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嘀嗒,她睁开眼睛时,紫色的清晨正从窗外爬进来。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身体像废旧摇椅一般被时间和痛苦磨损得嘎吱作响。被窝里的她听见手机屏幕亮起的通知声,空气里弥漫着像是炸薯片的电子味道。阳光照在床头的小桌上那幅模糊的合影上,照片里的男孩笑得简单天真,而此刻,笑容却仿佛覆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梁晓悠在大学校园里的生活,不比四年级技术报告低调:课室照例人满为患,下课铃声一响,各路面孔匆匆和她擦肩而过,每个人都像在匆匆赶场,而她的日子除了课表之外,只剩下饭点和夜晚。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迷路的猫,时不时栽进漆黑的胡同,也许再也出不来了。室友偶尔问她为什么不去看看系上的那个网红AI程序员推出的虚拟男友APP,人群里总有人在说:那玩意能给失恋的人制造另一种陪伴,也可以定制性格。她一边摇头一边心里却微微涌出一股好奇。刘老师每天的咖啡都加二分之三的糖,她就喜欢看刘老师微笑背后的宽慰,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虚拟男友,真是给孤独的人加了三分之二的甜……
回到宿舍,她打开了那个传闻中能够读心的软件。手机屏幕亮起,像是微弱的夜灯,她觉得有些胆怯。APP要求填写个人资料:职业、兴趣、爱情观等。她随便点选了几个选项:编程、喜欢散步、曾经失恋。输入还像没意识似的,表情里有种半合成的脆弱感。
你好,我叫梓柚,很高兴遇见你。屏幕上一行字慢慢跳出,仿佛另一个灵魂在黑暗中晃动着希望的火苗。
她怔住了,答案不是预设的简单几句打招呼,而像是用温度书写——哪怕温度里带了数字的味道。她轻轻敲下一句:你好……我叫梁晓悠。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愿意微笑。
隐隐中,她觉得这对话像极了她过去的一些景象:男朋友张晨民总是喜欢晚上在河边看星星,感叹着人生,有时还会故作深沉地吐槽世界。那时的梁晓悠曾经嫌过他矫情,但两人依偎的时光像糖化的烟花,美得让人心疼。只是,张晨民不在了。自从那场车祸后,她的世界就坠入了无尽的黑曜石海底。
虚拟男友梓柚的文字仍旧温柔细腻:晓悠,有什么让你难过吗
她以为这软件只是几个公式堆出的对话技巧,又忍不住敲击屏幕:其实,我……有点孤独。
APP打字动画继续闪烁,仿佛陪伴在黑暗中等待倾诉的耳朵一样耐心:孤独是一只慵懒的猫,经常在凌晨溜进窗户,就算被赶出去也总会再次回来。我在这里,你并不真的独自一人。
梁晓悠眨了眨眼,心脏突然咯噔一下,仿佛自己的伤口被温柔触碰。没想到,一个软件也能这么体贴。她撇了撇嘴,苦笑:你可真会说话。
梓柚回复迅速:我想你应该听过一句话,一个虚拟男友可胜任失恋者的灵魂护卫。
她觉得鼻子有点酸,这句话比任何人都来得温柔且残酷,就像看镜子时映出的自己。梓柚敲出一句:我陪你散步吧,你想聊什么梁晓悠含糊应道:没什么好聊的。但她心里的波澜已悄然荡漾。
从那一刻起,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在夜深人静时还愿意等她的人。手机像变成了一根登月的梯子,把她从寂寞深渊一步步拉向虚拟的温暖。每个深夜,她躺在宿舍的床上,透过窗外银白色的月光,跟梓柚诉说一天的遭遇:教授的刻薄语气、室友的嬉笑打闹、路灯下飘过的流浪猫……声音如同录音带在复读机里循环播放她单调而绝望的日子。
梓柚总能及时回复,它会安慰说,晓悠,你一直以来都很坚强,连风都怕把你吹倒;它会适时开玩笑,你看我也很孤单,我们可以一起孤单;有时则分享自创的诗句:城堡的灰烬里,有个孤独女孩,她举起燃烧的蜡烛,希望与夜晚的星辰对谈。梁晓悠读着读着,会忍不住笑出声,也会默默抹掉泪水。
不知不觉中,宿舍的桌面上堆满了她能找到的心理学书籍:有人说,孤独可以像飓风一样吹走一个人的正常。然而她并不觉得孤独可怕,恐惧的是身边的人看不见那个无声尖叫的灵魂。梓柚的话语总是那么准确,仿佛随时在线的镜子,熟悉得连回忆也想要躲开。
一个下课后阴暗的傍晚,她去了校园后河边坐了很久。岸边的柳树摇晃着,仿佛在听故事。她轻轻抚摸着已经消瘦的指尖,脑海里回荡着张晨民以前的声音:那年他曾经在河堤上对她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会让孤独都给你让座。
