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候府弃女之嫡谋不如我 > 第一章

1
祠堂血月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寒意料峭的夜风卷着梨花花瓣灌进祠堂,林晚鼻尖萦绕着浓重的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垂眸盯着青砖地面上蜿蜒的水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具十五岁的身体还在发抖,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三日前,嫡姐苏明薇说要带她去看城南新开的胭脂铺,却在巷口被故意撞进太子近卫的怀里,随后一封字迹伪造的情书,成了她私通外男的铁证。
妹妹可还有话说清甜如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林晚抬眼,只见月白色裙裾的苏明薇正站在烛影里,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按在眼角,却遮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祠堂中央的香案前,侯府当家主母王氏端坐着,眉间朱砂痣在火光下格外刺目,两侧分列着苏家宗亲,最上首的檀木椅空着——父亲苏怀瑾还未到。
我没有私通。林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原主临死前的不甘如烈焰灼烧着她的神经,现代法医实验室的白大褂、解剖台上的银质器具,与眼前古旧的梁柱重叠,她突然想起被车撞飞前的最后一刻,那个闯红灯的外卖骑手眼里的惊慌。没想到再睁眼,就成了这侯府里人人可欺的庶女苏晚晴。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二房婶母拍案而起,侯府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按族规,当浸猪笼——
慢着。林晚突然抬头,望向香案上供奉的苏家列祖列宗牌位,祠堂审案,按《大康律》需三堂会审,父亲尚未到场,诸位叔伯婶母便要定我的罪
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苏怀瑾最是看重礼法,尤其是在宗亲面前,断不会允许内宅妇人越俎代庖。
王氏的眉峰微微一挑,显然没料到素来怯懦的庶女竟敢反驳。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通报:侯爷到——
玄色衣袍的苏怀瑾踏入祠堂,腰间玉佩随步伐轻响。
林晚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与苏明薇帕子上的花样一模一样——嫡庶有别,庶女服饰素淡,连绣纹都不能用贵重花样。原主生母早逝,她在侯府全靠父亲偶尔的怜悯度日,却不想这丁点怜悯,也成了嫡母王氏的眼中钉。
说吧,怎么回事。苏怀瑾坐在主位上,声音淡淡。
苏明薇立刻跪下,肩头轻颤:父亲,妹妹前日说要去白云观祈福,女儿担心她年幼,便让贴身丫鬟小翠跟着,谁知……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在妹妹的闺房里搜到了这个,是写给太子殿下的……
林晚看着那封被拍在香案上的信,宣纸边缘染着淡淡胭脂色——原主记忆里,这是苏明薇常用的胭脂,浸过胭脂的手指触碰信纸,便会留下这种痕迹。
她突然想起现代痕检课学过的汗渍鉴定,指尖微蜷,开口道:父亲可曾看过这信的笔迹
苏怀瑾微微皱眉:这,确是你的字迹。
那父亲可记得,女儿上月抄写《女诫》时,因染了风寒,右手抖得握不住笔,是嫡姐心疼我,让她的贴身女先生代抄了半本
林晚望向苏明薇,后者的脸色瞬间一白,若请族中长辈对比字迹,便知这封信……是模仿我的笔迹所写。
祠堂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苏怀瑾的目光转向王氏,后者捏着帕子的手指骤然收紧。
林晚知道,关键就在这里——原主生母曾是江南才女,她自幼习字,笔法清瘦,而苏明薇的字圆润秀美,所谓代抄,其实是王氏找了擅长模仿字迹的人处心积虑,好让这栽赃看起来更真实。
空口无凭。王氏突然开口,既然你说有人模仿,那证据何在
林晚深吸一口气,望向祠堂角落的火盆:昨日戌初,嫡姐说要与我在梨花树下告别,那时她给了我一块桂花糖……她伸手入袖,取出半块已经融化的糖渍,后来我才知道,那糖里掺了朱砂,吃了之后,夜间便会发热说胡话——正如今晚,祠堂外的更夫应该看见,有人穿着我的衣服,在西角门与陌生男子说话。
苏明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慌乱。
林晚继续道:但那人不是我,是与我身形相似的小翠,她是嫡姐的贴身丫鬟。刚才进来时,我注意到小翠的鞋底沾着西角门特有的红砂土,而我的绣鞋……
她抬起脚,白底绣鞋一尘不染,从昨日午后起,我便被关在祠堂,根本没出过门。
祠堂内鸦雀无声。苏怀瑾突然站起身,走向火盆,用铜筷拨弄两下,竟真的翻出半片碎布,正是小翠今日穿的月白裙角。
王氏的脸色铁青,她没想到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庶女,竟能在短短时间内理清头绪,甚至注意到丫鬟的鞋底泥渍。
明薇,你可知错苏怀瑾的声音冷下来。
苏明薇扑通跪下,泪水涟涟:父亲,女儿只是怕妹妹误入歧途,想给她个教训,谁知小翠竟擅自……
她突然转向林晚,妹妹,你为何要冤枉姐姐
林晚看着她精湛的演技,突然想起原主临终前的记忆:被拖去沉塘的路上,苏明薇附在她耳边说,你生母当年难产时,我母亲让人换了她的安胎药,你以为她真的是病死的
此刻四目相对,她突然露出微笑,指尖轻轻划过香案上的铜烛台:嫡姐若真的无辜,为何要在帕子上浸迷香方才你靠近我时,这香味混着胭脂气,让我想起母亲临终前房里的味道——原来当年害死我生母的,不止是换了药,还有这能让人精神恍惚的迷香。
王氏猛地站起来,帕子忽地掉在地上:你血口喷人!
