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生辰,本该是及笄之年,金钗玉暖,锦绣铺陈。
我名苏玲珑,父镇北疆,母仪宛州,兄长将才,我是苏家捧在掌心的明珠,天真以为岁月静好,山河永固。
然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通敌叛国的污名,如墨泼下,污了苏氏满门忠烈。
冲天的火光,焚尽了百年府邸,映红了母亲不屈的眼,她于烈焰中吟罢诀别诗,引颈自刎,血溅门楣。
父亲兄长被缚刑场,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苏府三百余口,老弱妇孺,皆为焦土,或成刀下亡魂。
金銮殿上,有人轻笑,语带阴寒:苏家斩草,需除根。
那笑声,如淬毒的刀,一寸寸剜入我五脏六腑,刻入骨髓深处。
我于死人堆里,踩着族人的血与骨,从地狱边缘爬起。
锦衣玉食的苏玲珑死了,死在那场弥天大火里,死在亲人的血泊中。
从此世间,唯有陌珩。
我踏入无念山,那收容世间至恨至怨之人的幽冥之地。修罗刹暗术,习万人敌兵法,磨利爪牙,淬炼心肠。
七年饮冰,卧雪尝胆,难凉胸中那腔翻腾的热血,那焚心蚀骨的恨意。
玲珑心已死,只余熊熊怒火,足以燎原。
这锦绣河山,这腐朽朝堂,这欠我苏氏满门血债的仇寇——
等着我,陌珩。
我将一步一步,踏碎这虚伪的太平,搅动这浑浊的天下。
我将以玲珑为刃,以怒火为锋,亲手踏碎凌霄,血债,必将血偿!
1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将昔日煊赫的宛州苏府,连同我的过往,一并焚为灰烬。
我在一个雨夜,被府里的老家仆拼死送出城,他将我藏在运送泔水的木桶里,自己则引开了追兵,再无音讯。
泥泞、恶臭、刺骨的寒冷,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是我对自由最初的记忆。
我不知道逃了多久,只记得漫无目的地向北,向着传说中极北苦寒之地,那片朝廷鹰犬也罕至的荒芜。
支撑我的,唯有仇恨。
那金銮殿上的笑声,母亲决绝的眼神,父兄临刑前的怒吼,三百余口族人的惨死……一幕幕,如烙印般刻在我灵魂深处。
终于,在我几乎冻毙于风雪之中时,我找到了传说中的无念山。
那并非一座实体山峦,而是一个隐匿于世外的组织,一个收容被仇恨吞噬、被命运抛弃之人的所在。
接引我的人,是个面覆寒铁面具的女子,她问我:入无念,斩尘缘,断过往,前路唯剩复仇,你可愿
我看着她眼中与我相似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恨意,点头,声音嘶哑却坚定:我愿。
从此,你名陌珩。
苏玲珑,已死。
活下来的,是为复仇而生的鬼魅,陌珩。
无念山的规矩严苛到残酷,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这里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只看实力。
武学、兵法、权谋、毒术、易容、暗杀……所有能杀人、能覆国的技艺,皆是必修课。
最初的日子,我遍体鳞伤,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但我活了下来。
每一次倒下,眼前浮现的都是苏府冲天的火光。
每一次濒死,耳边响起的都是那淬毒的笑声。
恨意,是支撑我站起来的唯一力量。
我开始崭露头角,我的冷静、我的狠戾,让许多同门心惊。
他们不知道,这冷静之下,是怎样一片岩浆翻滚的内心。
我将苏玲珑的温婉、天真、对世间一切美好的向往,亲手埋葬。
取而代之的,是陌珩的隐忍、算计、和对仇敌不死不休的执念。
七年。
整整七年。
我从一个连刀都握不稳的世家贵女,蜕变成了无念山最出色的弟子之一。
我的剑,快过风。
我的谋,深过海。
我的心,冷过冰。
师父,无念山的主人,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真容的神秘存在,他最后召见我。
陌珩,你的恨意已成气候,可下山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
山下的世界,比无念山更残酷,你的仇人,位高权重,手握山河。
你,准备好了吗
我跪在黑暗中,背脊挺得笔直,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弟子,时刻准备着。
好。师父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莫名的意味,去吧,搅动那风云,看看你这玲珑怒火,能否真的踏碎山河。
但记住,无念山,是你最后的归处,也是你最利的刀鞘。
我叩首,转身,走出了这困锁我七年、也重塑我七年的无念之地。
山外,阳光刺眼。
我抬手遮了遮,仿佛要将那残留的温暖也一并隔绝。
京城,我回来了。
谢澜安,还有那些参与构陷苏家的魑魅魍魉,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2
京城繁华依旧,车水马龙,歌舞升平。
只是这太平盛世的表象下,掩盖了多少肮脏与龌龊。
我没有立刻回到这权力的漩涡中心。
我知道,仅凭无念山传授的技艺和满腔恨意,不足以撼动根基深厚的仇敌。
我需要力量,看得见摸得着的力量。
兵权。
这是乱世中最可靠的东西。
于是,我没有选择潜入京城成为某个权贵府邸的幕僚或杀手。
我去了北境。
那个曾经由我父亲镇守,如今却烽烟四起的边关。
我化名陌珩,凭借在无念山伪造的清白背景和一身过硬的武艺,以及对北境地理、民风、乃至敌国习性的惊人熟悉(这些,是父亲从小教导我的),成功投入了驻守燕云关的折冲都尉麾下,成了一名最普通的斥候。
边关苦寒,军纪森严,远非昔日苏府的锦绣可比。
但我甘之如饴。
黄沙、烈风、金戈、铁马,这一切都比京城的虚伪更能让我感到真实。
斥候是军中最危险的兵种,深入敌后,刺探军情,九死一生。
但我活得很好。
无念山七年的训练,让我在黑暗中如鱼得水。
我的侦查精准无比,我的预警及时有效,我的身手让同袍惊叹。
很快,我因屡立功勋,从一个小小斥候,被提拔为队正。
第一次带队巡逻,我们就遭遇了一支百人规模的北蛮游骑。
敌众我寡,形势危急。
同袍们有些慌乱,看向我这个新晋的、看起来甚至有些文弱的队正,眼神中带着怀疑。
我没有多言,拔出腰间那柄无念山所赐、名为焚心的狭长战刀。
刀身在残阳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结阵,迎敌!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我利用熟悉的地形,将小队引入一处狭窄的谷口。
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
北蛮骑兵呼啸而至,马蹄声如雷。
在他们即将冲入谷口,阵型被压缩的瞬间,我厉声喝道: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蛮兵纷纷落马。
刀盾手,顶住!
