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泰昌新局
王加锋头痛欲裂,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他脑袋里敲锣打鼓。他努力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的金色晃得他眼睛发疼。
陛下醒了！快传御医！
一声尖细的嗓音刺入耳膜,王加锋猛地打了个激灵。陛下什么陛下他昨天不是还在和客户喝酒谈那批抗生素的订单吗
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雕龙画凤的床顶,明黄色的帷帐,以及一张满是皱纹的老太监的脸。
皇爷可算醒了,老奴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老太监抹着眼泪,转身就要往外跑。
王加锋下意识地伸手想拦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苍白瘦削,手腕处还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血管。这不是他的手！他常年跑销售,手虽然不算粗糙,但绝对没有这么养尊处优的白皙。
镜子...他嘶哑着嗓子说道,声音陌生得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太监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连忙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面铜镜,恭敬地递了过来。
铜镜中是一张陌生的脸——约莫三十五六岁,面容清瘦,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发白,一副久病初愈的模样。但这张脸王加锋却莫名熟悉,他在无数明史书籍和电视剧中见过——这是明光宗朱常洛的脸！
我...朕睡了多久王加锋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试探性地问道。
回皇爷,自登基大典后,您已昏睡三日了。太医说您是操劳过度,加上先帝驾崩悲痛过度所致。老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
王常洛——现在应该叫朱常洛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穿越了！而且穿越成了明朝历史上在位仅一个月的泰昌帝！那个因为红丸案而暴毙的短命皇帝！
现在是什么时辰朱常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回皇爷,已是申时了。您要不要用些膳食御膳房一直备着清粥小菜。
朱常洛点点头,老太监立刻吩咐下去。趁着这个空档,朱常洛迅速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他作为明史爱好者,对这段历史再熟悉不过——万历四十八年七月,明神宗驾崩,朱常洛继位,改元泰昌。但这位新君登基仅十天就病倒,服用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的红丸后暴毙,在位仅二十九天,史称红丸案。
而现在,他成了朱常洛本人！
陛下,御医崔文升求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外禀报。
崔文升！朱常洛瞳孔一缩。历史上正是这个御医给他开了泻药,导致他病情加重,为后来的红丸案埋下伏笔。看来阴谋已经开始了。
宣。朱常洛强作镇定地说道。
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躬身而入,跪在龙床前：臣崔文升叩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平身。朱常洛仔细观察着这个历史上的凶手。崔文升面容和善,眼神却闪烁不定,行礼时手指微微发抖,显然心中有鬼。
陛下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但龙体仍需调养。臣新配了一剂药方,可助陛下恢复元气。崔文升从袖中取出一个药包,双手奉上。
朱常洛接过药包,假装不经意地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药味直冲鼻腔。作为医药销售,他虽不是专业医师,但基本药理还是懂的。这药包里明显有大黄、番泻叶等强力泻药成分。
崔爱卿有心了。朱常洛不动声色地将药包放在床头,朕稍后便服。你先退下吧。
崔文升似乎有些意外,但不敢多言,叩首退出了寝宫。
朱常洛盯着那包药,心中冷笑。历史上朱常洛服下这泻药后腹泻不止,身体更加虚弱,为后来的红丸暴毙创造了条件。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王安。朱常洛唤来刚才的老太监,从记忆中搜寻,这应该是他最信任的司礼监太监王安。
老奴在。
这药...你觉得如何朱常洛试探性地问道。
王安面露难色：皇爷,老奴不懂医药。但崔太医是先帝时就侍奉的御医,医术应当...可靠。
朱常洛心中了然。王安虽然忠心,但显然也被蒙在鼓里。他必须尽快组建自己的核心班底。
传内阁大学士刘一燝来见朕。朱常洛记得刘一燝是历史上少数几个真正忠于他的大臣之一。
皇爷,您龙体未愈,是否...
速去！朱常洛声音一沉,帝王威严自然流露。王安吓了一跳,连忙领命而去。
趁着等待的间隙,朱常洛挣扎着起身,走到书案前。桌上堆满了奏折,最上面一份是辽东经略熊廷弼的紧急军报——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正蠢蠢欲动,辽东局势紧张。
朱常洛心头一紧。现在的大明内忧外患,内有党争不断,国库空虚；外有后金虎视眈眈。历史上朱常洛死后,他儿子天启帝朱由校年幼,大权落入魏忠贤之手,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他绝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短命的泰昌帝！
陛下,刘阁老到了。王安在门外轻声禀报。
宣。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臣稳步走入,虽然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他跪地行礼：老臣刘一燝叩见陛下,恭贺陛下登基,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爱卿平身。朱常洛示意王安退下,寝宫内只剩君臣二人。
刘一燝起身后,关切地看着朱常洛：陛下气色不佳,应多加休息。国事虽重,但龙体更为要紧。
朱常洛直视刘一燝的眼睛：刘爱卿,朕问你,朝中谁可信任
刘一燝明显一怔,随即压低声音：陛下何出此言
朕登基不过三日,已觉危机四伏。朱常洛决定开门见山,崔文升方才给朕送来的药中,有大黄、番泻叶等泻药成分。朕若服下,必腹泻不止,龙体更加虚弱。
刘一燝脸色大变：陛下明鉴！此事非同小可！崔文升乃郑贵妃所荐...
朱常洛眼中精光一闪。果然如此！历史上郑贵妃是万历帝的宠妃,一直想让自己儿子福王朱常洵继位,对朱常洛怀恨在心。即使朱常洛已经登基,她仍不死心。
刘爱卿,朕需要可靠之人。朱常洛沉声道,朝中东林党与齐楚浙党争斗不休,朕初登大宝,需有忠直之臣辅佐。
刘一燝沉吟片刻,郑重道：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清正刚直,可托付大事。礼部右侍郎孙慎行,学识渊博,忠心耿耿。此外...
