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雪满庭 > 第一章

江南的雪总带着股子黏腻气,苏晚跪在沈宅青石板上时,膝头已被冰水浸透。她仰头望着朱漆大门上的鎏金喜字,喉间泛起腥甜——这是这个月第三次咳血了,比陈医生说的早了半个月。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喜服的男人立在光影里,墨色长发用玉冠束着,眉间是她熟悉的冷冽。沈砚之弯腰替她拂去肩上落雪,指腹擦过她泛青的眼角:晚晚,别闹了,今日我娶亲。
苏晚第一次见沈砚之,是在七岁那年的冬夜。
她攥着母亲的衣角躲在巷口,看着穿藏青棉袍的男人被一群黑衣人拖进沈宅。母亲浑身发抖,指甲几乎掐进她的小臂:晚晚,记住那个男人,他叫沈明川,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
后半夜,沈宅突然起火,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苏晚被母亲推进衣柜时,看见翻墙进来的少年,他鬓角沾着血,怀里抱着个雕花匣子,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极了沈明川。
嘘。少年把匣子塞进衣柜最深处,指尖蹭过她发顶,有人问起,就说没见过我。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沈明川有个私生子,叫沈砚之。
后来的十年里,苏晚成了沈砚之的小尾巴。他在巷口说书人那里赊《西厢记》,她就去米铺偷米票换钱;他翻墙去戏班学武生身段,她就蹲在墙根望风,被巡夜的保长抓住时,硬是咬着牙没供出他。
十五岁那年冬至,沈砚之带她去城隍庙看雪。他蹲在台阶上给她编花环,指尖冻得通红:等我攒够了钱,就带你去北方看真正的雪,那里的雪能没过膝盖,踩上去咯吱响。
苏晚把冻僵的手塞进他袖管,望着他睫毛上的雪花笑:砚之哥哥骗人,你去年说要带我去西湖看龙舟,也没去成。
他忽然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少年眼里映着万家灯火,比天上星子还亮:等我入了沈宅族谱,有的是银钱带你去看遍山河。
那时她不懂他眼底的暗涌,只觉得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像把火,要烧穿她整个青春。
沈砚之入沈宅那天,江南下了十年不遇的大雪。
苏晚躲在送亲的花轿里,看着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红披风被风雪卷得猎猎作响。三日前,沈明川派人送来聘礼,说是沈砚之要娶苏家养女为妻,全了十年主仆情分。
晚晚,这是你接近沈明川的最好机会。母亲把凤冠按在她头上,珍珠流苏硌得她额头生疼,你父亲当年就是替沈明川顶罪死的,如今他心脏病发命不久矣,只要你拿到沈氏集团的机密文件——
拜堂时,沈砚之忽然按住她要触地的头。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呼吸拂过她耳垂:委屈你了,小骗子。
洞房花烛夜,他醉醺醺地撞开房门,手里攥着半瓶白酒。红盖头被扯掉的瞬间,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血色,像极了那年沈宅起火时的火光。
苏晚,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会演。他掐住她下巴,酒气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当年我藏在你家衣柜里的账本,是不是你母亲交给沈明川的
她浑身发冷,这才明白他为何突然娶她。十年前那场火,沈明川为了销毁贪污证据纵火烧宅,却没想到私生子早已把账本转移。而她母亲,不过是个替沈明川洗白的棋子。
砚之哥哥,我没有——
别叫我哥哥。他扯开她衣襟,指腹碾过她心口的朱砂痣,你这儿,可比你母亲的心肠热乎多了,沈明川那老东西,是不是很喜欢
剧痛从下腹传来时,她终于哭出声。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红盖头掉在炭盆里,火星子溅在她脚背上,竟比他的体温还烫。
婚后第三日,沈砚之带回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巴黎时装周新款大衣,卷发上别着碎钻发卡,看见苏晚时笑得温婉:这就是弟妹吧我是砚之的未婚妻,林知语。
苏晚的手攥紧了茶盏,指甲刺破掌心。她想起昨夜沈砚之趴在她耳边说的话:沈明川要我三个月内让你怀上子嗣,不然就把我生母的骨灰从祖坟里刨出来。
知语是我在美国的同学。沈砚之替林知语披上毛毯,指尖划过她锁骨,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你以后多担待些。
林知语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沈砚之立刻把她抱进怀里,从西装内袋掏出药瓶。苏晚看着那熟悉的药瓶,心口猛地一滞——那是她每日都要吃的硝酸甘油,瓶身上还留着她去年贴的樱花贴纸。