蛮兵的冲击力极大,盾阵摇摇欲坠。
我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力,身影如鬼魅般掠出。
焚心出鞘,带起一片血花。
我的刀法,糅合了苏家枪法的刚猛和无念山暗杀术的诡谲,每一刀都精准地刺向敌人的要害。
我如一柄最锋利的锥子,硬生生撕开了蛮兵的阵线。
我的悍不畏死,我的杀伐果断,瞬间点燃了身后袍泽的血性。
杀!
喊杀声震天。
一场惨烈的搏杀后,我们以极小的代价,全歼了这股蛮兵游骑。
夕阳下,我独立于尸山血海之中,甲胄染血,手中的焚心兀自滴落着殷红。
残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绝的肃杀。
那些原本还带着疑虑的目光,此刻只剩下敬畏。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陌珩这个名字,将在这北境的黄沙与鲜血中,第一次,被真正记住。
3
那一战之后,陌珩这个名字,开始在燕云关的军中流传。
人们说,新来的陌队正,年纪轻轻,却有万夫不当之勇,谋略也非同一般。
我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参与每一次战斗,每一次都冲锋在前,每一次都带着胜利归来。
我的军职,如同坐了火箭一般,从队正到校尉,再到偏将。
不到两年时间,我已是燕云关都尉麾下,最受倚重、也最令人敬畏的年轻将领。
麾下将士,对我唯命是从。
他们敬佩我的勇武,更信服我的智谋。
我用无念山所学的练兵之法,结合父亲当年治军的经验,将麾下打造成一支精锐。
在一次与北蛮主力的大战中,我率领三千轻骑,深入敌后,奇袭了蛮人的粮草大营,一把火烧光了他们过冬的物资,直接导致了蛮人大军的溃败。
此役,我陌珩之名,不仅响彻北境军中,甚至传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朝廷的嘉奖令流水般送来,伴随着各种封赏。
但我知道,盛名之下,危机四伏。
我的崛起太快,太耀眼,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和忌惮。
尤其是那些当年参与构陷苏家的人。
他们或许还不知道陌珩是谁,但一个在北境快速崛起的军中新贵,足以让他们感到不安。
暗地里的试探和刁难,开始出现。
粮草补给被莫名克扣,精良的兵器被换成残次品,甚至有几次,我收到的军令与实际情况南辕北辙,险些将我和麾下将士置于死地。
我心知肚明,这是来自京城的黑手。
我一一化解。
粮草不足,我带兵去蛮人那里借。
兵器不行,我自己想办法修补,甚至带着亲信去收缴蛮人的武器。
错误的军令,我凭借对战场的敏锐嗅觉和麾下斥候的精准情报,做出正确的判断,甚至将计就计,反过来坑了敌人和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
我的应对越是滴水不漏,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越是焦躁。
而我,也在这些明枪暗箭中,逐渐摸清了京城朝局的脉络,以及当年那些仇敌如今的势力分布。
丞相李思源,老谋深算,权倾朝野,当年构陷苏家的主谋之一。
兵部尚书王崇,掌管天下兵马调动,是李思源的爪牙。
还有禁军统领赵无忌,手握京城防务,此人当年是父亲的副将,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浸透着苏家的血。
我将他们一一刻在心底,等待着清算的那一天。
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北境。
摄政王,谢澜安。
那个权势滔天,据说连当今小皇帝都要看他脸色行事的男人。
那个……年少时,曾在我落水时,救过我一命的邻家哥哥。
他来巡视边防。
仪仗煊赫,威势逼人。
我站在迎接的将领队伍中,低着头,藏在人群里,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七年未见,他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如今的他,身着玄色王袍,面容俊美依旧,却添了几分深沉冷厉,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会认出我吗
我不敢确定。
苏玲珑已死,现在的我是陌珩,一个从里到外都被仇恨和冰冷包裹的复仇者。
可那份源自年少记忆深处的悸动,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微微刺痛。
4
摄政王谢澜安的到来,让整个燕云关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而肃穆。
他是当今圣上年幼,临朝称制的皇叔,手握军政大权,跺跺脚,整个大周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他巡视边防,名义上是慰问将士,考察防务,实则无人知晓他真正的目的。
一连数日,他都在都尉和一众高级将领的陪同下,巡视城防,检阅军队,询问战况。
我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与他正面接触。
但作为军中新晋的实权将领,我终究无法完全避开。
在一次军事会议上,都尉向摄政王汇报近期战果,重点提及了我奇袭蛮人粮仓的功绩。
……此役首功,当属陌珩将军。陌将军用兵诡谲,胆识过人,实乃我大周栋梁之材。都尉语气中充满赞赏。
我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不得不出列,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陌珩,参见摄政王殿下。
声音刻意压低,带着沙场历练出的沙哑和冷硬。
头盔遮挡了我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陌将军,抬起头来。谢澜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威压。
我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刹那,我看到他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快得如同错觉。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审视的意味,让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认出我了吗
还是,只是对一个战功卓著的年轻将领的好奇
我不敢揣测。
陌将军年纪轻轻,便立下如此奇功,确实难得。谢澜安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本王听闻,陌将军并非将门出身,却深谙兵法,不知师从何处
这是试探。
我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回殿下,末将少时曾遇异人传授,不敢忘报国之志。
我用了无念山早已为我准备好的说辞,滴水不漏。
谢澜安微微颔首,不再追问,转而问起了一些关于边防布阵和对敌策略的问题。
我的回答,条理清晰,见解独到,既有沙场实战的经验,也隐隐透出战略层面的考量。
他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
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锐利,仿佛要将我层层剥开,看透我伪装下的一切。
会议结束后,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帅帐。
背心,竟已沁出了一层冷汗。
与谢澜安的每一次对视,每一次交谈,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的深不可测,他的不动声色,都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当晚,我收到了都尉转达的王令。
摄政王点名,要我明日陪同他,前往燕云关外,实地勘察一处新发现的蛮人据点。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进一步的试探,还是……别有用意
无论如何,这一趟,我避无可避。
5
翌日,清晨。
我一身戎装,带领一队精锐亲兵,与谢澜安及其护卫汇合。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并未穿王袍,显得更加精悍内敛。
我们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关外那处新发现的蛮人据点而去。
一路上,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谢澜安似乎并不急于开口,只是偶尔会勒马停下,眺望远方的山峦或荒漠,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则保持着一个将领应有的警惕,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尽量避免与他有过多的眼神交流。
然而,越是刻意回避,那份无形的压力就越是沉重。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
即使他不说话,那份久居上位的威势,和他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都让我无法忽视。
终于,在一处山坳暂歇时,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陌将军,似乎对这北境的地形极为熟悉。
我心中一凛,面上平静道:末将在北境已有两年,斥候出身,不敢不熟。
是吗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本王倒觉得,将军对某些地方的熟悉,似乎……超出了两年的范畴。
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焚心。
他在怀疑什么
殿下何出此言我反问,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比如,他目光转向东南方向,那里曾是宛州苏府的旧址,那片早已荒废的土地。
我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停止跳动。
他果然知道了!