就在刘一燝列举人名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王安惊慌的声音传来：皇爷,郑太妃派人送来仙丹,说是能助陛下恢复元气！
朱常洛和刘一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历史上著名的红丸案就要上演了！
告诉来人,朕心领太妃好意,但御医已有药方,仙丹暂且不必。朱常洛镇定地回应。
待外面的骚动平息,刘一燝低声道：陛下圣明。郑氏所献丹药,恐非善物。
朱常洛点点头：刘爱卿,朕欲整顿朝纲,重振大明。但需步步为营,不可操之过急。你且秘密联络杨涟等忠直之臣,三日后朕将在文华殿召见你们。
老臣领旨。刘一燝郑重叩首,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待刘一燝退下后,朱常洛走到窗前,望着紫禁城恢弘的宫殿群。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琉璃瓦上,宛如给这座古老的皇城镀上了一层血色。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原本的朱常洛会在一个月后暴毙,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年幼的天启帝,最终导致明朝走向灭亡。但现在,他——一个拥有现代知识和历史记忆的穿越者——将成为改变这一切的变数。
王安。朱常洛唤来老太监。
老奴在。
传朕口谕,崔文升医术不精,即刻革去御医之职,发配南京太医院。另,命锦衣卫暗中监视郑太妃宫中动向,但有异常,立即禀报。
王安惊讶地抬头,随即领会到什么,郑重应道：老奴这就去办。
朱常洛望着王安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这只是开始。他要在这危机四伏的宫廷中活下去,就必须比所有人都更谨慎、更果断。
夜幕降临,紫禁城华灯初上。泰昌帝朱常洛站在乾清宫的台阶上,望着满天繁星,心中已有了盘算。
明日早朝,他将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面对满朝文武。而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2
初展锋芒
五更时分,紫禁城还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朱常洛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乾清宫的铜镜前。镜中的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腰系玉带,头戴翼善冠,虽面容仍显憔悴,但眼神锐利如刀。
皇爷,时辰到了。王安轻声提醒,双手奉上一盏参茶。
朱常洛接过茶盏,温热透过瓷壁传递到指尖。他轻啜一口,苦涩中带着微甘,精神为之一振。这是他穿越后的第一个早朝,必须一鸣惊人。
昨夜朕交代的事,可办妥了
王安压低声音：回皇爷,崔文升已押往南京。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亲自安排了人手监视郑太妃的仁寿宫,一有动静就会来报。
朱常洛微微颔首,将茶盏放回托盘：朝中大臣都到了
回皇爷,文武百官已在皇极门外候着了。
走。朱常洛一甩袍袖,大步向外走去。太监们连忙跟上,掌灯的掌灯,撑伞的撑伞,一行人穿过重重宫门,向皇极殿行去。
皇极殿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当朱常洛的銮驾出现在丹陛之上时,山呼万岁之声如潮水般涌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常洛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中群臣。站在文官首位的是内阁首辅方从哲,这位万历朝的老臣须发皆白,神情复杂；在他身后是东林党领袖、吏部尚书周嘉谟,以及昨日见过的刘一燝；武将行列则以英国公张惟贤为首,个个甲胄鲜明。
众卿平身。朱常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百官起身后,首辅方从哲出列奏道：陛下初登大宝,臣等恭请陛下保重龙体,以社稷为重。
朱常洛看着这位历史上在红丸案中态度暧昧的首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方爱卿有心了。朕虽偶感不适,但国事不可废弛。今日早朝,朕有几件事要议。
他稍作停顿,目光如电扫过群臣：第一,御医崔文升医术不精,昨日已被朕革职发配南京。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崔文升是郑贵妃举荐的御医,朝中无人不知。朱常洛此举无异于公开打郑贵妃的脸。
肃静！司礼太监尖声喝道。
朱常洛继续道：第二,先帝驾崩前,曾嘱托朕三件事：一曰发内帑以济边饷；二曰罢矿税以苏民困；三曰用忠良以振朝纲。朕不敢忘,今日便着手办理。
这番话一出,殿中气氛顿时一变。东林党人面露喜色,而一些与郑贵妃关系密切的官员则脸色难看。万历末年国库空虚,边军欠饷严重,而神宗却将大量白银收入内帑（皇帝私库）,不肯拿出来充作军费。矿税更是万历朝一大弊政,派往各地的矿监税使横征暴敛,民怨沸腾。
陛下圣明！周嘉谟激动地出列,先帝遗命正合天心民意。老臣请即刻拟旨,罢除天下矿税,释放因反对矿税被囚的言官！
朱常洛点头：准奏。方爱卿,此事由你牵头办理,三日内朕要看到结果。
方从哲躬身应是,眼中却闪过一丝诧异。新君登基不过四日,行事却如此雷厉风行,与昔日东宫时懦弱形象判若两人。
第三件事,朱常洛声音陡然转冷,朕听闻有人欲进献所谓'仙丹'。自嘉靖朝以来,方士乱政之祸还少吗今后但有敢言丹药者,以欺君之罪论处！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震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郑贵妃昨日确实派人往乾清宫送过仙丹。
就在此时,一名绯袍官员突然出列跪地：臣鸿胪寺丞李可灼有本上奏！
朱常洛瞳孔一缩——李可灼！历史上进献红丸的直接责任人！
讲。朱常洛声音平静,右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龙椅扶手。
李可灼高举一份奏折：臣家传仙方,可治百病。先帝在时,曾治愈臣父顽疾。今闻陛下龙体欠安,愿献此方,以效犬马之劳！
殿中气氛顿时凝固。朱常洛刚刚才严令禁止进献丹药,李可灼就公然抗旨,背后必有倚仗。
朱常洛不怒反笑：李爱卿耳朵不好朕方才说的话,没听清
李可灼额头见汗,却仍硬着头皮道：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好一个'忠心'！朱常洛猛地拍案而起,王安,将此人拿下,交由锦衣卫审问,看看他背后是谁指使！
两名锦衣卫立刻冲入殿中,将面如土色的李可灼拖了出去。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出一言。
朱常洛环视群臣,声音放缓：朕知道,有些人以为朕软弱可欺。今日朕把话说明白——朕虽宽厚,但绝非昏庸。从今往后,朝中但有结党营私、欺君罔上者,严惩不贷！
他特意在结党营私四字上加重语气,目光扫过几位著名的齐楚浙党成员。这些人与郑贵妃关系密切,历史上正是他们配合郑贵妃害死了朱常洛。
退朝！朱常洛一甩袍袖,起身离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震惊于新君的强势。
回到乾清宫,朱常洛刚换下朝服,王安就来报：皇爷,杨涟、左光斗在外求见。
朱常洛眼前一亮：快宣！
不多时,两位官员躬身而入。为首的杨涟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刚毅,双目炯炯有神；左光斗稍年轻些,儒雅中透着坚毅。二人都是东林党中坚,历史上以刚直敢谏著称。
臣杨涟（左光斗）叩见陛下！
二位爱卿平身。朱常洛示意太监们退下,只留王安一人在旁,朕早闻二位忠直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涟正色道：陛下今日早朝所为,大快人心！崔文升、李可灼之流,实为郑党爪牙,危害社稷久矣。
左光斗补充道：然郑党树大根深,陛下初登大宝,还须谨慎行事。
朱常洛点头：朕明白。所以朕需要二位爱卿相助。他从案头取出一份奏折,这是朕草拟的《中兴十策》,二位看看有何补充。
杨涟双手接过,与左光斗一同观看。奏折上赫然列着十条改革措施：清丈田亩、整顿军备、改革科举、精简机构、开放海禁...
