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先生说我哥是状元命,而我注定是土里刨食的赔钱货。
爸妈听信预言,逼我辍学打工。
我辛苦三年攒下了读大学的学费,考上了清华。
而哥哥复读三年终于考上了本地三本大学。
哥哥升学宴上我小心翼翼地拿出录取通知书想要得到爸妈夸赞。
你特意选在给你哥哥办升学宴的时候掏出来录取通知书,是想让亲朋好友误会我们虐待你吗妈妈满脸愤怒。
我转头看向爸爸,爸爸眉宇间的愧疚一闪而逝,嘴上一番痛斥。
小小年纪,心机这么重!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坐在宴席中间的哥哥翘着二郎腿轻蔑地说:考上了清华又怎样你打工的钱早就拿去给我交学费了。
我一脸地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的家人,原来我才是家里的那根野草。
留之无用,晒干了好添一把火烧了。
01
三个人一番话说完,我僵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录取通知书,满含眼泪。
爸,你说好的帮我保存打工赚的钱,将来给我上大学的,为什么用来给哥交学费!我嘶哑着喉咙质问。
桌上的亲朋好友都转过头看着爸爸。
还没等爸爸说话妈妈就冷哼一声:
我就不该生下你,活脱脱一个白眼狼!你说我生下你把你养大我们容易吗
我让你生我了吗你们生下我就应该负责,而不是光图快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反了天了你!
妈妈眼睛通红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清清妈,别动气,有话好好说。
清清你也是,怎么能这么跟你妈妈说话呢
亲戚们都纷纷出言劝我跟妈妈道歉。
妈妈不屑地刀了我一眼:家里本来就过得急,阿泽上大学要花钱,以后买房子娶媳妇都需要钱,哪还有钱供她上学,怎么就不体谅当父母的不容易
那可是清华,以后清清上学有出息了,你们不也可以享清福吗
小姑是一众亲戚中唯一帮我说话的人。
我满怀期待地希望妈妈能听进去小姑的话,毕竟小姑是亲戚里混得最好的,说话有分量。
不是我不让她上大学,要上也只能上本地学校,离家近省钱,还能照应她,我看沪城大学就挺好的。
我僵在原地,无助地看着小姑,她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
泪水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林清清啊林清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个家,从来就没有过你的位置,你还在期待些什么
02
我夺门而出,只想要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
初夏的晚上,穿着短袖还是有些冷。
我在离家不远的小广场长椅上坐下。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熙熙攘攘的广场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我一个人。
望着往家的路口,期待有人来找我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刚刚在宴席上我本来就没吃几口饭,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身上也冷得出奇。
没办法我咬咬牙往家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几百米甚至跑了起来。
筒子楼一片漆黑,我家的灯早就关了。
我使劲拍了拍门。
我回来了,给我开门!
爸!妈!
漆黑的楼道只有我一个人的喊门声。
没有人开门,但是我知道爸妈肯定知道我在外面,也听到了我的敲门声,他们这是在惩罚我。
我嗓子都喊哑了,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那扇门就像是死了一样寂静。
我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已经是深夜了,路上的商铺都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走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小巷,有家琴行亮着灯——简单琴行
我深吸口气,推门。
入眼是各式各样的琴。
老板是个男人,背对着门,穿着白色工装背心,手臂肌肉线条紧实。
听见声响,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语气淡然:
抱歉,现在不营业。
我知道,门口牌子上写着10:00-21:00。
但是外面太冷了,我捏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离开。
林清清
老板转过头来,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
周老师
周谨言,我们高中的音乐老师,还没等我思考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开家琴行他就打断了我。
恭喜啊,考上了清华。
我听见这话眼泪差点掉出来,考上了清华又怎样,还不是不能去,但是我没有说出口,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见我不说话,他挠了挠头。
对了,这么晚了,你来这里是想要买琴吗
我……
我还在想如何解释爸爸妈妈故意把我关在门外,如何解释我辛苦打工赚来的学费被拿去交哥哥的学费。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转过身翻找了一会儿,递过来一面小镜子。
镜子里,少女面色苍白,眼睛红肿,披头散发活像是女鬼。
怎么看大晚上都有些惊悚。
我尴尬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周老师,晚上我能不能待在这里,我没有地方去了。
他摇了摇头。
你胆子倒是挺大,我一个大男人跟你在一块儿你不害怕
周老师是好人!