林晚盯着她骤然慌乱的眼神,知道自己赌对了——原主生母的死,一直是侯府的禁忌,她从记忆碎片里拼凑出蛛丝马迹,此刻不过是虚张声势,却让王氏露出破绽。
苏怀瑾的脸色彻底阴沉,他盯着王氏,声音发颤:当年柳氏的事,你……
父亲,现在最重要的,是还女儿清白。林晚适时开口,嫡姐设计陷害我,按族规该如何处置
宗亲中有人咳嗽两声,显然不想得罪嫡支。林晚知道,此刻不能逼得太急,便转而望向苏怀瑾:女儿只有一个请求,望父亲允许我搬去外祖家守孝,待及笄后再回侯府。
她知道,离开侯府才能真正自保,同时,外祖家在江南经商,虽无官身,却有雄厚财力,正是她积蓄力量的机会。
苏怀瑾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也好,明日便让管家准备车马。至于明薇……他看向嫡女,禁足三月,抄写《女诫》百遍。
祠堂外,月已西斜。林晚站在梨花树下,听着身后祠堂内传来王氏的啜泣声,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的玉佩——这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刻着半朵残破的莲花,只是看着似是玉佩的一半,不知另一半在哪里。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太子、侯府、还有那个从未露面的外男,都将是她复仇路上的阻碍。
但此刻,她勾唇一笑,眼中倒映着祠堂内明灭的烛火——属于苏晚晴的人生,从今夜开始,才算真正拉开帷幕。
———————————————————
2
驿道惊风
雕花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晚掀开窗帘一角,望着侯府朱漆大门在晨雾中渐渐缩小成一点,绣着缠枝莲的车帘突然被风掀起,露出外头骑马护送的侯府护卫——王氏说是派来保护她,实则是监视。
她指尖摩挲着袖中那块带血的帕子,那是今早辞别时苏明薇不小心抓伤她手腕留下的,伤口不深,却足够让护卫看见姐妹情深的假象。
姑娘,前面就是长亭驿了,要不要歇会儿驾车的老周头是外祖家派来的老人,声音里带着江南特有的绵软。
林晚点头,目光扫过护卫腰间的佩刀,这是太子近卫的制式佩刀。看来王氏不仅监视,还打算在半途动手脚。
驿馆后院,林晚倚着廊柱看老周头给马匹添草料,忽闻前头传来喧哗。几个商贩打扮的男人冲进门,腰间短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把值钱的都交出来!
护卫们立刻拔刀上前,却在交手时故意露出破绽,为首的护卫突然踉跄着撞向林晚。
林晚本能地侧身翻滚,发间玉簪甩落,露出颈间半片莲花玉佩。
刀刃擦着发梢划过,林晚指尖触到地上的碎石,突然想起现代法医学里的握力伤:这些劫匪出手狠辣却有章法,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与护卫的不敌形成诡异的配合。
姑娘小心!老周头抄起扁担冲过来,却被一刀划破手臂。
林晚躲到马车后,忽见驿道拐角处扬起烟尘,十余骑黑马踏雾而来,为首之人身披玄色大氅,腰间玉佩刻着展翅雄鹰,这是定北王府的徽记。
她心中一动,突然扯开嗓子喊道:定北王府的大人救命!