陛下！这...杨涟激动得双手微颤,若此十策得行,大明中兴有望！
左光斗却略显忧虑：只是这些改革触动太多人利益,恐阻力重重。
朱常洛目光坚定：所以朕需要二位联络志同道合之臣,逐步推行。首要之事是稳定朝局——杨爱卿,朕命你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专司监察百官；左爱卿任礼科给事中,负责科举改革事宜。
二人跪地谢恩,杨涟更是热泪盈眶：臣等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待二人退下,朱常洛长舒一口气,走到窗前。日已西斜,紫禁城的琉璃瓦映着晚霞,宛如一片火海。
皇爷,郑太妃那边有动静了。王安悄声禀报,锦衣卫来报,李可灼被拿下后,郑太妃急召其侄郑养性入宫密议。
朱常洛冷笑：果然沉不住气了。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
夜幕降临,朱常洛独坐御书房,在烛光下批阅奏章。辽东经略熊廷弼的奏折引起他的注意——建州女真蠢蠢欲动,边关形势危急。
朱常洛提笔批示：调戚金、秦良玉等将领率军增援,同时拨内帑银五十万两充作军饷。写完后,他犹豫片刻,又加上一句：边关将士辛苦,朕心甚念。另赐御酒千坛,犒赏三军。
放下朱笔,朱常洛揉了揉太阳穴。穿越不过两日,他已感到身心俱疲。宫廷斗争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皇爷,该歇息了。王安轻声劝道。
朱常洛摇摇头：再等等。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张密信,派人连夜送给孙承宗,让他秘密整顿京营,随时听候调遣。
孙承宗是明末少有的文武全才,历史上曾训练出精锐的天雄军。朱常洛必须提前布局,以防郑党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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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领命而去,朱常洛独自站在殿前,仰望满天星斗。历史上的泰昌帝此时应该已经病入膏肓,而他却在这里谋划大明中兴。改变历史的感觉令他既兴奋又惶恐。
陛下...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朱常洛转身,看到一位端庄秀丽的宫装女子——根据记忆,这应该是他的皇后郭氏。
皇后怎么还没休息朱常洛语气柔和下来。
郭皇后眼中含忧：陛下日夜操劳,臣妾放心不下。她递上一碗热汤,这是臣妾亲手熬的参汤,请陛下保重龙体。
朱常洛心头一暖。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宫廷中,至少还有真心关心他的人。他接过参汤,忽然想到历史上郭皇后在天启朝被魏忠贤迫害致死的结局,心中暗自发誓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有劳皇后了。朱常洛轻啜一口,忽然压低声音,近日宫中不太平,皇后和由校（朱由校,即后来的天启帝）要多加小心,饮食起居务必谨慎。
郭皇后神色一凛,领会了丈夫的暗示：臣妾明白。由校近日在文华殿读书,臣妾已加派了可靠的人手。
夫妻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郭皇后便告退了。朱常洛回到御案前,取出一本空白奏折,郑重写下中兴十策实施细则几个大字。
烛光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宫殿的墙壁上,宛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3
紫禁惊变
五更鼓刚过,朱常洛就已醒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残星挂在天际。他揉了揉太阳穴,这两日连续处理朝政到深夜,让他这具尚未康复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皇爷,骆思恭大人在外求见,说有要事禀报。王安轻手轻脚地走进寝宫,声音压得极低。
朱常洛立刻清醒过来。锦衣卫指挥使深夜求见,必有大事！
快宣！
骆思恭一身便装匆匆而入,脸上还带着夜行的风尘。他跪地行礼后,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陛下,郑党有异动！
朱常洛展开密信,借着烛光快速浏览。信中详细记录了郑贵妃侄儿郑养性近日频繁联络御马监太监刘朝、兵部尚书黄嘉善等人的情况,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似乎在密谋调换乾清宫侍卫,计划在三日后动手。
好大的胆子！朱常洛将密信拍在案上,眼中寒光闪烁。历史上郑贵妃确实曾试图在泰昌帝病重时垂帘听政,但没想到她竟敢策划政变！
骆卿,御马监现在有多少兵马
回陛下,御马监掌腾骧四卫,定额应有万余,但实际在册不足八千。骆思恭答道,不过京营在孙承宗大人整顿下,已有三万精锐听候调遣。
朱常洛沉思片刻,忽然问道：郑养性现在何处
据线报,他昨日秘密出城,前往昌平的郑家庄园,似在调集家丁死士。
好个郑养性！朱常洛冷笑一声,随即下令,骆卿,你立刻带锦衣卫精锐秘密出城,务必生擒郑养性！记住,要活的,朕要亲自审问！
骆思恭领命而去。朱常洛又转向王安：立刻秘密传孙承宗、杨涟、左光斗入宫！再派人去文华殿,把太子接到朕这里来。
不过半个时辰,孙承宗等人先后抵达。朱常洛将情况简要说明,几位大臣无不色变。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孙承宗沉声道,郑党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若贸然动手,恐引发大乱。
杨涟却持不同意见：郑党谋逆证据确凿,当立即拿下,以正国法！
左光斗补充道：臣担心朝中还有郑党耳目。若走漏风声,他们可能狗急跳墙。
正当几人争论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少年清亮的嗓音：父皇,儿臣来了。
朱由校——这位历史上的天启帝——快步走入殿中。他年仅十五岁,面容清秀,眼中透着聪慧,与朱常洛记忆里那个沉迷木艺的昏君形象截然不同。
由校,到朕身边来。朱常洛招手让儿子坐在身旁,然后对几位大臣说,朕意已决。孙卿,你即刻秘密调动京营精锐入城,控制九门；杨卿、左卿负责联络朝中忠直之臣,准备弹劾郑党的奏章；王安,你去查清楚乾清宫侍卫中哪些是郑党耳目,全部替换成可靠之人。
众人领命而去,殿中只剩下朱常洛父子二人。朱由校好奇地看着父亲：父皇,是不是有人要对您不利
朱常洛心中一暖。历史上他们父子关系疏远,导致朱由校被宦官控制。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由校,记住,做皇帝的第一要务是识人。朱常洛轻抚儿子肩膀,朝中有忠臣,也有奸佞。你要学会分辨。
朱由校认真点头：儿臣记住了。就像杨涟大人是忠臣,郑养性是奸臣,对吗
不错。朱常洛欣慰地笑了,来,朕教你一个识人的诀窍...