我脱口而出,没有其他原因,就是一种感觉,待在他身边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而且周老师温良恭俭在学校是出了名的。
我不能留你在这,容易传闲话。他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
本来就没抱希望。
但是听到否定的答案心头一沉,再加上一天没吃饭,视线渐渐模糊。
下一秒,我就向地上栽去。
隐约听见一声惊呼,随后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03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
醒过来鼻尖传来一阵饭香味。
醒了,快吃点东西吧。
周老师端过来一碗饭菜。
我坐了起来,接过周老师递过的碗筷不由分说大吃一顿。
吃慢点。
吃完饭后我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周老师。
我就不问你大晚上一个人为什么离家出走了,现在天亮了,快回家吧,你爸妈该着急了。
窗外天色确实已经蒙蒙亮了。
谢谢周老师~
说完我马上穿好鞋子,像逃一样跑了出来。
……
我慢慢悠悠地回了家。
还没进门就看到几个光膀子大汉正在把我的东西往外搬。
我一把拉住其中一个汉子: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的东西往外搬。
他一脸无辜摆着手:是主家让我们搬的,我们只是拿钱办事。
这一定又是我妈整出来的幺蛾子!
厨房里一股炒菜的香气,妈妈正在做哥哥最喜欢的老虎斑。
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都搬出去了
你还知道回来妈妈白了我一眼。
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
你的房间卖了。
没有理会我呆住的样子,她径直把饭菜端上餐桌。
为什么要把我的房间卖了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为什么你哥上学不需要钱啊,以后他结婚买房子车子不需要钱啊
没等我说话她嘴上像架了把机关枪:你的房子这是我买的房子,我想卖就卖还需要和你商量
那我以后住哪
跟我们住!
我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爸爸:爸,你说句话啊!
清清啊,你长大了,要懂事一点,家里经济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惹你妈生气。
爸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样的话已经讲了十几年了。
凭什么我就要懂事,凭什么我考上了大学不能上,凭什么……
妈,我回来了,咱们吃什么啊
我哥哼着小曲回来了。
哟,白眼狼回来了。
我没理会他尖酸刻薄的腔调,我早就习惯了,我只是不知道除了这个家我还能去哪。
阿泽回来了,妈做了你喜欢的老虎斑,鲳鱼年糕,还有石锅海胆,都是你喜欢吃的。
妈妈脸上喜滋滋的,只有这时候她才像一个妈妈,一个慈母。
我海鲜过敏她知道,但是她只在意她的宝贝儿子,从来不在意我喜欢吃什么。
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当奶奶了!
妈妈手上的饭勺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当奶奶当奶奶好啊。
我眼见着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就像跳楼机,现在已经跌入谷底。
妈,我已经把安安带过来了。
没等妈妈招呼,门外就走进来一个看上去比我哥大三四岁的女人。
我妈刚准备招呼陈安安坐下,她却抢先插了话。
她双手抱胸,双腿交叉着坐在我妈最喜欢的位置上,那派头看上去她才是家里的女主人。
阿姨,我这个人比较直,为了避免以后咱们出现婆媳矛盾,有些丑话我先说在前头。
第一条,我和阿泽在一起这套房子要加上我的名字,每个月要给我5000元的生活费。
第二条,你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现在就搬走,免得将来和我闹矛盾,影响家庭和睦。
听到这条我直接炸了。
凭什么你嫁过来我就要搬出去,这是我家,我住了十几年了。
陈安安嗤笑一声歪着头看向我哥:阿泽,你不是说你妹妹的房间卖了钱给我们付新房的首付吗
这些我都答应,对吧,妈。
我哥一脸谄媚地看着陈安安。
你回去安心养胎吧,你提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了。
我妈一锤定音。
陈安安不屑地看着我扭着腰走了。
04
妈,难道你真的要把我赶出去
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咱们林家的香火还要靠你哥延续,你就委屈下跟爷爷奶奶一块儿住吧。
难道只有我哥是你们的骨肉吗我是捡来的吗
难说~我哥在一旁插了一嘴。
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给你养大,你就是这么跟你说话的吗明天就搬到乡下,别在我跟前碍眼!
