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弟子云清浅接受秘密任务,伪装成受伤的狐妖潜入魔域调查魔尊离炎与蚀心咒的真相,她精心设计的伪装在进入魔宫第一天就被魔尊识破,却意外发现对她笨拙的伪装产生兴趣

云清浅伏在草丛中,屏住呼吸,看着不远处巡逻的魔族士兵经过。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腰间的玉佩,指节发白。

潜入魔域,接近魔尊离炎,调查蚀心咒的真相。师尊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三个月前,仙门巡逻队在边境发现了几个被咒术折磨致死的魔族士兵,身上残留的咒力与仙门法术极为相似。仙门怀疑魔尊离炎在修炼某种禁忌咒术,可能危及两界平衡。

云清浅咬了咬下唇,从怀中取出一枚赤红色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刹那间,剧痛席卷全身,她死死咬住衣袖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骨骼重塑,皮肉撕裂又愈合,一对火红的狐耳从她发间冒出,身后也长出了一条蓬松的狐尾。

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只受伤的狐妖。云清浅对自己说,然后狠心在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让鲜血染红她早已准备好的破烂衣衫。

她踉跄着走向魔宫外围的守卫,刚喊出一声救命就昏倒在地。

当云清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房间陈设简单却精致,窗外能看到魔宫高耸的尖塔。

醒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云清浅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边,逆光中只能看清轮廓。那人走近,面容逐渐清晰——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魔尊离炎。

云清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调整呼吸,装出惶恐的样子:您、您是......

你不知道我是谁离炎挑眉,声音里带着玩味,有意思。

他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云清浅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云清浅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小狐狸,你的伪装术很精致,但有一个致命缺陷。离炎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真正的狐妖,瞳孔在光线下会是竖瞳。

云清浅浑身一僵。

完了,被识破了。

她本能地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全身灵力都被禁锢。离炎的手掌已经按在她的天灵盖上,只需稍一用力就能让她魂飞魄散。

仙门派来的离炎冷笑,上一个细作被挂在宫门外风干了。

云清浅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听到了一声轻笑。

睁眼。离炎命令道。

云清浅睁开眼,发现离炎已经退开几步,手里把玩着她的玉佩。

云清浅,是吧离炎漫不经心地说,清字辈,看来还是玄霄那老东西的亲传弟子。

云清浅瞳孔骤缩——他怎么会知道

别那么惊讶。离炎将玉佩抛还给她,你的伪装虽然蹩脚,但勇气可嘉。我正好缺个有趣的玩物,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女了。

你不杀我云清浅难以置信。

离炎走到门口,回头瞥了她一眼:杀了你多无趣。我倒要看看,玄霄的徒弟能在我这里翻出什么浪花来。

门关上了,云清浅瘫软在床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成功了,却又完全失败了。

成功潜入了魔宫,却被当场识破身份;按理说应该死路一条,却莫名其妙成了魔尊的贴身侍女。

云清浅摸了摸自己的狐耳——变形丹的效果还能维持一个月,这期间她必须找到关于蚀心咒的证据,然后想办法脱身。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的男子走了进来,腰间佩剑散发着森然寒气。

我是夜煞,魔尊大人的首席侍卫长。男子冷冷道,跟我来,给你安排住处。记住,若你敢有任何异动——

我就被挂在宫门外风干,明白了。云清浅小声嘀咕。

夜煞瞪了她一眼,转身带路。

走在魔宫曲折的回廊上,云清浅偷偷观察着四周。与她想象中阴森恐怖的魔宫不同,这里处处繁花似锦,阳光透过彩色琉璃窗洒落一地斑斓。

到了。夜煞推开一扇小门,这是你的房间。每日寅时起床,伺候魔尊更衣洗漱。

云清浅刚要道谢,一个妩媚的女声插了进来:哟,这就是那个没被处死的细作

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裙、头戴金步摇的艳丽女子款款走来,上下打量着云清浅。

墨玉总管。夜煞微微颔首。

小丫头运气不错。墨玉用团扇轻掩嘴角,咱们魔尊大人几百年来第一次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呢。

云清浅眨了眨眼:我不是'东西'。

墨玉笑得更欢了:夜煞,你看,还会顶嘴呢!难怪大人喜欢。

夜煞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墨玉则凑近云清浅,低声道:小狐狸,不管你原来是什么目的,现在最好乖乖当个称职的侍女。能让魔尊开心的人可不多,珍惜这条命吧。

云清浅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看来魔宫的日子,会比想象中更有趣。

她轻轻推开窗户,望向魔宫最高的那座黑色塔楼——据说那是魔尊离炎的私人领域,也是蚀心咒可能藏匿的地方。

等着吧,云清浅自言自语,我一定会找出真相。

云清浅被一阵刺耳的铜锣声惊醒。

窗外天色未明,几点星子还挂在天边。她揉了揉眼睛,狐耳敏感地抖了抖——这该死的变形丹效果倒是半点不含糊。

新来的!再不起床就把你扔进熔岩池洗澡!粗犷的嗓音伴随着砸门声传来。

云清浅一个激灵滚下床,匆忙套上墨玉昨日扔给她的侍女服。淡紫色的纱裙意外精致,腰间缀着细小的银铃,一动就叮当作响。

开门就见一个满脸横肉的魔族壮汉举着火把,见她出来,鼻孔里喷出两股黑烟:寅时三刻了!魔尊大人的晨浴水还没准备!

云清浅小跑着跟上壮汉,穿过蜿蜒的回廊。魔宫的清晨雾气缭绕,远处传来奇异的鸟鸣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琉璃。

那个...这位大哥怎么称呼云清浅试探着问。

熔岩。壮汉头也不回,负责魔宫杂役的三等侍卫。

云清浅暗自记下——魔族等级森严,从侍卫的称呼就能看出地位高低。夜煞那样的首席侍卫长是一等,而眼前这位...

到了。熔岩突然停下,指着前方冒着热气的白玉池,去后山灵泉打水,要刚好沸腾的温度。魔尊大人卯时准时到。

云清浅看着足有三人宽的浴池,再看看角落里孤零零的小木桶,狐耳耷拉下来:就...用这个打水

熔岩狞笑:不然呢仙门的小细作还想用御水术他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禁灵镯——云清浅这才发现所有侍女手上都戴着这种限制法术的镯子。

等熔岩走远,云清浅蹲在池边叹气。忽然鼻尖一动,闻到淡淡的龙涎香。

第一次都这样。

云清浅吓得差点跌进池子里,转头看见墨玉倚在廊柱边,手里把玩着一枚青玉簪。

墨玉总管!我...

嘘——墨玉竖起一根手指按在唇上,熔岩那蠢货不知道禁灵镯对高阶仙门弟子效果有限。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滴三滴入池,泉水自涌。

云清浅接过玉瓶,警惕地问:为什么帮我

墨玉轻笑:我赌你能让魔尊大人保持好心情超过一个月。她眨了眨眼,上一个记录保持者是夜煞大人养的那只地狱犬,坚持了二十九天。

云清浅嘴角抽了抽,还是道谢接过玉瓶。刚滴入三滴,池底果然涌出汩汩清泉,转眼间就注满了半个池子,水面上还飘起袅袅白雾。

温度正好。墨玉试了试水温,记住,魔尊大人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左臂。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清浅一眼,特别是靠近心脏的位置。

云清浅心头一跳——左胸,正是蚀心咒发作时疼痛最剧烈的位置。

卯时整,回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云清浅垂首而立,余光瞥见离炎披着件墨色睡袍走来,衣襟大敞,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晨光中,他紫罗兰色的眼眸像是蒙了层薄雾,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慵懒。

水备好了离炎停在池边。

是,魔尊大人。云清浅声音发紧。

离炎解下睡袍,云清浅连忙低头,却还是瞥见他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疤——最新的一道还泛着诡异的紫红色,像是被什么腐蚀过。

蚀心咒的痕迹

水声哗啦,离炎踏入池中。云清浅按照墨玉教的,捧起准备好的药盐轻轻撒入水中。

听说你早上把熔岩吓哭了离炎突然开口。

啊云清浅手一抖,多撒了一把盐。

离炎肩膀微微抖动:他跑去跟夜煞告状,说新来的狐妖侍女眼睛会放闪电。

云清浅想起自己起床气时炸毛的狐耳,耳尖顿时红了:变形丹...偶尔会有副作用...

离炎轻笑出声,掬起一捧水浇在肩上:仙门的变形丹还是这么不靠谱。他偏过头,过来,给我擦背。

云清浅僵在原地。这不在墨玉教导的侍女守则里!

怎么离炎挑眉,仙门弟子连这都做不到

激将法。云清浅咬咬牙,拿起丝巾挪到池边。离炎的背部肌肉线条流畅,那些伤疤摸上去却凹凸不平,最新的一道甚至还在微微跳动,像是活物。

这是...

三年前仙门'净魔行动'的纪念品。离炎语气平淡,你们玄霄真人的离火剑留下的。

云清浅手一颤。三年前那场行动被仙门称为剿灭魔族潜伏者的正义之战,师尊回来后却闭关了整整半年。

疼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离炎转过头,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戏谑:小细作这是在关心刺杀目标

云清浅低头用力擦背,不再说话。

晨浴结束,云清浅跟着离炎来到膳厅。长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却与仙门饮食大相径庭——血红色的汤羹里浮着不知名眼球,炭烤的肉排上覆盖着鳞片,最正常的是一笼冒着黑烟的包子。

坐。离炎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云清浅犹豫着坐下,立刻有侍女端上一碗紫色浓粥。她小心嗅了嗅,差点被刺鼻的辛辣味呛出眼泪。

不合胃口离炎已经喝完了第二碗。

云清浅硬着头皮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顿时口腔像是被千万根针扎般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捂住嘴,狐耳和尾巴上的毛全都炸开了。

膳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憋笑声。

离炎眼中闪过笑意,推过那笼黑烟包子:试试这个。

云清浅泪眼朦胧地咬了一口,发现包子皮出奇的柔软,内馅是...火焰椒拌碎肉她张着嘴哈气,眼泪流得更凶了。

魔族的早餐习惯。离炎递给她一杯乳白色液体,喝下去。

云清浅一饮而尽,口中的灼烧感立刻变成了清凉的甜味。她惊讶地看着杯子:这是...

月光草汁,专解火毒。离炎站起身,明日此时,我要看到你面不改色地吃完三碗紫焰粥。他走过云清浅身边时,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她的狐耳,耳朵露出来了,小细作。

云清浅手忙脚乱地去摸耳朵,却发现离炎只是在戏弄她——变形丹的效果还很稳定。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意料地平静。云清浅逐渐适应了魔宫的作息:寅时起床准备晨浴,辰时跟随离炎处理政务,午时去藏书阁整理典籍——这是她最期待的工作,因为能接触到魔族秘术记载。

一个月过去,云清浅翻遍了藏书阁关于咒术的典籍,却只找到零星几句关于蚀心咒的记载:咒发之时,心如刀绞,需以活物鲜血镇之。

活物鲜血...云清浅想起每月十五离炎都会独自前往禁地,次日宫中就会少几只灵兽。她偷偷调查过禁地外围,发现过带血的羽毛和鳞片。

又在偷懒

云清浅手一抖,竹简差点落地。夜煞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冷峻的脸上写满怀疑。

我在整理典籍。云清浅镇定地合上竹简,夜煞大人有事

夜煞冷哼一声:魔尊大人命你今晚出席月宴。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云清浅正在翻阅的《禁咒大全》,别以为大人对你特别就得意忘形。

云清浅合上书册:魔尊为什么留我性命

夜煞眯起眼睛:你以为是因为你特别他俯身,在云清浅耳边低声道,魔尊大人留你,不过是想知道玄霄老贼派你来偷什么。说完转身离去,黑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云清浅皱眉——师尊说过,蚀心咒是离炎为祸害苍生所创,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何魔族典籍中也将其列为禁忌

带着疑问,云清浅回到寝宫更衣。墨玉送来一套崭新的淡金色礼服,腰间配着七弦琴形状的玉佩。

今晚月宴,各族首领都会到场。墨玉帮她梳发,魔尊大人要你献曲一首。

云清浅心头一紧——这是试探!仙门弟子多以乐器为法器,奏乐方式与魔族截然不同。

我...琴艺不精...

