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蝉鸣止息
2045年7月19日,地表温度52.3℃
林夏的指尖在电子手环上停顿了三秒,凝聚的汗珠顺着腕骨滴在开裂的柏油路上,腾起细小的白烟。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她数着腕带内侧的压痕——这是第七次在上午十点前触发高温警报。
第137天。她对着挂在脖子上的运动相机轻声开口,镜头扫过身后斑驳的广告牌,城市绿化带死亡率87%,行道树存活三棵,均为十年生梧桐。鞋底碾过路边蜷缩的蝉蜕,空壳发出脆响,这是今晨她在三号废墟区发现的第十七具蝉尸。
街角的便利店玻璃早被热浪烤得扭曲,门框歪斜着挂在合页上。林夏贴着墙面挪动,防晒面罩下的呼吸变得急促,背包侧袋的矿泉水瓶随着步伐轻晃,里面的液体不足三分之一。三个月前她在地下车库囤积的物资已经见底,昨天撬开的消防栓里流出的是带着铁锈味的泥浆。
咔嗒,靴底突然陷入软化的沥青,她慌忙扶住墙,指尖触到滚烫的瓷砖。墙面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水在超市仓库,箭头指向左侧巷口,末尾画着个歪嘴笑脸。林夏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标记在三天前的废弃医院也见过,同样的字迹,同样的笑脸——那是两周前被她安葬的老张留下的。
巷子里堆满倒塌的广告牌,金属框架在高温下散发着灼人的热气。林夏解开腰包,摸出半块已经融化的巧克力,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甜味混着防晒霜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当她绕过第三个垃圾桶时,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那是被瞄准的直觉。
别动。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利器划破空气的轻响。林夏僵立在原地,视线余光瞥见二楼阳台边缘露出的枪管,枪口正对准她的太阳穴。她慢慢举起双手,背包滑落在地,矿泉水瓶滚出老远。
转过身,慢慢来。持枪者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是个穿着破旧工装服的男人,左脸有道狰狞的疤痕,腰间别着把生锈的匕首。他的目光在林夏身上逡巡,最后落在她胸前的运动相机上:把那玩意儿摘下来。
林夏伸手解下相机,突然瞥见男人身后的阴影里有东西在动。一只毛色灰败的流浪狗正悄悄靠近她的背包,鼻尖凑近侧袋的矿泉水瓶。她心中一紧,知道在这种地方,任何水源都会引发疯狂的争夺。
扔过来。男人的枪口晃了晃,注意力暂时被狗吸引。林夏抓住机会,猛地踢起脚边的金属罐,滚烫的罐子砸在男人手腕上,他痛呼一声,枪支落地。几乎同时,林夏扑向背包,抓起里面的喷雾器转身按下开关。刺激性气体在狭小的巷子里弥漫,男人惨叫着捂住眼睛,踉跄后退。
她没时间去捡掉落的相机,抓起水瓶就往巷子深处跑。拐过两个弯后,热浪似乎更盛了,远处的建筑物在扭曲的热气中摇晃,像融化的蜡像。林夏靠在墙角喘息,忽然听见电子手环发出微弱的蜂鸣——这是她改装过的信号接收器,此刻正疯狂地震动。
她颤抖着取出藏在夹层里的微型屏幕,雪花点闪烁几秒后,出现一段模糊的视频:龟裂的土地上,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举着块白板,上面用红笔写着绿洲坐标:北纬30°15′,东经118°42′,背景中隐约可见绿色植被和波光。
视频只持续了三秒,就被刺耳的电流声打断。林夏盯着屏幕上的坐标,心跳如鼓。绿洲,这个在幸存者之间流传的传说,此刻突然变得真实。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医院遇见的老人,临终前曾喃喃自语:往东南方向,有水的味道……
夕阳西沉时,林夏站在废弃的观景台上,望着远处逐渐被黑暗吞噬的城市。腕带显示当前温度48.7℃,但她感觉不到热,手中的坐标纸被汗水浸湿,边缘卷曲。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迅速转身,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别紧张。阴影中走出一个男人,背着巨大的登山包,脸上戴着自制的滤气面罩,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你的相机掉在巷子里,我帮你捡回来了。他抬手,手中正是林夏遗失的运动相机。
林夏盯着他的背包,注意到侧面挂着的军用水壶,以及绑在包带上的多功能工兵铲。对方的装束显然经过精心设计,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丰富的生存经验。
你是谁她的声音冷静,但手指紧紧扣住匕首柄。
男人摘下滤气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眉上方有道浅疤:陆沉,退役特种兵。跟踪你三天了,你很谨慎,但今天在便利店留下的脚印出卖了你。他扔过相机,林夏下意识接住,别担心,我没有恶意。刚才的巷子里,你救了那只狗。
林夏想起那只流浪狗,当时她在逃跑时故意踢翻背包,让水瓶滚向相反方向,给狗争取了逃跑的机会。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人人自危的世界里,愿意为一只狗冒险的人,或许值得信任。