父子二人交谈间,天色渐明。忽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骆思恭满身血迹闯了进来：陛下！臣在郑家庄园遭遇伏击,折了七个弟兄,但郑养性已擒获！
朱常洛霍然起身：人呢
押在诏狱。这厮招供了惊天阴谋！骆思恭咬牙切齿,他们计划三日后以陛下病重为由,请郑贵妃垂帘听政,实则要废立天子,改立福王！
朱由校闻言脸色煞白。朱常洛却异常冷静：郑贵妃知情吗
郑养性说,最初是郑贵妃授意,但具体谋划是他和刘朝所为。
朱常洛眼中寒光一闪：传朕口谕,即刻捉拿御马监太监刘朝！孙承宗率军控制御马监四卫营！杨涟、左光斗拟旨,列郑养性、刘朝罪状,明正典刑！
一道道命令如雷霆般发出,整个紫禁城顿时暗流涌动。不到一个时辰,刘朝在御马监值房中被锦衣卫拿下,孙承宗率军迅速控制了腾骧四卫,将郑党安插的军官全部拘押。
午时三刻,朱常洛在皇极门召集群臣。当郑养性、刘朝被五花大绑押上来时,朝堂上一片哗然。
郑养性、刘朝谋逆罪证确凿,即刻押赴市曹凌迟处死！朱常洛声音如铁,郑贵妃管教不严,着即移居冷宫,非诏不得出！
这一判决既显示了雷霆手段,又留有余地——郑贵妃毕竟是先帝宠妃,若处死恐引起非议。群臣无不震慑于新君的果决,那些与郑党有牵连的官员更是面如土色,跪地请罪。
退朝后,朱常洛回到乾清宫,终于能稍作喘息。但还没等他坐下,王安就匆匆来报：皇爷,郑贵妃在冷宫闹着要见您,说有话要说...
朱常洛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去见见这位差点改变大明历史的妃子。
冷宫位于紫禁城最偏僻的角落,荒草丛生,门窗破败。郑贵妃——现在应该称郑氏了——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华丽的宫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见朱常洛进来,郑氏猛地站起,眼中既有怨恨又有恐惧：陛下好手段！我小看你了！
朱常洛示意侍卫退下,冷冷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郑氏,朕留你一命,已是格外开恩。
哈哈哈...郑氏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你以为赢了朝中大半官员收过我的好处,边关将领多是我的门生！你坐不稳这个皇位！
朱常洛不为所动：朕知道你在辽东还有布置,李如柏、李如桢兄弟是你的人。但你以为朕会毫无准备
郑氏笑容一僵。朱常洛继续道：朕已派熊廷弼秘密调查二李,同时调戚金、秦良玉等将领分其兵权。你的党羽,一个也跑不掉。
郑氏终于崩溃,跪地哭求：陛下饶命！妾身一时糊涂...都是郑养性那畜生蛊惑...
晚了。朱常洛转身向外走去,你余生就在此忏悔吧。
回到乾清宫,朱常洛立即召见孙承宗：孙卿,辽东局势复杂,朕欲派你为钦差,秘密前往调查李如柏兄弟。若二人确有异心,可就地拿下！
孙承宗郑重领命：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待孙承宗退下,朱由校从偏殿走出,手中还拿着一个精巧的木制模型：父皇,您看儿臣做的紫禁城模型如何
朱常洛接过模型,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个微缩版的紫禁城,各大殿宇、宫门一应俱全,甚至还能拆卸组合。
由校,这是你自己做的
朱由校有些羞涩地点头：儿臣喜欢木工,常偷偷观察各宫殿结构...
朱常洛忽然想起历史上天启帝确实酷爱木工,但被魏忠贤利用,荒废朝政。这一世,他要引导儿子将这天赋用在正途。
做得很好！朱常洛由衷赞叹,不过做皇帝不能只沉迷技艺。这样吧,朕让工部最好的匠人教你,但你每日需花同样时间学习政务。
朱由校眼睛一亮：儿臣遵命！
夜幕降临,朱常洛在烛光下批阅奏章。杨涟和左光斗联名上奏,弹劾十二名与郑党勾结的官员。朱常洛斟酌再三,只批准了其中七人的罢免,其余五人予以警告。
陛下,为何留下那五人杨涟不解地问。
朱常洛放下朱笔：水至清则无鱼。现在朝局初定,不宜大动干戈。这五人虽有牵连,但才能可用,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杨涟若有所思地点头。左光斗感叹：陛下圣明！恩威并施,实乃治国良方。
待二人退下,朱常洛走到窗前。紫禁城的夜空繁星点点,宁静祥和,丝毫看不出白日的惊涛骇浪。短短三日,他粉碎了一场政变,肃清了郑党骨干,巩固了皇权。但这只是开始,大明的积弊非一日之寒,改革之路漫长而艰难。
皇爷,该歇息了。王安轻声劝道。
朱常洛摇摇头：再等等。他从案头取出一份名单,这是朕拟定的新任御马监官员名单,明日即行任命。另外,传旨内府,即日起削减皇室用度三成,节省的银两充作边饷。
王安惊讶地抬头：皇爷,这...不合祖制啊！
祖制朱常洛冷笑,正是一成不变的祖制,让大明日渐衰败。从今往后,朕说的话就是新制！
王安不敢再多言,躬身领命而去。
朱常洛独自站在殿中,望着烛光映照下自己的影子。这个影子比初来时更加挺拔,更加坚定。历史上的泰昌帝此时应该已经命在旦夕,而他却在这里谋划着大明中兴的宏图。
改变历史的感觉,真好。
4
铁骑惊雷
陛下！辽东急报！
清晨的乾清宫,朱常洛正在批阅奏章,骆思恭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他抬头看去,只见锦衣卫指挥使满脸风尘,手中捧着一份染血的军报。
朱常洛心头一紧,接过军报迅速展开。熊廷弼潦草的字迹跃入眼帘：四月十六,努尔哈赤率六万大军围攻抚顺,李如柏按兵不动,抚顺守将战死,城陷...