墨玉轻笑:红芍她们已经在你的琴上动了手脚。她将一支金步摇插入云清浅发间,但我赌你能让所有人惊艳。

月宴设在魔宫最高的露台上,圆月大得惊人,几乎触手可及。云清浅抱着七弦琴跟在离炎身后,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

那就是仙门的细作

听说魔尊大人很喜欢她的耳朵...

今晚过后就不好说了,红芍她们准备了好戏...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入耳中。云清浅看到几位穿着暴露的魔族女子聚在一起,为首的正是红芍——魔宫侍女长,据说曾经最得离炎欢心。

离炎落座主位,示意云清浅坐在下首的琴案前。她检查琴弦,果然发现最关键的宫弦和商弦被做了手脚,轻轻一拨就会断裂。

开始吧。离炎单手支颐,眼中带着玩味。

云清浅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抚琴弦。当第一声清音响起时,她故意用力过度,两根主弦应声而断。

红芍等人掩口轻笑。

云清浅不慌不忙,双手虚按在断弦上方,指尖泛起淡淡青光——这是仙门以气御弦的高阶技巧,用灵力凝结成无形琴弦。

《月下霜》的旋律流淌而出,这是仙门失传已久的古曲,讲述一位仙子爱上凡人的故事。云清浅加入了自己的改编,在婉转处多了几分魔族的狂放,高潮段落更是融入了战场杀伐之音。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露台上一片寂静。云清浅抬头,看见离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有趣。离炎轻轻鼓掌,仙门之形,魔族之神。他起身走到云清浅面前,手指抚过琴身,谁弄断了琴弦

红芍脸色煞白。

自己去刑堂领罚。离炎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地盯着云清浅,你跟我来。

云清浅跟着离炎来到露台边缘,这里能俯瞰整个魔域。万家灯火如同星河倒映,远处群山轮廓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巨龙。

知道为什么魔族每月要举行月宴吗离炎突然问。

云清浅摇头。

千年前,仙魔大战最惨烈的一役发生在满月之夜。离炎的声音低沉,月亮被鲜血染红,战场上堆满了尸体。幸存的魔族发现,那些在月光下死去的同胞,灵魂永远无法回归祖地。

他指向远处一座黑色高塔:那是镇魂塔,里面沉睡着无法安息的亡魂。每月月宴,我们用歌声和琴音安抚他们。

云清浅怔住了——仙门的记载中,那场战役被描述为正义的胜利,而镇魂塔则是魔族囚禁仙魂的邪器。

明天是十五,离炎转身,紫眸在月光下深邃如渊,我要去禁地闭关一日。你跟着夜煞熟悉宫内事务。

云清浅心头一跳——每月十五,正是蚀心咒发作的日子!

回到寝宫,云清浅辗转难眠。夜煞的话、离炎背上的伤、禁地的秘密...这些碎片在她脑海中盘旋。她轻手轻脚起床,从枕下摸出一枚传讯玉简——这是仙门派来的最后通牒。

限期三月,查明蚀心咒真相,否则视为叛变。

玉简在她手中化为粉末。云清浅走到窗前,望着那座黑色的镇魂塔。月光下,塔尖似乎有血色闪动,像是跳动的心脏。

寅时的更漏刚响过一声,云清浅就惊醒了。

她摸了摸头顶——狐耳还在。这已经是变形丹服下的第三十五天,按理说药效应该已经消退。云清浅对着铜镜仔细检查,发现耳尖的毛发颜色确实变淡了些,但形状还维持得很好。

奇怪...

窗外传来嘈杂声。云清浅推开窗,看到一队侍卫正急匆匆地穿过庭院,墨玉提着裙摆小跑跟在后面,精致的发髻都散了一半。

墨玉总管!云清浅小声呼唤。

墨玉抬头,脸上罕见的没有笑意:瘟疫爆发了,城南贫民区。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囊扔上来,接着!含一片在舌下,能防瘴气。

云清浅接住药囊,还未来得及道谢,墨玉已经追着侍卫们跑远了。她解开药囊,里面是几片薄荷色的薄片,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

这不是普通的防瘟药,而是仙门清心丹的改良版——但魔族怎么会有仙门丹药

疑惑间,云清浅忽然感到头顶一阵刺痛。她连忙看向镜子,右耳尖的毛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回原本的墨黑色。

糟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行李夹层摸出备用变形丹,刚要服下,却停住了。这枚丹药服下,就意味着彻底斩断退路——变形丹一生只能服三次,这是师尊的严令。

窗外嘈杂声更甚,隐约夹杂着孩童的哭喊。云清浅咬了咬牙,将丹药放回原处,转而取出一套素色衣裙和面纱。她需要亲眼看看这场瘟疫。

魔宫侧门无人把守,所有人都赶去了城南。云清浅顺着人流方向前行,越靠近城南,空气中的腐臭味就越浓重。路边躺着几个面色发青的魔族,皮肤上浮现出蛛网般的紫红色纹路。

云清浅心头一震——这纹路她见过,在藏书阁那本《禁咒大全》上,蚀心咒的初期症状图上就有类似的纹路!

让开!都让开!

一队身着黑袍的药师粗暴地推开人群,他们戴着鸟嘴面具,手持熏炉。云清浅被挤到墙边,看到他们只给那些衣着光鲜的魔族诊治,对躺在地上的贫民视而不见。

药师大人,求您看看我女儿!一个妇人抱着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跪地哀求。女孩脸色已经泛紫,呼吸微弱。

滚开!药材有限,先救有价值的。黑袍药师一脚踢开妇人。

妇人踉跄着跌倒在云清浅脚边。云清浅蹲下身,轻轻掀开女孩的衣领——锁骨下方已经出现了紫红斑块,形状像是一朵扭曲的花。

这不是普通瘟疫,而是弱化版的蚀心咒!云清浅瞳孔骤缩。谁会向平民下这种毒手

姑娘...求您...妇人抓住云清浅的衣袖,却在看到她露出的半截人耳时愣住了,你...你不是...

云清浅这才发现自己的面纱滑落了一半,狐耳也因为药效消退而若隐若现。她索性扯下面纱:我能救你女儿,但需要一些药材。

妇人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对女儿的爱战胜了对仙门之人的恐惧:需要什么

干净的水,新鲜月见草,还有...云清浅快速回忆着《禁咒大全》上的缓解方法,黑曜石粉,越多越好。

妇人指向不远处一间破败的草屋:我家有黑曜石碗...可以磨成粉...

云清浅抱起女孩跟着妇人进屋,屋内昏暗潮湿,角落里蜷缩着两个更小的孩子,脸上也已经浮现淡淡紫纹。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云清浅完全忘记了时间。她将黑曜石碗磨成细粉,混合月见草汁制成药膏,涂抹在患者皮肤病变处。这是仙门记载的缓解咒术反噬的方法,她不确定对魔族是否同样有效。

当第一个紫红斑块开始褪色时,云清浅长舒一口气。有效!

仙术...这是仙术...妇人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敬畏。

消息传得比瘟疫还快。当云清浅治好第三个孩子时,草屋外已经排起了长队。她不得不将药方教给几个稍懂医术的魔族妇女,让她们帮忙配药。

日落时分,云清浅的十指已经被黑曜石磨得血肉模糊,素色衣裙上沾满了药渍和血痕。她刚给一个少年敷完药,转身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熟悉的龙涎香。

云清浅缓缓抬头,正对上离炎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他穿着便装,没有戴王冠,但周身散发的威压让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魔...魔尊大人...屋内的魔族纷纷跪伏在地。

云清浅僵在原地,手中还握着沾满药粉的捣药杵。她的变形丹药效已经完全消退,狐耳和尾巴都不见了,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仙门弟子。

离炎的目光扫过屋内正在接受治疗的病患,最后落在云清浅血迹斑斑的手上。

跟我来。他转身走出草屋。

云清浅深吸一口气,跟了出去。屋外围观的魔族自动让出一条路,各种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感激,有畏惧,更多的是困惑。

离炎带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突然转身将她按在墙上。云清浅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能清晰感受到离炎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额头。

知道擅自解除伪装的惩罚是什么吗离炎的声音低沉危险。

云清浅的喉咙发紧:我...变形丹药效自己消退的...

知道用仙门法术治疗魔族又是什么罪名

死罪。云清浅闭了闭眼,但《仙门律》第三条也写明'见死不救者,与杀人同罪'。

离炎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细作。他松开钳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把手伸出来。

云清浅迟疑地伸出手。离炎倒出一些透明药膏,轻轻涂抹在她受伤的指尖。药膏清凉,瞬间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这是...

月影膏,疗伤圣药。离炎收起瓷瓶,继续你的治疗吧,天黑前回宫。说完转身离去,黑色披风在巷口一闪而逝。

云清浅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离炎掌心的温度。他这是什么意思默许她的行动还是另有所图

回到草屋,所有人都用更加敬畏的眼神看着她。一个老者颤巍巍地捧上一本破旧的册子:仙子,这是我家传的《魔域本草》,或许对治疗有用...

云清浅接过翻阅,发现里面记载的许多药材都与仙门典籍相通。当她翻到蚀心草一页时,手指微微颤抖——这种只生长在魔域禁地的毒草,正是蚀心咒的主要成分!

老伯,这书能借我看看吗

送给仙子了!老者连连摆手,只求仙子救救我孙子...

天黑前,云清浅如约返回魔宫。宫门守卫见到她竟恭敬行礼,全然不顾她此刻人族的身份。更奇怪的是,她的寝殿被换到了更高处的一座独立小院,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干净衣物。

云清浅刚换好衣服,墨玉就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

魔尊大人赏你的。墨玉将木盒放在桌上,顺便提醒你,明日开始每日辰时去药园报到。

云清浅打开木盒,呼吸一滞——里面是一套完整的《仙魔药典》,这种典籍在仙门都属于禁书,记载着两界通用的医药知识。

为什么云清浅忍不住问。

墨玉歪着头看她:你知道今天你救的孩子里,有七个是守宫侍卫的亲属吗她轻轻拍了拍云清浅的肩膀,魔尊从不会亏待对魔族有恩之人,哪怕是个仙门细作。

云清浅翻开《仙魔药典》,扉页上题着一行小字:知药者智,知人者明。落款是一个火焰形状的印记。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异常忙碌。每天清晨,云清浅先去城南查看疫情,然后赶回魔宫药园学习魔族药材知识。令她惊讶的是,离炎经常亲自来药园,对各种草药的习性如数家珍。

这是月魂花,只在极阴之地生长。离炎指着一株银白色的小花,它的花蜜能解百毒,但采摘时必须用黑曜石刀,否则药性尽失。

云清浅认真记下,忍不住问:魔尊大人对药材如此了解

离炎摘下一片叶子在指间揉搓:我曾经游历三界,跟着一位...故人学过医术。他紫眸中闪过一丝云清浅读不懂的情绪,你的施药手法很像他。



死了。离炎转身走向下一片药圃,仙魔交战时的流矢,不长眼睛。

云清浅突然想起师尊左肩上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箭伤——据说是被魔族暗算所致。仙魔之间的恩怨,到底有多少是误会,多少是刻意为之的谎言

一个月过去,瘟疫终于得到控制。云清浅将改良后的药方教给了魔族医馆,特别标注了哪些药材与仙门药方相克——这是多少仙魔战争中因误治而死的伤员换来的经验。

这天夜里,云清浅正在研读《仙魔药典》,窗外突然飞进一只纸鹤,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她心头一跳——这是仙门传讯术!