他知道我是谁!
但我不能承认,绝不能!
殿下说笑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末将从未去过东南,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谢澜安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探究,有惋惜,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我不敢深思。
接下来的勘察过程,我更加沉默寡言,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军事上。
那处蛮人据点隐藏得十分巧妙,易守难攻。
我根据地形,迅速制定了几套进攻方案,并向谢澜安一一陈述利弊。
他听得很认真,时而点头,时而提出疑问,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在讨论战术时,我们之间的气氛反而变得自然了一些,仿佛又回到了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然而,就在我们勘察完毕,准备返回关城时,意外发生了。
一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北蛮精锐骑兵,如同鬼魅般出现,将我们团团围住。
人数远超我们,且个个悍不畏死,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摄政王来的!
保护王爷!我厉声喝道,第一时间拔刀护在谢澜安身前。
亲兵们迅速结阵,将谢澜安护在中心。
一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瞬间爆发。
箭矢如蝗,刀光剑影。
我挥舞着焚心,杀入敌阵,试图撕开一个缺口。
这些蛮兵异常凶悍,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伏击。
我心中疑窦丛生。
如此精准的伏击,是谁泄露了摄政王的行踪
是京城的那些仇敌,想要借蛮人之手除掉谢澜安这个潜在的障碍还是……另有隐情
混乱中,一支冷箭刁钻地射向谢澜安。
我眼疾手快,挥刀格挡。
噹!
箭矢被磕飞,但巨大的力道震得我手臂发麻。
谢澜安看着我,目光复杂:陌将军,小心。
我没有回应,只是更加专注地投入厮杀。
血腥味弥漫开来,喊杀声震耳欲聋。
我浴血奋战,身上添了数道伤口,却浑然不觉。
此刻,我不是苏玲珑,也不是陌珩,只是一个必须保护身后之人的战士。
哪怕,这个人,可能知晓我最大的秘密,立场未明。
6
伏击的蛮兵数量众多,且战力强悍,我们渐渐陷入苦战。
谢澜安的护卫虽然个个都是高手,但毕竟人数有限。
我的亲兵也伤亡惨重。
陌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副将焦急地喊道,他身上也挂了彩。
我目光扫过战场,大脑飞速运转。
必须突围!
所有人,向南侧山谷突围!我大声下令,我来断后!
南侧山谷地势狭窄,利于防守,是唯一的生路。
将军!副将惊呼。
断后,意味着九死一生。
执行命令!我的声音不容置疑。
谢澜安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没有反对。
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走!他沉声下令。
护卫们护着谢澜安,开始向南侧山谷冲击。
我则带领剩下还能战斗的几名亲兵,死死顶住追击的蛮兵。
焚心狂舞,带起一道道血练。
我的内力几乎耗尽,身上的伤口开始传来剧痛,视线也有些模糊。
但我不能倒下。
身后,是唯一的生路,是……他。
就在我感觉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支蛮兵小队绕过了我的防线,直扑向正在突围的谢澜安!
殿下小心!我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数名蛮兵死死缠住。
眼看蛮兵的弯刀就要劈中谢澜安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谢澜安猛地侧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件,如同灵蛇出洞,瞬间洞穿了偷袭者的咽喉。
他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我心中一惊。
传闻中,摄政王体弱多病,不擅武功。
看来,世人皆被他骗了。
这个男人,隐藏得太深了。
他解决了偷袭者,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回身,目光与我遥遥相对。
那一刻,隔着厮杀的人群,隔着漫天的血腥,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不,不可能。
一定是错觉。
他微微颔首,似乎示意我放心,然后才在护卫的簇拥下,加快了突围的速度。
得到了这个无声的信号,我心中仿佛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我怒吼一声,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将眼前的敌人尽数斩杀。
终于,大部分人都成功退入了山谷。
我带着最后几名亲兵,浑身浴血地退了进去。
快!堵住谷口!