砰！朱常洛一拳砸在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历史上著名的抚顺之战还是发生了,而且比原来时间提前了整整两个月！
李如柏这个叛徒！朱常洛咬牙切齿,孙承宗那边有消息吗
骆思恭低声道：孙大人三日前密报,已掌握李如柏私通建奴的证据,正等待陛下指示。
朱常洛站起身,快步走到悬挂的辽东地图前。抚顺失守,意味着努尔哈赤打开了进入辽东的门户。历史上接下来的萨尔浒之战,明军惨败,从此丧失辽东主动权。他决不能让历史重演！
传旨,即刻召开军事会议！内阁、兵部、五军都督府主要官员,还有杨涟、左光斗,全部到武英殿候着！
一个时辰后,武英殿内气氛凝重。朱常洛将辽东军情简要说明,群臣无不色变。
陛下,臣请即刻调集大军,驰援辽东！兵部侍郎王象乾出列奏道。
首辅方从哲却持反对意见：国库空虚,大军调动耗费甚巨。不如先令熊廷弼固守,待秋后再议征讨。
等等到努尔哈赤打到山海关吗朱常洛冷笑,朕意已决,即日起调集十万精锐,御驾亲征！
陛下不可！群臣哗然,纷纷跪地劝阻。
杨涟高声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岂可轻涉险地！万一有闪失,社稷何依
朱常洛目光如电扫过群臣：正因为朕是天子,才更要亲临前线！边关将士见朕亲至,必士气大振。况且——他停顿一下,朕有些新式战法,必须亲自督导。
见皇帝心意已决,群臣不敢再劝。朱常洛随即发布一连串命令：令孙承宗秘密控制李如柏兄弟；令工部日夜赶制新式火器；令户部筹措军饷；令兵部调集各省精锐...
七日后,一切准备就绪。京郊校场上,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朱常洛一身戎装,腰佩宝剑,站在点将台上。他身旁是年仅十五却神情坚毅的太子朱由校。
朕离京期间,由太子监国,内阁辅政。但有要事,八百里加急送朕御览！朱常洛高声宣布,然后转向儿子,声音柔和下来,由校,记住朕教你的为君之道。
朱由校重重点头：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朱常洛欣慰地拍拍儿子肩膀,又对杨涟、左光斗等留守大臣叮嘱几句,这才翻身上马。随着号炮三响,大军浩浩荡荡向东北进发。
行军途中,朱常洛不断收到各方情报。孙承宗已控制李如柏兄弟,搜出他们与努尔哈赤往来的密信；熊廷弼退守沈阳,正加紧布防；努尔哈赤攻陷抚顺后大肆劫掠,却未继续南下,似乎在等待什么...
陛下,这是工部按您图纸赶制的'三眼火铳'。军中工匠捧着一件奇特的火器上前。这火器有三个枪管,可轮流发射,射速是普通火铳的三倍。
朱常洛接过检查,满意地点头。作为穿越者,他虽不懂现代枪械构造,但根据历史记载改进明代火器还是做得到的。除了三眼火铳,他还设计了可快速装填的迅雷铳和轻便的虎蹲炮。
五月中旬,大军抵达山海关。孙承宗早已在此等候,见到朱常洛立即跪地禀报：陛下,李如柏兄弟已招供。他们不仅私通建奴,还曾受郑养性指使,计划在陛下...驾崩后引建奴入关,拥立福王！
好个吃里扒外的狗贼！朱常洛怒极反笑,把人带上来！
当蓬头垢面的李如柏被押上来时,朱常洛冷冷问道：李如柏,你世受国恩,为何叛国
李如柏面如死灰：罪臣一时糊涂,被郑养性蛊惑...求陛下开恩...
开恩朱常洛厉声道,抚顺数千将士百姓的性命,谁来开恩他转向孙承宗,将此二贼押赴军前,明正典刑,以振军心！
次日清晨,李如柏兄弟被斩于三军阵前。鲜血染红黄土的那一刻,十万明军齐声高呼万岁,声震四野。
六月朔,明军进抵沈阳,与熊廷弼部会师。此时的沈阳城已是一片临战气氛,城门紧闭,护城河拓宽,城墙上火炮林立。
陛下,探马来报,努尔哈赤率八旗主力已至萨尔浒,距此不过百里。熊廷弼指着沙盘汇报。
朱常洛凝视沙盘上的地形,脑海中闪过历史上萨尔浒之战的惨败——明军分兵四路,被努尔哈赤各个击破。这次,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传朕军令,全军休整三日。同时派出哨骑,密切监视建奴动向。朱常洛指向沙盘上一处山谷,朕要在这里给努尔哈赤一个惊喜！
三日后,探马急报：努尔哈赤亲率五万大军正向沈阳杀来！
朱常洛立即召集众将议事。他指着沙盘部署：熊廷弼率三万步卒正面迎敌；孙承宗领两万精骑埋伏于左侧山林；戚金率车营居后,待朕号令出击...