纸鹤展开,浮现几行小字:任务进展离炎性命可曾取得速回复。玄霄手谕。

云清浅盯着那熟悉的字迹,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玉佩。她该怎样回复说她不仅没杀离炎,还跟他学起了魔族医术说她在救治魔族平民时感受到了久违的道心澄明

她犹豫良久,最终写下:仍在调查蚀心咒,离炎行踪诡秘,需更多时间。

纸鹤飞走后,云清浅从枕下摸出那枚备用变形丹,在掌心轻轻摩挲。城南瘟疫虽然控制住了,但那些紫红斑块的源头仍未查明。如果真有人故意在平民中散布弱化版蚀心咒...

一阵微风拂过,桌上的烛火摇曳了几下。云清浅警觉抬头,看到窗边立着一个高大身影。

魔尊大人她慌忙将变形丹藏入袖中。

离炎从阴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蚀心咒源流考》,藏书阁刚找到的。他将竹简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云清浅来不及完全藏起的变形丹,药效过了

云清浅轻轻点头。

离炎突然伸手,指尖轻触她的耳廓——那里已经没有狐耳的伪装:这样挺好。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做你自己就好。

云清浅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离炎的手指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明日申时,随我去禁地。离炎收回手,那里有治疗瘟疫所需的最后一味药。

云清浅猛地抬头:禁地每月十五离炎独自前往的禁地

怎么,小细作不敢离炎嘴角微扬,放心,要吃你早吃了。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云清浅一人坐在烛光下,手中的变形丹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展开那卷《蚀心咒源流考》,第一行字就让她如坠冰窟:蚀心咒,本为仙门禁术,用以控制叛逆弟子...

禁地现在云清浅差点打翻手中的药碗。

墨玉正往她腰间系一条银丝绦带,闻言翻了个白眼:是比武大会,小傻子。魔尊大人要你随行观礼。她用力一勒,挺胸!这身骑装可花了绣娘三天三夜。

云清浅被勒得倒抽一口冷气。自那晚离炎提到禁地已过去七日,她每日提心吊胆,却再没收到任何指示。现在突然被通知参加魔族最盛大的比武庆典,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我又不会比武...

谁要你比了墨玉往她发髻插上一支短簪,魔尊大人缺个捧剑侍女罢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这次冥煞长老的义子也参赛,那疯子专挑对手眼珠子下手,你机灵点躲远些。

云清浅摸了摸发簪——看似装饰,实则锋利如刃。这是墨玉的风格,总在精致处藏杀机。

前庭已人声鼎沸。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看台上坐满魔族贵族。云清浅一眼就望见高台中央的离炎——他今日难得着了全套玄色铠甲,肩甲铸成咆哮狼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发什么呆夜煞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比铠甲还冷。

云云浅下意识摸向发簪,夜煞却嗤笑一声:就这点小把戏,连冥煞养的那条三头犬都杀不死。他粗暴地拽过她手腕,跟我来。

夜煞的手像铁钳,云清浅踉跄着被他拖上高台,引来不少侧目。离炎正与几位长老交谈,见状微微挑眉。

大人,您的'宠物'带来了。夜煞将云清浅往前一推。

我什么时候说过——云清浅刚要反驳,突然对上离炎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噤声。她这才发现离炎身侧立着个剑架,上面横放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捧好'寂夜'。离炎轻叩剑鞘,若有人挑战,递给我。

云清浅双手捧剑,沉得差点脱手。这重量...根本不是常规兵器!剑鞘触手生寒,隐约能感受到内里涌动的凶煞之气。她听说过这柄魔剑的传闻——出鞘必饮血,曾斩落过仙门十二位长老的首级。

鼓声骤响,比武开始。

前几场比试云清浅看得心惊肉跳。魔族比武不讲点到即止,断骨见血是常事。当一位选手的角被生生掰断时,她忍不住别过脸。

怕了离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云清浅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倾身靠近,紫眸中跳动着戏谑的火苗。这个距离能清晰看到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还有唇角那道若隐若现的弧度。

仙门比武讲究礼数。她小声辩解。

离炎轻笑:所以你们每次都输。

正说着,场中爆发出震天喝彩。一个足有九尺高的巨汉走入场地,浑身肌肉虬结如老树根,额间生着第三只赤红眼睛。

冥煞的义子,血瞳。夜煞在云清浅耳边低语,去年大会他撕碎了三个对手。

血瞳环视看台,第三只眼突然锁定高台方向。云清浅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目光分明冲着她来!

久闻魔尊新得一位仙门侍女。血瞳声如洪钟,不知可否赏脸赐教

全场哗然。

云清浅的手指死死扣住剑鞘。这是陷阱!她若应战必死无疑,若拒绝则损离炎颜面...

她不是武士。离炎懒洋洋地开口,换个人吧。

血瞳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锯齿状尖牙:那请仙门的小娘子为我等舞剑助兴如何他舔了舔嘴唇,听说仙门剑舞...很是美味。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云清浅脸颊发烫,既羞且怒。在仙门时,她虽不是顶尖剑修,但一套流云十九式也曾得师尊称赞...

去吧。离炎突然道。

云清浅愕然转头。

离炎单手支颐,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用'寂夜'。

全场瞬间寂静。夜煞倒吸一口冷气:大人,这剑除了您无人能驾驭——

她可以。离炎打断他,目光仍锁在云清浅脸上,我见过你的剑法。

什么时候云清浅一头雾水,却还是硬着头皮捧剑起身。当她握住剑柄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手臂直窜心脏,耳边骤然响起万千冤魂的哀嚎。

这剑在抗拒她!

放松。离炎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他竟用了传音入密!想象你在仙门晨练时的状态。

云清浅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回忆凌云峰顶的晨雾,回忆剑坪上青草的芬芳。奇怪的是,剑身的震颤真的渐渐平息了。

当她步入场地时,血瞳兴奋地舔着嘴唇:小娘子想怎么玩

按仙门规矩。云清浅缓缓抽剑,漆黑剑身出鞘的刹那,阳光似乎都被吸入其中,点到即止。

血瞳狂笑:那我点你的眼珠为止!话音未落,他庞大的身躯已如炮弹般冲来。

云清浅本能地侧身避让,寂夜剑在手中轻吟一声,竟带着她的手臂自动划出一道弧线——这剑有灵性!血瞳的利爪擦着她面颊而过,剑锋却在他肋下留下一道血痕。

第一点。云清浅轻声道。

血瞳暴怒,第三只眼骤然迸发红光。云清浅眼前一花,突然发现三个血瞳从不同方向扑来——幻术!

她仓促举剑格挡,却听铛的一声,寂夜被震得几乎脱手。真正的血瞳一爪抓向她咽喉,云清浅勉强偏头,肩头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第二点!血瞳狂笑着扯下一块染血的布料。

看台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云清浅踉跄几步,右肩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液顺着胳膊流到剑柄上。奇异的是,血液接触剑身的瞬间,寂夜突然变得轻盈如羽。

血契...她恍惚听到离炎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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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瞳再次扑来,这次云清浅没有躲闪。她回忆着师尊传授的流云回首,手腕轻转,寂夜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黑色光弧。

第三点。

剑尖稳稳停在血瞳第三只眼前半寸,一滴血珠顺着他的鼻梁滑落。

全场死寂。

血瞳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剑尖。云清浅自己也惊呆了——这一剑的精妙远超她平日水准,仿佛有外力引导着她的手臂。

仙门剑法,不过如此。血瞳突然狞笑,竟迎着剑尖扑来!

云清浅收剑不及,眼看就要刺穿那第三只眼,一道黑影倏忽闪现。离炎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寂夜剑身,另一只手掐住血瞳的咽喉。

她说点到即止。离炎的声音轻柔得可怕,你听不懂么

血瞳脸色发紫,徒劳地掰着离炎的手指。看台上的冥煞长老霍然起身:小儿无状,请魔尊恕罪!

离炎冷冷扫了冥煞一眼,松手将血瞳扔在地上:再有下次,我亲自挖了你这只眼。他转身接过云清浅手中的剑,表现不错。

云清浅双腿发软,肩头的伤口突突直跳。离炎的手突然扶住她的后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疼痛顿时减轻。

别晕,他在她耳边低语,魔族敬重强者,现在他们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确实,当离炎揽着云清浅回到高台时,原本轻蔑的目光都变成了敬畏。只有夜煞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比武大会持续到日暮。云清浅的伤口已被魔宫药师处理过,此刻正坐在离炎身侧的小凳上,小心翼翼地活动肩膀。

为什么帮我趁着长老们争论下一场比试规则,云清浅小声问道。

离炎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寂夜剑柄:我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他偏头看她,那一剑很漂亮,玄霄亲自教的

云清浅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剑法师承

离炎笑而不答,只是抬手示意大会继续。云清浅盯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回宫路上,夜煞拦住了云清浅:别以为魔尊大人对你另眼相看就得意忘形。

我没——

他留你另有原因。夜煞冷冰冰地打断,与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无关。说完大步离去,留下云清浅一人站在廊下。

月光如水,云清浅辗转难眠。肩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心中的困惑却越来越深。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决定去藏书阁查些资料。

魔宫夜晚守卫不多,云清浅很快摸到了藏书阁。正当她翻找有关寂夜剑的记载时,远处突然传来水声。

循声而去,她发现一扇半掩的雕花木门后雾气氤氲。好奇心驱使下,云清浅悄悄推开门缝——

离炎正背对着门口沐浴!

月光透过穹顶的琉璃窗洒落,为他轮廓分明的背部镀上一层银边。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滚落,在那些新旧伤疤间蜿蜒流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肩胛处的一片暗红色纹路,形状如同锁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一般。

云清浅屏住呼吸,正想退开,突然看到离炎转过身来。水雾缭绕中,他胸膛上同样的暗红纹路更加清晰,从心口辐射而出,像一张蛛网将心脏层层包裹。

蚀心咒的印记!

看够了吗

云清浅吓得一哆嗦,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离炎却似乎早已知晓她的存在,连头都没回:进来吧。

进退两难间,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云清浅的嘴。夜煞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偷窥魔尊沐浴,该当何罪

放开她。离炎的声音从浴池方向传来,正好缺个搓背的。

夜煞僵住,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松手。云清浅脸颊烧得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仙门弟子连这都不敢离炎转过身,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胸膛上的咒印,还是说...你对我身上的蚀心咒更感兴趣

被一语道破心思,云清浅反而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我来帮魔尊大人搓背。

夜煞的表情像是生吞了只刺猬。

云清浅跪在池边,接过浴巾。离炎背对着她,水珠在那些伤疤间汇聚成细流。近距离看,蚀心咒的纹路更加骇人——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时而扩张时而收缩。

好奇这个离炎突然开口。

云清浅的手一抖,浴巾落入水中。离炎却笑了起来,转身面对她,故意让心口的咒印完全暴露:每月十五,它就会发作一次。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噬心脏,又像是被烙铁从内而外灼烧。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云清浅却听得心惊肉跳。这与仙门记载完全吻合,但离炎为何如此坦然

谁...谁下的咒

离炎紫眸微眯:你们仙门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他突然凑近,带着湿气的手指抬起云清浅的下巴,不然为何派你来杀我

云清浅呼吸一滞。他早就知道她的任务!

大人!夜煞突然在门外高声道,北境急报!

离炎啧了一声,起身跨出浴池。云清浅慌忙低头,却还是瞥见他修长有力的双腿和紧实的腰腹。水珠顺着他的身体滑落,在石板上汇成一片水洼。

明日我要去北境处理叛乱。离炎披上墨玉递来的睡袍,你跟着夜煞继续查瘟疫的事。

云清浅惊讶抬头: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

为什么

我想...云清浅急中生智,想见识魔尊大人的治国手段,回去好向师门汇报。

离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你。

回到寝殿,云清浅立刻翻出传讯玉简。今晚的发现太重要了——离炎亲口承认身中蚀心咒,还暗示是仙门所为!但当她提笔要写时,手腕却突然僵住。

报上去会怎样仙门会派更多刺客来杀离炎...