几块巨石被推下,暂时阻挡了蛮兵的追击。
山谷内,一片狼藉。
伤兵在呻吟,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气,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一只手递过来一个水囊。
我抬头,对上谢澜安深沉的目光。
喝点水。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水囊入手,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多谢殿下。我低声道,仰头喝了几口。
清冽的泉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也稍微平复了我激荡的心绪。
陌将军,谢澜安看着我身上的伤口,眉头微蹙,你的伤……
无妨,皮外伤。我打断他,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脆弱。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沉默中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生死与共后的一丝微妙联系还是彼此隐藏秘密下的暗流涌动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刚刚那一刻,在他遇险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而他,在明明可以优先撤离的情况下,却选择回身,确认我的安全。
这种无声的默契,让我感到一丝不安,也有一丝……异样。
7
燕云关外的惊险遭遇,最终以援军及时赶到而告终。
那批伏击的蛮兵被尽数剿灭,但幕后主使的线索却断了。
谢澜安并未在北境过多停留,勘察完边防,处理了一些军务后,便启程返回京城。
临行前,他单独召见了我。
帅帐内,只有我们两人。
他看着我,目光平静,却仿佛能洞察一切。
陌将军,此次护驾有功,本王会向朝廷为你请功。
谢殿下。我垂眸应道。
北境之地,关乎国祚安危,将军肩上责任重大。他话锋一转,京城水深,暗流险恶,将军……好自为之。
这番话,意有所指。
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我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末将谨记殿下教诲。身在沙场,只知忠君报国,除此别无他念。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挥手让我退下。
走出帅帐,望着他远去的仪仗,我心中百感交集。
谢澜安,你究竟是敌是友
你明知我的身份,却为何隐瞒不报
你暗中出手,助我化解危机,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年少时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恩情还是,你有更大的图谋,而我,只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我甩甩头,将这些杂念压下。
无论谢澜安意欲何为,我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复仇。
摄政王离开后不久,朝廷的封赏果然下来了。
我被擢升为正三品的昭武将军,赐爵关内侯,并奉诏即刻返回京城述职。
我知道,这是谢澜安的手笔。
他把我从边关调回京城这个权力的中心,是想让我直面那些仇敌,还是想将我置于他的掌控之下
或者,两者皆有。
京城,我终究还是要回去了。
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着赫赫战功和一身荣耀。
只是,这荣耀之下,掩藏的是无尽的恨意和杀机。
回到京城,我被安排住进了朝廷赐下的将军府。
府邸不大,但位置极好,距离皇城和几大权臣的府邸都不远。
我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朝会和述职,很少抛头露面。
我在等待时机,也在暗中布局。
无念山的力量,开始悄然向京城渗透。
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商铺、酒楼、甚至勾栏瓦舍,都成了我收集信息、传递指令的据点。
当年苏府的一些旧部,侥幸活下来的,也被我秘密联络上,他们对我忠心耿耿,愿意为我效死。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京城悄然铺开。
而我的仇人们,似乎也并未因为我的归来而感到过多的警惕。
在他们眼中,我或许只是一个运气好、立了些军功的边将,不足为惧。
尤其是丞相李思源和兵部尚书王崇,他们在朝堂上依旧权势熏天,党羽众多。
禁军统领赵无忌,则牢牢掌控着京畿防务,深得小皇帝信任。
他们似乎忘了,七年前那场大火中,还有一个苏家的女儿,侥幸逃脱。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弱女子,能在短短七年内,成长到足以威胁他们的地步。
这种轻视,正是我所需要的。
8
第一次正式上朝,我身着三品武将的绯色官袍,佩戴御赐的焚心刀,站在武将班列的前排。
金銮殿,这个曾经见证我家族荣耀与毁灭的地方,如今我以陌珩的身份,重新踏入。
百官窃窃私语,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轻蔑地落在我身上。
这个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女将军,无疑是朝堂上的一道异色风景。
我目不斜视,面沉如水,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冰冷的面具之下。
小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尚显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威严,但眼神深处,却难掩对御座之旁那位摄政王的依赖与忌惮。
谢澜安一身紫色王袍,坐在离龙椅最近的位置,神情淡漠,仿佛对朝堂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我知道,这座金銮殿里,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能逃过他的眼睛。
朝会开始,无非是些歌功颂德、或者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不休。
我冷眼旁观,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在权力的舞台上粉墨登场。
李思源,那个满脸褶子、看似和蔼的老狐狸,发言时引经据典,一副为国为民的忠臣模样。
王崇,那个身材臃肿、满面油光的兵部尚书,则不断吹嘘着兵部的功绩,对边关的实际危局避而不谈。
赵无忌,那个曾经英武、如今却眼神浑浊的禁军统领,则像一尊门神般矗立着,一言不发。
我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就是他们!
就是这些人,将我苏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滔天的恨意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时机未到。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就在此时,御史台一位官员出班,弹劾我在北境擅自调动军队,借蛮人粮草一事,指责我藐视军纪,行事鲁莽,有拥兵自重之嫌。
我知道,这是试探,是李思源或王崇抛出来的石头,想看看我的反应,也想看看摄政王的态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出列,声音平静无波:回禀陛下,臣在北境所为,皆因当时粮草不济,将士冻馁,若不取蛮人粮草,恐军心动摇,边关失守。事急从权,实属无奈之举。若有违军纪之处,臣甘愿受罚。
我的回答,不卑不亢,既承认了违纪,又点明了原因和功绩,将皮球踢了回去。
那位御史还要争辩,却被李思源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思源笑呵呵地站出来打圆场:陛下,陌将军年轻有为,一心为国,虽行事略有不妥,然功大于过。北境艰苦,粮草转运不易,兵部也当自省啊。
他轻轻巧巧地将责任推给了王崇。
王崇脸色难看,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丞相所言极是,兵部定当加紧督办粮草事宜。
小皇帝看看我,又看看李思源和王崇,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谢澜安。
谢澜安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陌将军临机决断,保北境不失,功不可没。至于军纪,小惩大诫即可。此事,不必再议。
他一锤定音。
李思源和王崇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们没能借此事打压我,反而让我得到了摄政王的维护。
我心中冷笑。
谢澜安,你又在演哪一出
你是在保护我,还是在利用我,来平衡朝堂的势力
朝会散后,我走出金銮殿。
阳光刺眼。
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陌将军,真是好手段,年纪轻轻,不仅会打仗,连这朝堂上的门道,也摸得如此清楚。
我回头,是兵部尚书王崇。
他肥胖的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眼中却满是怨毒。
王大人谬赞了,我淡淡回应,末将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哼,王崇冷笑一声,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气盛的好。这京城的水,可比北境的沙场,要深得多,也浑得多。
多谢王大人提醒,我微微颔首,眼中寒光一闪,不过,末将倒是觉得,水再深再浑,总有清澈见底的一天。那些藏在污泥里的东西,迟早会被揪出来。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铁青的脸色,转身离去。
我知道,梁子,已经结下了。
而这,仅仅是开始。
9
回到将军府,我脱下沉重的官袍,换上一身轻便的黑色劲装。
白天的朝堂交锋,只是序幕。
真正的战斗,在黑夜,在暗处。
我召来了几个潜伏在京城的无念山弟子和苏府旧部。
查!我的声音冰冷,我要知道,当年苏家通敌叛国的案子,所有的卷宗、证人、以及经手此案的所有官员,无论大小,一个都不能漏!