众将听令而去,唯有戚金略显迟疑：陛下,车营行动迟缓,恐难及时支援。
朱常洛神秘一笑：戚将军放心,朕改良的战车,必让你大开眼界。
清晨的萨尔浒平原薄雾弥漫。努尔哈赤亲率八旗铁骑呼啸而来,远远望见明军阵型,不禁大笑：明军还是老一套！今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然而当八旗骑兵冲至明军阵前二百步时,异变陡生！明军阵中突然推出数十辆怪车,车上不是传统的盾牌长矛,而是一门门小型火炮和火铳！
放！朱常洛亲自下令。
轰轰轰！火炮齐鸣,硝烟弥漫。冲在最前的八旗骑兵顿时人仰马翻。这些改良战车正是朱常洛的创意——轻便灵活,可快速组成移动堡垒,专克骑兵冲锋。
再冲！明军火器装填缓慢！努尔哈赤怒吼。
可当八旗骑兵再次冲锋时,明军火铳手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三眼火铳轮流开火,几乎没有射击间隙！箭雨般的铅弹将八旗骑兵打得七零八落。
埋伏出击！朱常洛见时机成熟,下令发出信号。
孙承宗率领的骑兵从侧翼杀出,如一把尖刀插入八旗军阵。努尔哈赤见势不妙,急令撤退,但为时已晚。明军全线压上,八旗军溃不成军。
活捉努尔哈赤！明军呐喊声响彻原野。
激战中,朱常洛亲率禁卫骑兵冲杀在前。一支流箭射中他的臂甲,但他浑然不觉,继续冲锋。皇帝身先士卒的英姿让明军士气如虹,而八旗军则节节败退。
日落时分,战斗结束。努尔哈赤在亲兵拼死保护下狼狈逃窜,八旗军伤亡万余,是起兵以来最大败绩。而明军伤亡不足三千,取得空前大捷！
陛下神武！浑身是血的熊廷弼跪在朱常洛马前,激动得声音发颤,此战必能震慑建奴十年不敢南犯！
朱常洛却未显得意：传令全军,不得松懈。努尔哈赤老奸巨猾,必会卷土重来。他望向北方,不过经此一役,辽东可保数年太平。趁此时机,朕要彻底整顿边防！
接下来的两个月,朱常洛坐镇沈阳,推行一系列改革：重新划分屯田,安置流民；修建新式棱堡,增强防御；整顿军纪,淘汰老弱；更重要的是,建立了一支由他亲自训练的火器新军。
八月中,朱常洛启程回京。临行前,他召见熊廷弼、孙承宗等将领：辽东就托付给诸位了。记住,守土有责,但有失职,严惩不贷！但若立功,朕亦不吝封侯之赏！
众将跪地领命,齐声保证誓死捍卫边疆。
回京途中,朱常洛不断收到太子和内阁送来的奏报。朱由校监国期间表现沉稳,与杨涟、左光斗配合默契,朝政井井有条。更令朱常洛惊喜的是,儿子还根据他留下的图纸,改进了几种火器,效果显著。
太子天资聪颖,实乃大明之福啊！朱常洛对身旁的王安感叹。
九月初,朱常洛凯旋回京。城门到皇宫的道路两旁,挤满了欢呼的百姓。朱由校率领文武百官在午门外迎接,见到父亲安然归来,少年太子眼中闪着泪光。
儿臣恭迎父皇得胜还朝！朱由校跪地行礼,声音哽咽。
朱常洛下马扶起儿子,仔细端详：由校长高了,也更像大人了。他欣慰地拍拍儿子肩膀,朕离京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当晚的庆功宴上,朱常洛宣布了对辽东将士的封赏,同时提出进一步改革计划：在全国推行一条鞭法简化赋税；清丈田亩,抑制土地兼并；整顿吏治,实行考成法考核官员...
群臣表面应和,但朱常洛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大臣的眼神闪烁不定,尤其是那些江南出身、家中广有田产的官员。改革触动利益,反对之声恐怕已在暗处酝酿。
宴会结束后,朱常洛独自站在乾清宫前仰望星空。辽东大捷只是开始,真正的挑战——改革积弊、中兴大明——才刚刚拉开帷幕。
皇爷,夜深露重,保重龙体。王安轻声劝道。
朱常洛点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他想起历史上明朝的结局,想起李自成攻入北京,想起崇祯帝在煤山上吊...
不,那一幕绝不会重演。朱常洛低声自语,攥紧了拳头,朕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一定要扭转乾坤！
夜风吹拂,他的龙袍猎猎作响,宛如一面不屈的旗帜。
5
逆流而上
陛下！出大事了！
天刚蒙蒙亮,王安急促的声音就把朱常洛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看到老太监脸色惨白,手中捧着的奏折不停颤抖。
怎么回事朱常洛立刻清醒过来,接过奏折。
江南上缴的税银...全是假的！王安声音发颤,整整五十万两,外面是银皮,里面灌的都是铅！
朱常洛猛地坐起身,迅速展开奏折。这是应天巡抚李三才的急报,称江南各府县上缴的税银中,发现有大量伪银,初步估算损失超过五十万两。
好大的胆子！朱常洛将奏折狠狠拍在案上,眼中怒火燃烧。这分明是对他推行一条鞭法和清丈田亩的公然挑衅！
传旨,即刻召开紧急朝会！
一个时辰后,皇极殿内气氛凝重如铁。朱常洛高坐龙椅,冷眼扫过殿中群臣。不少江南籍官员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伪银一案,诸位爱卿有何看法朱常洛声音平静,却透着刺骨寒意。
户部尚书赵世卿出列奏道：陛下,此案非同小可。伪银制作精良,非寻常工匠所能为,背后必有主使之人！
臣以为,当立即派钦差前往江南彻查！杨涟义愤填膺,此乃动摇国本之大罪,必须严惩不贷！
左光斗补充道：陛下推行'一条鞭法',本为减轻百姓负担。如今竟有人从中作梗,其心可诛！
朱常洛注意到,当左光斗提到一条鞭法时,几位江南籍官员嘴角微微抽动。他心中冷笑,果然不出所料。
方首辅,你怎么看朱常洛故意点名沉默的方从哲。
年迈的首辅迟疑片刻：老臣以为...此事需谨慎处理。江南乃赋税重地,若操之过急,恐影响明年钱粮...
方爱卿是让朕忍气吞声朱常洛声音陡然提高,五十万两白银,足以供养十万大军一年！如今辽东初定,九边仍需饷银,这空缺从何而来
方从哲跪地请罪,不敢再言。朱常洛环视群臣,突然点名：周奎,你身为国丈,掌管皇家织造,对此事可有耳闻
周奎是太子朱由校的岳父,江南豪族出身。被皇帝突然点名,他浑身一颤,慌忙出列：老臣...老臣实在不知...
是吗朱常洛冷笑一声,从案头取出一份密折,那为何锦衣卫在你南京的别院中,搜出了制作伪银的模具
周奎面如死灰,扑通跪地：陛下明鉴！老臣冤枉啊！这必是有人栽赃...
栽赃朱常洛怒极反笑,骆思恭,把人带上来！
殿门大开,锦衣卫押着几个工匠模样的人进来。其中一人看到周奎就哭喊起来：老爷救命啊！小的都是按您吩咐做的...
周奎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殿中江南籍官员个个面如土色,有几个甚至开始发抖。
朱常洛拍案而起：周奎身为皇亲国戚,竟敢私铸伪银,欺君罔上！着即革去所有官职爵位,押赴市曹斩立决！家产抄没,充作军饷！
这一判决如晴天霹雳,震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周奎毕竟是太子岳父,皇帝竟如此不留情面！
至于其他涉案官员...朱常洛目光如刀扫过那些发抖的江南籍官员,朕给你们一个机会。三日之内,主动自首并补足税银者,朕可从轻发落。若心存侥幸...周奎就是榜样！
退朝后,朱常洛回到乾清宫,发现朱由校已在殿外等候。少年太子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由校,有事朱常洛放缓语气。
父皇...朱由校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周奎毕竟是儿臣岳父,如此严惩,是否...
