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其它小说 > 阴湿反派他脑补恋爱剧本 > 血色海棠(六)


"你说真正的诗画去了哪里?"长鸢被那股力量吸进脚下这神秘的地方,面前只有一块像镜子的圆形水雾,其余皆是没有尽头的黑暗虚无。

闻玉抬脚走过去,指尖触到那水雾,竟是能伸进去的空间。

“进去或许能找到答案。

”他先行一步抬脚过去,结果走进去后,长鸢却傻了眼。

他们怎么又回到了城主府?“大概是那花妖的记忆。

”闻玉抬头,意识到了他们现在的视角所在提醒长鸢。

她点点头,才明白过来。

这时的海棠花还未化形,只到了能够视物的阶段。

然后长鸢看到了幼时的隋清陵。

……隋清陵是隋家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丫鬟所生却深得隋越喜爱。

那丫鬟在生下他之后就死了,隋越爱惜是个男孩,所以隋清陵出生后就寄养在大房膝下。

他知晓自己庶出的身份,因而自小就比旁人努力。

大房表面仁善,背地却佛口蛇心。

隋清陵惯是会看别人眼色过日子,所以只期盼父亲从商铺回来,将他高高举起之时的夸赞。

那年冬日,幼时的隋清陵从府外捡回个差点被大雪冻死的小姑娘。

给她赐名叫诗画,与府内另外三个丫鬟正好凑了个琴棋书画,他觉得这样才算圆满。

可是好景不长,大房的孩子带着父亲的期待出生了,父亲为他取名叫隋冠清。

下人们之间的闲聊无一不在戳着隋清陵的脊梁骨,说城主府的嫡长子一出生,他马上就会落得个弃之杂草的地步。

这些话一一听进隋清陵的耳朵,他面上风轻云淡,内心却恐慌自己今后的处境。

果不其然,隋清陵被送回了生母的院子。

起初隋越还常来看他,给他带礼物,教习功课。

可随着年岁增长,二房三房的孩子出生,只有隋清陵永远的被留在了这里。

他安慰自己父亲事务繁重,应当体谅。

府上的下人会审时度势,隋清陵没有生母倚仗,生活难免变得艰辛起来。

残羹冷炙,被人欺辱是常有的事。

隋冠清被娇宠长大,性格顽劣跋扈,他看中了隋清陵养的兔子,便说什么也要抢夺过来。

隋清陵从前不愿争,也不屑于去争,可唯独那只兔子他不想给隋冠清。

那是他第一次鼓足勇气,把隋冠清狠狠推倒在地,换来了大房严厉的惩罚。

冬日大雪他被罚跪,膝盖痛得像有刀子在剜,腿边还有那只割断喉管流血而死的兔子。

雪下得很大,被狂风席卷,吹得隋清陵睁不开眼睛。

大房主母怒不可遏,“你在我院里长到这么大,锦衣玉食何时亏待过你!?冠清是做了什么错事你要这样对他?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那就在这给我跪到天明,没我的吩咐不准起来!”她手上的茶杯重重摔在他面前,碎片溅起划破隋清陵手背,丝丝密密的刺痛。

而父亲听说此事也只是让她们自己处理,全然不管隋清陵的处境如何。

他一袭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色乌青。

昏倒的最后一刻,眼前重影看见了诗画的脸。

那是隋清陵把诗画捡回来后第二次见到她。

于是在往后,隋清陵早上开门时总会发现不知是谁放的食盒。

有时是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有时是干净的剩菜。

他起了个大早,就抓住了每天都来送饭的诗画。

少女窘迫红了一张脸,像做错了事把头低的快要杵进地里,粗布衣摆因紧张被双手绞的皱乱。

“为什么?”“少…少爷对我有恩,还给我名字,不然我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

”诗画声音小小的。

隋清陵望着她骨瘦如柴的手腕,叹了口气,“不用再给我送饭了,我不会吃的。

”诗画错愕抬头,闻着食盒里的饭香咽口水。

少爷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决定明天给少爷带更好吃的东西,这样少爷就会喜欢了吧。

诗画只好每天在围墙下偷偷观察,可他那天说了不吃就真的再也没吃过。

她心情有些低落转身打算回去,却不知少爷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塞给她一包油纸包的点心。

她震惊,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路上捡的,我不爱吃这些甜食,送给你。

”隋清陵揉揉藏在背后的手腕,因给人抄了两晚书卷这时还在隐隐作痛。

他说完就没再理会诗画的反应,转身步伐极快离开了。

诗画楞在原地,手里的点心沉甸甸,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吃到如此香甜的点心。

她觉得少爷这样光风霁月的人是不该住在那破败的小院里的。

比起府上另两位公子,他应该值得更好的。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隋清陵逐渐与她熟悉起来,少年时期的感情尤为真挚。