妈妈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一下子恼羞成怒。
这年我十八岁,刚刚成年就没了家。
我浑浑噩噩地走下楼梯,看着这片熟悉的街区根本不知道要去哪
去乡下
那个连拿快递都要坐两小时大巴到镇上取的地方,我能想象地到去那里我悲惨的命运。
找一个当地初中毕业的男人,结婚生娃,一辈子困在大山里。
清清,过来。
我爸躲在墙角招呼我过去。
这是2000块钱,你拿着,我给你租了一间房子,租了一年,爸爸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爸,为什么我兼职挣到的钱你要给哥哥,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交学费吗
我攥着手里的2000块钱问道。
这钱被你妈发现了,爸在饭桌上那样说你你别怪我,我也是被你妈逼的。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接过他手上的钥匙。
我爸是公务员,工作是我妈娘家人找的,房子也是外公外婆出钱买的,所以一辈子被我妈压着,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
每次我跟我妈一吵架,要么就假装看报纸,要么就去上厕所,有时候还会帮腔吵我几句。
我已经习惯了我在这个家孤立无援。
对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按照我爸给的地址,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租的房子。
房子在一个老小区,位置不算偏僻,租的房子是一个不到30平的单间。
认完门我准备下楼去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陈安安!
她挽着一个中年男子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上。
老公,我看中的那个包包什么时候给人家买啊
嗲到让人生理不适的声音完全没有在我家的时候那种颐指气使的模样,如果这个男的是她老公,那我哥岂不是做了绿毛乌龟
等把那个凯子家的家产弄到手,你想买几个包包都行。
男人猥琐地把手伸进陈安安的衣服里,完全不顾及这是大白天。
我提的条件他妈妈都答应了,连他亲妹妹都被赶出去了,不知道这家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放着能上清华的女儿不管,供应一个废物。
要是他们都是聪明人,哪能让我们得手,哈哈哈~
看着两人走进小区单元楼我才从墙角处走出来,没想到陈安安竟然是个骗子,玩了一手仙人跳。
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最好是让她骗个倾家荡产,反正在那个家里没有我的位置,我的房间也被卖掉了。
05
我现在只想办一件事,挣钱上大学,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已经是炎炎夏日,顶着30多度的艳阳天我游走在大街小巷。
我们这里不招童工!
抱歉,我们这里暑假工已经满了。
每天12小时,一天50干不干
接连好几天,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未满18岁看上去像豆芽菜的黄毛丫头。
于是,在某一天的清晨。
我又一次踏进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巷。
石板铺成的小路被晨露打湿发着光。
小巷尽头,一株桂花树孤单地立在那,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香气。
一阵小提琴的欢快声音从琴行里传出。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
周老师坐在椅子上专注地拉着小提琴,神情投入而神圣。
这一幕就像是一幅画刻在了我的脑袋里,很多年都没有散去。
一曲奏罢。
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林清清,你来买琴吗
我窘迫地摇摇头,想要说话却发现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上了一样,不得已用手指了指门口的牌子。
他黑眸定定地看着我,一脸疑惑,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要来应聘
我用力点了点头。
雇佣童工是违法的你知道吗他没好气地说。
我已经成年了!
身份证拿来看看。
他掏了掏耳朵,一脸淡然。
好吧,我其实再过一个月才满18岁,但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我的声音低到只有我自己能听得到。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我内心沮丧到了极点,低头转过身就要推门离开。
把墙上的琴擦一遍,今天干完。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老板!
我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弹着手中的小提琴。
第一周,一切风平浪静,顾客都夸我服务态度好,我也拿到了第一份薪水。
第二周,琴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安安。
呦,这不是我的小姑子吗这个是你的相好吗
清清,你认识
老板皱了皱眉。
这位顾客,请问您想要哪款琴,这边都可以试弹。
我不理会陈安安的阴阳怪气,客气地招待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态度惹恼了她,她的脸色一黑。
林清清,我是你大嫂,你自己有点自知之明,你哥和你妈现在都得听我的,我要是把你妈叫来,什么后果我想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他们怎么样和我没关系,如果你不买琴的话还请让开,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对于陈安安这个知三当三的毒妇,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她祸害我哥和我妈,我一点意见没有,但是最好别来招惹我。
安安,这是你的小姑子吗态度好差劲哦,一点都不把你当大嫂。
跟陈安安一起来的闺蜜在一旁拱火。
林清清,你现在跟我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自觉在闺蜜面前丢了面子,陈安安的脸都气歪了,指着我的鼻子让我道歉。
眼看着有其他顾客在一旁,为了不影响生意我打算道歉。
出去!
老板声音低沉却有力。
你说什么
陈安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这里不欢迎没事找事的客人,买琴请到其他地方去吧。
好好好,你们这对狗男女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你们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放完狠话,拉着她闺蜜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板,给你添麻烦了。
好好工作吧,这不算什么。
06
第二天中午,正是客人多的时候。
我妈闯了进来。
她大喊大叫要把我带回家:林清清,你给我滚出来!