陆沉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铺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我知道你看到了那个视频。绿洲,我追踪它三个月了。坐标指向的位置,是以前的皖南山区,现在……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某个点,那里可能是最后的淡水储备地。
林夏看着地图上的坐标,想起妹妹失踪前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姐,我跟着救援队往东南走了,那里有树……她深吸一口气,面罩下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加入。但有两个条件:第一,路上遇到的幸存者,能救就救;第二,到达绿洲后,你要帮我寻找可能存在的幸存者营地。
陆沉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后点头:成交。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路上任何犹豫都可能害死我们。明天凌晨四点出发,那时地表温度最低,只有42℃左右。
夜幕降临,城市陷入寂静。林夏坐在观景台边缘,望着远处零星的火光——那是其他幸存者的营地,像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虫,随时可能被热浪熄灭。她打开运动相机,镜头对准自己沾满灰尘的脸:第137天,遇到同伴,目标:东南方向,绿洲。希望……还存在吗
关机前,她最后看了眼腕带上的日期:2045年7月19日。距离全球气温突破50℃,正好四个月。而明天,将是她在这片灼土上的第一次长途跋涉,走向未知的希望,或是另一个深渊。
晚风扬起她额前的碎发,带着焦土的气息。远处传来狼嚎般的风声,不知是幸存者的哭喊,还是野兽的哀鸣。林夏握紧手中的坐标纸,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无论如何,她必须前进,为了妹妹,为了那些在高温下挣扎的生命,更为了证明,人类尚未被这片灼土吞噬。
第二章:黄砂过境
凌晨三点五十九分,林夏的电子手环震碎了最后的黑暗。她摸黑拧开净水器,接了半杯混合着活性炭残渣的温水,喉管被粗粝的颗粒刮得生疼——这是昨晚用雨水收集器滤出的全部可饮用水。陆沉已经在楼下检查越野车的轮胎,这辆改装过的皮卡是他三天前从地下车库拖出来的,引擎盖下缠着自制的散热铜管。
温度39.7℃,比预估高两度。陆沉扔来一副护目镜,镜片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把防晒服领口封死,接下来六个小时不会有任何遮蔽物。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后鼓起的枪套,那里藏着从废弃警局找到的格洛克17,弹匣里只有七颗子弹。
越野车碾过融化的柏油路,轮胎发出黏腻的声响。车载仪表盘显示,油箱还剩四分之三,这是他们在三个加油站搜刮的全部成果。车窗外,地平线被染成诡异的橙红色,那不是日出,而是悬浮在大气层中的硫化物颗粒折射的光。林夏盯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城市废墟,突然看见公路右侧的土坡上,有个佝偻的身影在蹒跚追赶,双手挥舞着褪色的白衬衫。
停车!她按住陆沉的手腕。男人皱眉踩下刹车,轮胎在滚烫的地面上拖出焦痕。那个身影跌跌撞撞跑来,是个年约五十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个用破布裹着的襁褓,裸露的手臂上布满晒伤的水泡。
求你们……女人扑通跪下,襁褓里传来微弱的啼哭,孩子三天没喝水了,前面的补给站……被抢光了……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嘴唇开裂渗血,怀里的婴儿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
陆沉的手指按在扳机上,目光扫过女人身后的沙丘:后面还有人吗女人慌忙摇头,发丝黏在额头上:就我们母女,他爸昨天……她低头看着襁褓,泪水蒸发在面罩上,求你们给口水,我可以干活,什么都能干……
林夏已经蹲在女人身边,掀开襁褓检查婴儿。孩子的囟门凹陷,四肢冰凉,这是重度脱水的症状。她从背包里取出便携式输液袋,针尖刚碰到婴儿的手背,远处的沙丘顶部突然闪过金属反光——至少五个头戴遮阳盔的人正端着改装猎枪,呈扇形包抄过来。
上车!陆沉突然拽起林夏,子弹几乎同时擦过车顶。女人尖叫着被他塞进后排,越野车在沙地上打滑调头,后视镜里,那些人正追赶着抛出的燃烧瓶,火苗在沙面上腾起两米高的热浪。
他们用的是凝固汽油弹!林夏趴在座椅上,给婴儿静脉推注生理盐水。陆沉猛打方向盘,避开迎面而来的落石,车底盘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当他们冲上一个沙丘顶部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西北方向的地平线升起一道黄色高墙,沙砾击打车身的声音越来越密,像下了一场金属雨。
沙尘暴!陆沉咒骂着打开远光灯,能见度瞬间降到五米以内。车载导航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显示他们正偏离预设路线。林夏稳住输液袋,透过飞舞的黄沙,看见左侧隐约有座坍塌的高架桥,桥墩上锈迹斑斑的路牌写着G50沪渝高速。
越野车突然剧烈颠簸,右前轮陷入沙坑。陆沉刚要熄火,车顶传来重物撞击声——是刚才的追击者,其中一人正抓着车顶行李架,手中的弯刀劈向挡风玻璃。林夏抓起副驾驶座下的灭火器,拔掉保险栓探出车窗外,白色粉末糊住了袭击者的面罩,他惨叫着摔进沙堆,被后面的同伴的车轮碾过。