隋清陵被人欺负,她红着眼睛为他上药;隋清陵被罚不吃饭,她也跟着饿肚子给他带鸡腿。

诗画最大的愿望就是隋清陵有一天能离开这吃人的城主府。

那日是诗画的生辰,他见诗画头上素净,在下学堂后用身上仅有的铜钱买了根木簪,从后门回去时却被府上几个小厮堵住去路。

他不想与他们过多交涉,低头不语,只想快点回去把簪子给诗画。

那几个小厮存心不想放过他,看见他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相视一笑。

“清陵少爷手里拿了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的,不给大伙看看?”他绕着隋清陵看了一圈,趁他不备一把抢了过来。

“呦,我说是什么宝贝,原来是给哪个小丫鬟的簪子,少爷这是看上谁了?”那小厮淫邪一笑,举起簪子细细端详。

隋清陵面色不虞,“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啊。

““咱们主仆一场,我今天心情好,你要是能从这钻过去呢,我就给你。

”说完岔开腿,挑眉示意隋清陵,几人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刺耳。

他眼底漆黑,不说话。

生气的样子与隋越有九分像,那小厮有点打怵,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城主早就把这隋清陵忘在脑后了。

扬了扬下巴,得意道:“看什么看,不想要了是吧?那我可拿走了,快点啊,钻还是不钻!?”他扬了扬手中的簪子,一副转身要走的模样。

隋清陵袖下双手紧握成拳,站的挺直,夕阳打在身侧落下投影。

他撩起长袍跪伏在地,后背弯的几乎像要折断。

然后一步一步爬了过去。

口哨声和哄笑声不绝于耳,那根木簪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他脚下。

“要我说啊,这主子一旦落魄,真就还不如外面一条看门狗呢!”“哈哈哈哈谁说不是呢……”,几个小厮取完乐子一哄而散了。

隋清陵捡起簪子,用衣袖的里层将簪子擦了又擦,直到看不见一丝灰尘。

他轻笑起身,打算去找诗画,却在抬头之时脸上的表情凝固,笑容僵在嘴角。

诗画站在不远处,看不清表情,隋清陵有些发抖,巨大的耳鸣声将他包围。

可诗画只是蹦蹦跳跳跑过来,笑得灿烂,“少爷怎么才回来,诗画刚想去找您就在这遇到少爷了。

”她面色无异,隋清陵松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

“给你的生辰礼物。

”隋清陵声音有些沙哑,“不要嫌弃,等我以后会送给你更好的。

”他把手展开递到诗画面前,带着点点汗湿。

诗画盯着他手中的木簪,半天没说话。

突然憋红了一张脸,连脖颈处都冒起青筋。

隋清陵想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面前的姑娘却猛地嚎啕大哭起来,声音之大简直要将隋清陵的耳朵震聋。

他从没见过诗画哭,即使是在府内犯错被人打得浑身都是伤,诗画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隋清陵叹气,轻柔擦去她脸上的泪,“哭什么?”诗画摇摇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泪水像四月连绵的雨。

她没读过书,自己的名字也是少爷教她写的,诗画不懂自己为什么哭,但只看见少爷为了一根木簪跪倒在他人脚下,她的心就难过得像要死掉了一样。

在这之后隋清陵更加勤奋刻苦,夜夜学到三更天为迎接四月的府试,他希望能带着诗画一起离开这里。

他想了很多,等以后有了钱,就送给诗画比现在更好的东西,让诗画不再为奴为婢,让她去做自己想要做的。

让她自由。

可天不遂人意,不知是谁告发了诗画日日偷来隋清陵的院子,以及隋清陵送她的簪子。

隋清陵只记得那夜的雨很大,他几近流干了这一生的泪。

诗画身为丫鬟不知廉耻勾引少爷,被拉下去处死。

他双腿跪地,卑微的拽着隋越的衣袍一角,浑然不知额头磕的鲜血淋漓。

四周的人位居高座,睥睨看着他的丑态。

眼前的视线模糊,他突然想起年幼时的那只兔子,也是如同今日。

他这一生漂泊伶仃,一无所有,连唯一的诗画也留不下。

他声嘶力竭求了隋越一遍又一遍,隋越看向他,只是说了一句,“再不济你也是城主府的少爷,同丫鬟苟合的事传出去让我的脸往哪搁。

”就挥手让人把诗画带了下去,隋清陵疯了一样往外跑,被身后的家仆用罚杖打断了双腿。

他声音凄厉,额头血色与泪水混杂一起额外恐怖,“我求求你们,让我跟她换!!该处死的人是我啊!!!”隋清陵用力朝外爬去,“求你让我再看她一眼啊……”他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抓住。

大雨倾泻而下,一根木簪滚落到他手边。

他仰躺在地,又哭又笑,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下人将他带回院子关了起来。

诗画被埋在了那棵海棠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