笔尖悬在玉简上方良久,最终颓然放下。云清浅将未写的玉简塞回枕下,心乱如麻。

次日黎明,云清浅随离炎的队伍出发。令她意外的是,此行仅有十余名亲卫,轻装简从,完全不像是去镇压叛乱。

北境边城比想象中平静。所谓的叛乱不过是几个魔族部落为争夺水源起了冲突。离炎的处理方式更让云清浅大跌眼镜——他召集各部首领,亲自勘定水源分配方案,甚至从魔宫库存调拨了一批抗旱作物种子。

怎么,失望了回程路上,离炎勒马与云清浅并行,没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

云清浅摇头:只是...和想象中不一样。

仙门怎么形容我的'嗜血魔头''杀人如麻'离炎轻笑,我确实杀过很多人,但从不滥杀。他忽然正色,统治不是屠杀,清浅。真正的力量在于让子民心甘情愿追随。

清浅。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没有嘲讽,没有戏谑,就像在称呼一个...朋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仙是魔。

当夜宿营时,云清浅在离炎的行囊中发现了更多谜团——几本仙门高阶功法典籍,一枚与她腰间玉佩同源的青玉扣,还有一幅小小的画像,画中人赫然是年轻时的玄霄师尊!

你在找什么

云清浅手一抖,画像飘落在地。离炎弯腰拾起,动作轻柔地拂去灰尘。

你认识我师尊云清浅忍不住问。

离炎将画像收回行囊:旧识。他望向篝火,他还好吗

师尊...常年闭关。

是么。离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老东西倒是会躲清静。

云清浅想问个明白,离炎却已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夜风吹拂,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问问他...可还记得坠星崖下的誓言...

用力!

云清浅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双手结印,指尖泛着淡青色光芒,正按在离炎赤裸的后背上。那些暗红色的咒印此刻如同活物般蠕动,在皮肤下鼓起扭曲的纹路。

这是蚀心咒每月十五的例行发作。云清浅跟随离炎来到禁地深处,亲眼目睹了咒印反噬的可怖景象——离炎浑身痉挛,七窍渗出黑血,却仍坚持完成镇压仪式。

仙门的清心诀...对蚀心咒有效云清浅喘着气问道。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出手相助,没想到离炎痛苦的表情真的有所缓解。

离炎背对着她,肌肉绷紧如铁:通常无效。他的声音因疼痛而沙哑,你的...特别。

确实特别。云清浅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被咒印疯狂吞噬,但与此同时,那些暗红纹路的扩张速度明显减缓了。更奇怪的是,她的灵力与咒印接触时,竟产生一种诡异的共鸣,仿佛...

够了。离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再继续你会力竭。

云清浅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已被汗水浸透,眼前阵阵发黑。离炎转过身,紫眸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他随手扯过黑袍披上,遮住了那些仍在微微起伏的咒印。

为什么帮我

石室内的烛火摇曳,在离炎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云清浅垂下眼帘,这个问题她自己也答不上来。

我...见不得人受苦,哪怕是个魔头。她故意用上挑衅的语气,掩饰内心的动摇。

离炎低笑一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小细作撒谎的时候,右眼会眨得比左眼快。

云清浅慌忙挣脱,却因力竭而踉跄了一下。离炎的手臂稳稳扶住她的腰,那一瞬间,她闻到了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味的龙涎香,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

休息吧。离炎松开手,明日还要去药园。

药园云清浅惊讶抬头,咒印刚发作完,您不该...

魔族没有'卧床静养'的习惯。离炎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除非你想陪我躺会儿

云清浅耳根一热,匆忙告退。回到寝殿,她盯着自己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为什么她的灵力对蚀心咒有效为什么离炎身上会有师尊的画像谜团越来越多,而仙门的任务期限已经近在眼前。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

接下来的日子,云清浅的生活陷入一种奇特的规律。白天,她跟随离炎学习魔族历史,作为交换,她则教授他一些仙门基础法术。这种教学相长的关系让魔宫上下议论纷纷。

今天讲什么离炎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简。自从发现仙门法术能缓解咒印痛苦后,他对仙门体系产生了浓厚兴趣。

云清浅展开一幅画卷:《灵脉运行图》,仙门修炼的基础。她指着画卷上错综复杂的线条,灵力沿经脉运行,不同流派有不同路线...

离炎突然坐直身体,手指点向画卷一角:这里错了。

什么

玄霄派的灵脉走向。离炎的手指划过一条云清浅再熟悉不过的路线,你们师尊独创的'逆流归元'法,应该在膻中穴有个小回环,不是直上百会。

云清浅瞪大眼睛——这是玄霄派不传之秘!除了亲传弟子,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你怎么...

猜的。离炎靠回软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

云清浅将信将疑地继续讲解,却注意到离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而非画卷。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她脸颊发烫,讲解也变得结结巴巴。

专心。离炎突然伸手,指尖轻触她的眉心,灵力从这里开始...

他的手指带着微微凉意,顺着云清浅的鼻梁缓缓下滑,停在唇边。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云清浅呼吸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

魔尊大人!夜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冥煞长老求见。

离炎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起身:明天继续。

云清浅呆坐原地,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魔宫都能听见。

转眼到了云清浅的生辰。在仙门时,这个日子不过是简单的斋戒日。她没告诉任何魔族,却在天蒙蒙亮时被墨玉摇醒。

快起来!魔尊大人召见。

云清浅匆忙梳洗,跟着墨玉来到一座她从未来过的偏殿。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殿中央摆着一桌丰盛的早膳,全是仙门风味的清淡菜肴。离炎站在窗边,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

生辰快乐。

云清浅的喉咙发紧:您怎么知道...

你的玉牌上刻着。离炎示意她坐下,尝尝,按仙门食谱做的。

云清浅夹起一块水晶糕,熟悉的味道让她鼻尖一酸。这是凌云峰特有的做法,加入山间野蜂蜜,甜而不腻。

好吃吗

嗯。云清浅低头,怕离炎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很像...家乡的味道。

离炎轻轻推过那个紫檀木盒:打开看看。

盒中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展翅欲飞的仙鹤形状,鹤眼镶嵌着两颗红宝石。云清浅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是玄霄派开山祖师的法宝鹤鸣簪,失传已近百年!

这...这不可能...

不喜欢离炎挑眉。

云清浅猛地抬头:您从哪里得到的这是我师门至宝,师尊说早就...

一个旧友托我转交。离炎轻描淡写地说,他说...'清浅一直想要个会唱歌的簪子'。

云清浅如遭雷击。这是她十岁时对师尊说的童言稚语,当时师尊笑着答应等她筑基成功就送她一支会唱歌的簪子。后来她才知道,师祖留下的鹤鸣簪确实能在灵力催动下发出清越鹤唳,但早已随着师祖的失踪而下落不明。

您认识我师祖云清浅急切地问,玉霄真人他...

今天不谈这个。离炎打断她,亲手将玉簪插入她的发髻,试试看。

云清浅注入一丝灵力,玉簪立刻发出清越的鸣叫,宛如仙鹤啼空。那声音太过熟悉,让她想起小时候师祖抱着她在峰顶看日出的情景。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离炎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难明。他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不像个魔尊。

谢谢...云清浅哽咽道。

离炎的手顿了顿,突然收回:不必。他转身走向窗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今日准你休沐。

云清浅离开时,隐约听到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云清浅几乎日日戴着那支鹤鸣簪。魔宫上下都知道了这是魔尊亲赐的礼物,看她的眼神越发复杂。夜煞更是直接拦路警告:

别以为魔尊对你特别,你就真成了什么人物。他冷冰冰地说,你只是个消遣。

云清浅不置可否。自从生辰那日后,离炎似乎刻意与她保持距离,除了必要的教学时间,几乎不再单独召见。这反而给了她更多机会暗中调查。

这日,云清浅正在药园记录药材生长情况,一个陌生侍女悄悄靠近。

仙子可是玄霄派云清浅侍女低声道,山外山,楼外楼。

云清浅心头一震——这是仙门接头暗号!

你是...

弟子青萝,奉玄霄真人之命前来协助。侍女假装整理药草,迅速塞给她一枚玉简,师尊说任务期限已过半,望师姐抓紧。

云清浅将玉简藏入袖中:我自有分寸。

师姐小心。青萝警惕地环顾四周,魔尊离炎远比表面危险。三日前他又屠了一个不肯臣服的村落,老少不留。

云清浅手指一颤,折断了一株药草:当真

千真万确。青萝压低声音,师尊说,蚀心咒已让他彻底疯狂,必须尽快除掉。她匆匆离开前最后道,三日后子时,我会在西门等师姐的消息。

云清浅呆立原地。离炎屠村这和她亲眼所见的那个会为平民调解争端的魔尊判若两人!

回到寝殿,她迫不及待地读取玉简。里面详细记载了离炎近期暴行:屠杀村民、活祭婴儿、修炼禁术...每一条都令人发指。但奇怪的是,所有事件都只有简单描述,没有具体时间地点,更没有目击者。

这与她在魔宫文书房看到的记录截然相反。就在昨天,她还翻阅过边境奏报,里面明确记载离炎近期处理的几起纠纷都以和平方式解决。

谁在说谎

入夜,云清浅辗转难眠。她轻手轻脚起床,来到藏书阁想查证一些细节。刚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低语声。

...不能再拖了。是夜煞的声音,仙门已经派了新的细作。

我知道。离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那您还留着那个小仙子她明显已经...

夜煞。离炎的语气骤然冰冷,你越界了。

云清浅屏住呼吸,悄悄后退。就在这时,鹤鸣簪不慎碰到门框,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殿内瞬间寂静。

云清浅转身就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刚拐过回廊,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这么晚了,小细作在忙什么离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紫眸在月光下深不可测。

云清浅急中生智:我...我来找《魔药大全》,白天忘在...

藏书阁不在这个方向。离炎慢条斯理地说,你在躲我

云清浅低头不语。离炎突然伸手,指尖轻抚过她发间的鹤鸣簪:戴着它,就永远别想骗过我。

为什么

因为它会唱歌。离炎意味深长地说,而我能听懂。

云清浅困惑地抬头,正对上离炎近在咫尺的脸。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带着淡淡的药香。

那个新来的侍女,离炎突然转移话题,是你师妹

云清浅浑身一僵。

放心,我不会动她。离炎后退一步,但你要记住——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我留你性命,不代表会容忍所有仙门细作。

云清浅鼓起勇气:她说你屠了一个村子...

你信吗离炎反问,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亲眼见过我杀无辜者的,只有那些已经说不出话的死人。

他转身离去,黑色披风在月光下如展开的蝠翼。云清浅站在原地,手中玉简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三日后子时,云清浅如约来到西门。青萝早已等候多时,见她出现明显松了口气。

师姐,情报可收集好了

云清浅递过一封密信:都在这里。但关于屠村一事...

师尊已经料到你会有疑虑。青萝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真言水',滴在魔尊饮用的酒中,能让他说出蚀心咒的真相。她压低声音,师尊说,若证实离炎确实失控...你知道该怎么做。

云清浅接过小瓶,入手冰凉刺骨。她太熟悉这种药水了——根本不是所谓的真言水,而是剧毒的诛心散,能让人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这是...

师姐保重。青萝匆匆离去,三日后我再来。

云清浅站在阴影中,手中的小瓶仿佛烙铁般灼热。她想起离炎教她辨识药草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忍受蚀心咒发作时咬破的嘴唇,想起他送她鹤鸣簪时眼中转瞬即逝的温柔...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云清浅猛然回头,看到高塔窗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即使相隔甚远,她也能感受到那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离炎一直都知道。

云清浅将小瓶举到烛光下观察。瓶中毒液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轻轻晃动时会在瓶壁留下蛛网状痕迹——确实是诛心散,中者心痛如绞,七窍流血而亡。

她本该立刻销毁这瓶毒药,却鬼使神差地将其藏在了枕下。

我到底在做什么...云清浅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鹤鸣簪。自从那晚与青萝会面后,离炎仿佛人间蒸发,连每日的法术教学都取消了。夜煞说魔尊闭关镇压蚀心咒,但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窗外雷声轰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云清浅推开窗,潮湿的风带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远处禁地方向的天空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染透的纱布。

仙子!云仙子!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云清浅探头看去,是个七八岁的魔族小男孩,正焦急地冲她招手。她认出这是厨房帮工阿嬷的孙子,曾在她治疗瘟疫时帮忙捣过药。

怎么了,小栗

魔尊大人...魔尊大人他...小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夜煞大人让我赶紧找您去禁地!