是,主上!他们领命而去。
我知道,当年的案子,所有的证据肯定早已被销毁或篡改。
想要翻案,难如登天。
但我必须查。
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可能成为撕开真相的突破口。
同时,我也在利用自己如今的身份和权力,做着另一手准备。
我开始接触一些在朝堂上受到李思源、王崇排挤的官员,或是那些保持中立、尚有良知的臣子。
我并不急于拉拢他们,只是在适当的时候,释放一些善意,或者在不经意间,透露一些李、王二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线索。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陌珩,并非李、王一党,甚至,可能是他们的潜在盟友。
这是一个漫长而需要耐心的过程。
权谋之争,从来不是一蹴而就。
期间,谢澜安似乎对我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
他既没有过多干涉我的行动,也没有再对我进行明显的试探。
只是偶尔,在某些场合不期而遇时,他的目光总会停留在我身上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让我捉摸不透。
有一次,宫中设宴。
我作为新晋的昭武将军,自然在受邀之列。
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李思源、王崇等人频频向我敬酒,言语间充满了虚伪的拉拢和试探。
我一一应对,滴水不漏。
中途,我借口更衣,来到御花园透气。
夜色下的御花园,寂静而清冷。
我站在一株海棠树下,看着皎洁的月光,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七年前的苏玲珑,也曾在这御花园里,天真烂漫地追逐嬉戏。
如今,物是人非。
陌将军,似乎有心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是谢澜安。
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负手立于月光下,身影孤峭。
参见殿下。我敛去眼中的情绪,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他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这里的海棠,开得正好。
我沉默不语。
听说,将军最近在查阅一些陈年旧案他忽然问道,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聊。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了我在查苏家的案子!
殿下消息灵通。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有些案子,牵连甚广,水深得很,他侧头看向我,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将军若是陷得太深,只怕……会引火烧身。
多谢殿下关心,我语气平静,末将只是对一些历史悬案略感兴趣罢了。至于引火烧身……末将自认,还没那么容易被烧死。
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挑衅。
谢澜安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
玲珑……
他极轻地唤出了这个名字,轻得仿佛只是我的幻听。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几乎凝固。
他果然……一直都知道!
我霍然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痛惜和无奈,但很快便恢复了那惯有的深沉。
夜深了,将军早些回去吧。他没有再看我,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我站在原地,如遭雷击,久久无法动弹。
玲珑……
这个被我埋葬了七年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竟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几乎要将我伪装的坚冰彻底击碎。
谢澜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为何要在我面前,点破这一层窗户纸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10
谢澜安那一声似有若无的玲珑,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却也让我更加警惕。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但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必须加快行动的步伐。
很快,暗中调查苏家旧案的属下传来了消息。
当年的卷宗,大部分确实已被销毁,但他们在一位早已告老还乡、当年负责记录口供的老吏家中,找到了一份残缺的原始笔录。
虽然内容不全,但其中记载的一些证词,与最终定案的卷宗内容,存在着明显的出入和矛盾!
尤其是关于所谓通敌的书信,原始笔录中,几位负责鉴定的笔迹专家的意见,都倾向于是伪造!
但在最终的卷宗里,却变成了证据确凿。
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同时,我安插在王崇府中的眼线也传来密报。
王崇利用兵部尚书的职权,大肆贪墨军饷,中饱私囊,并且暗中倒卖军械给北蛮!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我按捺住立刻将他置于死地的冲动。
扳倒一个王崇容易,但我要的,是连根拔起!
我要让所有参与当年惨案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开始布局。
我将那份残缺的笔录,以及王崇贪墨、通敌的部分证据,匿名送到了那位被我视为潜在盟友的御史手中。
这位御史,素以刚正不阿著称,但苦于没有实证,一直无法撼动李、王等人的势力。
收到这份匿名举报,他如获至宝,立刻秘密展开调查核实。
同时,我利用自己昭武将军的身份,开始插手京畿防务的一些事务。
这自然引起了禁军统领赵无忌的警惕和不满。
赵无忌,那个背叛了我父亲的叛徒!
我故意在几次军务会议上,与他针锋相对,指出他布防上的疏漏,质疑他治军的能力。
我的每一次质疑,都精准地打在他的痛处,让他颜面扫地。
我知道,以赵无忌的心胸,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对我采取行动。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逼他出手,逼他露出破绽。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那位收到匿名举报的御史,在掌握了部分确凿证据后,终于在一次大朝会上,当众发难,弹劾兵部尚书王崇贪赃枉法、甚至有通敌之嫌!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王崇脸色煞白,极力辩解。
李思源也立刻站出来,斥责御史血口喷人,要求拿出证据。
御史早有准备,将收集到的部分证据呈上。
虽然证据链尚不完整,但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小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谢澜安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表示,此事关乎国本,必须严查,但也要避免冤枉忠良。
他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王崇贪墨或许容易查实,但通敌是灭族的大罪,李思源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他,甚至弃车保帅。
而赵无忌,也果然如我所料,开始对我进行打压。
他先是克扣我麾下京畿协防营的粮饷,接着又以整肃军纪为名,撤换了我几名得力的部下。
我冷眼看着他的小动作,并不急于反击。
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京城的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我的獠牙,已经悄然露出。
狩猎,即将开始。
11
赵无忌对我的打压,愈发变本加厉。
他甚至开始在协防营中安插他的人手,试图架空我。
我表面上隐忍不发,暗地里却早已做好了准备。
我知道,赵无忌下一步,必然是想找个由头,将我彻底从京畿防务中踢出去,甚至,给我安上一个罪名。
机会很快就来了。
京郊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哗变。
一群被克扣粮饷、心怀不满的溃兵,啸聚山林,打劫过往商旅。
赵无忌立刻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我,命令我率领协防营,限期剿灭这股叛军。
他甚至故意只给了我极少的兵力和补给,摆明了是想看我出丑,甚至借溃兵之手除掉我。
我欣然领命。
这正是我引蛇出洞的好机会。
我率领着被赵无忌掺了不少沙子的协防营,开赴京郊。
一路上,那些赵无忌安插进来的人手,果然处处掣肘,甚至暗中传递我的行军路线。
我将计就计,故意暴露了一些虚假的行踪和布防计划。
同时,我秘密联络了那股所谓的叛军。
他们并非真正的叛军,大多是因朝廷腐败、将领贪墨而走投无路的普通士兵。
我向他们承诺,只要他们愿意配合我演一场戏,事后不仅既往不咎,还会设法为他们解决生计问题。
在生存面前,他们选择了相信我这个同样被赵无忌打压的将军。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剿开始了。
我故意中了赵无忌眼线传递的假情报,将部队带入了一个看似险峻、实则早已布好退路的包围圈。
叛军如约而至,喊杀声震天,却只放箭,不近身。
赵无忌安插的人手见状大喜,以为我死期已到,纷纷跳出来,煽动士兵投降,甚至有人试图临阵倒戈。
就在此时,我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亲信精锐,突然杀出!
同时,那些叛军也调转矛头,与我的亲信一起,将那些试图叛乱的赵无忌爪牙团团围住!
拿下所有叛逆!我厉声下令。
形势瞬间逆转!