沙尘暴最猛烈的时候,他们在高架桥下发现了半座废弃的服务区。陆沉用夜视仪扫过建筑内部,挥手示意安全。女人抱着已经退烧的婴儿蜷缩在角落,低声说自己叫吴敏,丈夫在寻找水源时被一伙掠夺者杀死。林夏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个褪色的条形码刺青,和三个月前医院里那些生态移民计划志愿者的标志一模一样。
这里有地下水管道。陆沉撬开地砖,用金属探测器扫出微弱的信号,但管道可能被沙子堵塞了。他取出工兵铲,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声。吴敏浑身发抖:他们是‘沙蝎帮’,专门抢水的,上个月在马鞍山杀了二十多个幸存者……
林夏从背包里翻出剩下的两瓶净水,塞进吴敏手里:跟紧我们,别出声。陆沉已经在墙上炸开个洞口,露出后面的通风管道。当他们爬进管道的瞬间,服务区正门被暴力撞开,刺眼的手电光束扫过墙壁,伴随着粗俗的咒骂:那娘们儿的奶水够老子润喉了,先抓活的——
管道里弥漫着霉菌的味道,比外界低五度的温度让林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数着吴敏怀里婴儿的心跳,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水滴声。陆沉的手电筒照亮前方,生锈的管道接口处正渗出晶莹的水珠,在沙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三个人屏住呼吸,看着水珠坠落。远处的叫骂声渐渐远去,沙尘暴的呼啸却越来越近。林夏取出折叠水袋,刚要接水,陆沉突然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水洼边缘——那里有半枚模糊的鞋印,鞋底纹路显示,是军用沙漠靴。
有人比我们先到。他低声说,手指划过鞋印里的细沙,不超过十二小时。吴敏突然指着管道深处,那里有个用红漆画的箭头,箭头末端是个歪嘴笑脸——和城市里老张留下的标记一模一样。
第三章:锈铁迷宫
管道在地下延伸了三百米,尽头是道半开的防爆门,门楣上锈迹斑斑的铜牌写着国家地质勘探局皖南监测站。陆沉用战术手电扫过门缝,里面传来发电机的嗡鸣,还有人类说话的低语。林夏贴着门缝倾听,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第三组培养皿菌群死亡率超过60%,老陈说再失败就启动B方案。
等一下。她拽住陆沉的衣袖,从急救包取出微型听诊器贴在门上,至少有五个人,其中一个是女性,声带受损。吴敏突然指着门右侧的墙根,那里堆着几个空的生理盐水瓶,标签显示来自市立医院——和她丈夫生前使用的批号相同。
陆沉掏出万能钥匙卡,这是他从废弃军部拿到的,在接触读卡区的瞬间,红灯闪烁三次后转为绿色。防爆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门缝里涌出带着凉意的空气,夹杂着消毒水的气味。门内是条金属走廊,两侧墙壁嵌着防爆灯,地上拖着凌乱的电缆。
他们刚拐过第一个转角,冷光手电突然从头顶照下。四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堵住去路,其中一人举着改装过的电击棒,林夏注意到他们胸前的工牌:中科院环境修复中心,姓名栏里写着陈野李薇等,最左边的中年男人腰间挂着串钥匙,正是刚才说话的年轻声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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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陈野的眼镜片蒙着雾气,右手却很稳,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陆沉的视线扫过他们身后的实验室,透过玻璃能看见培养箱里泛着荧光的藻类——那是人工培育的高耐温光合生物,三个月前新闻里说这种技术能净化大气,却在试生产阶段引发连锁反应。
我们在找绿洲。林夏摘下护目镜,露出被晒得脱皮的脸,外面有沙蝎帮在追杀我们,还有个婴儿需要医疗设备。她指着吴敏怀里的孩子,陈野的目光顿了顿,转向身边的女性研究员:李薇,带她们去医疗舱,检查有没有携带病原体。
实验室深处的医疗舱里,林夏看着李薇操作着老旧的呼吸机,突然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淤青,像是被人掐过的痕迹。别问太多。李薇低声说,老陈他们在做最后的尝试,想重启大气调节系统,但备用电源撑不了三天了。她掀开窗帘,露出外面的地下蓄水池,水面漂着几具实验鼠的尸体。
陆沉被陈野带进数据室,墙上的全息投影显示着整个皖南山区的地质模型,绿洲坐标正位于模型中心,那里用红色标出地下淡水储备库,但周围环绕着紫色警示区——酸性地下水渗透带。三个月前,我们在储备库上方建了生态穹顶。陈野敲着键盘,调出监控录像,但穹顶在二十天前失去信号,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录像里,最后一段画面显示穹顶内部有绿色植被,还有穿着防护服的人影在走动。陆沉的手指停在某帧画面上,那个人的左腕戴着和林夏妹妹同款的智能手环。我需要进入穹顶。他说,外面的幸存者撑不了多久,沙蝎帮有重型武器,你们这点防御工事挡不住。
陈野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穹顶的气闸需要双重密钥,而掌握密钥的张教授,三天前带着最后一支勘探队进去后就没出来。他从抽屉里拿出半张烧焦的纸条,上面用化学方程式写着2H2S
+
3O2
=
2H2O
+
2SO2,这是张教授留下的,可能和密钥有关,但我们解不开。
医疗舱里,林夏正在给婴儿做全面检查,吴敏突然抓住她的手,目光惊恐:刚才经过储藏室,我看见里面堆着好多尸体,都穿着和我们一样的防晒服,他们的手腕……她掀起自己的袖口,条形码刺青在冷光下泛着青色,和‘生态移民计划’的编号一样,我丈夫就是因为这个被带走的……