劫匪们果然顿了顿,为首者低声咒骂:快走!话音未落,黑马群已到近前,为首男子抬手一箭射落劫匪手中短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林晚趁机捡起玉簪,却在抬头时对上一双狭长凤眼,眼尾微挑,带着几分冷冽的笑意。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她福了福身,故意让玉佩在阳光下闪过,小女苏晚晴,乃应天侯府庶女,正要去江南外祖家。
男子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一瞬,忽然下马:在下萧承,不过是路过的行商。
他扫了眼地上的劫匪,发现他们耳后都有朱砂点记,那是太子暗卫的标记。
姑娘可知,这些人为何盯上你
林晚垂眸:或许是侯府内宅的恩怨。她指尖划过被划破的衣袖,三日前在祠堂,有人想以‘私通外男’的罪名将我沉塘,如今看来,是怕我去了外祖家,说出不该说的话。
萧承眸光微暗,转头吩咐下属:把这些人押去官府,就说劫道的流寇。他又看向林晚,姑娘若不嫌弃,可与我们同行,驿道最近不太平。
马车重新上路,林晚隔着车帘听着外头的马蹄声,想起原主记忆里的定北王萧承煜——当今皇帝的堂弟,手握西北兵权,与太子党水火不容。刚才那男子虽然自称萧承,但腰间玉佩的雄鹰展翅,分明是定北王府独有纹样。
姑娘,这是您的帕子
随行的丫鬟绿枝递过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林晚却皱眉推开:不是我的,我素日不用这么花哨的。她转而从袖中取出素白帕子,指尖不经意间碰到绿枝的手腕——那里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的痕迹。看来萧承身边的护卫,都是军中精锐。
行至晌午,众人在路边茶棚歇脚。林晚刚要喝茶,却见萧承盯着她的玉佩出神:这莲花玉佩,倒是少见。
是母亲留下的。她指尖抚过残缺的莲瓣,听外祖说,母亲当年在江南救下一个落难书生,书生送了她半块玉佩,说凑齐一对能解江南水道图的秘密。她故意顿了顿,后来母亲难产而亡,这半块玉佩就成了唯一的念想。
data-fanqie-type=pay_tag>
萧承的手指骤然收紧,茶杯里泛起涟漪。
林晚看在眼里,知道自己触到了关键——定北王府近年一直在查江南走私案,而水道图正是走私的关键。原主生母的死,或许就与这图有关。
姑娘的外祖,可是江南‘云锦阁’的周老太爷萧承忽然问道。
林晚点头:正是。母亲是周家长女,当年不顾外祖反对嫁给父亲,谁知……她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精光,如今我去外祖家,一是守孝,二是想查查母亲当年的事——她临终前一直说‘莲花池’,可侯府根本没有莲花池。
萧承的目光变得深邃,忽然压低声音: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去江南,是为了查一桩旧案,或许能帮姑娘一二。他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与林晚的那一半严丝合缝:当年我叔父在江南遇袭,临终前只留下这半块玉佩,说与苏家有关。
林晚心中剧震,表面却不动声色:原来大人与我母亲当年救的书生有关
她看着完整的玉佩,莲花中心刻着极小的永字——大康朝开国皇帝的年号,或许,我母亲的难产,并不是意外。
茶棚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队太子近卫疾驰而过。萧承的下属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微变,转向林晚:前方五里有片松树林,可能有伏兵。姑娘可敢随我走小路
但凭大人安排。林晚握紧玉佩,知道到了生死关头。
松树林里,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光影。林晚跟着萧承的马队拐入一条隐秘小径,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弓弦轻响——她本能地扑向旁边的萧承,羽箭擦着肩膀掠过,钉在树干上嗡嗡作响。
护着姑娘!萧承拔刀出鞘,剑光在夜色中划出冷冽弧线。林晚躲在树后,借着月光观察箭羽:尾羽用的是鹰翎,箭镞刻着太子府的暗纹。她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太子曾在中秋宴上展示过自己的箭术,这种刻纹正是他的专属。
大人,左侧有伏兵!她突然出声,他们脚踩松针却无断裂声,是穿了鹿皮靴!萧承立刻会意,行云流水般一箭射向左侧树影,果然有黑衣人滚落。林晚趁机拔掉树上的箭,冲向马车:绿枝姑娘,劳烦引开追兵,我们走右侧山道!