那些赵无忌的人手,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个个束手就擒。
我当场审问,在确凿的证据和叛军首领的指证下,他们很快交代了是受赵无忌指使,意图陷害于我,甚至密谋在混战中将我刺杀。
人证物证俱全!
我立刻派人将口供和证物,火速送往京城,一份交给那位刚正的御史,一份,直接呈送御前!
同时,我安抚了那些溃兵,兑现了承诺,将他们暂时收编,并保证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禁军统领,竟然指使部下,构陷同僚,甚至意图谋杀朝廷命官!
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赵无忌百口莫辩,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彻底慌了神。
他试图去求李思源,但李思源此刻正因王崇的事情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里还会管他这个早已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
小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将赵无忌革职下狱,彻查其所有罪行!
赵无忌,这个背叛了苏家,也最终背叛了自己的叛徒,终于迎来了他的末日。
我站在京郊的山头,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赵无忌倒了。
下一个,该轮到王崇了。
而李思源……你的死期,也快到了。
只是,在我扳倒赵无忌的过程中,谢澜安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旁观着这场风暴。
他的沉默,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他到底在等什么
12
赵无忌的倒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他被关入天牢后,为了自保,开始疯狂攀咬,将多年来与李思源、王崇勾结,贪赃枉法、排除异己的罪行,抖露了个底朝天。
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当年构陷苏家的核心阴谋,但他提供的线索,却将矛头更清晰地指向了李思源和王崇。
那位一直紧盯着王崇的御史,趁此机会,将之前收集到的证据,以及赵无忌攀咬的内容,一并呈上。
王崇贪墨军饷、倒卖军械、甚至勾结北蛮的罪证,越来越多,越来越确凿。
这一次,李思源也无法再保住他了。
为了自保,李思源不得不选择断腕。
他在朝堂上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识人不明,被王崇蒙蔽,请求陛下严惩国贼,以儆效尤。
小皇帝在谢澜安的建议下,下令将王崇抄家下狱,秋后问斩。
王崇被捕的那天,我去天牢探望了他。
昔日那个满面油光、不可一世的兵部尚书,此刻形容枯槁,如同丧家之犬。
看到我,他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陌珩!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他嘶吼着,扑向牢门,被锁链拽住。
我站在牢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王大人,何出此言我淡淡开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那些事,难道还需要别人来‘搞鬼’吗
你……王崇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是谁不重要,我声音冰冷,重要的是,你欠下的债,该还了。
债什么债王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难道……难道你是……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极度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刺他的灵魂。
当年苏家的案子,你‘功不可没’吧我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同冰锥,伪造证词,篡改卷宗,甚至……连我苏家三百余口的抚恤银两,都被你贪墨了,是吗
王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恐惧。
你……你是苏家的余孽!你竟然没死!他失声尖叫,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不仅没死,我凑近牢门,声音低沉如鬼魅,我还活得很好。我回来,就是为了向你们讨还血债!
当年,你们加诸于苏家的一切,我会,一点一点,加倍奉还!
不!不要!饶了我!当年的事,都是李思源指使的!是他!是他主谋!我只是奉命行事啊!王崇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地求饶。
我冷冷地看着他丑态百出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奉命行事我冷笑,难道那些被你克扣军饷、冻死饿死的士兵,那些被你倒卖的军械杀死的袍泽,也能原谅你吗
安心上路吧,王大人。黄泉路上,我苏家三百余口,还有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都在等着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王崇绝望而凄厉的哭嚎声。
扳倒了赵无忌和王崇,李思源如同被斩断了左膀右臂。
他在朝中的势力大减,威望也一落千丈。
我知道,距离最终的清算,越来越近了。
但李思源这只老狐狸,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一定会反扑。
而他最后的依仗,或许就是……
我的目光,投向了皇宫深处。
13
扳倒王崇和赵无忌后,我在朝中的声望日隆。
小皇帝对我颇为倚重,甚至有意让我接管一部分禁军的权力。
这自然引起了李思源的极度恐慌。
他知道,一旦我掌握了京城的兵权,他的死期就真的到了。
这只老狐狸,开始了他最后的疯狂反扑。
他一边暗中联络残余的党羽,试图孤注一掷,一边,将矛头对准了我最大的秘密——我的身份。
他开始散布流言,说我来历不明,并非什么异人弟子,而是前朝余孽,意图颠覆大周。
他还派人四处搜寻我陌珩这个身份的破绽,试图找到我就是苏玲珑的证据。
我早有预料,无念山为我伪造的身份天衣无缝,他想找到实证,绝非易事。
但流言蜚语,三人成虎,足以动摇人心,尤其是对于那位生性多疑的小皇帝。
朝堂之上,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一些原本向我示好的官员,开始变得疏远。
小皇帝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猜忌和审视。
我知道,李思源的计策奏效了。
他要用前朝余孽这顶大帽子,将我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就在这风口浪尖之时,谢澜安,再次出手了。
他并非直接为我辩解,而是以摄政王的身份,下令彻查当年苏家通敌叛国一案。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如今朝中有人质疑陌将军身份,牵扯到苏家旧案,为了澄清事实,以正视听,必须重查此案,给天下一个交代。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李思源惊疑不定,摸不清谢澜安的真实意图。
重查旧案,对他来说是巨大的风险,但也可能是一个彻底将我钉死在苏家余孽耻辱柱上的机会。
而我,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谢澜安,你终于要揭开这最后的盖子了吗
你是想借此机会为苏家平反,还是想……将我推到风口浪尖,让我成为你掌控朝局的棋子
我无法确定。
但我知道,苏家的案子一旦重查,我的身份,必然会彻底暴露。
隐藏了七年的秘密,终究要大白于天下。
重查旧案的命令下达后,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
负责此案的,是宗人府和刑部联合组成的专案组,由一位素以铁面无私著称的老亲王挂帅,谢澜安则监督整个过程。
李思源试图干扰调查,安插人手,销毁证据,但都被谢澜安不动声色地化解了。
他仿佛真的只是想查明真相,不偏不倚。
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疑点被揭露出来。
当年所谓的人证,要么早已离奇死亡,要么翻供,指认是受人胁迫。
那封关键的通敌书信,经过几位顶级笔迹专家的重新鉴定,最终确定是伪造!
而伪造书信的源头,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当年的丞相府!
真相,如同被剥开的洋葱,一层层显露出来,辛辣刺鼻。
苏家通敌叛国,完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
而主谋,正是当朝丞相,李思源!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天下哗然!
