之前薛航和她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总会被检票员或让他们帮忙拍照的游客误认为是一家三口,那个人换成了聂明初,这几次出游都有效避免了这个尴尬。
唯一的小插曲是薛恬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妈妈的新朋友有些不适应,一开始还有些腼腆,除了叫叔叔不太说话,后来还是在骆佳禾安抚下才渐渐肯搭理聂明初。
但五岁的小孩记性不错,老是惦记着好像一下子在她生活里消失的叔叔。
在某一次出去玩后,回家路上还问她为什么现在都不是薛航陪她来玩,还说好久没见到叔叔,很想他。
骆佳禾只能用拙劣的借口“叔叔工作很忙”来安慰她,可惜薛恬不买账。
这导致她多次偷偷用骆佳禾的手机打语音电话、视频电话给薛航,而且每次和她的小叔叔结束通话后,还很有心机的删掉了。
直到有一次偷偷删聊天记录被骆佳禾抓到,才向妈妈坦白自己不是初犯。
骆佳禾看着女儿不由得伤神,“那你都跟叔叔聊了什么?”不会把他不需要知道的事和人供出来吧?“我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为什么不来看我,我跟他说我很想他,他要是再不来我就不喜欢他,要喜欢妈妈新交的朋友聂叔叔了。
”“……甜甜,”骆佳禾扶额,“你为什么要跟你叔叔提聂叔叔的事?”“啊,不能提聂叔叔吗?”薛恬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妈妈,“为什么不能跟小叔叔说起聂叔叔啊,是他带我们去游乐场玩的没错啊,我没说错啊!”“那你……就只是说了这个?没有跟他说别的吧?”其实她不是怕他知道她在跟聂明初尝试交往的事,毕竟他上次就以为他们两个在相亲。
只是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前,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没有……吧,”薛恬装成她小姨骆佳宜的模样摸着下巴,略一思索后,道,“不过,我好像还说了坐云霄飞车的时候聂叔叔牵了妈妈的手。
”“甜甜……”她不好好玩云霄飞车,到底在瞎看什么啊,连聂明初背着她牵自己的手都被她看到,这丫头真是鬼灵精。
不过,他们了解了一个多月,牵个手也不犯法吧。
她为什么突然觉得心虚?不过好在那人听了甜甜说的这些,没有任何反应,聊天界面仍像死水般毫无波澜,骆佳禾觉得这样也好。
他们之间本来早就该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桥归桥路归路。
骆佳禾捉弄女儿说,“看来最近云霄飞车玩了太多次,对甜甜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以后咱们就可以少去了。
”“不要嘛妈妈……”薛恬楚楚可怜哀求起来,抱了骆佳禾的手臂左右摇晃。
思绪又回到上一回他们见面,那会她和他刚分开不久。
那天是清明节,她带着甜甜,和方秋琴薛仁他们一起站在薛岩的坟前。
薛航开的车。
方秋琴说他发烧刚痊愈,可一路上骆佳禾听到他时不时咳几声,似乎还没完全好。
不过他看上去不太在意,方秋琴问他是不是还没好,他只是淡淡说已经好了,只是前两天加班喉咙有点毛病,吃点药就好。
方秋琴也没在意,叮嘱他别忘了吃药。
例行的烧纸、焚香,方秋琴念念有词地跟大儿子说心里话。
而她只记得那天他在坟前站的时间好像比以往每回都要久,那天他全程没有看她,即使是从她手中接过燃香时,也是冷着一张脸。
她觉得他许是放下了,两人心照不宣地望着同一个地方。
照片上的人,骆佳禾再熟悉不过,只是每年总有两天,这样的祭拜仪式让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对方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而更不好受的是,自己情感上的迷失,进而脱轨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还是他生前很熟悉的弟弟。
和薛岩的婚姻只有一年,却是她二十多年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光。
这个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挺身而出,不求回报,在半开玩笑地说出自己的恋慕,被她一口答应后,受宠若惊地再三跟她强调自己只是跟她开玩笑的男人,后来给了她一个家。