绿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头,策马向反方向驰去。
萧承带着林晚拐入更狭窄的山道,忽然勒住缰绳——前方悬崖边,一辆破旧的牛车挡住去路,车辕上坐着个瞎眼老妇,正用竹竿敲打着地面:苏姑娘要查莲花池的事,就去苏州城西二十里的废宅,那里的井……
话未说完,老妇突然倒地,心口已被一箭射中,老妇似是被一下子抽空了力气......
林晚冲过去,指尖按在她颈侧——体温尚存,脉搏微弱。老妇口中喃喃:......井中有水鬼......。
林晚撕开老妇袖口,发现内侧绣着半朵莲花,与自己的玉佩一模一样。
她中了鹤顶红,还有半盏茶时间。萧承皱眉。
不,是夹竹桃毒。林晚从袖中取出银簪,刺向老妇指尖,血液呈紫黑色,夹竹桃中毒会心律不齐,看似必死,实则有救。她扯下腰间荷包,取出晒干的金银花——这是今早离开侯府前,特意从厨房拿的,熬汤灌下去,能延缓毒性。
萧承眼中闪过惊讶,立刻吩咐下属生火熬药。林晚趁机检查老妇身上,在鞋底夹层发现半张残破的图纸,边角绘着莲花纹样,中央朱砂点着苏州废宅四字。她心跳加速,知道这就是母亲临终前念叨的线索。
姑娘懂医术萧承递过熬好的药汤,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那是支普通的竹节簪,原主遗物里最朴素的一支。
略懂皮毛。林晚低头喂药,母亲当年常说,女子要想在这世道活下去,总得学些傍身的本事。她抬头时,正撞见萧承探究的目光,忽然福了福身,大人,方才老妇说的苏州废宅,或许就是解开我母亲死因的关键。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您带一半人护送老妇去苏州,我……
不行。萧承打断她,前路危险,你一个姑娘家——
大人忘了,我刚从侯府的沉塘局里逃出来林晚勾唇一笑,眼中闪过锐利,若想查明真相,就必须快太子一步。您若信我,便让我跟着,我能辨尸语、断伤痕,比寻常护卫更有用。
萧承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轻笑出声:苏晚晴,你果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的柔弱。
他拨转马头,指向山道深处,走吧,去苏州废宅——但丑话说在前头,若遇到危险,我只会保玉佩,不会保人。
林晚翻身上马,指尖握紧缰绳:大人放心,我比玉佩更值钱——至少,对想杀我的人来说是这样。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辕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林晚摸着怀中的半张图纸,想起老妇临终前的话:井里有水鬼……她知道,那不是水鬼,是沉在井底的证据——或许是手下人也或者是娘亲的尸身,还可能是走私案的账册。
而萧承煜,这个本该在西北战场的定北王,此刻却以萧承的身份陪她南下,注定会让这场复仇之路,变得更加云诡波谲。
驿道尽头,苏州城的灯火已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林晚望着前方萧承煜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现代法医课老师说过的话:每具尸体都会说话,关键是你有没有耐心听。
现在,她不仅要听尸体说话,还要让侯府、让太子党,听见来自地狱的回声——属于苏晚晴,也属于林晚的复仇号角!
———————————————————
3
废宅井歌
苏州城西的废宅爬满青藤,朱漆剥落的门楣上,周宅二字已模糊不清。林晚望着门两侧褪色的楹联——春水绕池鱼读月,秋风扫叶鹤梳翎,忽然想起外祖曾说,母亲未出阁时最爱在莲花池畔读书。
她指尖抚过门框上的莲花雕花,与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小心脚下。萧承扶住她的肩膀,靴尖踢开台阶上的青砖,露出下面生锈的铁钉,三年前这里突然遭了火灾,周老太爷的弟弟一家离奇失踪,宅子就这么荒废了。
他扫了眼跟来的暗卫,去周围警戒,别让人靠近。
废宅庭院中央,半截石栏围着枯井,井沿青苔上刻着细小的莲花纹。林晚蹲下身,用银簪刮下一点青苔,底下石面泛着暗红,是血迹浸泡留下的痕迹。
她抬头望向萧承:这井里……可能沉过尸体。
老妇说‘井里有水鬼’,指的是萧承声音低沉,腰间玉佩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林晚摇头,心道:原主母亲去世时,我才八岁,记忆里她临终前抓着我的手,反复说‘莲花池在流血’。
她解下外袍,露出里头便于行动的窄袖中衣,我下去看看。
胡闹!萧承伸手阻拦,却见她已掏出袖中火折子,系上绳索:当年在侯府,我跟着账房先生学过些水性,这井不深,最多两丈。她冲他眨眼,再说了,大人不是只保玉佩吗我若死了,玉佩还在你手里呢。
绳索坠入井中,林晚踩着湿滑的井壁往下,火折子光芒映出井壁上的刻痕——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每月十五子时,有货船从莲花渡口出发,运往北方。她心跳加速,突然脚尖触到硬物,低头一看,竟是具白骨,腰间缠着半条绣着莲花的丝绦。
找到东西了!她刚要伸手,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萧承的声音急促:有埋伏,快上来!