朱常洛叹息一声,揽过儿子肩膀：正因他是你岳父,更该以身作则。朕若徇私,何以服众
朱由校思索片刻,郑重地点头：儿臣明白了。法不容情,天子更该以身作则。
朱常洛欣慰地看着儿子。历史上的天启帝懦弱无能,被外戚宦官操控；而眼前的朱由校明事理、有主见,已能独当一面。
来,帮朕看看这些奏章。朱常洛带着儿子走进御书房,父子二人并肩而坐,开始批阅奏章。
朱由校处理政务已十分娴熟,对每份奏章都能提出中肯意见。更令朱常洛惊喜的是,儿子对火器改良又有新想法。
父皇,儿臣看了西洋传教士带来的火器图样,觉得我们的三眼火铳还可改进。朱由校兴奋地画着草图,若将枪管加长,射程可增加三成...
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朱常洛心中感慨万千。历史上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就是火器技术落后于西方,而现在,这个悲剧很可能不会重演。
三日后,伪银一案有了突破性进展。在朱常洛的高压政策下,十八名江南官员主动投案,补缴税银三十余万两。牵连出的伪银作坊七处,全部捣毁。
陛下,这是涉案人员名单及处置方案。杨涟呈上一份奏折,首恶已诛,从犯如何发落,请陛下圣裁。
朱常洛浏览名单,沉思片刻：首恶周奎已伏诛,其余人等,按情节轻重分别处置。补缴税银者,革职留任；情节严重者,流放边疆。
杨涟略显迟疑：陛下,是否过于宽大此等动摇国本之罪...
水至清则无鱼。朱常洛意味深长地说,江南士绅树大根深,若连根拔起,恐生大变。眼下辽东初定,国库尚虚,不宜大动干戈。
杨涟恍然大悟：陛下圣明！恩威并施,方为上策。
处理完伪银案,朱常洛召见新任户部尚书李汝华：清丈田亩进展如何
李汝华面露难色：回陛下,南直隶、浙江等地阻力甚大。地方豪强或隐匿田亩,或贿赂丈量官员...
意料之中。朱常洛冷笑,传旨,从即日起,清丈田亩改由锦衣卫和东厂负责,直接向朕汇报。凡有舞弊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严惩！
李汝华领命而去。朱常洛走到窗前,望着秋日晴空,心中思绪万千。改革从来不是易事,尤其触动既得利益集团时,阻力更是超乎想象。但他没有退路,大明积弊已深,非猛药不能去疴。
皇爷,辽东捷报！王安兴冲冲地跑来,孙承宗大人奏报,建州女真遣使求和,愿称臣纳贡！
朱常洛接过捷报,细细阅读。孙承宗在奏折中详述了辽东现状：努尔哈赤萨尔浒战败后,内部矛盾激化,几个儿子为继承权明争暗斗。为保住实力,不得不遣使求和。
告诉孙承宗,准其称臣,但须遣子为质,每年纳贡战马千匹、人参千斤。另,开放抚顺、清河等处马市,允许边民互市。朱常洛指示道。
王安正要退下,朱常洛又补充一句：还有,令锦衣卫密查努尔哈赤近日动向。此獠老奸巨猾,突然求和,恐有诈。
秋去冬来,转眼到了泰昌二年的正月。紫禁城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朱常洛在乾清宫设宴,犒赏有功之臣。
宴席上,群臣纷纷向皇帝敬酒,称颂泰昌新政。杨涟举杯高呼：陛下登基以来,外平建奴,内肃贪腐,清丈田亩,改革税制,实乃中兴明主！
臣等恭祝陛下万岁,大明国祚永昌！群臣齐声附和。
朱常洛微笑举杯,目光扫过满朝文武。两年时间,他改变了太多：本该在位一个月的泰昌帝,如今已稳坐龙庭两年；本该在萨尔浒惨败的明军,却打得努尔哈赤俯首称臣；本该被魏忠贤操控的天启帝,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储君...
宴席散后,朱常洛独自登上午门城楼。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澈,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覆盖着薄雪,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皇爷,天寒地冻,保重龙体。王安为他披上貂皮大氅。
朱常洛摆摆手：无妨。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安识趣地退下。朱常洛仰望星空,思绪飘远。穿越两年,他几乎忘记了王加锋的身份,完全融入了朱常洛的角色。那个21世纪的医药销售,仿佛只是前世的一场梦。
陛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常洛回头,看到骆思恭快步走来,脸色凝重。
何事
骆思恭低声道：锦衣卫密报,李三才近日频繁召集江南籍官员密会,恐有不轨之举。另外...他犹豫了一下,努尔哈赤秘密遣使联络蒙古科尔沁部,似有异动。
朱常洛眼中寒光一闪。果然,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李三才作为东林党元老,却在暗中结党；努尔哈赤称臣纳贡,却在暗中联络蒙古。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朱常洛沉声命令,另外,加派人手保护太子。
骆思恭领命而去。朱常洛再次仰望星空,长长呼出一口白气。中兴之路,任重道远。但他坚信,只要坚持改革,整顿吏治,发展军备,培养好接班人,大明绝不会重蹈历史上的覆辙。
这一世,我必扭转乾坤！朱常洛低声自语,声音坚定如铁。
夜风吹拂,他的龙袍猎猎作响,宛如一面不落的旗帜。紫禁城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乾清宫的灯光依然明亮,如同这中兴王朝的希望之光,永不熄灭。
6
薪火相传
泰昌十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元宵刚过,紫禁城内的积雪就已消融殆尽,嫩绿的新芽悄悄爬上枝头。
朱常洛站在文华殿的窗前,望着外面忙碌的太监宫女们张灯结彩,为太子的婚礼做准备。十九岁的朱由校即将迎娶张嫣,历史上这位皇后将在崇祯朝经历国破家亡的悲剧。但这一世,朱常洛决心让悲剧不再重演。
父皇。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由校一身杏黄色龙纹便服,恭敬行礼。曾经稚嫩的少年如今已长成挺拔青年,眉宇间既有书卷气,又不失英武。
由校来了。朱常洛转身微笑,指了指案几上的奏折,看看这个,说说你的看法。
朱由校接过奏折,快速浏览。这是陕西巡抚上报的旱情及处置方案。片刻后,他抬头道：儿臣以为,开仓放赈固然紧要,但更需未雨绸缪。陕西连年干旱,当兴修水利,推广抗旱作物,方是长久之计。
朱常洛欣慰地点头。十年来,他悉心培养这个历史上的木匠皇帝,不仅亲自教授治国之道,还安排杨涟、孙承宗等重臣轮流讲学。如今的朱由校,已能娴熟处理朝政,与历史上那个被宦官操控的昏君判若两人。
说得好。这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朱常洛拍拍儿子肩膀,记住,为君者当以民为本。百姓安乐,江山方能永固。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朱由校郑重应道,随即略显犹豫,不过...如此重大的事,儿臣独自处置是否...