砚之,我好像又看见你生母了,她站在窗外的梅树下,朝我笑……林知语的声音越来越弱,沈砚之抱她上楼时,踢翻了她脚边的炭盆。
苏晚蹲在地上捡碎炭,忽然看见书桌下露出一角泛黄的纸页。她伸手去够,指尖触到熟悉的字迹——是她十五岁那年写给沈砚之的情书,末尾还画着个羞赧的小人。
好看吗沈砚之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皮鞋碾过她指尖,这是知语替我抄的《长恨歌》,她的字,比你好看多了。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领口沾着林知语的口红印,像道新鲜的伤口。喉间又泛起腥甜,她慌忙用袖口掩住,却被他一把扯开。
怎么,看见我碰别的女人,就这么难受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张开嘴,让我看看,是不是又咳血了
温热的液体溅在他手背上时,他终于变了脸色。苏晚看着他慌乱地翻找药瓶,忽然笑出声——原来他不是全然无情,只是这情,从来都给错了人。
苏晚,你敢死试试他把她按在墙上,呼吸灼热,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母亲送去和你父亲作伴,让他们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她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那年城隍庙的雪。他说要带她去北方看雪,如今她怕是等不到了——陈医生说,她的先天性心脏病已经到了晚期,撑不过这个冬天。
砚之哥哥,她伸手抚过他眉骨,像从前那样替他拂去雪花,我们和好吧,就当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林知语住院的那晚,沈砚之醉得人事不省。
苏晚把他扶进卧室时,他忽然抓住她手腕,按在床头柜上。月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脸上,胡茬蹭过她掌心,像某种温柔的刑罚。
晚晚,他闭着眼呢喃,指尖探进她衣襟,别离开我,别像母亲那样……
她浑身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时叫她的名字。指甲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沈明川书房第三排书架,最里面有个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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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之,我带你去看样东西。她轻声哄他,替他披上外套,是你生母的遗物,我藏了十年。
沈宅的积雪没过脚踝,她领着他走向后院的梅树。十年前那个雪夜,她就是在这里看着他翻墙离开,怀里抱着那个雕花匣子。
就在树下。她蹲下身,用手扒开积雪,你生母临死前,把这个交给我母亲,说里面有沈明川贪污的证据……
话没说完,她忽然被他按在树干上。沈砚之的指尖掐住她咽喉,眼里是刺骨的冷:所以你母亲才会把账本交给沈明川,让他脱罪你们母女俩,真是好手段。
喉间的窒息感让她眼前发黑,咳出的血滴在他手背上,像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她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在听见脚步声时,立刻换成了嫌恶的神情。
砚之,你在做什么林知语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廊下,快放开她,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沈砚之猛地后退半步,像是被烫到。苏晚滑坐在雪地上,看着他奔向林知语的背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验孕报告——那上面明明写着未受孕,可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
晚晚,对不起。林知语被扶回房间时,忽然回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其实砚之很在乎你,只是他母亲当年是被沈明川逼死的,他……
知语!沈砚之的呵斥打断了她的话。苏晚望着紧闭的房门,慢慢蜷起身子——原来他恨的从来不是她,而是沈明川,还有那个替沈明川卖命的母亲。
后半夜开始发烧,她迷迷糊糊地爬向医药箱,却碰倒了沈砚之的公文包。一叠文件散落出来,最上面是份股权转让协议,转让人一栏签着沈明川,而受让人,是林知语。
喉间的腥甜突然变成刺骨的冰,她终于明白为何沈砚之要带林知语回家——沈明川早已把财产转移,而他,不过是个用来稳住她的棋子。
苏晚,你在做什么沈砚之不知何时进来,踢开她手边的文件,我说过,不准碰我的东西。