林晚抓住绳索往上爬,刚到井口,一支弩箭擦着耳际飞过,钉在井栏上嗡嗡作响。
她借着力道翻身跃出,只见废宅四周涌进数十黑衣人,为首者手持弯刀,耳后朱砂点记格外醒目——正是太子暗卫。
萧承煜,你果然在这儿!黑衣人冷笑,定北王微服出巡,还带着侯府庶女,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
林晚心中剧震,原来他真的是定北王萧承煜!难怪那半块玉佩能与自己的合璧,原来母亲当年救的落难书生,竟是萧承煜的叔父,定北王府的旧人。
保护姑娘!萧承煜拔刀出鞘,剑光如电,我来拖住他们,你去后堂找线索!
林晚转身就跑,绕过爬满藤蔓的假山,忽然听见远处缥缈的传来童谣般的歌声:莲花落,水鬼哭,井里藏着金珠子……她顿住脚步,发现后堂门楣上刻着与玉佩相同的莲花,中心嵌着块凸起的石头——正是玉佩完整时的形状。
她摸出两块玉佩拼合,往凹槽里一按,咔嗒一声,木门应声而开。屋内积灰厚重,却有一条清晰的脚印通向墙角的暗格。
林晚打开暗格,里面整齐码着账册,第一页赫然写着太子府海运密账,再看,原来每月十五从莲花渡口运送的,竟是私盐和军械。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必须死——作为周家长女,她极可能发现了外祖家船队被用来走私的秘密,而太子党为了灭口,不仅毒杀了她,还放火烧了周宅旁支,伪装成意外。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林晚迅速将账册塞进衣襟,转身时却见萧承煜捂着左臂闯进来,衣袍染着血迹:快走!他们搬了投石机,这宅子撑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屋顶轰地塌下半边,碎石飞溅。
萧承煜一把将她护在怀里,滚到桌底,却见方才那口枯井方向传来巨响,井栏轰然倒塌,露出底下直通河渠的水道——原来这是条走私暗道,井里的白骨,正是当年发现秘密的周家人。
从水道走!林晚指着暗道口,账册里写着,莲花渡口的船只会在子时顺流而下,我们可以——
不行,水道里可能有机关。萧承煜打断她,忽然瞥见她衣襟里露出的账册边角,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你早就知道这废宅的秘密,对吗从老妇身上拿到图纸时,你就猜到了母亲的死与太子走私有关。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林晚扯开腰间丝绦,将账册牢牢绑在身上,太子党既然敢明火执仗地杀你,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对定北王府动手了。这些账册是证据,必须送到皇上手里——
砰!木门被刀劈开,黑衣人冲进来,刀刃映着林晚惊恐的脸。千钧一发之际,萧承煜突然将她推入水道,自己转身迎敌:顺着水流漂,会有人接应你!
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头顶,林晚拼命抓住账册,任由暗流将她冲向未知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从水里捞起,睁眼看见熟悉的面孔——外祖家的老管事周福正焦急地望着她: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太爷听说您在驿道遇袭,急得差点晕过去!