如果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回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你是不是想男人了小小年纪不学好,自己家不住和个野男人住一块儿,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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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越骂越难听,周围的顾客议论纷纷。
我忍不住回怼了过去:是你把我的房间卖了,你让我无家可归,我考上了大学你不让我去,还把我辛苦打工的钱给我哥,你根本不配当一个妈妈!
怎么能把自己孩子房间卖了,这当妈妈的好狠的心。
考上清华都不让上,这也太抓马了!
这女的一看就是后妈,一脸的尖酸刻薄。
周围的话句句说在我心坎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
林清清,你从小就喜欢说我坏话,现在还想骗其他人是吧我生你养你,衣服鞋子都没缺过你,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畜生!
我看着气急败坏的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些不堪言的疼痛记忆涌进我的脑海:
我不满你偏心,你只记得哥哥喜欢吃海鲜却不记得我海鲜过敏,我都中毒去医院了,你却说我是天生贱命,山猪吃不了细糠。
我不满你因为算命的说我是土里刨食的赔钱货就不让我上学,我都考上清华了,你还是不愿意承认,我不满你为了找我早恋的证据偷看我的日记本,我不满你对我说话总是充满质疑,我不满你从小到大都没抱过我鼓励我……
我话还没说完,我妈就炸了,举起手就要给我一记狠狠的耳光。
我紧紧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悄悄睁开一条缝,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紧紧抓住了妈妈。
阿姨,清清只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好啊,我还没找你的事你倒是撞到枪口上,我女儿还不满18岁,你这是非法雇佣童工!
我妈歇斯底里地吼着。
我是自愿来这里帮忙的,不是雇佣关系。我开口解释,万一真坐实了雇佣童工的罪名说不定要坐牢。
阿姨,法律规定的非法雇佣童工是不满16周岁,清清好像今年就18周岁了吧。
老板笑眯眯地说。
你叫周谨言是吧,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你就是因为被被人举报猥亵女同学才被开除的吧,现在又来祸害我女儿,我要报警抓你!
老板脸色一白,仿佛被重重地打击了一下。
什么这琴行老板是强奸犯为什么没抓进牢里判刑!
赶紧走吧,罪犯开的店能是什么好店。
打工商局电话举报吧!
看着方向倒向自己这边,妈妈露出得意的笑容。
难道周老师真是这样的人我从内心里不相信,但是为什么他不反驳。
为什么他愿意收留我还给我发这么高的工资,难道说
我狐疑的眼神正好对上他的黑色眸子,他从我的眼神里解读出了我当下的情绪,失望从他的眸子一闪而过。
老板,我不是,我相信你。
他低着头没再说话。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小浪蹄子,今天就跟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拉着我的衣服就拎了出去,周围的人看闹剧结束了也纷纷散去,只留下老板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07
一路上妈妈对着我一阵狗血淋头的痛骂。
但是我根本听不进她说了什么,脑子里都是老板最后眼睛里的那丝失望,我想马上挣脱跑到他面前去解释。
但是又觉得妈妈今天闹成这个样子,我没脸再见他。
一进家门就看见陈安安翘着二郎腿一脸的趾高气昂。
呦,终于从野男人那里回来了,阿姨,不是我说要不是我跟你说小姑子在野男人那打工,你们林家的脸面就丢没了,我是林家的长媳自然要多操点心。
说完陈安安得意地朝我挑了挑眉。
看着她这张小人得志的脸我恨不得跳起来左右开弓给她百八十个嘴巴子。
多亏安安你说得及时,要不然这野丫头早晚跟人跑了,我们林家到时候可没法在这里立足了。
妈妈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完全没了以前的强势。
阿姨,你还算明事理,不像电视上演的恶婆婆,这样的话你和叔叔不用马上搬出去了,可以先住客房。
不过到时候生了孩子,我妈要过来伺候我下月子,到时候房间就要让给她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陈安安也是不要脸到一定境界了。
安安你放心,只要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房子马上过户给你和阿泽。
本以为妈妈会跳起来跟她理论,没想到语气温柔像温顺的小绵羊。
清清,嫂子特地给你收拾了一间房出来,可别让外人说我这个嫂子当得不称职。
那一股子溢出来的绿茶味让我直犯呕。
所谓收拾好的房间就是以前放杂物的储物间,大小不过5平米,只能勉强放下一张行军床。
我无视陈安安一脸想看我笑话的表情,走进储物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听着客厅几句交谈然后关门的声音,确认她们都离开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我甚至产生了轻生的想法。
我从来没在周老师面前说过我家里的事,也没跟他解释为什么一个过几天才满18岁的少女会半夜离家出走还要打工挣钱。
但是就在刚刚,我的真面目血淋淋地展现在他的面前,甚至在妈妈说他是强奸犯的时候对他产生了一丝质疑。
我简直不是人,巨大的羞愧感压得我胸闷气短,逼仄的空间更让我气血翻涌。
眼睛一黑我晕了过去。
08
我是被饿醒的,一整天没吃饭肚子里在打雷。
穿过客厅来到厨房,餐桌上干干净净,打开冰箱里面更是空空如也。
也对,这个家没人会想起我,没人在意我是否饿肚子。
主卧爸妈的房间透出一道光亮,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悄悄靠近。
林大勇,你私房钱哪来的拿这么多钱给这个赔钱货租房子住,你想翻天了是吧。
你怎么不说话,又装哑巴
你是不是男人,你就是个窝囊废,一辈子都是废物!老娘瞎了眼当初跟了你。
啪啪啪!