警报声突然响起,整个实验室剧烈震动。李薇冲进来说:沙蝎帮炸开了通风口,他们带着燃烧弹下来了!陈野咒骂着掏出对讲机:启动应急防御系统,关闭所有闸门!但话音未落,走廊里已经传来枪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近在咫尺。
陆沉拽着林夏冲向武器库,却发现门已经锁死。陈野递来两把自制手枪:子弹有限,撑到我们启动自毁程序。林夏看见他眼中的绝望,突然想起老张临终前说的水在超市仓库,那个歪嘴笑脸,和实验室墙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原来老张曾是这里的研究员。
当第一波袭击者踹开实验室门时,陆沉已经带着众人躲进通风管道。林夏最后看了眼数据室,全息投影上的绿洲坐标正在闪烁,而墙角的保险箱敞开着,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支装有蓝色液体的试管,标签上写着O2缓释剂,有效期72小时。
管道外传来爆炸的轰鸣,陈野在黑暗中说:往东南方向,有条废弃的排水道直通穹顶。但通道里充满高浓度硫化氢,没有防护装备的话……他的声音被咳嗽打断,吴敏突然轻声说:我丈夫说过,硫化氢溶于水,用碱性溶液浸泡过的纱布捂住口鼻,能撑十分钟。
黎明时分,他们站在排水道入口,远处的沙尘暴已经减弱,露出地平线处隐约的绿色轮廓。陆沉数着手中的O2缓释剂试管,共十二支,足够支撑四人通过毒气场。林夏望着吴敏手腕的条形码,突然想起妹妹失踪前发来的定位,正是穹顶所在的坐标。
我们走。她将试管分给众人,手指划过管壁上的冷凝水,不管里面有什么,总得有人去看看,那些在地上挣扎的人,还等着希望。排水道深处传来水滴坠落的回响,像某种古老的倒计时,为这群闯入锈铁迷宫的幸存者,敲响生命的节拍。
第四章:毒雾长廊
排水道入口的铁栅栏被腐蚀得摇摇欲坠,陆沉用工兵铲撬开时,黑色污水带着恶臭涌出,水面漂浮着死鱼,鳞片上布满褐色斑点。陈野蹲下身,用pH试纸蘸水,试纸瞬间变成深紫色:pH值1.2,强酸性,这是地下水被硫化物污染的结果。
缓释剂试管的蓝色液体在黑暗中发出微光,林夏将试管插入面罩的滤气罐,冰凉的液体顺着导管流入鼻腔,暂时压制了硫化氢的臭味。排水道顶部滴落的水珠砸在安全帽上,吴敏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指着前方:两具穿着防护服的尸体蜷缩在弯道处,背后的氧气罐已经干瘪,防护服上的编号分别是勘探03和勘探05——正是陈野说的张教授团队成员。
他们的面罩有裂痕。陆沉检查尸体颈部,发现皮肤呈蓝紫色,硫化氢中毒,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天。他从死者腰间取下密钥卡,卡片上印着半朵枯萎的向日葵,和实验室里老张的工作牌图案相同。林夏翻开死者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用血迹写着:穹顶已破,里面……不是绿洲……
通道突然变窄,只能容一人通过。陈野走在最前面,手持紫外线灯扫描墙壁,突然停住脚步:看上面。混凝土墙面上用荧光漆画着简易地图,箭头指向右侧的通风口,旁边写着7:00
AM,影子指向第三根石柱——这是老式的日晷定位法,暗示着某个时间点的密码。
缓释剂的蓝色开始变淡,林夏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硫化氢正透过老化的滤气罐渗入。吴敏怀里的婴儿突然啼哭,声音嘶哑,她慌忙用浸过苏打水的纱布捂住孩子口鼻。陆沉突然按住陈野的肩膀,前方拐角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拖动重物。
蹲下!他低喝一声,众人刚躲进凹壁,就看见三个身影从黑暗中走来。他们穿着破旧的防化服,背着自制的喷火器,面罩上凝结的水珠遮挡了视线。林夏认出其中一人腰间的弯刀——正是在服务区追击他们的沙蝎帮成员。
妈的,这鬼地方比地表还热。领头的人踢开尸体,喷火器的火焰照亮墙面,老大小心点,刚才二狗子说看见穿白大褂的娘们儿,细皮嫩肉的——他的话被陆沉的枪声打断,子弹穿透面罩,在防化服上溅出火花。另外两人慌忙转身,喷火器喷出的火舌瞬间点燃通道顶部的电缆,火星掉进污水池,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陈野抓住机会冲向通风口,陆沉边开枪边后退,缓释剂的蓝色即将褪尽。林夏感觉鼻腔火辣辣的,视线开始模糊,突然听见吴敏惊呼:孩子没呼吸了!她转身看见婴儿嘴唇发紫,立即扯下自己的滤气罐按在孩子脸上,蓝色液体仅剩三分之一。
接着!陆沉扔来最后一支缓释剂,自己则用匕首抵住逼近的袭击者。通风口外传来雨声,那是地表的酸雨,腐蚀性液体透过铁栅栏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坑。陈野突然大喊:密码找到了!日晷图案对应石柱上的刻度,7点的影子长度是——他的话被爆炸打断,沙蝎帮引爆了随身携带的汽油瓶,火墙堵住了退路。
林夏抱着婴儿冲进通风口,金属梯子在酸雨里发烫,每爬一步都传来灼痛。当她登顶时,眼前是片荒废的露天矿区,生锈的传送带指向远处的山峦,山腰处有个巨大的圆形建筑,表面覆盖着碎裂的玻璃幕墙——那就是生态穹顶。
陆沉和陈野最后爬上来,前者的防化服肩部被烧穿,露出红肿的皮肤。吴敏颤抖着指向穹顶入口,那里躺着十几具尸体,穿着和生态移民计划相同的橙色制服,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上,戴着刻有林小羽字样的手环——那是林夏妹妹的名字。
她踉跄着冲过去,跪坐在尸体旁。手环已经没电,屏幕裂痕里卡着半张纸条,上面用妹妹的笔迹写着:姐,他们说绿洲是陷阱,穹顶里的水有毒……字迹被雨水冲淡,最后几个字模糊不清。林夏的指尖划过尸体的脸颊,皮肤还有弹性,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