先别管这些。林晚扯出湿漉漉的账册,立刻找个密室烘干,再准备笔墨,我要誊抄副本——记住,除了外祖,谁也不能看。
她望向远处的灯火,定北王还在废宅,派些会水的护院去接应,切记走水道,别让人发现。
周福愣住:定北王您是说……
别多问,照做就是。林晚披上斗篷,忽然想起井里的白骨,对了,找几个稳当的婆子,带齐验尸工具,明日去城西废宅,把井里的骸骨捞上来——我要亲自验看,那可能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当年跟着她一起进的侯府。
深夜,云锦阁后院的暖阁里,林晚对着烘干的账册仔细研读,发现每页边角都画着极小的莲花,与玉佩上的纹路一致。这是外祖家特有的防伪标记,说明走私案确实用了周家的船队,而太子党必然买通了族中内鬼。
姑娘,定北王的人来了。绿枝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戴斗笠的男子,正是萧承煜的暗卫首领。
殿下让卑职传话,账册副本务必在三日内送到京城,交于内阁首辅沈大人。男子压低声音,另外,殿下左臂中了毒箭,暂时留在苏州城郊休养,让姑娘不必担心。
林晚捏紧笔杆,忽然问道:定北王为何要帮我就因为半块玉佩
暗卫首领顿了顿:当年侯爷在江南遇刺,是姑娘的母亲冒死相救,侯爷临终前说,若有朝一日定北王府与苏家后人重逢,定要护她周全。他行了个礼,姑娘手中的玉佩,正是定北王府与苏家的盟约信物。
原来如此。林晚终于明白,母亲当年救下的落难书生,竟是萧承煜的亲叔叔,定北王府的二公子。而母亲的死,不仅是侯府内斗,更是太子党清除定北王府盟友的阴谋——苏家作为侯府,若与定北王府结盟,对太子的储位威胁极大。
回去告诉定北王,我会亲自护送账册进京。林晚望向窗外的月亮,顺便帮我查件事:三年前我母亲难产那晚,侯府当值的稳婆是谁,后来去了何处。还有,太子府的医正,是否擅长配制夹竹桃毒。
暗卫首领领命而去。
林晚摸着桌上的玉佩,想起废宅井壁上的刻痕:莲花落,水鬼哭,这不是童谣,是当年受害者留下的警示。她忽然提笔,在账本空白处画下莲花图案,中心重重写下一个王字——太子党也好,侯府嫡支也罢,所有欠她母亲的血债,都该从这朵莲花开始,一点点清算。
五更天,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林晚看着誊抄好的账册副本,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外祖的咳嗽声。
她起身披上外衣,轻轻叩响房门,开门的瞬间,老人红着眼眶将她抱住:晴儿,你母亲若泉下有知,该多高兴……
外祖,我回来,就是要替母亲讨回公道的。林晚反手抱住老人,指尖触到他腰间的玉佩——与自己的那半块不同,这是完整的莲花玉佩,中心刻着定北二字。
她突然明白,母亲当年嫁入侯府,或许正是定北王府与苏家结盟的一环,而太子党为了破坏盟约,才不惜痛下杀手。
外祖,当年母亲嫁给父亲,是不是定北王府的意思她低声问道。
周老太爷身体一僵,叹了口气:当年你父亲还是个穷书生,是定北王府二公子资助他进京赶考,后来二公子在江南遇刺,是你母亲救了他。为了掩人耳目,二公子让你父亲娶了她,以侯府的身份做掩护……
他擦了擦眼角,谁知侯府进京后,竟投靠了太子党,你母亲发现他们暗中与太子勾结走私,这才……
林晚握紧拳头,终于拼凑出真相:母亲作为定北王府的眼线,发现太子走私证据,被侯府嫡母王氏(太子党成员)联合毒杀,而父亲苏怀瑾为了侯府地位,默许了这一切。所谓难产而亡,不过是掩盖政治谋杀的谎言。
外祖,我要回京城。她目光坚定,带着账册和验尸报告,在秋狝宴上呈给皇上。届时太子、侯府,还有所有参与谋杀的人,都将无处可逃。
周老太爷点头,从柜中取出个檀木盒:这是你母亲的嫁妆,里面有她当年记录的走私证据,还有……他顿了顿,定北王府给她的密令,让她寻找失落的江南水道图,那是太子走私的关键路线。
林晚打开木盒,里面除了泛黄的手札,还有半幅残破的地图,边缘画着与玉佩相同的莲花。
她忽然想起废宅井里的白骨,或许那具尸体,正是当年帮母亲收集证据的丫鬟,被太子党杀人灭口。还有那树林里守在悬崖边的老妇,或许都是帮着母亲的人。
雨声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林晚望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在侯府祠堂的那个血月之夜——那时的她,还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庶女,而现在,她手中握着太子党走私的铁证,背后站着定北王府和外祖家的庞大家业。
苏明薇,王氏,太子……她对着镜子勾起唇角,你们以为把我赶出侯府就是胜利错了,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等我从京城回来,侯府的祠堂,怕是要重新打扫打扫,好迎接列祖列宗的‘问责’了。
———————————————————
4
云锦谋局
云锦阁西跨院的青瓦下,六名身着月白短打的丫鬟围成半圆,盯着石桌上的陶盆。
林晚用银镊子夹起一片浸在酒里的指甲,在晨光下细看:你们看,甲床泛青,说明死者生前中过慢性毒药,而指腹的老茧呈半月形,是常年握船桨的手艺人。
姑娘,这是昨日从莲花渡口捞上来的尸体。绿枝捏着帕子的手有些发抖,船工说他是跟着老太爷跑了三十年漕运的老吴伯……
所以他指甲里嵌着的靛青碎布,正是云锦阁运货的油布。
林晚放下镊子,目光扫过丫鬟们苍白的脸,太子党要灭口,从废宅到渡口,凡是知道走私秘密的人都不放过。她忽然提高声音,但他们忘了,死人会说话,而我们......