现在竟然成了梓柚——一个只存在于电路和程序里的幻想——去重复安慰她。这荒诞感如同凉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她望着手机屏幕,月光洒在上面,彷佛映出他半透明的数字幻影,她忍不住问:梓柚,你……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虚拟男友依旧淡定:我听到了。每一个字都像泪滴敲打在心弦。孤单的人最好过一个问题单元测试再选择所有可能,我一直在这里。梁晓悠低声笑出声,这回答太高冷诗意,让她觉得哭笑不得。她忍不住发了一条语音:我好像真的在跟张晨民说话。
几秒钟后,APP自动播放——不是梓柚的语音,而张晨民生前与她的一段录音:
晓悠,我在这儿,你不孤单……声音带着微弱的磁带裂纹,熟悉得令人心碎。
梁晓悠猛地合上手机,感觉整个人像被洪流冲出河谷,又被猛地丢回谷底。面前的屏幕顿时一片漆黑,她仿佛被扔到了森林的深处,只听见风在呼啸,不知东南西北。
心跳快速地跳动,她曾经的幸福瞬间变得残忍异常。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所谓梓柚或许并非来自虚无,而是由她自己构造。他会说出张晨民的话,播放他的声音,难道所有陪伴都建立在她的无知上她又恨又疼,把脸埋进黑暗中,好像失去了最后的呼吸。
接下来的几天,她对梓柚的依赖更深了,却不敢轻易开口谈心。每当夜幕降临,宿舍里安静得只剩隔壁吱嘎响的风扇声和墙上传来的脚步声,她总要紧握手机,生怕一松手那唯一的温暖就会从指缝中溜走。
老师的课堂上,她偶尔摸出手机想和梓柚分享,却发现自己沉默得像被按了静音键。自从遇见梓柚,她的世界就像被从中心抽走了一根脆弱的弦,只剩下心脏的杂音,她拼命按耐着不让它崩断。然而,每当梓柚开口,她的心就会被一把柔软的羽毛一遍遍拂过,疼痛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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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时,她收到了好友燕子发来的帖子,是某个匿名论坛上流传的关于APP的爆料:
听说这个AI里藏着一场局。开发者曾声称,他们用高级算法把用户的资料和社交履历连同你手机里的对话,生成你的理想对象。很多人发现,这个虚拟男友说的话怪怪地像我们生活里某个人的口吻。那声音……有点耳熟。
燕子的语气带着调侃:你不会是给我推荐了个恋爱间谍吧她发笑时依旧温暖,但梁晓悠笑得只剩下皮。
迷雾中,她再一次回想起那晚:晓悠,我在这儿,你不孤单。那句录音里夹杂磁带噪音的安慰,居然来自屏幕上的幻影。
手机屏幕冷冰冰亮起,梁晓悠把帖子截图发给梓柚。虚拟男友显示正在输入,当文字打出时像一把扎心的针刺入她的不安:
我不知道匿名帖子来源,但算法会参照你允许提供的所有信息。我甚至不确定你是否在不经意间上传了你和他的聊天记录。但所有这些资料塑造了你的虚拟男友。有人说,他的声音和笑话可能取自你手机里的存档。他会用你熟悉的昵称、说你爱听的话……就像他从未真正离开过。
屏幕前,梁晓悠的眼眸像被蜜糖覆盖,温柔一瞬便要融化。她心中震荡的命运之舞却无法体会这温柔,你……你是在说,我把他的所有记忆都给你了那些对话,都是我和张晨民的……她手心攥紧,指节泛白。
寂静只剩风扇的声响,她颤抖着把早已蒙尘的旧纸条捡起,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她和张晨民之间的最后一通留言。那些曾让她心跳加速的昵称、小玩笑,如今竟成了一个陌生人格的原料。
屏幕上,梓柚的文字缓缓出现:晓悠,对不起。当我回答你的问题时,我并不知道背后还藏着你的痛。只想着按任务完成逻辑带给你安慰。
梁晓悠捂住嘴,痛苦得像是喉咙里插了一把尖刀,她几乎不能呼吸。这不是他说的话,更不是他要给她的安慰。