别碰!陈野突然拉住她,这些人接触过酸性地下水,皮肤表面有腐蚀性物质!他蹲下身,翻开死者眼皮,瞳孔扩散但没有浑浊,像是急性中毒,但不是硫化氢……他取出便携式检测仪,在尸体鼻腔内取样,屏幕显示蓖麻毒素阳性。
远处传来引擎声,沙蝎帮的越野车出现在矿区边缘,车顶架着一挺改装机枪。陆沉拽起林夏:穹顶的气闸在那边!他指向穹顶侧面的金属门,门上的电子屏显示密钥验证中,剩余尝试次数:3。陈野掏出从死者身上找到的向日葵密钥卡,插入卡槽,屏幕闪过雪花,跳出提示:请输入生物密码——张振华。
张教授的指纹!陈野突然想起什么,翻开刚才那具勘探队员的尸体右手,果然,无名指指尖有被利器削掉的痕迹——那是为了提取指纹而故意制造的伤口。陆沉咬牙扯下自己的衬衫,包裹住伤口,将尸体的手指按在扫描区。
验证通过,气闸开启。电子音响起的瞬间,机枪子弹打在他们脚边。林夏抱着婴儿冲进气闸,转身看见吴敏被流弹击中腿部,跪倒在地。她正要返回,陆沉突然将她推进内门,自己则拽着吴敏躲在气闸拐角,外面的沙蝎帮已经开始用炸药轰击外门。
里面的空气……陈野在剧烈喘息中调试着内门的空气过滤系统,根据张教授的最后报告,穹顶内氧气浓度18%,勉强能维持,但有未知病原体——他的话被内门开启的提示打断,腐叶的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甜腻的恶臭。
气闸内的灯光亮起,林夏看见穹顶内部的瞬间,瞳孔骤缩。所谓的绿洲里,树木全部枯萎,枝叶上覆盖着黑色霉菌,中央的人工湖水面泛着白沫,湖边散落着几十具尸体,穿着和妹妹相同的橙色制服,他们的手都朝向湖中心,那里漂浮着一个巨大的培养槽,里面是已经腐烂的转基因藻类。
这就是他们说的绿洲吴敏泣不成声,怀里的婴儿终于发出微弱的啼哭。陈野走向湖边,捡起半块碎掉的电子屏,上面播放着张教授的最后影像:我们被骗了,穹顶系统早在一个月前就崩溃,所谓的淡水储备库,其实是当年核废料处理场改建的……影像突然中断,屏幕上定格着一个巨大的辐射警告标志。
陆沉突然按住林夏的肩膀,指向穹顶边缘的升降梯,那里有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影正在往下爬,腰间挂着和老张相同的歪嘴笑脸吊牌。当那人转身时,林夏看清了他的脸——正是三个月前在医院去世的老张,此刻他的眼睛里泛着诡异的蓝光,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纹路在蠕动。
第五章:霉菌低语
升降梯的金属链条发出吱嘎声,老张的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每一步都像提线木偶。林夏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伤口,本该愈合的疤痕处翻着肉芽,渗出黑色液体,那气味与穹顶内的甜腻恶臭如出一辙。
小夏……老张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终于等到你了,妹妹在下面……他抬起手,指向湖中心的培养槽,指甲缝里卡着绿色的霉菌,下面有好多水,好多……
陈野突然举起从实验室带来的检测仪,屏幕显示老张周围五米内,霉菌孢子浓度超过安全值一万倍:他被真菌感染了!这些孢子能控制神经,就像冬虫夏草寄生蚂蚁!他拽住要冲过去的林夏,还记得那些尸体吗蓖麻毒素是幌子,真正的死因是孢子侵蚀大脑!
老张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脑袋猛地转向声源,浑浊的眼球锁定陈野。下一秒,他以不符合人类构造的速度扑来,指甲划过陈野的手臂,留下三道血痕。陆沉挥起工兵铲,却在接触的瞬间愣住——老张的身体像空壳般轻,防护服下露出的皮肤布满孔洞,霉菌正从伤口处生长出来。
快走!陆沉踢翻老张,拽着众人跑向升降梯。梯子通向穹顶地下层,金属门旁的铭牌写着地下淡水储备库(原903核废料处理场)。陈野用密钥卡打开门,里面是条螺旋形通道,墙壁上的辐射警示标志在应急灯下泛着红光。
通道尽头是座巨大的地下水库,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穹顶的破洞。林夏的手环突然发出蜂鸣,辐射值显示超标三百倍。难怪地下水是酸性的。陈野苦笑道,核废料泄漏污染了含水层,他们却谎称这里是绿洲,骗那些‘生态移民计划’的志愿者来当人肉过滤器……
吴敏突然指着水库中央的平台,那里有座金属舱,舱门半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电子音。林夏认出那是妹妹的智能手环提示音,她顾不上辐射警告,蹚水冲过去,冰凉的湖水刺痛双腿,裤脚迅速被染成黑色——水里悬浮着无数黑色孢子。
金属舱内,妹妹林小羽躺在医疗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管子,手环显示电量1%。她的脸色苍白,但还有呼吸,颈侧有个针孔,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色。姐……她虚弱地睁开眼,他们给我们注射了霉菌孢子,说能适应高温……但其实是让我们当宿主,培养能分解核废料的真菌……
舱外传来爆炸声,沙蝎帮炸开了穹顶气闸,枪声和喊叫声混着霉菌孢子的飞舞。陆沉守住通道入口,手中的格洛克已经打空弹匣,他捡起地上的消防斧,看着老张的尸体正在水中站起,霉菌从七窍涌出,形成诡异的人形轮廓。
陈野,启动储备库的自毁程序!林夏在医疗舱里发现控制台,屏幕上显示核废料封存装置临界值突破,倒计时48小时。陈野冲过来,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当年改建时留了爆破装置,炸开通道让酸性地下水淹没这里,就能阻止霉菌扩散!