婚后对她很好,虽然他的父母一开始反对他和家庭复杂的她结婚,虽然她在做饭方面没有天赋,虽然她只会整天捣鼓方秋琴口中不实用的小手串小耳环,用方秋琴的话说“跟玩儿似的”,可是他从来没说过让她别整那些没用的话,他保护了自己的梦想——那家不到十平方的理发店,他支持她资助自己妹妹上学,他通过关系帮她酒鬼父亲找工作,甚至瞒着她偷偷给她爸钱不敢让自己爹妈知道,他抱着她说自己能娶到她很幸运。
可明明嫁给他才是她的幸运啊。
他是那么的好,好到让她对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来这里的前一晚她收拾东西无意翻到以前的结婚证,上面的誓词写着:“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起,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们都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终生相伴。
”“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相濡以沫”“风雨同舟,同甘共苦”,她做到了,“终生相伴”她做到伴他一生,而他却没有。
连方秋琴他们劝她再婚,她爸说她对他们家“已经算够意思了”,“总不能守一辈子寡”,从前她不以为然,左耳进右耳出。
曾经她以为自己能做到至死不渝,她以为自己能一直靠着过去和他的那些温馨的回忆活下去,直到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可说不清是身体先背叛了感情,还是感情先背叛了身体。
她没有做到自己以为的矢志不渝。
赵澄说她太苛求自己了,人要忠于自己,活着的人总要不停找个什么人填补空缺。
可她却觉得更像对那份真挚感情的背弃。
如果脱轨后的火车注定回不到脱轨前的状态,或许换一个人去填补空缺会更体面,不至于太尴尬?这一个多月以来骆佳禾和聂明初两个人见面不多,但线上线下聊的不少,该了解的骆佳禾心中已经有数。
双方都是坦诚的人。
当医生的普遍忙,平时顾不了家,与同为医生的妻子长期分隔两地,他几乎在医院食堂解决三餐。
休假日少得可怜,夫妻两人一个月能团聚一次已经是恩赐,有时两人忙起来甚至两个月也见不到一次,再后来妻子坦白喜欢上别人,是个高中老师。
作为男人,这当然强烈打击了他的自尊心,然而聚少离多,多年夫妻感情说剩下亲情都觉得勉强,他还是平静地接受了分开的结果。
听到这,骆佳禾有点奇怪,他和前妻这么多年夫妻,两人之间似乎完全没有涉及到小孩的问题。
这让让骆佳禾想到一件事。
她发现聂明初看上去很喜欢小孩,是真的喜欢小孩子,而不是为了讨好她才表现出喜欢薛恬逗她玩的样子。
有一次两人约在公园爬山,那天她比他晚到,正要跟他打招呼的时候,看到他被陌生小女孩认错人从背后抱住大腿叫爸爸,他没有一点不耐烦,很温柔地抱起小女孩,带她去找爸爸,途中见到有人在卖气球还买了气球给小女孩。
喜欢小孩,既有好的一面,也有让她担心的一面。
骆佳禾和他表明了自己再婚不生孩子的想法,她不想甜甜的母爱被未来的弟弟或妹妹分去大半,像她一样童年过得不幸福,且自己生过一个孩子,已经体验过为人母的感觉,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没有太多执念。
她承认自己有些自私,她也懂聂明初作为一个还没当过爸爸的人的心情,如果他介意,未来想找个妻子和她一起生育自己的孩子,她也能理解。
聂明初一怔,有点意外地问她,说甜甜这么漂亮可爱,以她的基因她的小孩应该都会很好看,她就没想过再生一个吗,也可以跟甜甜作伴。
骆佳禾坚持道,“不了,我觉得有甜甜就够了,我知道我这样的对单身未育的男人来说挺自私的,但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这方面你有不同的想法,可以找一个更合适的——”聂明初打断她的话,说自己不介意,“不生也没关系,我会把甜甜当成自己的孩子看。