云清浅心头一紧,顾不上拿伞就冲进雨中。禁地位于魔宫最深处的山谷,平日戒备森严,今夜却无人把守。她沿着湿滑的石阶一路向下,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雷声。

谷底石室的门虚掩着,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云清浅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离炎被七根锁链悬在半空,每根锁链都穿透他的身体,钉在墙上对应的符文处。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胸膛上的蚀心咒纹路已经变成紫黑色,如同蛛网般扩散到全身。夜煞和墨玉正手忙脚乱地往地上倾倒某种银色粉末,试图加固正在崩溃的镇压阵法。

过来帮忙!夜煞头也不回地吼道,你的仙门法术能缓解咒印!

云清浅冲到离炎跟前,双手颤抖着结印。上次她只是隔着衣物施法,现在亲眼看到蚀心咒全面爆发的惨状,胃里一阵翻腾。那些咒印不仅是皮肤上的纹路,更像是活物般在皮下蠕动,每一次起伏都带出更多黑血。

为什么会这样

镇压阵法被破坏了!墨玉声音发颤,有人在外围阵眼动了手脚...

云清浅将手掌贴上离炎心口,立刻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反震。她咬破舌尖强行稳住身形,清心诀全力运转。青光从她掌心蔓延,与紫黑咒印纠缠在一起。

奇迹般地,那些蠕动的咒印稍稍平静了些。

有效!继续!夜煞急切道。

云清浅却已经摇摇欲坠。蚀心咒的反噬远超想象,她的灵力如决堤般被抽走,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即将力竭时,鹤鸣簪突然发出清越鸣响,一股暖流从发间涌入四肢百骸。

这是...师祖留下的力量

借着这股外力,云清浅再次结印。这次她换了一种更冒险的方法——以自身为媒介,将离炎体内的咒力引导到自己身上。这是玄霄派秘传的移花接木之术,师尊曾严令禁止她使用。

你疯了!夜煞看出她的意图,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

云清浅的掌心与离炎心口的咒印之间已经形成一条光带,紫黑色的咒力顺着光带缓缓流入她体内。刹那间,剧痛席卷全身,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尖叫,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将她拉入离炎的记忆漩涡——

血与火交织的夜晚。年幼的云清浅躲在柴房,透过缝隙看到一群仙门弟子在追杀一个魔族少年。少年浑身是血,左眼已经瞎了,却仍死死护着怀中某物。

在那里!

一道剑光闪过,少年后背绽开深可见骨的伤口。小云清浅捂住嘴,看着那少年踉跄倒地,怀中滚出一枚青玉扣——正是她现在随身佩戴的那枚。

不知哪来的勇气,七岁的她冲出去拽起少年:这边!

两人跌跌撞撞逃到后山山洞。小云清浅用娘亲教的草药给少年止血,少年紫罗兰色的右眼始终警惕地盯着她。

为什么要救我少年声音嘶哑。

小云清浅歪着头:你疼啊。

三天后,少年不告而别,只留下那枚青玉扣。当晚仙门戒严,说是抓到了魔族细作...

记忆碎片突然转换——

离炎跪在漆黑大殿,一位仙门长老将手掌按在他心口,血色咒印如毒蛇般钻入他的身体。

蚀心咒会每月发作一次,只有我能缓解。长老的声音冰冷刺骨,乖乖当我们的傀儡,否则...

离炎抬头,紫眸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又一幕闪现——

年轻的玄霄真人将一枚玉佩塞给离炎:快走!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了!

玉霄师叔呢离炎急切地问。

玄霄面露悲色:师兄他...已经遭遇不测。记住,活下去,找到'钥匙'...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云清浅猛然回到现实,大口喘息。离炎身上的咒印已经褪回暗红色,而她自己手臂内侧却浮现出淡淡的紫纹。

他...他是那个...云清浅语无伦次,泪水模糊了视线。

夜煞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看到了

那个少年...是离炎

十五年前,魔尊大人潜入仙门寻找解除上古封印的方法。夜煞低声道,你师尊玄霄是少数主张仙魔和平的长老之一,他与我们暗中合作多年。

墨玉接话:但激进派长老发现后,设计害死了玉霄真人,又给魔尊大人种下蚀心咒,想逼他做傀儡。她看向昏迷的离炎,大人假意屈服,实则一直在保护两界平衡。

云清浅脑中嗡嗡作响。所以离炎认识师尊,所以他知道玄霄派的秘密,所以他送她鹤鸣簪...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夜煞和墨玉对视一眼,同时单膝跪地:因为只有你能真正解除蚀心咒。



蚀心咒是双向的。夜煞解释道,施咒者与被咒者之间会形成特殊联系。你的灵力之所以对魔尊大人有效,是因为...他顿了顿,当年给他下咒的,正是你师叔祖明霄真人——你的血脉与他相连。

云清浅如遭雷击。明霄师叔祖,仙门戒律堂首座,以刚正不阿著称的那位长辈

不可能!师叔祖他...

看看这个。夜煞从怀中取出一枚留影珠,激活后浮现出明霄真人与冥煞长老密谈的画面,我们怀疑,冥煞勾结明霄,故意引发仙魔矛盾。

云清浅的世界观轰然崩塌。她颤抖着看向离炎,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痛苦的神色,却比刚才平静了许多。那个曾经被她救过的少年,如今成了她奉命刺杀的对象...

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确定。墨玉忧心忡忡,蚀心咒从未失控到这种程度。

云清浅轻轻握住离炎的手,触感冰凉。她想起记忆中那个倔强的独眼少年,想起他教她辨识药草时的耐心,想起他送她玉簪时眼中的温柔...

我会救他。她听见自己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夜煞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

回到寝殿,云清浅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枕下的小瓶硌得她生疼,她摸出来,盯着里面的毒药发呆。

咚、咚。

窗棂被轻轻叩响。云清浅警觉抬头,看到青萝倒挂在屋檐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师姐,我来取情报。

云清浅沉默片刻,将小瓶递出窗外:告诉师尊,我需要更多时间。

青萝没有接:来不及了。她递过一枚玉简,师尊最后通牒,三日内若不解决离炎,就视你为叛徒,格杀勿论。

云清浅读取玉简内容,手脚冰凉。玄霄师尊亲笔所书,字字如刀:诛杀魔头,否则永逐师门。

师姐

我知道了。云清浅机械地回答,三日后给你答复。

青萝离去后,云清浅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雨停了又下,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她终于下定决心。

禁地石室内,离炎仍未苏醒。夜煞说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但咒印反噬造成的伤害需要时间恢复。云清浅坐在石床边,轻轻抚平离炎紧皱的眉头。

我认出你了。她低声说,那个倔强的独眼少年。

离炎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能听见她的话。

师尊给了我最后通牒。云清浅苦笑,杀你,或者被逐出师门。她握住离炎的手,但我做不到...即使没有那些记忆,我也...

话语哽在喉头。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他教她辨识药草时的专注神情是从他送她玉簪时的温柔眼神还是更早,从她七岁那年救下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时就注定了

我决定向师尊坦白。云清浅深吸一口气,告诉他我看到的真相,告诉他你一直在保护两界和平...

傻丫头。

微弱的声音让云清浅浑身一震。离炎睁开了眼睛,紫罗兰色的眸子黯淡却清醒。

魔尊大人!您...

叫我的名字。离炎声音嘶哑,我的真名...墨离。

墨离。云清浅在唇间轻念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

墨离...我...

听我说。离炎——现在是墨离了——艰难地撑起身子,明霄已经控制了玄霄。你收到的命令...不是出自你师尊本意。

什么

玄霄被囚禁在思过崖底。墨离咳嗽几声,嘴角渗出血丝,明霄假借他的名义发号施令...就是为了逼你杀我。

云清浅脑中一片混乱:你怎么知道

我自有消息来源。墨离苦笑,但现在...这条线断了。

夜煞匆匆进来,看到清醒的墨离又惊又喜,但随即面色凝重:大人,不好了!冥煞长老联合其他六位长老,指控您勾结仙门,要召开长老会废黜您!

墨离闭了闭眼:果然来了。

我们必须...

准备飞舟。墨离打断夜煞,送云清浅离开魔域。

什么云清浅猛地站起来,我不走!

墨离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这是命令。明霄和冥煞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我,还有你。



鹤鸣簪认你为主,说明你继承了玉霄真人的血脉。墨离艰难地下床,你是解除上古封印的'钥匙'...他们需要你的血。

云清浅想起自己手臂内侧浮现的紫纹,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卷起袖子,那些咒印已经蔓延到手肘:我中了蚀心咒

只是皮毛。墨离轻触那些紫纹,你替我承受的那部分...很快就会消退。

那就更没必要赶我走了!云清浅固执地说,我可以帮你证明清白,我们可以一起...

够了!墨离突然暴怒,随即又疲惫地摇头,你不明白...一旦长老会召开,连我都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夜煞插话:大人,或许我们可以...

执行命令!墨离厉声道,随即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石床上。

云清浅看着他强撑的样子,心如刀绞。那个记忆中倔强的少年,如今成了重伤的魔尊,却还在想着保护她...

好,我走。她突然说,但走之前,我想去藏书阁取些典籍...路上研究蚀心咒的解法。

墨离狐疑地看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夜煞陪你去。

藏书阁内,云清浅快速翻阅着有关蚀心咒的典籍。夜煞守在门口,神色焦虑。

你真的要走

当然不。云清浅头也不抬,我只是需要这个。她抽出一卷《咒术反制原理》,告诉我,长老会什么时候召开

明日午时。夜煞压低声音,但魔尊大人绝不会让你...

所以他不能知道。云清浅合上书册,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什么

第一,准备这些药材。她快速列出一张单子,第二,帮我送一封信给青萝。

夜煞接过单子,眉头紧锁:这些都是剧毒之物...你要做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清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如果蚀心咒来自仙门,那么解药也要从仙门找起。

夜煞犹豫片刻,最终点头:信呢

云清浅提笔疾书,写完后用蜡封好:交给青萝,就说是我给师尊的'任务汇报'。

夜煞离开后,云清浅从怀中取出那瓶诛心散,轻轻晃了晃。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最致命的毒药...有时也能成为救命的良方。

等着吧,墨离。她轻声自语,这次换我救你。

诛心散在瓷碗中化开,呈现出诡异的紫金色。云清浅盯着碗中药液,手腕上的紫纹隐隐作痛。夜煞找来的药材堆满了半张桌子,有几味甚至带着新鲜泥土——显然是从魔宫药园现挖的。

你确定这能行夜煞站在窗边把风,声音压得极低,诛心散可是无解之毒。

云清浅将青萝给她的真言水倒入另一个碗中,两相对比:诛心散主攻心脉,而蚀心咒的核心也在心脉。她拿起《咒术反制原理》,指着其中一行,以毒攻毒,这是唯一的方法。

但魔尊大人命令我送你去安全地带...

所以我们需要演一场戏。云清浅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把这交给青萝,就说我答应执行任务,但需要她帮忙准备些东西。

夜煞接过信,眉头拧成死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能让冥煞现原形的药。云清浅将两碗药液缓缓混合,明日长老会,我需要你配合...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推开。墨玉风风火火闯进来,发髻散乱:不好了!冥煞提前发动了!魔尊大人被带去了审判厅!

云清浅手中的碗差点脱手:不是说明日午时吗

刚收到的消息,冥煞声称掌握了魔尊勾结仙门的'铁证'!墨玉急得直跺脚,七位长老已经齐聚审判厅,连闭关的枯骨长老都被请出来了!