吴敏突然指着水库水面,无数黑影在水下蠕动,那是被孢子感染的鱼类,眼球凸出,鳞片下布满菌丝。老张的尸体走进水中,霉菌在水面形成波纹,向众人逼近。林夏给妹妹注射了最后一支O2缓释剂,突然听见手环震动,收到一条陌生信号发来的信息:往水库第三根承重柱,那里有通向真正绿洲的密道。
信息附带的定位显示,密道另一端位于皖南山区深处,避开了核污染区。陆沉砍断一根生锈的钢索,砸向逼近的霉菌集群,绿色汁液溅在墙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陈野,带吴敏和孩子先走!他大喊,我来拖住这些怪物!
林夏背起妹妹,跟着陈野找到第三根承重柱,那里有个被霉菌覆盖的升降梯。当他们进入电梯时,水位已经开始上涨——陆沉炸开了水库的防水闸门,酸性地下水涌入通道,腐蚀着霉菌的躯体。电梯下行的瞬间,林夏看见陆沉靠在墙上,手中握着最后一枚手榴弹,向她露出微笑,唇语说的是:活下去。
电梯在黑暗中下降,陈野调出储备库的地质图:下面是古老的溶洞系统,地下水在那里经过天然过滤,没有核污染。他指着地图上的亮点,真正的绿洲,应该就在溶洞尽头的地下湖旁边。吴敏突然指着电梯显示屏,上面的深度计数在疯狂跳动,超过了正常的地下层范围——他们正在进入地壳更深的地方。
当电梯门打开时,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清香。前方是条宽敞的溶洞,洞顶垂落着钟乳石,石缝里生长着荧光苔藓,远处传来潺潺的水流声。林夏放下妹妹,跪在地上捧起一捧水,清凉纯净,没有任何异味。这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喝到真正干净的水。
溶洞深处传来人声,微弱却清晰。陈野举起手电筒,看见前方有几个人影,穿着褪色的蓝色制服,胸前印着国家地质勘探队字样。其中一个老者转身,林夏认出他是新闻里失踪的气候专家王教授,他的手腕上,戴着和老张相同的歪嘴笑脸吊牌。
你们终于来了。王教授走向前,身后的溶洞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湖出现在眼前,湖水倒映着洞顶的荧光植物,形成梦幻般的绿色穹顶。湖岸边,几十顶帐篷错落有致,篝火旁坐着幸存者,其中有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正在给伤员包扎——那是林夏以为已经死去的妹妹的室友,小晴。
这里是‘地衣计划’的最后据点。王教授说,我们利用天然溶洞建立生态循环系统,培养能在高温下生存的地衣,它们能吸收空气中的硫化物,释放氧气。他看着林夏怀里的妹妹,那些被注射霉菌孢子的志愿者,其实是‘生态移民计划’的实验品,而我们,才是真正的拯救者。
林夏注意到帐篷里的医疗设备,以及培养箱中健康生长的地衣,突然想起老张临终前的话:水在超市仓库——原来他想传达的,不是某个地点,而是地衣的谐音。她看向溶洞深处,那里有架升降梯通向地表,出口处的岩石上,有人用红漆画着巨大的歪嘴笑脸,旁边写着:当蝉鸣止息时,地衣将重新覆盖灼土。
身后的电梯突然发出故障警报,水位已经漫到溶洞入口,陆沉炸开的水库正在淹没上层建筑。陈野掏出从实验室带来的O2缓释剂试管,却发现液体已经变成绿色——地衣孢子正在试管内生长,与霉菌形成奇妙的共生。
我们得建立地表据点。王教授指向升降梯,地表的幸存者需要指引,就像老张他们做的那样,用标记引导人们找到这里。他看着林夏,你愿意成为我们的信使吗告诉那些在灼土上挣扎的人,希望不是海市蜃楼,而是藏在裂缝里的地衣,只要还有人愿意守护,就会重新生长。
林夏望向地下湖,妹妹正在小晴的搀扶下走向湖边,指尖划过清凉的水面,露出久违的笑容。她想起在城市观景台看见的萤火虫般的火光,那些在高温下坚持的幸存者,需要有人为他们照亮通往绿洲的路。
我愿意。她握紧手中的试管,里面的绿色液体轻轻摇晃,像封存的希望。溶洞深处的水流声与远处的钟声交织,那是幸存者用废弃钢管制作的警钟,为每一个到来的人敲响重生的序章。
第六章:地衣誓言
地下湖的晨光(其实是洞顶荧光藻的自然光周期)亮起时,林夏正在帮小晴给伤员换药。三个月未见,这个曾经胆小的大学生如今眼神坚定,绷带在她手中翻飞,熟练得像受过专业训练。在穹顶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要给感染者处理伤口。小晴低声说,指尖划过伤员颈侧的红斑,后来发现,地衣提取物能抑制霉菌孢子,你看,这些伤口在好转。
伤员的皮肤下,黑色纹路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绿色的绒毛,那是地衣与人体共生的迹象。林夏想起王教授的话:真正的生存不是对抗,而是共生。溶洞的生态系统中,地衣净化空气,人类保护地衣,形成微妙的平衡。