李思源彻底陷入了绝境。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就在此时,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他派人劫走了那份证明书信伪造的最关键鉴定文书,同时,在朝堂上公开指认我,陌珩,就是当年苏家的逃亡余孽——苏玲珑!
他声泪俱下地控诉,说我隐姓埋名,混入军中,爬上高位,就是为了颠覆朝廷,为苏家报仇!
他要求陛下立刻将我拿下,以绝后患!
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小皇帝脸色煞白,看着我,又看看李思源,再看看始终沉默的谢澜安,不知所措。
我站在大殿中央,迎着所有质疑、惊疑、甚至敌视的目光,缓缓抬起了头。
事已至此,再无隐瞒的必要。
我伸手,摘下了遮挡面容的头盔。
露出了那张虽然历经风霜、却依稀可见当年苏家明珠风采的脸庞。
没错。我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回荡在金銮殿上。
我,就是苏玲珑。
苏家满门忠烈,却被奸佞构陷,惨遭灭门。
我死里逃生,隐忍七年,就是为了今天,站在这里,向你们讨还血债!
我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面如死灰的李思源。
李思源,你这乱臣贼子!当年你构陷忠良,害我苏家满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我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决绝。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我身上爆发出的强大气场所震慑。
我的身份,终于,大白于天下。
而与李思源的最终对决,也拉开了序幕。
14
我的坦白,如同在沸油中投入了冰块,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
大胆苏氏余孽!竟敢妖言惑众!李思源色厉内荏地嘶吼着,试图掩盖内心的恐惧。
拿下她!快拿下她!他冲着殿前的侍卫喊道。
然而,侍卫们犹豫着,看向了龙椅上的小皇帝,更看向了那位始终未发一言的摄政王。
小皇帝显然被这惊天剧变吓坏了,求助似的看向谢澜安。
谢澜安终于缓缓站起身。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会如何处置这个苏家余孽
他会维护朝廷的法度,将我拿下还是……
谢澜安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最终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深邃如海,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家一案,真相未明,构陷之说,尚无定论。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射向李思源,丞相大人私藏朝廷重案证物,阻挠调查,已是重罪!
来人!他沉声下令,即刻查抄丞相府,搜寻失落的鉴定文书!
遵命!殿外,响起整齐划一的应答声。
是谢澜安的王府亲卫!
李思源脸色瞬间惨白。
他知道,谢澜安这是要彻底清算他了!
谢澜安!你……你竟敢!李思源指着谢澜安,气急败坏,你包庇前朝余孽,意图不轨!陛下!此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
小皇帝被他吼得一哆嗦,更加不敢说话。
本王是否意图不轨,自有公论。谢澜安冷冷地看着他,倒是丞相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构陷忠良,祸国殃民的罪行,已是昭然若揭!
就在此时,王府亲卫来报,已在丞相府密室中,搜获了那份被劫走的鉴定文书!
铁证如山!
李思源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陛下!我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苏家冤案,真相大白!请陛下降旨,严惩元凶李思源,为我苏家三百余口冤魂昭雪!
小皇帝看向谢澜安,见他微微点头,这才颤抖着声音下令:将……将罪臣李思源,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上前,将瘫软如泥的李思源拖了下去。
望着他被拖走时那绝望而怨毒的眼神,我心中没有复仇成功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
七年的隐忍,七年的谋划,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大仇,即将得报。
然而,这真的是结束吗
那些逝去的亲人,能瞑目吗
我身上背负的,仅仅是家仇吗
朝会结束后,谢澜安叫住了我。
苏……陌将军,他似乎在称呼上犹豫了一下,随本王来。
我跟着他,来到了御书房旁的一处偏殿。
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你,似乎并不高兴。他看着我,目光复杂。
仇人伏法,何来不高兴我反问,语气依旧冰冷。
李思源倒了,但当年参与构陷苏家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个。谢澜安缓缓道,朝中还有不少他的党羽,盘根错节。你若想彻底清算,只怕……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会一个个地,把他们都揪出来。
值得吗他忽然问道,声音低沉,为了复仇,赔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不解和一丝愤怒。
值不值得,不是由殿下来评判的!我声音颤抖,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没有经历过烈火焚身的绝望!你凭什么问我值不值得!
压抑了七年的情绪,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一丝裂缝。
谢澜安看着我泛红的眼眶,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玲珑……他又一次唤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歉疚
当年之事,并非……那么简单。他低声道,苏家的覆灭,背后牵扯的,远不止朝堂党争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我心中一紧,追问道。
谢澜安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有些事,眼见……未必为实。
李思源虽然罪大恶极,但他或许……也只是一枚棋子。
他的话,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
李思源,只是棋子
那真正的执棋者,又是谁
难道,苏家的覆灭,还有更深的内幕
我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谢澜安,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15
李思源最终被判凌迟处死,其党羽也被一一清算,或贬或杀,朝堂为之一空。
苏家的冤案,终于得以昭雪。
小皇帝下旨,恢复苏家名誉,追封我父亲为忠勇公,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兄长也得以追赠。
苏府旧址,被重新修缮,作为忠烈祠,供后人凭吊。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我的大仇,终于得报。
按理说,我应该感到轻松,感到解脱。
但我没有。
心中那片冰冷的空洞,反而越来越大。
谢澜安的话,如同魔咒般,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李思源只是棋子。
眼见未必为实。
如果苏家的覆灭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那我的复仇,真的完成了吗
而且,随着李思源等人的倒台,朝政虽然暂时清明,但大周王朝潜藏的危机,却并未解除。
北境的蛮族,依旧虎视眈眈。
南疆的叛乱,时有发生。
国内民生凋敝,贪腐虽受打击,但积弊已深。
这个看似强盛的王朝,早已是千疮百孔。
我站在修葺一新的苏家忠烈祠前,看着父母兄长的牌位,心中充满了迷茫。
复仇之后,我该何去何从
是卸下一切,归隐山林,去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还是……
就在此时,边关急报传来。
北蛮趁着大周朝局动荡之际,撕毁盟约,集结数十万大军,悍然南下!
边关守军猝不及防,连失数城!
