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掐住喉咙,我蜷缩在肿瘤科候诊区的金属长椅上,指节因用力攥紧诊断报告而泛白。报告单上胃癌晚期四个字在日光灯下扭曲变形,和手机屏幕上那条新消息同时刺痛我的眼——顾沉舟发来的：今晚七点,老宅,商量婚约取消的事。
三年前的场景突然在脑海中翻涌。暴雨倾盆的深夜,父亲跪在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地毯上,额头几乎贴到顾沉舟锃亮的皮鞋：顾总,只要您肯注资,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当时站在父亲身后的我,看着顾沉舟漫不经心地转动钢笔,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将我剜了个通透。
第二天,我们就在媒体面前举行了订婚仪式。镁光灯下,顾沉舟揽着我的腰,西装袖口擦过我颈间的玫瑰项链——那是他亲手为我戴上的,却在当晚就被他扯断。不过是场交易,别太当真。他压在我身上,领带松散地挂在脖颈,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当我的未婚妻。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苏晚晴发来的消息。配图里她依偎在顾沉舟怀中,无名指上崭新的钻戒比我订婚时的更大更闪：念念,谢谢你成全我们。照片背景是顾家私人停机坪,正是三天前顾沉舟说在国外谈生意的地方。
暮色渐浓时,我站在顾家老宅雕花铁门前。门内传来钢琴声,是肖邦的《离别》。管家见我来了,眼神里闪过怜悯：少夫人,先生和苏小姐在会客厅。
会客厅水晶吊灯璀璨,却照不暖顾沉舟眼底的冰霜。他和苏晚晴并肩坐在真皮沙发上,苏晚晴的手正搭在他西装袖口,见我进来,慌忙收回手,露出无辜的笑：念念,你终于来了。
顾沉舟放下威士忌酒杯,冰块撞击声清脆得刺耳：苏晚晴回来了,当年的婚约,该结束了。他说这话时,目光始终落在我身后的落地窗上,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是浪费。
我握紧包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呢要我怎么做
主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解除婚约。苏晚晴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鲜红的印章刺得我眼眶发酸,对外就说你移情别恋,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忽然想起上个月顾沉舟胃出血住院,我在病房守了整夜。凌晨三点,他迷迷糊糊抓住我的手呢喃别离开,我以为那是他难得流露的真心。此刻想来,不过是把我错认成了苏晚晴。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顾沉舟终于看向我,眼神冰冷如霜：林氏集团这季度的财报,你父亲应该还没来得及给你看吧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顾氏的注资,从来都不是慈善。
血液瞬间从头顶抽离。原来早在三年前,他就为今天做好了准备。我想起这些日子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他鬓角突然增多的白发,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公司明明运转正常,他却总是彻夜难眠。
好,我答应。我接过文件,笔尖在签名处停顿,但我有个条件,顾家必须保证林氏集团的正常运营。
顾沉舟挑眉,似乎没想到我还敢提条件。苏晚晴却抢着说：当然,只要你配合,沉舟什么都答应你。她语气亲昵得像在哄宠物,让我想起上个月在商场,她故意把咖啡泼在我裙子上,然后假惺惺地道歉。
离开老宅时,雨丝细密地打在脸上。我站在路边等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闺蜜打来的：念念,热搜爆了！顾沉舟和苏晚晴的订婚照......