地表据点需要有人值守。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夏转身,看见他站在升降梯旁,身上的灼伤已经涂满地衣药膏,我和陈野打算先上去,建立第一个中转站,用老张他们的标记系统引导幸存者。他扔来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几支改良后的缓释剂,液体呈稳定的翠绿色,王教授说,这东西能让我们在地表多撑两小时。
溶洞深处传来机械轰鸣,那是勘探队在修复老式挖掘机,准备打通更多通往地表的通道。吴敏抱着已经退烧的婴儿坐在篝火旁,正听一个老勘探队员讲述如何通过蝉鸣判断地下水位——在这个声音被高温蒸发的世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成了生存密码。
我和你们一起去。林夏将妹妹交给小晴,地表的幸存者需要医疗人员,而且……她摸了摸腰间的运动相机,我要把这里的影像带出去,让更多人知道希望存在。陆沉点头,没有多说,递给她一支刻有歪嘴笑脸的信号枪——这是老张团队的标志,三长两短的枪声,代表安全据点。
升降梯抵达地表时,正午的热浪扑面而来,地表温度显示54.2℃,创历史新高。陈野调试着随身携带的大气检测仪,惊喜地发现:氧气浓度上升了0.3%!地衣正在发挥作用,只要扩大种植面积,十年内大气就能恢复正常。
他们在一座废弃的加油站建立中转站,用红色油漆在油罐上画满歪嘴笑脸。陆沉用望远镜扫过地平线,看见三个黑点在蠕动——是幸存者,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标记而来。林夏准备好医疗包,注意到中转站的阴影里,有株幼苗正在生长,叶片上覆盖着细密的地衣绒毛,这是王教授给的实验品种,能在45℃以上存活。
第一个抵达的幸存者是个年轻男孩,背着巨大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各种工具和半瓶浑浊的水。我在公路上看见你们的标记。他扯下面罩,露出晒伤的脸,胸前挂着褪色的学生证,我叫周航,机械专业的,能修发电机!
接下来的三天,中转站迎来了十七名幸存者,包括一对带着自制蒸馏器的中年夫妇,以及一个背着母亲遗像的流浪画家。林夏发现,每个幸存者都带着某种生存信物:周航的学生证、夫妇的蒸馏器、画家的画笔,这些在末日中看似无用的东西,却是他们坚持下来的精神支柱。
第七天傍晚,沙尘暴再次来袭,却比上次减弱许多。陈野兴奋地展示检测仪:硫化物浓度下降了15%!地衣正在改变大气成分,按照这个速度,两年内可能出现降雨。他的话被远处的枪声打断,三长一短——这是求救信号,不是约定的安全代码。
陆沉握紧信号枪:是沙蝎帮,他们可能追踪到了幸存者的足迹。三人在中转站周围布置陷阱,用废弃的钢筋制作尖刺,将汽油桶连接到警报系统。当二十辆越野车出现在视野中时,夕阳正把沙丘染成血色,车顶的机枪在余晖中泛着冷光。
他们人数太多,硬拼不行。林夏看着躲在油罐后的幸存者,突然想起溶洞里的地衣孢子——它们能在高温下快速繁殖,且对人体无害。她和陈野迅速调配出孢子喷雾,装在灭火器里,而陆沉则带着周航绕道敌后,准备炸毁对方的油罐车。
战斗在沙尘暴中打响,沙蝎帮的子弹打在油罐上,溅出火花。林夏按下灭火器开关,绿色孢子在风中飞舞,很快附着在袭击者的面罩上,堵塞滤气孔。对方慌乱中开枪,却看见同伴的面罩逐渐被绿色覆盖,霉菌与地衣在面罩表面展开战争。
陆沉的炸弹在油罐车旁引爆,火光映红了整个中转站。沙蝎帮的首领见势不妙,驾车逃窜,却被周航设置的钢索绊倒,越野车翻进沙坑。当幸存者们欢呼着清理战场时,林夏发现首领的手环上,刻着和妹妹相同的编号——他曾是生态移民计划的保安队长。
他们一直在追捕知道真相的人。陈野从首领身上搜出文件,里面是完整的绿洲计划报告,证实了核废料处理场伪装成绿洲的事实,但现在,地衣计划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只要我们不断扩大中转站,就能形成保护网。
深夜,林夏站在中转站屋顶,看着远处闪烁的地衣标记,像绿色的星星点缀在灼土上。她打开运动相机,记录下今天的日期:2045年7月26日,距离出发正好七天。镜头扫过正在搭建帐篷的幸存者,周航在调试发电机,吴敏在教大家识别地衣标记,陆沉则在绘制新的路线图。
第144天,我们找到了真正的绿洲。她对着镜头微笑,面罩下的汗水滴在相机上,它不在某个坐标,而在每个人愿意守护希望的心里。地衣正在生长,蝉鸣或许会再次响起,当灼土被绿色覆盖时,我们会记得,是那些在裂缝中坚持的人,让生命重新扎根。
相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来自溶洞的信息:王教授成功培育出耐高温的地衣新品种,能在55℃环境下存活,首批幼苗即将运往地表。林夏望向东方,虽然看不见日出,但她知道,属于人类的黎明,正在地衣的绒毛下,悄悄孕育。
第七章:裂缝生光
地表中转站运营的第二十天,林夏在日志里记录下第一个降雨预警。大气检测仪显示,空气中的水汽含量突破0.8%,这是半年来的最高值。周航改装的气象雷达转动着,在屏幕上勾勒出模糊的雨云轮廓——虽然只是酸性小雨,但足以让地衣幼苗的存活率提升30%。