燕云关告急!北境危在旦夕!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小皇帝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群臣束手无策,或主战,或主和,争论不休。
在这危急关头,谢澜安再次站了出来。
他力排众议,主张立刻发兵,御敌于国门之外。
但是,派谁去
如今朝中能征善战的将领,寥寥无几。
赵无忌已死,王崇伏法,剩下的多是些庸碌之辈。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陌珩,不,苏玲珑。
这位刚刚为家族昭雪,声望达到顶点的女将军,无疑是此刻最合适,也是唯一能担此重任的人选。
小皇帝期盼地看着我。
谢澜安的目光,也投向了我,那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期许。
我站在大殿中央,心中天人交战。
去,意味着要再次踏上那片埋葬了我无数袍泽,也沾染了我无数敌人鲜血的沙场。
意味着要将个人的恩怨,暂时放下,去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不去,我便可以彻底摆脱这一切,去过我想过的生活。
但……我能眼睁睁看着北蛮的铁蹄,踏碎这万里河山吗
看着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如同当年的我一样,家破人亡吗
我仿佛又看到了燕云关外的黄沙,听到了将士们的呐喊,感受到了那份守护家园的沉重责任。
那是父亲和兄长,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
也是我苏家世代传承的信念。
家仇已了,但国恨未消。
或许,我的使命,并不仅仅是复仇。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响彻大殿:
陛下!臣,苏玲珑,愿请缨出征,率军北上,抵御蛮夷,收复失地!不破楼兰终不还!
我的抉择,已经做出。
个人的恩怨情仇,在家国大义面前,终究显得渺小。
玲珑怒火,不仅要焚尽仇寇,更要燃遍这北境的战场,守护这片伤痕累累的山河!
16
我被任命为征北大元帅,总领全国兵马,即刻北上,抗击蛮族。
出征前夜,谢澜安来到了我的将军府。
月光下,他一身便服,褪去了平日的威严和疏离,显得有些……落寞。
此去北境,万事小心。他递给我一个锦囊,若遇危急,可打开。
我接过锦囊,入手沉甸甸的。
殿下,我看着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当年苏家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谢澜安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玲珑,他声音低沉,有些真相,太过残酷。等你平安归来,我会告诉你一切。
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关切和……郑重。
我心中一动,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简单的仇恨、感激、猜忌。
那是一种宿命般的纠缠,一种在权谋、家国、个人情感中不断拉扯的复杂羁绊。
保重。最终,我只说了这两个字。
他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我握紧了手中的锦囊。
第二天,我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赴北境。
旌旗猎猎,马蹄声碎。
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一场空前惨烈的战争。
但我无所畏惧。
我的心,在经历了复仇的洗礼和家国大义的抉择后,变得更加坚韧。
北境的战场,比我想象的更加残酷。
蛮族兵力强盛,悍不畏死。
我运用在无念山所学的兵法,结合父亲的战术,与蛮族展开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奇袭、诱敌、围点打援、焦土战术……
我用尽了一切手段,浴血奋战。
麾下将士,感念我的恩义,更是誓死效忠。
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
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无数将士埋骨他乡。
我也数次身陷险境,甚至有一次,被蛮族大军围困,粮草断绝,几乎陷入绝境。
那时,我打开了谢澜安给我的锦囊。
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写着一个地名,和一句话:此处有伏兵,可内外夹击。
我将信将疑,按照字条指示,派人前往联络。
果然,在指定地点,一支精锐的奇兵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自称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接应。
内外夹击之下,蛮族大军溃败!
我终于明白,谢澜安,他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我,甚至,早已为我铺好了后路。
这个男人,他的心思,深沉如海。
最终,在付出巨大牺牲后,我们成功击退了蛮族,收复了所有失地,将战线推回了燕云关外。
蛮族元气大伤,数十年内,再无力南侵。
北境,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当我率领着疲惫却荣耀的军队,班师回朝时,京城万人空巷,百姓夹道欢迎。
我成了大周的英雄,救世主。
小皇帝亲自出城迎接,封我为镇国长公主,赐金书铁券,荣宠无双。
站在金銮殿上,接受百官朝贺,我心中却异常平静。
家仇已报,国恨已解。
我终于可以,卸下这沉重的盔甲了。
庆功宴后,我再次找到了谢澜安。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我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将我带到了皇宫深处的一间密室。
他向我揭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原来,当年构陷苏家的,并非仅仅是李思源等朝臣。
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先帝!
先帝晚年,猜忌心极重,忌惮苏家功高震主,又担心我父亲拥兵自重,威胁到他选定的继承人(即当今小皇帝),于是便默许甚至暗中推动了李思源等人的构陷计划!
而谢澜安,当时虽然年少,却已洞悉了部分内情。
他救下我,将我送往无念山(无念山的主人,竟与他有旧),是想保全苏家最后一丝血脉,也为日后留下翻案的希望。
他隐瞒真相,一方面是顾及先帝声誉和皇室颜面,另一方面,也是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能够彻底清除朝中奸佞、又能稳住大局的时机。
而我,陌珩,便成了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利用我的复仇之心,一步步引导我,扳倒李思源等人,同时也借我的手,整肃了朝纲,巩固了他和新帝的统治。
真相,如此残酷,如此讽刺。
我所做的一切,复仇,征战,到头来,似乎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有被利用的愤怒,有真相大白的释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所以,你对我……我艰难地开口,究竟是利用,还是……
是利用,也是真心。谢澜安打断我,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玲珑,我对你的情意,从未改变。只是,身在局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如今,尘埃落定,天下暂安。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你……可愿与我一起,守护这万里河山,弥补过去的遗憾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他的眼中,充满了真诚和期盼。
我看着他,心中挣扎。
过往的伤痛,七年的冰冷,岂是那么容易消弭
但眼前的这个人,他救过我,守护过我,也……利用过我。
我们的命运,早已紧紧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割。
我缓缓抽回手,退后一步,轻轻摇头。
谢澜安,我看着他,眼中没有恨,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玲珑,已经死在了七年前那场大火里。
陌珩,也完成了她的使命。
这世间,再无苏玲珑,也再无陌珩。
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去看看这万里河山,去寻找……我自己。
说完,我转身,不再看他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
我脱下了沉重的盔甲,卸下了所有的荣耀和封号,离开了京城。
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有人说,我在江南水乡,开了一间小小的茶馆。
有人说,我去了塞北草原,与牧民为伴。
也有人说,我回到了无念山,继承了师父的衣钵。
只有我知道,我踏遍了这片我曾为之浴血奋战的山河。
我看过日出,赏过晚霞,听过流水,闻过花香。
我努力地,想找回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苏玲珑。
玲珑怒火,终究踏碎了山河,也焚尽了过往。
只是,午夜梦回,我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在月光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的玄衣男子。
我们的归途,终究是不同的方向。
但这万里河山,因为我们的存在,终究,有了一些不同。
这,或许就足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