透过门缝我看见爸爸跪在地上,妈妈连着抽了他十几个耳光。
每次他的身体被耳光的力道带倒,都会马上摆正姿势跪好。
那卑微的姿态不像是一个妻子的丈夫,倒像是一个奴仆。
我并不同情他,哪怕他这样是为了给我租房子。
我甚至觉得妈妈说得很对,他就是一个窝囊废。
如果他像个男人一样,就不会任由妈妈骑在他的头上,每次妈妈打我骂我的时候就不会总找借口逃开。
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在琴行打工的时候老板发给我的工资。
离开家门找了一家餐馆吃了一碗面。
脚步不自觉地朝着琴行的方向走去。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拐进小巷,琴行的灯暗着。
白天店铺里还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琴,现在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简单琴行的招牌还孤零零地挂着。
再也没有这么一个地方能放得下我这颗漂泊无依的心了。
我蹲在地上偷偷抹眼泪,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简直是在嚎叫。
良久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请问是林清清吗
我抹了抹眼泪站起身,蹲得太久一下子脚麻摔了一个四仰朝天。
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大姐姐。
我是林清清,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谨言的朋友,我叫赵迟迟,他临走的时候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你。
她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我从她手上接过信封问了她一个我必须要问的问题:迟迟姐,周老师真的是因为猥亵学生被学校开除的吗
你相信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
当时那个学生苦苦追求谨言,但是都被他严词拒绝了,后面那个学生因爱生恨,诬陷谨言猥亵他,虽然后面报了警排除了谨言的作案可能,但是学校为了降低这件事的影响还是把他开除了,后来他就开了这家琴行。
原来是这样~
我喃喃自语,更为我那埋在心底的一丝怀疑感到无比羞愧。
谨言离开的时候拜托我多关照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旁边的花店就是我开的。
谢谢迟迟姐。
09
失魂落魄地从琴行离开,在公园的长椅上我拆开了信封。
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不那么正式的纸条。
上面写着一句话:十八岁生日快乐,希望你能像野草一样,无拘无束肆意生长!卡里是你的打工费拿着去上学,密码是000000。
我找了一处ATM机,输入密码,上面显示银行卡余额5万元,这远远超过了我打工赚的钱,却刚刚好我去上大学的钱。
原来他早就知道,只不过顾及我的自尊心没有戳破。
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如今他却离开了这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陈安安这个贱女人。
本来她想当小三玩仙人跳骗房产我都不想理会,我巴不得她这么做。
但是现在,我绝不会让她好过。
下个月她和我哥举办婚礼,我想那肯定会是一场很热闹的婚礼。
……
从二手店买了一台相机,几周的时间我收集了十几个小时的素材。
不得不说陈安安玩得够花。
车里,公园,公共厕所,她和她的男朋友倒是不挑地方,哪里刺激就去哪里。
我将这些素材剪辑成一个5分钟的素材,配上劲爆的BGM,不怕婚礼不热闹。
婚礼的前一天,陈安安带着她的老家亲戚杀了过来。
所有人都羡慕她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这么好的男人。
给钱给房,还要66万的彩礼和20万的金子。
安安真有本事,这礼服得十几万吧
安安真有眼光,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婆家,你看看这婚礼场地,跟电影里的一样。
陈安安站在众多亲戚中间,享受着他们的恭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这场盛大婚礼让她出尽了风头。
林清清,你怎么还住在我家房子这么不懂事
我没有搭理她,她扭过头看向我妈。
阿姨,当时我们可是约法三章说好的,结婚的时候林清清得从这里搬出去。
我妈连忙赔笑:安安,你放心,阿姨答应你的肯定会做到,等明天婚礼办完,我立马让清清搬到乡下住。
陈安安这才彻底满意,彻底放心。
婚礼当天,双方的亲朋好友都在酒店宴席上坐着。
司仪一通讲话:下面我们来欣赏新郎新娘的甜蜜时刻。
本来该播放的应该是两人合拍的互动视频,大屏幕上确实也是两个人的互动视频。
只不过男女主角都没穿衣服,女主角很清晰是陈安安,男主角却不是站在台上的新郎。
依依哦哦的声音还在播放,现场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
关掉!快关掉!