夜煞咒骂一声,转身就要冲出去,被云清浅一把拽住:等等!我们按原计划行事,只是时间提前了。她快速将混合好的药液装入玉瓶,墨玉,你能帮我弄一套侍女服吗

一刻钟后,云清浅穿着墨玉的备用衣裙,低头跟在夜煞身后向审判厅疾行。魔宫此刻戒备森严,各处要道都有冥煞的亲卫把守。夜煞亮出首席侍卫长的令牌,才得以畅通无阻。

审判厅是魔宫最古老的建筑之一,圆形大厅中央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池,据说直通魔渊。七位长老围坐在黑池周围的高台上,冥煞站在正中,灰白的长发束成高髻,脸上刺着诡异的紫色纹身。

离炎被锁链束缚着跪在池边,脸色苍白如纸,但背脊依然挺得笔直。云清浅的心揪了一下——那些锁链上刻满了压制魔力的符文,碰触皮肤的地方已经灼烧出焦痕。

墨离,你身为魔尊,却与仙门暗通款曲多年。冥煞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今日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离炎——现在云清浅知道他的真名是墨离了——冷笑一声:冥煞,你勾结明霄陷害我的时候,可曾想过魔域子民的死活

放肆!冥煞一挥手,黑池中升起一团雾气,显现出影像——赫然是云清浅与离炎在药园交谈的画面!

这位仙门细作潜伏多时,你非但不杀,反而授以魔族秘术。冥煞厉声道,更不用说每月十五你偷偷前往仙门边境,与玄霄密会!

云清浅咬住嘴唇。画面中的交谈内容被刻意扭曲了,离炎教她辨识药草的场景被剪辑得像是传授某种禁忌法术。

诸位长老,冥煞转向其他六位,魔尊勾结仙门,意图打开上古封印释放混沌之力,罪证确凿!按律当废黜修为,投入魔渊!

枯骨长老——一位瘦得皮包骨的老者——缓缓开口:墨离,你可认罪

墨离抬头,紫眸中闪过一丝讥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冥煞突然抛出一枚留影珠,激活后浮现出玄霄真人的影像,这是今晨刚从仙门截获的消息!

影像中,玄霄面色憔悴但神情坚定:...计划有变,速杀墨离,取回鹤鸣簪...

云清浅浑身发冷。这确实是师尊的声音和样貌,但语气和用词都不像他的风格。而且取回鹤鸣簪这个说法很奇怪——如果真是师尊的命令,应该说毁掉而非取回...

这不是玄霄真人。云清浅脱口而出。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音来源。夜煞想拦住她已经来不及了,云清浅索性摘掉侍女头巾,大步走向中央。

这位是...枯骨长老眯起昏花的老眼。

仙门派来的细作!冥煞厉声道,正好一并处置了!

云清浅在离墨离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侍卫:诸位长老,我是玄霄派弟子云清浅,确实是奉命来刺杀魔尊的细作。

审判厅内一片哗然。墨离猛地抬头,眼中写满难以置信。

但我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云清浅提高声音,冥煞长老与仙门明霄真人勾结,意图挑起仙魔大战!

荒谬!冥煞暴怒,来人,把她...

我有证据。云清浅从怀中取出那瓶混合药液,这是诛心散与蚀心咒解药的混合物,能证明蚀心咒本就是明霄所创!

冥煞脸色骤变:胡说八道!诛心散是剧毒,哪来的解药

所以您很了解诛心散的性质云清浅抓住话柄,这可是仙门秘药,魔族如何知晓其毒性

冥煞语塞,随即恼羞成怒:小丫头牙尖嘴利!拿下她!

两名侍卫冲上来要抓云清浅,墨离突然暴起,锁链哗啦作响。尽管魔力被压制,他仍以纯肉体力量撞开侍卫,将云清浅护在身后:谁敢动她!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冥煞:诸位都看到了!魔尊公然袒护仙门细作!

枯骨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交换眼色,最终叹息一声:墨离,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等等!云清浅从墨离身后走出,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她举起玉瓶,让我喝下这瓶药液。

什么墨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

云清浅望进他紫罗兰色的眼睛,轻声道: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不等墨离回应,她仰头将药液一饮而尽。

刹那间,剧痛如火山喷发般从五脏六腑炸开。云清浅跪倒在地,感觉有千万把尖刀在体内搅动。她的皮肤开始泛出不正常的紫金色,血管在皮下凸起,如同蛛网般蔓延。

清浅!墨离的呼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云清浅蜷缩着身体,感觉意识正在飘远。但就在这极度的痛苦中,她手臂上的紫纹开始发光,与体内的诛心散产生奇异反应。蚀心咒的残余力量被激活,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最终全部涌向一个点——鹤鸣簪。

簪子发出刺目的白光,一声清越鹤唳响彻审判厅。光芒中,一个虚幻的老者身影缓缓浮现——正是云清浅的师祖玉霄真人!

蚀心咒乃老夫与明霄同创,本为镇压魔渊异动。虚影声音缥缈,后明霄叛变,篡改咒术为控制之用...影像突然扭曲,...关键在...青玉...

话未说完,虚影消散。云清浅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紫黑色的血沫。她模糊地看到墨离挣脱锁链向她冲来,却被冥煞的亲卫团团围住。

妖女使诈!冥煞厉喝,立刻处决!

千钧一发之际,审判厅大门轰然洞开。夜煞带着一队侍卫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

青萝云清浅勉强聚焦视线。

但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青萝。眼前的女子一袭墨绿长裙,面容冷峻,手中握着一枚与云清浅腰间一模一样的青玉扣。

冥煞,游戏结束了。'青萝'冷声道,你勾结明霄的证据,我已经呈交枯骨长老。

冥煞面如死灰:你...你是...

玉霄真人关门弟子,青岚。女子亮出一块令牌,潜伏仙门百年,就是为了查清明霄的阴谋。

枯骨长老颤巍巍地站起来:经过核实,青岚提供的证据属实。冥煞,你还有何话说

冥煞突然狂笑:晚了!诛心散已经发作,那小丫头必死无疑!没有'钥匙',你们永远别想...

墨离不知何时突破了包围,一掌击在冥煞胸口。冥煞喷出一口黑血,踉跄后退,竟直接跌入了黑池!凄厉的惨叫声从深渊中传来,久久不息。

混乱中,墨离抱起云清浅,声音颤抖:坚持住...我带你去找解药...

云清浅想说话,却只咳出更多鲜血。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墨离那双紫眸中闪烁的泪光。

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回归。云清浅感到自己漂浮在温暖的液体中,全身疼痛已经消退。她尝试睁开眼睛,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太冒险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墨离的声音,诛心散激活了她体内的玉霄血脉,与鹤鸣簪共鸣...

但代价是...

我知道。墨离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云清浅想大喊我在这里,却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抱起,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墨离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稳健有力。

记得吗,小时候你救过我...墨离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你...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云清浅脸上。

你说我疼...所以救我...墨离继续道,现在换你疼了...让我怎么...

声音哽咽了。云清浅想抬手擦去他的泪水,却只能被困在自己无法动弹的身体里。她从未听过墨离这样脆弱的声音,那个在所有人面前都强大无比的魔尊,此刻为她卸下所有伪装。

又过了不知多久,云清浅终于能微微睁开眼睛。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窗外是魔宫熟悉的尖塔轮廓。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墨玉坐在床边打盹。

墨...玉...云清浅的嗓音嘶哑得可怕。

墨玉一个激灵醒来:老天!你终于醒了!她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别急,慢慢喝...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七天!魔尊大人差点把整个魔域的医师都砍了...

墨离...他...

去仙门了。墨玉压低声音,青岚带来了确切消息,你师尊被囚禁在思过崖底。魔尊大人带人去救了。

云清浅猛地坐起,顿时头晕目眩:他疯了吗那是仙门重地!

别激动!墨玉按住她,他带了夜煞和青岚,还有...她神秘地眨眨眼,你绝对想不到的帮手。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玄霄真人!

师尊!云清浅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玄霄快步上前扶住她:躺着别动。他看起来比云清浅记忆中苍老了许多,道袍破旧,但眼神依然清明,多亏墨离及时赶到,否则我还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崖底。

那...明霄师叔祖...

已经被控制起来了。玄霄叹息,他走火入魔多年,暗中修炼禁忌咒术...给墨离下蚀心咒的就是他。

云清浅脑中闪过那些记忆碎片:那玉霄师祖...

你师祖当年发现明霄的阴谋,被他暗算。玄霄面露悲色,临终前将毕生功力封入鹤鸣簪,托我转交给有缘人...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到了你手里。

云清浅轻触发间的玉簪,百感交集。

对了,这个还给你。玄霄从怀中取出那枚青玉扣,墨离让我转交...他说你救了他两次,这玉扣该物归原主了。

云清浅接过玉扣,指尖传来温润触感。十五年前那个雨夜,她将昏迷的魔族少年藏在山洞里,三天后少年不告而别,只留下这枚玉扣...

他现在在哪云清浅突然问。

玄霄与墨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去完成最后的仪式了...解除蚀心咒需要...

话音未落,整座魔宫突然剧烈震动!窗外,一道紫金光柱从禁地方向冲天而起,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云清浅的心猛地一沉——那是蚀心咒的力量!

不好!玄霄脸色大变,他提前开始了!

云清浅顾不得身体虚弱,抓起外袍就往外跑。墨玉和玄霄在身后呼喊,但她已经冲出门去,朝着禁地方向狂奔。

每跑一步,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云清浅不敢停下,脑海中全是墨离独自承受蚀心咒反噬的画面。穿过曲折的回廊,越过警戒的侍卫,当她终于冲到禁地入口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墨离悬浮在石室中央,七根锁链穿透他的身体,与那日审判厅的场景如出一辙。但这次,是他自己主动走入阵法!

青岚和夜煞守在阵外,看到云清浅都露出惊讶神色。

他骗了我们!青岚咬牙切齿,说是明天才开始...

云清浅顾不上理会,眼睛死死盯着阵法中央的墨离。他全身被紫黑色咒印覆盖,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却仍咬牙维持着结印的手势。

他在做什么

解除蚀心咒的最后一步。夜煞声音发紧,需要将咒印全部引导到自己身上,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与咒印同归于尽。青岚沉声道,这是唯一的解法。

云清浅如遭雷击:不!她冲向阵法,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放我进去!我能帮他!

没用的。夜煞摇头,阵法一旦启动...

云清浅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拔出鹤鸣簪:玉霄师祖说过,关键在青玉!她将玉扣与玉簪并在一起,让我进去!求你们了!

青岚犹豫片刻,突然出手击向屏障某处:我欠玉霄师尊一条命...赌了!

屏障出现一道裂缝,云清浅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屏障内的空气粘稠如实质,每前进一步都像在逆流而上。云清浅的皮肤被无形的力量割出细小的伤口,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诡异的红色轨迹。

墨离!她的呼喊被阵法扭曲成断续的回音。

阵法中央,墨离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紫罗兰色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在看到云清浅的瞬间闪过一丝惊怒。

出去!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清浅咬紧牙关,继续向前。鹤鸣簪与青玉扣在她手中发出共鸣般的震动,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随着距离缩短,蚀心咒的力量越发狂暴,紫黑色的咒印如同活物般在墨离皮肤下蠕动,不时爆出刺目的电光。

我能帮你!云清浅终于冲到阵法核心,双腿已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发抖,玉霄师祖留下了线索...

墨离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太危险了...这咒术会...

一道紫黑电光突然劈下,云清浅本能地抬起手臂。电光击中鹤鸣簪,玉簪发出刺目白光,竟将咒力反弹回去!

看到了吗云清浅趁机靠近,鹤鸣簪能抵御咒力!

墨离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来:破解需要施咒者的血...明霄被囚禁在仙门...

不,还有另一种方法。云清浅举起青玉扣,玉霄师祖的记忆片段中提到过,青玉是'钥匙'。她将玉扣按在墨离心口的咒印上,我猜...这是双向咒术。

墨离瞳孔微缩:你是说...