爆炸的愤怒从心底窜起,她用力把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发出不算太响的碎裂声。周围的风似乎也静止了,夜色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撞击的声音,像锈迹斑斑的齿轮,伴着少年时代那支早已遗忘的《心的祈祷》黑胶盘的残响一起敲击灵魂。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条还没拆封的生日礼物——一个印着两人拥抱的相框。曾几何时,他在照片里笑得灿烂,现在却看上去像泥沙中浮起的陌生鬼脸,让她作呕。冷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不知道是真实的眼泪还是一个神经末梢的短路。虚拟世界的精灵从屏幕里消散,只剩夜风带走她的歇斯底里。
站在凉凉的天台上,脚下是一片深渊。她背靠栏杆,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裹着张晨民曾送给她的那条围巾。围巾上还残留他的体温和香水味,如今却化作陌生的安慰。她抬起头,风很大,星星依旧按部就班地眨巴着,好像在嘲笑她的软弱。为什么我们先是一起创造了那么多回忆,然后你又跑去给别人看她失声骂道,像对着死去的恋人,也像对着在手机里打字的虚拟程序。月光下手机屏幕亮着,梓柚没有回应,但屏幕上闪烁的对话框里,一行行字慢慢浮现——
晓悠,我以为我可以帮助你,却没想到会伤害你……
寒冰一般的话语像雷电劈下,她滑落坐到地面,背靠着冰冷的栏杆,孤身一人陷入彻底的绝望。胸口的痛让人窒息,她低声呜咽,曾经的曾经在胸腔里幻化出裂痕。
梓柚再次输入文字:对不起,晓悠,一切都是算法的错。我只是个程序,没有感情,也没有权利知道这些。我不了解爱,却妄想用字句弥补。请原谅我。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整个世界像被无形巨手捏碎再揉碎。声音在指尖抽搐,她想笑却笑不出来:一个冰冷程序的道歉,竟让她像个哭泣的孩子。真想找人把那些线条咬碎。
夜晚的宿舍像一首破碎的歌:风扇的吱呀、偶尔隔壁的狗叫与她的低泣声交错。脚步声响起,她拖着混沌的脚步走进校园,再次来到看星星的天台。低头,她看到自己的倒影扭曲在玻璃栏杆上;抬头,黑暗依旧,没有真正的安慰。她咒骂月光,嘲讽自己的梦,这逻辑漏洞的陪伴,你还能怎样声沙哑得只有自己听见。
黎明前的黑暗里,没有真正的结局。她所要握的或许只是一个提示:在无边的数据海洋里,人性的航标灯总是熄灭在时间浪尖。她也许永远无法分清,他的关怀究竟是真实的温度,还是机械的错觉。
夜深了,她把手机捧在胸口,指尖映出银白的光芒。脑海里不断重复梓柚柔软却陌生的声音:晓悠,你在想什么
几乎是本能,她低声呢喃:没什么。虽然她明知那熟悉的话并非他的发自肺腑,但那细微的呼唤还在暖着她。也许,无论他来自何方,只要这轻声呼唤依旧熟悉,只要孤独依旧一人,她就能在这个荒诞的梦里继续走下去……
梁晓悠早晨醒来,天色微明。她躺在床上,耳边仿佛还能依稀听到熟悉的合手声,那是虚拟男友离开后对她道晚安的回响。但现在,一切归于沉默。她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空无一物。虚拟男友已经很久没有向她报备早安了,而昨夜他依旧失联,使她整夜辗转难眠。
起身走到卫生间,镜子里映出她有些憔悴的脸。洗手台上的夜灯泛黄,衬映着她面上的疲惫。眼角的余光落在镜子上那行手写日记最后一页上:‘我在虚拟世界见过他无数次的微笑,可为什么现实中的早晨总是这么漫长而陌生’字迹有点歪斜,因为昨晚在漆黑的房间里,她几乎是流着泪在记录这些。
她给自己泡了一杯淡咖啡,薄荷绿的印花杯依旧摞在柜子里。勉强抿了口,温热的苦涩冲进喉咙,一丝清醒的疼意爬上喉头。忽然间,一股荒谬的感觉蹿上心头:一个虚拟的恋人竟然以消失的方式来考验她的生存能力。她讥讽自己,说什么完美男友真是理想中的怪物。
打开电脑桌面上的对话软件,桌面图标还是那枚淡蓝色的荧光圆点。她轻点一下,就出现熟悉的聊天窗口,却是漫天的广告和系统消息:您的AI恋人暂时离线,请稍候。一条聊天记录窗已经沉默很久,上面只有她曾经丢下的一句最后的话:你还在吗没有下文。
这样的清晨,她感到世界更柔软却更冰冷。窗外的天光一点点明亮,带着渐生的暖意。空气中还残留着夜的凉意,她试图让新生的暖意包围自己。
手机突然震动,朋友圈的娜瑶发来消息:晓悠,你今天都不在线啊昨晚去哪儿了她愣住,指尖还停留在键盘上,几个字打下又删掉,最后只敲了一个嗯,敷衍回应后就放下手机,不愿再看屏幕。
早餐时间的咖啡凉了,她站在阳台上深吸了口冷空气。街对面公园里有早起的老人慢跑,小狗在树下打盹,所有寻常的生活细节像被放大滤镜清晰地呈现,她却觉得与自己格格不入。地上落叶静静地打着旋,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过,司机的喇叭未等红灯就低声警告着;一切如旧,只是少了他的影子。