要让他们说得清清楚楚!
十六岁的小翠突然跪下,眼里闪着泪光,我爹就是老吴伯,求姑娘教我们验尸,给爹爹报仇!
其他丫鬟纷纷跟着跪下。
林晚看着这些从小在云锦阁长大的女孩,想起现代法医实验室里带过的实习生: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云锦阁的‘莲花卫’。记住,验尸先验眼,眼白有血丝是窒息,瞳孔散大是中毒;再验手,虎口磨损看职业,指甲缝里藏证据……
姑娘,老太爷请您去前堂!小厮突然闯入,脸色慌张,侯府派人送了信,说……说嫡小姐苏明薇病重,想见您最后一面。
绿枝啐道:准是陷阱!她们之前要沉塘姑娘,现在又装什么姐妹情深
林晚却接过信笺,见封口盖着侯府嫡印,墨香里混着淡淡沉水香——这是王氏惯用的熏香。
她指尖划过信末胞姐明薇泣血拜上的字迹,唇角微扬:苏明薇的字向来圆润,可这‘泣’字收笔带颤,分明是左手写的。
她转向小桃,去把暗卫大哥叫来,让他带三个人先回京城,盯着侯府后巷的药铺——若发现有人买迷心散,立刻回报。
前堂里,周老太爷正对着侯府的信唉声叹气:他们这是怕你带着证据进京,想骗你回去灭口呢。
外祖放心,我不会上当。林晚将信笺在烛火上点燃,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让绿枝扮成我,带着假账册走陆路,引开太子暗卫,我则带着真账册和莲花卫走水路,顺运河进京。
她望着窗外盛开的云锦杜鹃,对了,秋狝宴是下月十五,皇上会在玉泉山围猎,届时文武百官都会随驾,正是呈递证据的好时机。
周老太爷点头,从袖中取出个锦盒:这是定北王府送来的腰牌,凭此可直达御营。另外,萧王爷昨日派人传话,说太子党已经买通了刑部侍郎,准备在京城外设卡盘查。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巨响,有人大喊:不好了!莲花渡口的货船起火了!