我挂断电话,打开微博。置顶的词条顾氏太子爷真爱归来阅读量已经破亿,配图是今天下午拍到的照片——顾沉舟牵着苏晚晴从私人飞机上走下来,他为她撑着伞,低头浅笑的模样,和这三年来对我的冷漠判若两人。
评论区的恶语如潮水般涌来：
早说她是靠潜规则上位的,现在原形毕露了吧！
听说她爸的公司快破产了,这下抱不到大腿了。
绿茶婊就该滚出娱乐圈！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踉跄着扶住路边的梧桐树。胃里翻涌着灼痛,这是近半个月来的常态。三天前在医院做胃镜,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回到租住的公寓,我翻出和顾沉舟的所有合照。有他第一次带我出席晚宴时拍的,那时我笑得羞涩,他却全程冷脸；有我生日那天在游乐园拍的,他敷衍地搂着我,目光却追着远处穿白裙的女孩；还有订婚宴上的合照,照片里我们十指相扣,可只有我知道,他的指尖始终绷得笔直,不愿与我有丝毫温度的接触。
我一张张撕碎照片,碎片像雪片般落在地板上。手机突然响起,是陌生号码。接起来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林小姐,我是顾沉舟的私人医生。有些事,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原来顾沉舟早就知道我胃痛的事,甚至看过我的体检报告。三个月前,他曾让医生隐瞒我的病情,说别让她知道,影响心情。
他还说......医生顿了顿,等处理完苏小姐的事,就带您去国外治疗。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滚滚。我握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原来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选择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想起要拯救我。
深夜,胃痛如潮水般袭来。我蜷缩在地板上,眼前浮现出顾沉舟第一次吻我的画面。那是在公司年会上,他突然将我抵在消防通道的墙上,吻得霸道而激烈。我以为那是爱情的开始,后来才明白,不过是他在苏晚晴面前的一场表演。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顾沉舟发来新消息：发布会的通稿我已经拟好,明天会让人送到你公寓。
我盯着屏幕,缓缓打出一行字：顾沉舟,你后悔过吗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我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顾沉舟秒回的消息：别耍花招,按计划行事。
黑暗彻底将我吞噬时,我终于明白,这场婚约从一开始就是牢笼。而我,早已在爱与恨的折磨中,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
新闻发布会的镁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喉间的血腥味混着精心涂抹的口红,苦涩得让人作呕。台下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如同猎食者的眼睛,聚焦在我攥着话筒的手上——那只手戴着顾沉舟送我的订婚戒指,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皮肤生疼。
是的,我和顾先生的婚约......我咽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水,是我单方面提出解除,因为我......目光扫过角落里十指相扣的顾沉舟和苏晚晴,他西装革履的模样与昨夜在微信里恶狠狠催促我的人判若两人,因为我爱上了别人。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追问声中,我听见苏晚晴娇弱的抽气声。顾沉舟抬眸看我,镜片后的眼神深不可测,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被丢弃的玩物。直到主持人宣布发布会结束,我才踉跄着扶住桌沿,胃部传来的绞痛让眼前泛起密密麻麻的黑点。
回到公寓时,热搜已经爆了。顾沉舟未婚妻出轨的词条下,满是对我的谩骂。有人扒出我和父亲在顾氏集团门口鞠躬的旧照,配文果然是攀高枝的货色；还有人翻出我在订婚宴上望向顾沉舟的眼神,嘲讽道演得真像那么回事。我蜷缩在沙发里,任由手机在地毯上震动,直到屏幕显示第37个未接来电——来自顾沉舟。
林念,你翅膀硬了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裹着怒意,谁让你擅自改说辞的
我盯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笑出声：顾总,您不是说别耍花招吗我这招‘移情别恋’,可比您的通稿精彩多了吧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良久,传来他压抑的低吼：明天去给晚晴道歉,否则——
否则怎样让林氏彻底破产我打断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胃癌诊断书,顾沉舟,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比死还可怕。
挂断电话后,我翻出抽屉深处的药瓶。自从确诊以来,我每天都在靠止痛药续命。药片滑过喉咙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上周在顾氏集团的场景。那天我去给顾沉舟送文件,路过他办公室时,听见苏晚晴娇嗔：沉舟,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那个林念看着就碍眼。
很快就处理干净。顾沉舟的声音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等她主动解约,我连她爸的公司一起吞了。
敲门声骤然响起,惊得我打翻药瓶。打开门,顾沉舟的特助面无表情地递来一个牛皮纸袋：顾总让我转告您,这是林氏集团的附加条款。如果您再擅自行动......他顿了顿,三个月前您父亲签下的那份抵押合同,可还在我们手上。