蚀心咒连接施咒者与受咒者,但也连接着...云清浅深吸一口气,受咒者与'钥匙'。

阵法突然剧烈震动,紫黑电光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云清浅扑到墨离身上,用身体为他挡住最猛烈的攻击。鹤鸣簪在她发间发出凄厉鸣叫,白光与紫黑电光激烈碰撞。

你疯了吗墨离挣扎着想推开她,这样你会...

闭嘴!云清浅死死抱住他,听我说完!她的后背被电光灼烧,声音因疼痛而颤抖,蚀心咒是双向的,所以破解也需要双向进行...你从内部瓦解咒印,我从外部切断联系...

墨离的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变成决然:太冒险了...

信任我,云清浅捧住他的脸,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两人的目光在电光中交汇,时间仿佛静止。墨离终于缓缓点头,重新结印。云清浅则一手持青玉扣按在他心口,一手结出玄霄派最高级的清心诀。

以血为引...墨离低吟。

以心为契...云清浅接道。

鹤鸣簪的白光与青玉扣的青光交织,形成一个光茧将两人包裹。阵法外的夜煞和青岚见状,同时出手加固屏障,为两人争取时间。

坚持住!青岚高喊,还差一点!

云清浅能感觉到墨离体内的咒印正在松动,但代价是她自己的生命力正被急速抽走。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但她咬紧牙关不肯松手。

清浅...墨离的声音充满担忧,你的头发...

云清浅低头,看到一缕白发从肩头滑落。但她只是摇摇头,更用力地按住青玉扣:继续!

墨离紫眸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闭上眼睛全力催动魔力。他的七处伤口开始流血,血液不是向下滴落,而是逆流向上,与云清浅的白发交织在一起。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红与白的交织处,浮现出细小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流,沿着咒印的纹路逆向流动。

起作用了!夜煞在阵外惊呼。

云清浅却感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凭感觉维持着结印的手势。就在她即将力竭的瞬间,墨离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嘴唇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以吾之名,墨离,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与尔同命。

一道耀眼的金光从两人相贴处爆发,瞬间吞没了所有紫黑电光。云清浅感到一股暖流从墨离体内涌入自己即将枯竭的经脉,如同甘霖滋润旱地。

不!她挣扎着想推开他,你会...

闭嘴,小傻子。墨离轻笑,将她搂得更紧,魔尊的命令也敢违抗

金光越来越盛,最终形成一道通天光柱。阵法屏障如玻璃般碎裂,蚀心咒的紫黑咒印被金光寸寸瓦解。当最后一丝咒印消失时,云清浅和墨离同时脱力倒下,被冲进来的夜煞和青岚接住。

成功了...青岚检查着墨离的情况,难掩惊喜,蚀心咒完全消失了!

云清浅虚弱地笑了笑,眼前一黑,坠入无边黑暗。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房间宽敞明亮,窗外能看到魔宫最高的塔楼。她尝试坐起来,却发现全身酸痛不已,尤其是右手腕内侧——那里留下了一道金色的细线,形状像是闪电。

这是同命契的印记。

云清浅转头,看到墨离靠在门边。他看起来比之前憔悴许多,但眼中的紫芒更加清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心口处多了一道金色纹路,与她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同命契

魔族最高等级的契约。墨离走到床边坐下,生命共享,力量互通。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我的一半魔力现在属于你了。

云清浅瞪大眼睛:你疯了万一...

万一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墨离平静地说,反之亦然。

为什么要这么做云清浅声音发颤,你明知道破解蚀心咒后你就安全了...

因为我受够了看着你为我受伤。墨离的手指抚过她额前的白发,从今往后,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

云清浅的眼眶湿润了。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墨离皱眉。

夜煞匆匆进门,脸色凝重:大人,刚收到消息,冥煞没死!他逃往仙门方向,沿途已经屠了两个村庄!

云清浅和墨离同时坐直了身体。

还有更糟的。夜煞继续道,他放出消息,声称仙门与魔尊勾结,要释放上古封印中的混沌之力...

荒谬!墨离厉声道。

问题是有人信了。夜煞苦笑,北境三个部落已经宣布脱离魔宫统治,西边的血牙族也在集结兵力...

云清浅心头一紧。这正是明霄和冥煞一直谋划的——挑起仙魔全面战争!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她挣扎着要下床,冥煞一定是去找明霄了...

墨离按住她的肩膀:你先养伤,我去处理。

不行!云清浅抓住他的手臂,同命契意味着我们同生共死,也意味着...她直视墨离的眼睛,我们要共同面对这一切。

墨离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无奈的笑意:固执的小傻子。

大人!又一名侍卫冲进来,枯骨长老求见!

片刻后,魔宫议事厅。枯骨长老在两位年轻魔族的搀扶下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位中立派长老。云清浅认出其中就有当初在审判厅对她和墨离态度最恶劣的赤炎长老。

魔尊大人。枯骨长老颤巍巍地行礼,老朽代表长老会前来致歉...

墨离抬手打断:直说吧,长老会什么态度

枯骨长老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七位长老中,冥煞叛逃,剩下六位里有四位支持您。他顿了顿,但北境和西境的叛乱需要尽快平息,否则...

否则长老会将不得不考虑另立魔尊。赤炎长老直言不讳,魔族不能陷入内战。

墨离冷笑:所以你们是来下最后通牒的

是来提供帮助的。枯骨长老急忙道,只要您能在三日内平定叛乱,长老会将全力支持您对抗仙门威胁。

云清浅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考验,也是机会。如果墨离能在三日内证明自己的能力,长老会将彻底站在他这边;如果失败...

我们接受。她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包括墨离。

云仙子有何高见赤炎长老语带讥讽。

北境叛乱源于误解,西境则是被冥煞蒙蔽。云清浅不卑不亢,与其武力镇压,不如展示真相。

什么真相

仙门与魔族并非死敌的真相。云清浅看向墨离,我提议召开两界大会,邀请仙门代表与魔族长老当面交流。

议事厅一片哗然。赤炎长老直接拍案而起:荒唐!仙魔自古不两立!

是吗云清浅反问,那为何玉霄真人与上一任魔尊是至交为何玄霄师尊多年来暗中与墨离合作她站起身,仇恨可以被制造,也可以被化解。

说得好听!赤炎长老冷笑,谁知道这是不是仙门的又一个阴谋

如果我能请来玄霄真人作证呢云清浅抛出杀手锏,如果他亲自说明明霄和冥煞的阴谋呢

这下连枯骨长老都动容了:玄霄真人愿来魔域

云清浅看向墨离,得到他微不可察的点头后,继续道:不仅玄霄师尊,我还想邀请其他主张和平的仙门前辈。她顿了顿,当然,前提是长老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长老们低声讨论起来。最终,枯骨长老代表发言:若真能如此,长老会愿全力支持。

送走长老们后,墨离将云清浅拉到偏厅:你确定玄霄会来

只要我开口,师尊一定会来。云清浅信心十足,但问题是...她犹豫了一下,明霄在仙门势力庞大,师尊现在回去恐怕有危险。

墨离沉思片刻:我派青岚和夜煞护送他。

还不够。云清浅摇头,我们需要更多能让仙门信服的证据...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冥煞的老巢!他一定留下了与明霄勾结的证据!

墨离眼睛一亮:禁地!冥煞经常独自去禁地深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当夜,一支小队秘密潜入禁地。除了墨离和云清浅,还有夜煞、墨玉和青岚。禁地深处是连魔尊都不能轻易进入的禁区,传说那里镇压着上古魔物。

穿过重重机关,他们终于来到一扇刻满符文的石门前。墨离划破手掌,将血按在门中央的凹槽里。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个宽敞的洞窟。

洞窟中央是一个血池,池边散落着各种诡异的法器。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悬挂的数十面铜镜——每面镜子里都浮现着不同的人影,有魔族也有仙门中人。

留影镜...青岚倒吸一口冷气,他在监视这么多人

云清浅走近其中一面镜子,惊讶地发现里面竟是明霄真人的影像!镜中的明霄正在与什么人交谈,但另一人不在画面中。

这是实时影像!她惊呼,冥煞和明霄一直保持着联系!

墨离检查其他镜子,脸色越来越阴沉:北境部落首领,西境血牙族长...还有仙门各派重要人物。他转向血池,这里就是蚀心咒的源头。

云清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血池底部隐约可见一个复杂的阵法,与墨离身上的咒印形状极为相似。

我们需要记录下这一切。她急切地说,尤其是明霄的影像...

已经晚了。夜煞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石门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墨离迅速熄灭照明珠,将云清浅拉到阴影处。其他人也各自隐蔽。

快!把东西都带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冥煞的心腹,黑棘。

几支火把亮起,照亮了五六个魔族的身影。他们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洞窟中的物品,尤其是那些铜镜。

大人说一面都不能留!黑棘催促道,特别是和仙门有关的!

云清浅紧张地看向墨离,后者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就在黑棘等人即将搬走明霄那面铜镜时,青岚突然出手!

一道青光闪过,手持铜镜的魔族惨叫一声,镜子脱手飞出。墨离如鬼魅般现身,稳稳接住铜镜,同时一脚将那名魔族踹进血池。

黑棘,好久不见。墨离的声音冷得像冰。

黑棘面如土色:魔...魔尊大人...他猛地转向手下,拦住他们!

一场混战爆发。虽然人数占优,但黑棘的手下根本不是墨离等人的对手。不到半刻钟,战斗就结束了。黑棘被夜煞踩在脚下,其余非死即伤。

冥煞在哪墨离质问。

黑棘狞笑:大人已经去仙门了!你们来不及阻止了!他嘴角溢出黑血,眼神逐渐涣散——竟然服毒自尽了!

该死!夜煞踢了踢已经断气的黑棘,现在怎么办

墨离看向那面救下的铜镜,里面的明霄已经结束了谈话,正准备离开。云清浅突然冲上前,对着镜子大喊:明霄师叔祖!

令人震惊的是,镜中的明霄竟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环顾四周!

这镜子能双向沟通!青岚惊呼。

云清浅抓紧机会:师叔祖!冥煞已经叛逃,您的阴谋败露了!

明霄的脸色瞬间阴沉:何方小辈,装神弄鬼!

玄霄派云清浅。云清浅挺直腰板,师尊已经脱困,正在返回仙门的路上。

明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凭你们几个小娃娃,能奈我何他冷笑,冥煞已经带着我的最新'礼物'上路了,届时整个魔域都会...

墨离突然将手按在镜面上,魔力汹涌而出。镜子剧烈震动,明霄的影像开始扭曲。

你敢!明霄怒吼。

看着吧,老东西。墨离冷冷道,看我怎么粉碎你的阴谋。说完,他猛地发力,铜镜砰地炸裂成无数碎片。

洞窟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最新'礼物'...云清浅喃喃重复,冥煞带了什么去仙门

墨离面色凝重:不管是什么,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他转向青岚,你和夜煞立刻启程,务必安全接回玄霄。

那你们呢墨玉担忧地问。

我和清浅去追冥煞。墨离斩钉截铁,他一定走的是魔渊捷径,我们可以在黑雾峡谷截住他。

云清浅点头赞同,但心中仍有不安。明霄说的礼物是什么为什么能威胁到整个魔域

离开禁地时,东方已经泛白。墨离将云清浅带到魔宫最高处的露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魔域。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云清浅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回头...