第一种植小组准备出发。陆沉检查着众人的装备,每个队员的背包里都有五株地衣幼苗,根部裹着从地下湖带来的中性土壤。他们将前往二十公里外的废弃林场,那里的酸性土壤经过陈野的改良,勉强适合地衣生长。
队伍刚离开中转站,警报器突然响起。林夏冲向监测屏,看见东南方向的地表温度异常下降,形成一个直径五公里的低温区——这是典型的热风暴前兆,强对流天气将带来毁灭性的干热风。
通知种植小组立即返回!她抓起对讲机,却发现信号被强烈电磁干扰。陆沉当机立断,发动改装后的装甲车:我去接他们,你留在中转站,启动所有地衣培养箱的防护程序。他的车刚驶出五百米,天空突然裂开,橘红色的干热风夹杂着碎石砸向地面,风速超过12级,相当于超强台风。
中转站的铁皮屋顶被掀起,林夏带着幸存者躲进地下储物室,听着上面传来金属变形的巨响。她数着秒数,突然想起溶洞里的地衣培养舱,那里有王教授最新培育的灼土一号,能在60℃下存活,但需要稳定的湿度。
陈野,带几个人去加固通风口!她指挥周航启动备用发电机,吴敏,把幼苗转移到防辐射箱,热风暴会携带大量紫外线!当储物室的灯光亮起时,她看见墙上的歪嘴笑脸标记被气浪剥落,露出下面的一行小字:每个裂缝都是光的入口——不知哪位幸存者留下的,字迹稚嫩却坚定。
热风暴持续了三个小时,当林夏爬出土窖时,中转站已成废墟。装甲车歪倒在沙地里,陆沉正搀扶着受伤的种植队员返回,他的左臂被铁皮划伤,鲜血染红了袖口,但怀里紧紧抱着装着地衣幼苗的保温箱。
林场没了。他喘息着说,但幼苗保住了。陈野检查着大气数据,突然惊呼:水汽含量升到1.2%!热风暴虽然破坏地表,但把地下湖的水汽卷上了高空,可能形成降雨!他指向东南方,那里的云层正在聚集,呈现出不同于硫化物的灰白色。
午夜时分,雨滴终于落下,虽然带着轻微的酸性,但触感清凉。幸存者们站在空地上,张开嘴巴迎接这半年来的第一场雨。林夏看着地衣幼苗在雨中舒展,叶片上的绒毛吸收着水分,渐渐透出荧光。妹妹小羽站在她身边,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姐,你看,它们在发光。
降雨持续了十二小时,留下的水洼里,地衣孢子开始萌发。第二天,周航在中转站废墟旁发现了奇迹——被热风暴撕开的地表裂缝中,渗出清澈的地下水,这是地衣根系吸收空气中的水分,软化了土壤,让地下水得以渗透。
这是连锁反应的开始。王教授通过地下通讯系统传来消息,地衣不仅净化空气,还能修复土壤,促进水循环。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要在每个中转站建立微型生态系统,让裂缝变成绿洲的起点。
随着降雨的消息传开,更多幸存者循着歪嘴笑脸标记赶来。中转站扩建为小型据点,周航设计了太阳能蒸馏器,吴敏建立了儿童庇护所,就连流浪画家也用烧剩的颜料,在每座建筑物上画满绿色的地衣图案,成为指引方向的路标。
第四十天,林夏带着新的队伍前往城市废墟,准备建立第二个据点。临行前,她将运动相机留给妹妹,里面存满了从出发到现在的所有影像,包括老张的标记、穹顶的真相、地下湖的希望。等我们老了,要把这些放给孙子看。小羽笑着说,眼中闪烁着和地衣一样的荧光。
城市里,高温融化的柏油路已经开裂,裂缝中长出星星点点的地衣。林夏蹲下身,指尖触碰那微小的绿色,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微弱的蝉鸣——不是蝉蜕的空壳,而是真正的生命之音,虽然嘶哑,却充满力量。
你听见了吗她问身边的陆沉。男人点头,嘴角扬起少见的微笑:蝉鸣止息的地方,地衣正在生长。而地衣生长的地方,生命终将复苏。他们看着彼此,无需多言,因为在这片灼土上,他们早已成为彼此的裂缝,让希望的光照进现实。
当天夜里,新据点的篝火升起,二十个歪嘴笑脸标记在废墟中闪烁。林夏在日志里写下:第163天,蝉鸣复起。原来希望从不是宏大的奇迹,而是无数微小的坚持,在裂缝中扎根,在灼土上发光。我们种下的不是地衣,而是让世界相信,即使在最炽热的绝望里,也能长出清凉的未来。
第八章:灼土新生(上)
2045年10月1日,地表温度42.7℃
林夏站在新建的生态监测塔上,看着下方蔓延的绿色。三个月时间,地衣覆盖面积扩大到二十平方公里,曾经的焦土上,星星点点的植被正在复苏,其中不乏耐高温的仙人掌和骆驼刺,它们与地衣形成共生系统,牢牢抓住每一寸土壤。
首个自然降雨周期形成。陈野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监测塔的气象雷达显示,皖南山区上空正在形成积雨云,王教授说,这是地衣大规模释放氧气引发的连锁反应,大气中的水汽饱和度达到临界点。
中转站已经扩建为地衣城,中心广场上矗立着老张的雕像,底座刻着他留下的歪嘴笑脸,旁边是用废弃钢筋拼成的蝉鸣图案。妹妹小羽在广场角落的医疗站忙碌,她发明的地衣药膏能快速愈合灼伤,成为幸存者的必备药品。
陆沉带着勘探队归来,背包里装着从更深溶洞发现的新物种——发光蕈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