我捏着文件的手开始发抖。合同末尾父亲的签名刺得眼睛生疼,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里,藏着我从未知晓的秘密——一旦我违背婚约,林氏不仅要归还全部注资,还要赔付三倍违约金。而此刻,父亲正在医院接受心脏搭桥手术,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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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胃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蜷缩在浴室地板上,冷水龙头大开,任由刺骨的水流冲刷滚烫的皮肤。手机在置物架上不停震动,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陪晚晴去挑婚纱。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盯着屏幕,突然想起订婚那年冬天。我发着高烧在雪中站了三个小时,只为等他赴约。最后等来的却是他和苏晚晴在三亚度假的新闻。那时我安慰自己,只要足够努力,总能焐热他的心。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第二天清晨,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来到婚纱店。苏晚晴正在试穿一件缀满珍珠的婚纱,见到我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念念,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和沉舟她的指尖划过婚纱裙摆,你知道吗这件婚纱是沉舟专门为我设计的。
我看着镜子里她得意的笑容,胃部翻涌得几乎要吐出来。这时,手机弹出新闻推送——顾氏集团收购林氏在即。配图是父亲在股东大会上苍白憔悴的脸,标题赫然写着忘恩负义之女,连累家族企业。
苏小姐,这件婚纱太素了。我强忍着不适,拿起一件大红色拖尾婚纱,要我说,还是中国红更配订婚宴,您说呢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正巧顾沉舟推门而入。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半秒,又移向苏晚晴：晚晴,试试这件他手中拿着的,是件洁白如雪的高定婚纱,和我当年的订婚纱一模一样。
我转身想走,却被顾沉舟拦住：林念,陪晚晴试完再走。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畔,别忘了你爸的公司。
试衣间的门关上时,苏晚晴突然将我抵在墙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她的指甲掐进我手腕,沉舟爱的人是我,从始至终都是！你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现在没用了,就该乖乖滚蛋！
我感觉喉咙涌上铁锈味,却笑着推开她：是吗那你最好祈祷顾沉舟对你的新鲜感能维持久一点。
走出婚纱店时,暴雨倾盆而下。我站在街边,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妆容。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消息：林先生术后出现并发症,情况危急,请家属速来。
我发疯似的冲向医院,却在急诊室门口撞见顾沉舟和苏晚晴。他们共撑一把伞,苏晚晴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而他正低头为她整理被雨水打湿的发丝。
顾沉舟！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我爸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皱着眉甩开我的手,眼神冰冷：别在这发疯。
是你让人故意拖延手术时间的对不对！泪水混着雨水滑落,你到底还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
苏晚晴突然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念念,你冷静点！她的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打滑,整个人向后倒去。顾沉舟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看向我的眼神充满厌恶：林念,你闹够了没有
我看着他们相拥的画面,突然笑了。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医院走廊,惊得护士们纷纷侧目。胃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我捂住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在白色连衣裙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花。
顾沉舟,你记住。我喘息着,这一切,我都会讨回来。
说完,我转身冲进雨幕。身后传来顾沉舟焦急的呼喊,可我再也没有回头。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在这场错爱的游戏里,我不仅输掉了尊严,输掉了健康,更输掉了最后一丝对人性的期待。而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要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我缓缓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喉咙里残留的血腥味,提醒我昨夜在急诊室晕倒的事实。病床边的小桌上摆着一碗已经凉透的白粥,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凌厉如刀——是顾沉舟的笔迹：醒了就喝,别饿着。
我冷笑一声,将字条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消息。顾沉舟的对话框里,最新一条写着：我在手术室外等了你一夜。而沈言发来的消息却让我浑身发冷：念念,你父亲的手术记录被篡改了,有人故意拖延了最佳治疗时间。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顾沉舟端着重新热好的粥走进来。他西装褶皱,领带歪斜,眼底布满血丝,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营养。他将粥放在床头,伸手想碰我的脸,被我偏头躲开。
是你做的,对吗我盯着他眼底的血丝,故意拖延我爸的手术,篡改病历,就为了逼我听话
顾沉舟的手顿在半空,沉默良久才开口：林念,有些事你不懂......