但你回头了。墨离从背后环住她,就像我当初没有杀你一样。

云清浅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接下来会很难。

嗯。

我们可能会死。

墨离沉默片刻,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害怕吗

云清浅抬头看他。晨光中,墨离的轮廓如同被镀上一层金边,紫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她突然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短暂却坚定。分开后,云清浅直视墨离的眼睛:只要和你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墨离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随即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记住你的承诺,小傻子。他在她耳边低语,同生共死。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两人的身影。无论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

黑雾峡谷终年笼罩在紫色瘴气中,传说这里是上古战场,泥土里浸透了仙魔之血。云清浅跟在墨离身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峡谷中的雾气有剧毒,即使服了解毒丹,皮肤仍能感受到细微的刺痛。

还有多远她压低声音问。

墨离停下脚步,紫眸在雾气中微微发亮:快了。他指向峡谷深处,那里有个传送阵,是通往仙门的捷径。

云清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隐约可见几点幽蓝光芒。她刚要迈步,墨离突然拽住她手腕,将她拉到一块巨石后。

有人来了。

雾气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云清浅屏住呼吸,看到一队魔族护卫护着个黑袍人匆匆前行。黑袍人怀中抱着个黑曜石匣子,表面刻满了血色符文。

冥煞!她无声地做出口型。

墨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云清浅绕到另一侧包抄。就在两人准备行动时,冥煞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出来吧,墨离。冥煞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我知道你在这。

云清浅和墨离对视一眼,后者冷笑一声,大步走出藏身处:嗅觉还是这么灵敏,老东西。

冥煞掀开兜帽,露出那张布满紫色纹路的脸。他的左眼已经变成了浑浊的白色,右眼却闪烁着诡异的红光:跟了你一路,终于舍得现身了

云清浅这才发现四周雾气中浮现出数十双血红的眼睛——是埋伏!

小心!她纵身跃向墨离,刚好避开一道射来的黑箭。

墨离暴怒,周身腾起紫色火焰: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冥煞狂笑,猛地打开黑曜石匣子,看看明霄大人准备了什么礼物!

匣中飞出一团混沌的黑雾,瞬间膨胀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仿佛千万个怨灵在同时哀嚎。云清浅只觉耳膜刺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混沌之核!墨离脸色大变,你疯了这会毁灭两界!

正是要毁灭!冥煞癫狂地挥舞双臂,旧世界毁灭,新秩序才能建立!

黑雾漩涡急速扩张,所过之处岩石化为齑粉。两名躲闪不及的魔族护卫被卷入其中,瞬间血肉消融,只剩骨架哗啦落地。

云清浅胃部一阵绞痛。她曾听师尊提过混沌之核——上古仙魔大战时产生的负面能量集合体,被初代仙尊与魔尊联手封印。若被释放,会吞噬一切生命!

必须阻止他!她结印施展防护罩,但灵力刚接触黑雾就被腐蚀殆尽。

墨离拽着她急速后退:没用的!混沌之力能吞噬任何单一属性的力量!

云清浅脑中灵光一闪:单一属性...那混合的呢她看向墨离,同命契让我们灵力互通,如果同时施展仙魔两界的法术...

墨离紫眸一亮:值得一试!

冥煞见状狂笑:垂死挣扎!他催动黑雾向两人扑来,混沌面前,一切皆是蝼蚁!

墨离抓住云清浅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云清浅感受到一股暖流从相贴的掌心传来——是墨离的魔力!她引导这股魔力与自己的灵力在经脉中交融,口中念诵仙门最高阶净化咒。

奇迹发生了。

两股力量交汇处泛起金色波纹,所过之处黑雾如雪遇骄阳般消融。冥煞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可能!

就是现在!墨离低吼。

云清浅将融合力量注入鹤鸣簪,玉簪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化作一只巨大的光鹤扑向混沌之核。与此同时,墨离抽出寂夜剑,剑身缠绕着金紫相间的能量,直刺冥煞心口!

光鹤与黑雾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峡谷都在颤抖,岩石如雨般坠落。冥煞仓皇躲避墨离的剑锋,却被一道落石砸中右腿。

你们...不懂!冥煞挣扎着爬起,面目狰狞,新世界不需要仙魔之分!

但需要屠杀无辜云清浅怒斥,手中法印不停,明霄骗了你!混沌之力根本不受控制!

冥煞一愣,随即暴怒:胡说!明霄大人承诺过...

他的话戛然而止。寂夜剑穿透了他的胸膛,金紫能量如蛛网般蔓延全身。冥煞低头看着胸前的剑锋,浑浊的独眼闪过一丝迷茫。

这...不是...计划中的...他喷出一口黑血,颓然倒地。

随着冥煞死亡,黑曜石匣子上的血色符文逐渐褪去。混沌之核失去控制,开始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包括冥煞的尸体。

必须重新封印它!墨离大喊。

云清浅看着不断膨胀的黑雾漩涡,突然想到什么:同命契!我们的融合力量能克制它!她抓住墨离的手,但需要媒介...

墨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鹤鸣簪和寂夜剑!

两人毫不犹豫地将各自法宝抛向混沌之核。鹤鸣簪化作流光,寂夜剑变为紫电,在漩涡中心相撞。云清浅和墨离同时结印,将全身力量注入其中。

以我之灵!

以我之魔!

共镇混沌!

耀眼的白光爆发,照亮了整个峡谷。混沌之核发出最后一声尖啸,被硬生生压缩回黑曜石匣子。匣盖砰地合拢,血色符文重新亮起,但这次泛着金紫交织的光芒。

寂静。

云清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全身力量都被抽干。墨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脸色苍白如纸,全靠寂夜剑支撑才没倒下。

我们...成功了云清浅声音嘶哑。

墨离刚要回答,突然脸色大变:清浅!你的手!

云清浅低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变得透明!不仅是手,全身都开始呈现半透明状态,仿佛正在慢慢消失。

反噬...墨离声音发颤,混沌之力在吞噬你!

云清浅想笑却笑不出来。她早该想到的——融合力量虽然能克制混沌之核,但作为施术者,她必须承受反噬。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只是遗憾没能多看墨离几眼。

墨离...她努力聚焦视线,记住我们的约定...

不!墨离一把抱住她,我不会让你死!

云清浅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是墨离的眼泪吗那个永远强大冷静的魔尊,竟然为她哭了...

黑暗渐渐吞噬了她的视野。最后的意识中,她感到墨离将她平放在地,然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了她的手腕。紧接着是剧痛,仿佛有火焰顺着血管流淌...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

鸟鸣。

云清浅首先听到的是鸟鸣声,清脆悦耳。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是熟悉的纱帐——这是她在魔宫的寝殿。

她还活着

尝试动动手臂,一阵剧痛立刻让她倒抽冷气。右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内侧的金色闪电印记如今变成了金紫交织的复杂纹路。

醒了

墨离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云清浅转头,看到他坐在椅子上,脸色依然苍白,但眼中满是欣喜。更让她惊讶的是,墨离的左手腕也缠着绷带,隐约可见同样的金紫纹路。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虚弱得自己都吃惊。

墨离轻轻握住她的手:同命契升级了。他指了指两人的手腕,我分了一半本源魔力给你。

云清浅瞪大眼睛。本源魔力是魔族的力量核心,失去一半意味着...

你会永远虚弱下去!她急得想坐起来,却被疼痛逼得躺回去。

墨离笑了:值得。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你救了我两次,我救你一次,还欠一次。

云清浅鼻尖发酸。这个傻子,明明可以让她死去,自己依然做那个强大的魔尊...

混沌之核...

安全了。墨离安抚道,我让夜煞带回魔宫,加了三重封印。

冥煞...

死了。明霄也已经被玄霄控制。墨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两界长老会正在商讨处理方案。

云清浅松了口气,却又想起什么:我们昏迷了多久

三天。墨离帮她掖了掖被角,正好赶上两界大会。

什么已经开始了

嗯,今日午时。墨离看了看窗外日头,不过你别想参加,老实养伤。

云清浅刚要抗议,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墨玉匆匆进来,看到醒来的云清浅又惊又喜:谢天谢地!她转向墨离,大人,仙门特使到了,指名要见云仙子!

云清浅和墨离对视一眼:谁

玄霄真人,还有...墨玉顿了顿,明霄真人。

...

魔宫正殿从未如此热闹过。仙门修士与魔族长老分列两侧,泾渭分明却又不得不共处一室。云清浅坐在墨离身侧的座位上,虽然虚弱但坚持要出席。

玄霄真人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但眼神清明。他身旁的明霄被特制锁链束缚,面色灰败,哪还有半点仙门长老的威严。

证据确凿。玄霄向在场众人展示一枚留影珠,明霄与冥煞勾结多年,意图释放混沌之核,挑起仙魔大战。

留影珠播放的画面让所有人变色——明霄亲口承认给墨离下蚀心咒,还计划利用混沌之核净化两界。

疯子!赤炎长老拍案而起,他想毁灭整个世界吗

不,他想创造新世界。云清浅虚弱但清晰地说,一个没有仙魔之分,但由他统治的世界。

明霄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你们懂什么!仙魔对立千年,死伤无数!只有彻底毁灭,才能重生!

闭嘴!玄霄厉喝,你的疯狂差点害死两界生灵!

枯骨长老颤巍巍地站起来:魔域要求严惩。

仙门亦然。玄霄点头,但在此之前...他看向云清浅和墨离,我想听听两位英雄的意见。

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云清浅没想到师尊会这么问,一时语塞。墨离轻轻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支持。

我...云清浅深吸一口气,我认为惩罚不是终点。明霄的疯狂源于仙魔千年对立,如果我们不改变这种对立,还会有下一个明霄,下一个冥煞。

殿内一片寂静。这番话太大胆,几乎是在挑战两界根深蒂固的偏见。

云仙子有何高见枯骨长老出人意料地问。

云清浅看向墨离,得到鼓励的眼神后继续道:我提议建立两界交流机制。比如...创办一所学院,仙魔弟子共同学习,了解彼此的文化与法术。

议论声四起。这个想法太超前,太离经叛道。

荒谬!一位仙门长老怒斥,仙门正统岂能与魔族邪术同流

是吗墨离突然开口,那请解释为何云清浅的仙术能克制混沌之核他站起身,事实已经证明,仙魔之力融合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玄霄真人若有所思:墨离说得有理。事实上,上古记载中,最初的修炼本就不分仙魔...

争论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最终,在玄霄和枯骨长老的共同支持下,云清浅的提议获得通过——将在仙魔交界处建立两界交流学院,首批招收各五十名弟子。

会议结束前,枯骨长老突然提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魔尊大人,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墨离点头。

魔族不可一日无后。枯骨长老意味深长地看向云清浅,老朽斗胆提议,立云仙子为魔后。

云清浅差点被口水呛到。魔...魔后

更让她震惊的是,在场魔族长老竟无人反对!就连最顽固的赤炎长老都摸着胡子点头:实力为尊,云仙子确实配得上。

我...云清浅脸颊发烫,不知如何回应。

墨离却突然单膝跪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她的手:云清浅,你愿意成为我的魔后吗他的紫眸中盛满认真,不是出于政治联姻,而是因为...他顿了顿,我爱你。

殿内鸦雀无声。云清浅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她看向师尊,玄霄真人眼中含着欣慰的泪光,轻轻点头。

我愿意。她听见自己说,但不是因为你是魔尊,而是因为...她鼓起勇气,我也爱你。

墨离眼中闪过狂喜,他起身将一枚黑曜石戒指戴在云清浅手指上:以血为誓,以魂为契,此生不渝。

这是魔族最古老的誓言。云清浅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学着墨离的样子:以血为誓,以魂为契,此生不渝。

殿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就连一向严肃的夜煞都忍不住微笑,墨玉更是激动得直抹眼泪。

...

三个月后,两界交流学院正式落成。云清浅站在学院最高处的露台上,看着下方操场上仙魔弟子们或生疏或熟稔地交流,心中满是成就感。

想什么呢墨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想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云清浅靠在他怀里,你当时差点杀了我。

墨离低笑: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什么

那个救我的小女孩。墨离轻吻她的发顶,我一直在找你。

云清浅转身看他: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嗯。墨离眼中闪过狡黠,你的眼睛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固执。

云清浅捶了他一下,却被捉住手腕。墨离的吻落在她手腕内侧的金紫纹路上:同命同心,不离不弃。

远处,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紫色,如同他们交融的力量。云清浅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偏见不会一夜消失,和平需要持续维护。但此刻,在爱人的怀抱中,她允许自己相信:

新的时代,真的开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