你已加冠成年,又即将大婚,理当担起更多责任。朱常洛语气温和却坚定,从今日起,六部日常政务由你决断,只需每旬向朕汇报一次。
朱由校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坚定：儿臣必不负父皇重托！
待朱由校告退后,王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皇爷,孙承宗大人在外求见。
宣。
须发皆白的孙承宗精神矍铄地走进来,跪地行礼：老臣叩见陛下。
孙爱卿平身。朱常洛亲手扶起这位肱骨之臣,辽东情况如何
孙承宗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托陛下洪福,辽东屯田已初见成效。去年收获粮食五十万石,不仅自给自足,还能接济蓟镇、宣府。新建的三大棱堡已成掎角之势,女真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朱常洛满意地点头。十年来,他不仅收复了抚顺、清河等失地,还在辽东推行军屯,修建棱堡,训练新军,使这个历史上的心腹大患变成了大明稳固的边疆。
努尔哈赤那边有什么动静
孙承宗表情转为严肃：老奴去年病死,其子皇太极继位。此人比其父更加狡猾,表面上继续称臣纳贡,暗地里却在联络蒙古各部。老臣已加强戒备,并派细作混入建州监视。
朱常洛走到辽东地图前,凝视良久。历史上,正是皇太极改后金为清,为入主中原奠定基础。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孙卿,朕欲在辽河套增设两处军镇,你意下如何
孙承宗细细查看地图所指位置,眼前一亮：陛下圣明！此地水草丰美,若设军镇屯田,可扼守建州与蒙古联络要道！
君臣二人又商议了具体细节,孙承宗才告退离去。朱常洛刚想休息片刻,王安又来禀报：皇爷,皇后娘娘派人来问,今晚是否去坤宁宫用膳
朱常洛微微一怔。这些年来,他忙于政务,与郭皇后渐渐疏远。历史上郭皇后在天启朝被魏忠贤迫害致死,这一世虽然避免了悲剧,但夫妻情分却已淡漠。
告诉皇后,朕今晚一定去。
傍晚时分,朱常洛来到坤宁宫。出乎意料的是,郭皇后亲自下厨准备了几样家常小菜,都是他当年做太子时爱吃的。
陛下日夜操劳,臣妾特意做了些清淡的,给您换换口味。郭皇后温婉一笑,眼角已有了细纹,却更添风韵。
朱常洛心头一暖。记忆中那个在现代社会孤独打拼的医药销售王加锋已经越来越远,此刻坐在坤宁宫中,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就是朱常洛,是大明的皇帝,是眼前这个温柔女人的丈夫。
皇后有心了。朱常洛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味道意外地好,朕这些年忙于政务,冷落了你。
郭皇后眼中泛起泪光：陛下说哪里话。您励精图治,使大明中兴,臣妾为您骄傲还来不及。
夫妻二人边吃边聊,说起太子大婚的准备,说起后宫趣事,久违的温馨在席间流淌。饭后,郭皇后犹豫片刻,轻声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由校大婚后,按祖制当迁出东宫。臣妾想着...能否让他暂缓一年臣妾实在舍不得...
朱常洛握住妻子的手：朕明白。其实朕正有意改革旧制——太子大婚后仍可留居东宫,直到朕...退位或驾崩。
郭皇后大惊：陛下何出此言！您正当盛年...
朱常洛笑着摇头：朕今年已四十有六,不算年轻了。朕打算再过五年,待由校更加成熟,便禅位给他,做个太上皇,与你一起颐养天年。
这番话半真半假。作为穿越者,朱常洛确实计划在适当时候禅位,避免历史上皇帝晚年昏聩的悲剧。但他没说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时间或许不多了——近来常有眩晕之感,这是历史上朱常洛早逝的前兆。
郭皇后感动得泪流满面,夫妻二人执手相看,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泰昌十二年的重阳节。朱常洛在乾清宫召见太子和几位重臣,总结十年来的改革成果。
杨涟捧着厚厚的账册汇报：陛下登基以来,清丈田亩新增纳税田地二百八十万顷,一条鞭法使税赋增收五成；太仓银库存银达一千二百万两,为万历朝的三倍；京营及九边兵力增至六十八万,火器配备率超过七成...
左光斗接着道：科举改革后,取士更加公平；驿站整顿节省开支每年四十万两；开放月港、广州等口岸,市舶司年入关税八十万两...
朱由校补充：儿臣近日视察京畿水利,新修的十二处闸坝使百万亩旱地变良田。陕西推广的番薯、玉米等抗旱作物,使饥民数量大减。
朱常洛听着这些汇报,心中感慨万千。十二年前他刚穿越时,大明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党争不断。如今的大明,虽不敢说四海升平,但已呈现中兴气象。
诸位爱卿辛苦了。朱常洛环视众人,然大业未竟,不可懈怠。辽东虽定,女真犹存；吏治虽清,贪腐未绝；国库虽盈,隐患仍在。
他转向朱由校：由校,朕近日颇感疲惫,欲往西苑静养一段时日。朝中诸事,就托付给你了。
朱由校跪地领命：儿臣必兢兢业业,不负父皇重托。
当夜,朱常洛独自在御书房整理这些年的笔记。从《中兴十策》到《火器改良要略》,从《边防守备》到《吏治考成》,厚厚一摞手稿记录了他改变历史的每一步。
窗外秋风飒飒,烛光摇曳。朱常洛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连忙扶住桌角。待眩晕过去,他苦笑着摇摇头——这具身体终究逃不过历史的宿命吗
皇爷,该歇息了。王安轻声劝道。
朱常洛点点头,却没有移动。他取出一张信笺,提笔写下《诫太子书》,谆谆叮嘱朱由校未来需要注意的事项：警惕女真再起,防备气候变冷导致的灾荒,继续推进火器革新,善待百姓...
写完后,朱常洛走到窗前。秋夜星空璀璨,紫禁城的灯火如星河般闪烁。十二年前那个医药销售王加锋的灵魂,如今已与朱常洛完美融合。他不再有现代人的疏离感,而是真切地感到自己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是这个伟大帝国的掌舵者。
陛下...王安再次轻声呼唤。
朱常洛深吸一口气：走吧。
他最后望了一眼星空,转身走向寝宫。身后,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守护着这个他亲手改变的大明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