她抬头看他,忽然笑出声。原来他们都是棋子,被沈明川攥在掌心的棋子。而她,还傻傻地以为能靠孩子留住他。
砚之哥哥,她扯住他裤脚,咳出的血染红了他鞋面,我带你去北方看雪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像从前那样……
够了!他甩开她的手,眼里是压抑的怒火,你以为装病就能留住我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房门重重摔上时,她终于哭出声。窗外的梅树被风雪压弯了枝,她想起母亲说过,人濒死时能看见往生的路,路的尽头有盏灯,照亮前世今生的冤孽。
她摸出枕头下的病历单,指尖抚过晚期两个字。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替母亲还债,替父亲赎罪,用这条命,换沈砚之的自由。
沈明川咽气那天,江南下了场罕见的太阳雪。
苏晚站在灵堂外,看着沈砚之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林知语穿着素白旗袍,时不时替他擦去额角的汗,模样端的是贤妻良母。
苏小姐,老爷临终前想见您。管家忽然出现,把她领到书房。沈明川躺在太师椅上,形容枯槁,看见她时忽然笑了:像,真像你母亲……当年她也是这样,眼睛里含着水,像只受惊的小鹿。
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个男人害死了她父亲,逼死了沈砚之的母亲,如今却像个慈父般看着她。
沈氏集团的账目,都在那个暗格里。他指了指书架,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告诉砚之,我把股份转让给知语,是为了保护他……当年那些人,还在盯着沈家……
话没说完,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替我告诉砚之,他母亲不是我逼死的,是她自己跳的井……她到死都不肯原谅我……
沈砚之冲进书房时,沈明川的手还攥着她手腕。他眼里燃起怒火,一把扯开她,拳头重重砸在她小腹上:苏晚,你就这么急着拿遗产连死人都不放过!
她蜷缩在地上,感受着下身涌出的热流。原来孩子真的存在,只是她一直不知道。喉间腥甜翻涌,她却笑了——这样也好,不用再挣扎着活下去了。
砚之,她流血了……林知语的惊呼声传来,沈砚之终于变了脸色。他抱起她时,她听见他慌乱的心跳,像那年城隍庙的鼓点。
晚晚,坚持住,我们去医院。他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替她擦去嘴角的血,你不会死的,我不准你死……
她想告诉他,沈明川临终前的话,想告诉他,孩子还在,想告诉他,她从来没有骗过他。可喉间涌上来的血堵住了声带,她只能望着他泛红的眼眶,慢慢合上眼睛。
昏迷前最后一刻,她听见林知语的哭声:砚之,医生说她流产了,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再次醒来时,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沈砚之趴在床边,头发乱得像团草,胡茬几乎遮住半张脸。她动了动手指,他立刻惊醒,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晚晚,你醒了要不要喝水想吃什么我去买……
她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紧张地替她包扎伤口。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只是被仇恨蒙了眼。
砚之,沈明川死前说……
别说了,先养病。他打断她,替她掖好被子,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北方看雪,我已经订好了机票,下个月就走。
她愣住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想哭。原来他一直记得那个约定,原来他不是不爱她,只是用错了方式。
好。她点头,伸手抚过他眉骨,砚之哥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忘了那些恩怨,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他身子猛地一僵,眼底的温柔瞬间结冰。她看见他从西装内袋掏出张纸,缓缓展开——是份离婚协议书,甲方一栏已经签了字。
知语怀孕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把刀,剜进她心口,沈明川的遗产需要嫡亲血脉继承,所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那些话的,只记得他说对不起时,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离婚协议书上的钢笔字洇了水,像她十年前写的情书,被雨水泡得发皱。