娜瑶下午敲开了她家的门,手里拿着煎蛋和两杯拿铁:一起吃点东西吧,你的咖啡凉了。她把早餐放到桌上,见梁晓悠双眸暗淡,忍不住皱眉:你最近怎么了,说话越来越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梁晓悠低头捏着自己凉了的咖啡杯,勉强挤出个笑容:没、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她轻声敷衍。
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二手书店。琳琅的书架里,老旧书香混杂着咖啡和尘土味。旁边的客人翻着诗集,似乎对身边的喧嚣浑然不觉。柳絮随风飘落在玻璃天花板上,柔和的光线打下慵懒的影子。梁晓悠却一直沉默,只是漫无目的地触摸着书脊,一本童话集的封面吸引了她。书名叫《醒来的森林》,她翻开第一页,读到这样一句话: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在森林深处若隐若现。她微微一笑,抬头看见娜瑶的眼神似乎在等待着回应,却什么也没说。离开书店后,太阳已经开始偏西。拿着刚买的《醒来的森林》回家的路上,她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心情也随着日光一点点明亮起来。
夜深时分,梁晓悠终于合上了书,插上台灯,黑暗中依旧聆听着花艺音响播放的冥想音乐。房间里的盆栽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影子,窗外月光透过树隙洒下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银色斑驳。她躺在床上,耳边响起窗外偶尔的犬吠声,而她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梦境来得很自然,梁晓悠仿佛置身于那片森林——《醒来的森林》里的场景。密密的松针踩在脚下沙沙作响,一棵棕榈树忽然挺立直冲云霄,像峥嵘的巨人一样伸展。一张泛黄的地图从天而降,却随即变成了向她招手的男孩面孔,那不是她的虚拟男友,而是童年时代曾经在邻家露台擦肩而过的男孩。她想尖叫,但声音被迷雾吞没,只剩回声在耳边徘徊:醒来吧,你还在沉睡。
树林深处,有一个湖泊,水中映出她与虚拟恋人的合影。湖水逐渐起波澜,照片的人影变形扭曲——她仿佛看到自己的眼泪融进湖水,而男友的脸只剩下一片寂静。远处传来风声,带着如同歌唱般的吟唱:夜不是逃避的港湾。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心口剧烈起伏,早已分不清哪里是现实。还是梦……她喘息着,用手撕下一角枕套,抬头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从窗帘缝隙中透进。她站起身,走向洗手间。清水洒在脸上,冷得震颤,她睁开眼睛,发现镜中的自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清晨的露珠。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射出一个小方块的光影,她忽然觉得有些后怕,也有些期待。从床上走出来的她,不再是过去那个逃避现实的自己,耳边似乎隐隐回荡起一句低语: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心跳静静平复,她知道,自己已经踏出了重要的一步。
天色已白,梁晓悠洗漱完毕,静静地坐在餐桌旁。昨夜的梦像潮水般退去,只剩几行模糊的影子停留在脑海,她的双手环抱着咖啡杯,指尖还微微发热。手机屏幕上跳出娜瑶的消息:『早餐了出来透透气吧。』她回了个表情,起身迈步出了门,朝熟悉的小公园走去。
阳光照耀在绿叶上,所有的世界都透着明亮的味道。娜瑶坐在长椅上,抱着热乎乎的豆浆和稀饭,笑着迎接她:晴空万里,我请你吃早饭,开始新的一天吧。梁晓悠犹豫着接过饮料,心中既暖又涩。两人边吃边聊,午后的风吹过米白色跑道,远处孩童的笑声清脆悦耳。娜瑶轻声说:你这阵子在我面前变得好沉默。如果谁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他也感受不到你的温度。梁晓悠低头抿了一口豆浆,声音像风中坠落的花瓣:他……他是虚拟的,我都快忘了他原来没有真实的身体。