”骆佳禾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得和煦,似乎是真的不介意婚后不生孩子这件事,有些不确定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本身还是喜欢小孩的,居然能答应再婚后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她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那聂医生家里长辈那边……也同意这样吗?”“我父母退休前也是医疗行业的,在这方面一向通情达理,不会干涉我的生活。
”骆佳禾心说,听起来他父母也是高知,这样说来聂明初也算出生医生世家,他人算可靠,性格温和,也还年轻,事业处在上升期,就算中年离异,这样的条件身边应该不缺人介绍优秀对象才对,怎么会看上方方面面一点都不匹配的她。
聂明初走在她前面,他们走的这段上山的路是条崎岖小路,碎石砂砾遍布,爬起来有些费力,骆佳禾自恃平时工作一站一整天体力已经算不错,但仍在脚下这个陡坡前败下阵来。
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前面健步如飞一点也没落下速度的人影,不由觉得当医生的体力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聂明初在前面一个拐弯的地方停下来等她,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两人在草亭的石椅上坐下。
聂明初拧开一瓶矿泉水刚要递给骆佳禾,见骆佳禾已经拿出保温杯喝起了热水。
他扬唇,回答骆佳禾刚才问他的问题,“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对你有好感吗?”骆佳禾咽下一口温水,唇珠粉润,水洗般的眸子和他对视,眼里探究的意味不言自明。
聂明初盖上瓶盖,从登山包拿出一个和骆佳禾差不多大小的灰色保温杯,“因为我们都到了随身携带保温杯的年纪?”有些话虽没说出口,但骆佳禾从他眼里读出来了。
人到中年已经不想折腾情情爱爱那一套,两人对婚姻只是搭伙过日子这一点有共识。
“另外我对婚姻的要求不高,对以后伴侣的期待是不出轨,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不过医生的职业决定了我现在做不到顾家,当我的家属会很辛苦。
没几个女的能受得了,而你性格上很独立,自己赚钱养家,女儿也被你教得很好。
”他身边的同事不乏多次离婚的,医生这个职业并不如外界以为那样光鲜亮丽。
当医生的家属很多都是丧偶式育儿,不知道骆佳禾是不是也知道这点所以对不生二胎那么坚定。
骆佳禾看了他一眼,聂明初声音低沉,不知道是不是当医生和家属接触得多,他说话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骆佳禾抿了一口,“所以,我看上去是那种能自己管好大后方,解决另一半后顾之忧的人?”“嗯,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是贤妻良母类型的人。
相亲的时候听到你故意跟那些男人说的话,井井有条,怼人逻辑很清晰。
”骆佳禾笑了,“聂医生癖好和别人不太一样,喜欢会怼人的。
”“或许吧。
长得好看又会怼人的其实不多。
”“所以相当你的妻子,最重要的还是得长得好看。
”骆佳禾戳穿他。
聂明初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转移话题道,“上次你借的那本书,看得怎么样了?”之前他下晚班发了张电脑上看文献的照片给骆佳禾,骆佳禾对那些枯燥的专业医书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不过瞥到他有一书柜的藏书,囊括了她知道名字的很多名著。
小时候自从骆百川生意失败染上酒瘾后,她原来看书的消遣也慢慢被寻找下顿饭的生计代替,快餐小说她当然在手机上看,不过想看稍微经典点的小说,她还是喜欢看纸质书,以前带女儿逛书店的时候,她就经常去拿一本外国小说,坐在儿童书的分区陪甜甜看她爱看的绘本。
后来也曾跟薛航借过一些书看,不过薛航这个理科生除了专业方面,自己平时看的书不多,书架自然不能跟聂明初比。
她当时心血来潮问他借了本《飘》来看。
聂明初当时还问她怎么想看这本。
“可能看过《乱世佳人》这部电影,对原著有那么点好奇吧。
”“喜欢电影里哪个人物?”“你也看过这部电影?”骆佳禾问,见他微笑看着自己,便问,“你觉得我会喜欢哪个角色?”聂明初低头略思忖,“郝思嘉吧。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