砚之哥哥,她扯住他袖口,笑得格外平静,最后求你件事,陪我去趟城隍庙吧,就当是……送别。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头。雪越下越大,城隍庙的台阶积了厚厚的雪,她踩着他的脚印往上走,像小时候那样。
砚之哥哥,你看,雪没过膝盖了。她转身对他笑,喉间的腥甜越来越浓,你说过要给我编花环的,还记得吗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她发顶,眼里是她熟悉的温柔。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城隍庙的屋脊上站着个人,手里举着杆猎枪,枪口正对准沈砚之。
小心!她猛地扑过去,替他挡住了那颗子弹。剧痛从心口传来,她却笑了——原来她也能像母亲那样,为了爱的人去死。
晚晚!沈砚之的呐喊被风雪撕碎,他抱着她往医院跑,血滴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红梅。她望着他慌乱的脸,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砚之哥哥,她费力地抬起手,替他拂去睫毛上的雪花,沈明川说,你母亲不是他逼死的……还有,我爱你,从七岁那年就开始了……
他的眼泪砸在她脸上,比雪还凉。她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看见城隍庙的灯笼被风雪吹灭,终于闭上了眼睛——这次,她真的要去看北方的雪了,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沈砚之抱着苏晚冲进急诊室时,她的白毛衣已经被血浸透。
患者心脏中枪,需要立刻手术!护士推着床跑向手术室,他想跟进去,却被拦在门外。走廊的灯忽明忽暗,他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血,忽然想起那年沈宅起火,他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躲进她家衣柜。
沈先生,这是从苏小姐口袋里找到的。警察递来个密封袋,里面是张病历单和半封信。他手抖得厉害,费了好大劲才看清上面的字:
砚之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对不起,骗了你十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生母的事,她是为了保护账本才跳的井,而我母亲,不过是沈明川的棋子。原谅我不敢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怕你知道后,连最后的温柔都不肯给我……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他想起她在雪地里的笑,想起她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原来她早就知道他的计划,知道他接近她是为了报仇,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当了十年棋子。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摘下口罩时摇了摇头:子弹穿过心脏,送来时已经没了心跳……沈先生,节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太平间的,只记得掀开白布时,她脸上还沾着雪花,像睡着了一样。他替她拂去雪花,指尖触到她心口的朱砂痣,忽然想起新婚之夜,他说过的混账话。
晚晚,对不起,我错了……他把她冰冷的手贴在脸上,眼泪砸在她手背上,我带你去北方看雪好不好你说过要穿红色的斗篷,在雪地里打滚……
手机忽然响起,是林知语的号码。他想挂断,却听见她惊慌的哭声:砚之,不好了,沈明川的秘书带着记者来了,说苏晚才是沈明川的亲生女儿,遗产应该由她继承……
苏晚的葬礼在冬至那天。
沈砚之替她穿了件红色的羊毛裙,那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舍不得穿。灵堂外飘着细雪,他跪在蒲团上,望着遗像里她温婉的笑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眼里的惊慌。
沈先生,这是苏小姐的遗物。管家递来个雕花匣子,正是十年前他藏在衣柜里的那个。匣子里除了账本,还有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致砚之哥哥——苏晚。
他翻开第一页,是她十三岁那年的字迹:今天看见砚之哥哥和巷口的阿巧说话,心里酸酸的,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吃醋。
后面的每一页都写满了关于他的点滴:他第一次带她去看电影,他替她挡住混混的拳头,他在她生日时送的糖炒栗子……最后一页停在三个月前:砚之哥哥说要带我去北方看雪,可是陈医生说我的病撑不过冬天,怎么办,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雪呢……