陈安安炸了,尖叫着要把屏幕关掉。
场上的司仪了懵了,手忙脚乱地找着电源开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陈安安的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巴掌印。
这男的是谁!
林泽,我那个废物哥哥终于硬气了一回。
你敢打我
陈安安张牙舞爪扑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好不容易把俩人拉开,陈安安巡视着台下,目光定格到我的脸上。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要毁了我的婚礼。
此时的她披头散发,演女鬼都不用化妆的。
没错,是我,你要拿我怎样。
我不屑地看着她。
你这个畜生!在你哥哥的婚礼上这样闹,我们林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陈安安还没出声,我妈高高扬起手朝我的脸上扇了过来。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推,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以后没人能打我!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反了天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养了个白眼狼,大家给我评评理啊。
这次周围的亲戚再没有人附和她。
我转身准备离开。
你敢走出这里,以后就不是我女儿,我们断绝关系!
她色内厉荏地喊道。
对了,也许你们可以做个DNA,看看陈安安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不理会后面重新乱作一团的婚礼现场,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什么都不是,
喔,不对,或许我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麻烦。
但我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掉眼泪的。
我生来也不是为了失败的,
我不知道我会去到哪里,
但我会成为一棵烧也烧不尽的野草!
10
七年过去了,我用了那5万块钱顺利从清华大学毕业。
从零开始创业,现在也成为了员工口中的林总,实现了财富自由。
至于老家的那座小城镇,我再也没回去过,那里的人我也没再联系过。
有人问起过我的家乡,我的父母亲我总是一笑带过。
本以为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和他们有交集。
这一天。
林总,有一位自称是您父亲的人堵在公司门口,您看
秘书小夏急匆匆地闯进办公室。
我挑了挑眉:带他上来。
不一会儿,男人就被带了上来。
身材佝偻,发须皆白,我差点认不出来这是我爸。
清清,你可得管你爸啊,你这么大公司的老总肯定不缺钱。
一开口就十足的老登味儿。
为什么当年我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我气极反笑。
说要和你断绝关系的是你妈可不是我,再说你妈已经死了,你还是我们林家的女儿。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反正你妈妈已经死了,你还是林家人。
从他的嘴上确认了我妈去世的消息,我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像是空了一块儿,那个恶毒刻薄的女人终于没了,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呢
也许是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她也曾带我去买过漂亮衣服,也曾把我抱在怀里哄我睡觉,也曾在别家的孩子欺负我的时候像只老母鸡一样将我护在身后……
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懂,现在也不想去懂了。
她怎么死的
我轻声问道。
我爸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七年的空白全都填补上。
原来那次婚礼闹翻了之后,我妈拉着陈安安去做亲子鉴定,孩子果然不是我哥的,房子又已经过户给了陈安安,她一气之下得了脑血栓。
这几年退休后每月的养老金都被林泽拿去赌博,前几天林泽因为实在没钱就去抢劫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我妈一气之下脑血栓犯了,人没到医院就不行了。
这一切的一切早有因果。
我和我爸回到那个我出生的小镇给我妈处理后事。
……
晚上我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小巷尽头的店铺有灯光在亮。
我快步走了过去,脚步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简单琴行
熟悉的招牌亮着,一如七年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进。
背对着门,穿着白色工装背心,他听到开门声音淡然开口:抱歉,现在不营业。
我胡乱地擦了擦不自觉流出的眼泪:好久不见,周老师!
他转过身,笑容依旧:好久不见,林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