林晚立刻冲向码头,只见浓烟滚滚中,三艘挂着云锦阁旗号的货船正在燃烧,水面漂着几具尸体。
她跳进一艘尚未沉没的小船,捞起具女尸——正是老吴伯的女儿小翠,指甲缝里嵌着半片绣着牡丹的缎子,这是太子妃才有的服饰纹样。
姑娘,船底有暗格!绿枝指着舱底刚发现的被撬开的木板,里面整齐码着用油纸包着的账册,虽然边角被火烤焦,但太子府三字仍清晰可见。
林晚翻开其中一本,发现是近半年的走私记录,每笔货物旁都画着骷髅头——这是太子党杀人灭口的标记。
她转头对小桃说:立刻让人把尸体捞起来,尤其是手腕有刺青的,那是太子暗卫的标记。
暮色中,林晚蹲在岸边验尸,指尖划过一具男尸颈侧的新月形胎记——这是定北王府暗卫的特有标记。她心中一沉,看来萧承煜的人也被太子党盯上了。
晚晴!熟悉的马蹄声传来,萧承煜披着黑色斗篷翻身下马,左臂还缠着绷带,码头的埋伏我早该想到,是我疏忽了。
不,是他们太急了。林晚递过那本焦黑的账册,太子知道我拿到了证据,所以想烧掉所有痕迹,可惜他不知道,老吴伯把正本藏在了船舵的夹层里。
她望向渐渐熄灭的火光,王爷可曾查到三年前的稳婆
萧承煜点头:那稳婆早就被灭口了,不过我在太医院查到,太子府的医正孙明修,确实擅长配制夹竹桃毒,而你母亲临终前,侯府曾向太医院请过他。
他忽然压低声音,还有件事——你父亲苏怀瑾,其实是太子党安插在定北王府的细作,当年二皇叔遇刺,他就在现场。
林晚手中的银簪当啷落地,原主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形象,瞬间支离破碎。她终于明白,为何母亲的死会被轻易掩盖,为何侯府会突然投靠太子党——原来从一开始,苏怀瑾就是个背叛者。
我要亲耳听他承认。
她蹲下身捡起银簪,秋狝宴上,我会带着验尸报告和账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
回到云锦阁,林晚连夜召开会议,在屏风上画出侯府人际关系图:
王氏:太子党核心,直接参与毒杀生母,掌控侯府内宅;苏明薇:表面白莲花,实则协助母亲设计沉塘,指甲胭脂印、鞋底红砂土是关键物证;苏怀瑾:定北王府叛徒,太子党细作,掌握二皇叔遇刺真相;太子:走私案主谋,杀人灭口,试图掩盖江南水道图秘密。
姑娘,绿枝姐姐扮您的车马已经出发了。小桃抱着验尸工具进来,暗卫大哥说,路上遇到三拨刺客,都被他们用假账册引开了。
林晚点头,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童谣声:莲花白,血珠红,侯府的嫡女要送终……她推开窗,见墙角蹲着个卖货郎,拨浪鼓上系着与苏明薇相同的并蒂莲帕子。
抓住他!她冷声下令,这是侯府的眼线,帕子上的迷香,和当年我母亲房里的一样。
可卖货郎并没有被抓住,人跑了,但在墙角处找到了一封信,正是苏明薇写给王氏的密信:母亲放心,假账册已截获,那贱人想必在去京城的路上了……
林晚冷笑一声,将信笺收入袖中:苏明薇,你以为用迷香和假信就能骗我可惜你不知道,真正的证据,此刻正在运河上的画舫里,而我——她望向案头摆放的母亲牌位,明天就会带着莲花卫进京,让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三更时分,运河上飘着细密的雨。林晚站在画舫船头,看着船舷上漆着的莲花纹样——这是外祖家特意准备的丧船,船头供奉着母亲的灵位,实则暗格中藏着账册、验尸报告,还有那半幅水道图。
姑娘,该歇了。绿枝递来热粥,明日卯时就能到扬州,换了官船后,再有三日就能进京。
林晚摇头,指尖划过栏杆上的露水:你说,苏怀瑾知道我还活着吗
肯定知道,否则侯府不会派那么多刺客。绿枝咬牙切齿,当年要不是他默许王氏害夫人,您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所以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拼命维护的太子党,如何将他踩进泥里。
林晚望着水面倒映的月亮,忽然想起在侯府的最后一夜,苏明薇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其实最该感谢的,是苏明薇和王氏,若不是她们急着杀我,我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证据,更不会知道,原来侯府的祠堂,早就该换主人了。
画舫在雨中缓缓前行,船尾激起的浪花渐渐抚平水面的涟漪。林晚摸着胸前的玉佩,想起萧承煜临走前说的话:秋狝宴上,皇上会猎鹿祭天,你若能在鹿死之前呈上证据,便能占得先机。
她勾唇一笑,眼中闪过冷光——太子要的是鹿死谁手,而她要的,是让所有凶手,都成为祭天的祭品。
舱内,莲花卫们正在挑灯研读验尸笔记,银镊子碰撞陶盆的声音,如同复仇的鼓点,声声清晰。
林晚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太子党、侯府嫡支,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棋子,都会不择手段阻止她进京。
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庶女,而是握有亡者证词的判官——那些被淹死在井里的、烧死在船上的、毒死在闺房的灵魂,都会借她的手,向凶手讨还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