喉间忽然涌上剧痛,他弯腰咳嗽起来,掌心染上猩红。林知语慌忙递来纸巾,却被他推开。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还是陪着他演了这场戏,直到用生命替他挡住那颗子弹。
砚之,你怎么了林知语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先去医院看看吧,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他没理她,只是抱着日记本走向后院的梅树。雪落在梅枝上,像极了她咳血时的模样。他用手扒开积雪,忽然摸到块冰凉的金属——是枚银戒,戒面上刻着晚字,正是他准备在北方求婚时用的。
手机忽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沈明川的死不是意外,是林知语换了他的药。
他猛地转身,看见林知语正对着手机笑,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原来她早就知道沈明川的财产转移,早就知道苏晚是沈明川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推苏晚去死。
砚之,你怎么了林知语发现他在看她,慌忙收起手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滚。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沈家人,永远都不是。
她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砚之,你听我解释,我都是为了我们……
滚!他抓起梅树上的积雪砸向她,雪粒混着冰晶划过她脸颊,如果晚晚没死,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林知语捂着脸跑开时,他忽然听见梅树后传来脚步声。转头望去,只见管家扶着位白发老妇走来,那老妇看着他,眼里泛起泪光:砚之,你母亲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那是封泛黄的信,母亲的字迹娟秀工整:砚之,若你看到这封信,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别恨你父亲,他是被人陷害的,真正的凶手是……
信的末尾被火烧过,只剩下林字的残片。沈砚之忽然想起林知语的英文名,Linda,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弱不禁风的女人,原来才是幕后黑手。
三年后,北方某座小城。
沈砚之站在雪地里,望着远处的教堂。今天是平安夜,教堂外挂满了彩灯,孩子们追逐着堆雪人,笑声传得很远。
爸爸,你在看什么五岁的小女孩扯着他衣角,发顶的绒球随动作晃来晃去,妈妈说等下要带我们去吃烤火鸡。
他弯腰抱起女儿,指尖拂过她眉间的朱砂痣——那是苏晚留给他的最后礼物,用生命换来的试管婴儿。爸爸在等一位老朋友,他亲了亲女儿额头,等她来了,我们就去吃火鸡,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忽然指向远处:爸爸你看,那位阿姨的围巾和我的好像!
雪地里,穿着红色斗篷的女人正朝他们走来。她的围巾上绣着樱花,和女儿的一模一样。沈砚之的呼吸忽然停滞,看着她越来越近,心跳得像少年时那样快。
沈先生,好久不见。女人摘下墨镜,眼底是他熟悉的笑意,我叫苏雪,是来接我妹妹回家的。
他愣住了,看着她身后推着轮椅的护士,轮椅上的女孩戴着氧气面罩,却笑得格外灿烂——那眉眼,像极了苏晚。
晚晚她……他声音颤抖,不敢问下去。
苏雪叹了口气,替妹妹拢了拢毛毯:医生说她活不过十八岁,所以我带她来看看北方的雪。对了,她叫苏念,念叨的念。
轮椅上的女孩忽然伸出手,掌心躺着枚银戒,戒面上刻着砚字。沈砚之忽然想起十年前的城隍庙,想起她替他挡子弹时的笑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雪越下越大,他替苏念披上外套,指尖触到她心口的起搏器——那是苏晚留给他的另一份礼物,用自己的心脏,换了妹妹的新生。
砚之哥哥,苏念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姐姐说,雪满庭时,相爱的人会重逢。
他望着漫天飞雪,想起苏晚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有来生,我要做北方的雪,落在你肩头,再也不化。
远处的教堂响起钟声,苏雪替妹妹戴上红色手套,朝他笑:沈先生,要一起堆雪人吗
他点点头,握住苏念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雪落在他们头上、肩上,像极了那年江南的春信——原来有些爱,真的能跨越生死,在雪满庭时,重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