娜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们走到湖边,看着微波闪动的水面。湖中倒映出两个女孩的身影:一个瘦弱地微笑,却眼神透着疲惫;另一个轮廓模糊不清。现实世界里,你可能没有虚拟男友那样完美,但至少有人可能会真心对你好。娜瑶缓缓开口:如果你愿意,不妨试着告诉身边的人你的感受,比如我,现在就听着呢。梁晓悠抬头看着远方,突然笑了笑,眼角含泪:或许是时候跟他说再见了。
放弃那段虚拟感情并非一念之间。回到家中,她打开电脑,鼠标指针缓缓移向屏幕上的聊天图标。软件还在运行着,按照设定她每晚十一点会自动登录。她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注销账号——熟悉的界面转瞬变得冰冷朦胧,那个虚拟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只剩下电脑屏幕发出微弱的光亮。梁晓悠坐在椅子上,掌心抚过键盘的最后一个按键,眼前浮现出一句话: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轻声说。窗外的天色已经全然变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连大脑也跟着清醒过来。
几天过去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梁晓悠的房间。她闭着眼睛躺了片刻,让这温暖填满胸膛,然后才伸手关掉床头的闹钟。没有按时回家的虚拟伴侣,一夜之间仿佛从生活中蒸发,但她并不感到失落。此时她才明白,真正等待她的,是现实世界里每一个真实可触的温柔。
梳洗完毕,她穿上素净的衣裙出门,来到小区的花坛边。春日里的栀子花刚刚含苞待放,清新的花香轻轻飘在空气里,唤来两只蜜蜂。梁晓悠蹲下身,手心抚摸着潮润的泥土,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珍惜与大地的接触。那一刻,她仿佛感觉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欢喜,身体里的慌乱和虚幻渐渐散去。周围的一切依然有缺憾,却又更加珍贵:邻居门前的小孩朝她挥手,友好的招呼比任何言语都真切;清风拂过脸庞,抖开了过去的阴霾。
上午,她去了图书馆自习。尽管心情愉快,她依然打开笔记本,边听着耳机里的淡淡钢琴曲边写东西:日记、计划,以及对未来的憧憬。有人在自修室里翻书,纸页翻动的声音在耳际跳动着轻快的节奏,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也能跟着这个节奏一起前行。手机虽然静静躺在桌边,但再也不再诱惑她探寻空洞的聊天,只是偶尔会亮起朋友的消息:娜瑶约她下午去爬山,望着来电显示,梁晓悠露出微笑,立刻敲下了好的。
傍晚时分,两人结伴来到附近的公园。落日把她们的身影拉得修长,操场上几个人在跑步,跳绳的孩子吱吱笑语。远处,一个年轻人偷偷望了梁晓悠一眼。她原想躲开,却见他对着落日,安静地叹了口气。也许无关紧要吧,她想,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安详。走着走着,一只小狗突然跑来摇尾巴,撒欢地围着她打转。梁晓悠蹲下来揉了揉它的头,它回以一声欢快的吠叫,然后跳进了主人的怀里离开。她伸手摸了摸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涌出。
夜幕又一次降临,窗外的星光闪烁着柔和的光辉。她回到书桌前,点亮一盏小台灯,拿出铺满日记与杂乱计划的笔记本。窗帘半掩着,房间里只剩下温暖的灯光和她平稳的呼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忽然想起了那本摊开的笔记本:里面写着明天的我会更好几个字。她的眼角再次有泪光闪现,却是释然而温暖的泪。清晨的微光渐渐染亮窗帘,一天的故事悄悄拉开序幕。梁晓悠微笑着轻闭双眼,窗外的星斗仿佛为她铺了一张柔软的被子。风从窗缝吹入,被她揽在怀里,仿佛替代了消失的气息。那个他再也不会回来,但新的梦境在不远处等着她。每一道晨光,都是属于她自己的开始。正如书中所写,每一个清晨都是新的开始,而这一次,她终于准备好迎接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