我不懂我猛地掀开被子,胃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顾沉舟,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从三年前你收购我爸竞争对手的公司开始,这一切就是你的复仇计划！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苏晚晴举着手机闯进来,屏幕上赫然是我和沈言的聊天记录截图：沉舟,你看！她居然和沈言联手调查你！
顾沉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抓起我的手机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所以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和沈言勾搭上了
背叛我笑得咳出鲜血,染红了床单,顾沉舟,你摸着良心说,这三年来,我哪一点对不起你我颤抖着摸出藏在枕头下的胃癌诊断书,你以为我为什么突然同意解约因为我快死了！
病房陷入死寂。顾沉舟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苏晚晴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两步：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我死死盯着顾沉舟,三个月前,是你让医生隐瞒我的病情,说'别让她知道,影响心情'。现在,你满意了吗
顾沉舟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扛
告诉你我嘲讽地笑,让你看我像条濒死的狗一样求你怜悯顾沉舟,你不配！我猛地抽回手,却牵动了输液管,鲜血顺着透明的管子倒流。
苏晚晴突然尖叫一声：沉舟,她就是在装可怜！她冲到顾沉舟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你别忘了,当年是她爸害死了你父亲！
这句话让顾沉舟浑身一震,他看向我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漠：林念,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配合,等晚晴的婚礼结束,我安排你出国治疗；要么......他顿了顿,看着林氏彻底消失。
我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原来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大力撞开,沈言举着一个U盘冲进来：念念,证据我拿到了！
他将U盘插进病房的电视,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苏晚晴正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父亲的主治医生。紧接着,是一段录音,里面清晰地传来苏晚晴的声音：想办法拖延手术,越久越好......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转身看向苏晚晴：这是怎么回事
苏晚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抓住顾沉舟的胳膊：沉舟,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当年要不是林念她爸,你父亲也不会......
够了！顾沉舟甩开她的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鲜血。我这才发现,他的西装内袋里露出一角CT报告单,上面赫然写着肺癌早期。
真相如惊雷炸响在耳畔。原来我们都在互相折磨中,走向生命的尽头。沈言震惊地看着顾沉舟：你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才......
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完成复仇,想在死前看到林家身败名裂。顾沉舟自嘲地笑,眼神第一次有了温度,念念,对不起,我错了......
我别过脸,不愿看他眼底的悔意：顾沉舟,有些错,是永远都无法原谅的。我转头看向沈言,帮我联系律师,我要起诉顾氏集团。
顾沉舟踉跄着向前一步,却被沈言拦住。他望着我的眼神充满绝望：念念,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太晚了。我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从你选择用婚约困住我的那天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病房里陷入死寂,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格外清晰。苏晚晴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们都疯了！顾沉舟,你别忘了,是林念她爸害死了你父亲！
不,不是我爸。我睁开眼,声音平静得可怕,当年那场商业竞争,是有人故意泄露了顾氏的机密。而这个人......我看向苏晚晴煞白的脸,就是你的父亲。
苏晚晴踉跄着后退,撞倒了一旁的输液架。顾沉舟震惊地看向我：你说什么
沈言查到的。我深吸一口气,当年是苏父为了吞并顾氏,故意陷害我爸。而你,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真相大白的瞬间,病房里一片死寂。顾沉舟摇晃着扶住墙壁,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血水染红了洁白的瓷砖。苏晚晴尖叫着冲出门去,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看着顾沉舟痛苦的模样,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感。原来在这场长达三年的虐恋里,我们都是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可怜人。可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愈合。
念念,我带你去国外治疗。顾沉舟挣扎着走到我床边,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摇头,泪水再次模糊视线：顾沉舟,我们都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雷声滚滚。我望着他苍白的脸,终于明白,有些爱,一旦错过,就是永远。而有些恨,在真相面前,也不过是一场荒唐的闹剧。但我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时间,我都不会再回头。因为在这场被仇恨扭曲的爱情里,我们早已弄丢了最初的自己。
暴雨拍打着病房的玻璃,将顾沉舟苍白的脸映得支离破碎。他的手指死死攥着病床栏杆,指节泛白如骨,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怎么会是这样......我别过脸不去看他,胃袋翻涌的剧痛与心口的钝痛交织,提醒着我这场闹剧早已无法收场。
沈言将律师函拍在桌上的声响惊动了凝滞的空气。牛皮纸袋里的文件罗列着顾氏集团的商业欺诈证据,每一页都浸着父亲三年来的血泪。林小姐,开庭时间定在下周三。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顾沉舟紧绷的脊背,鉴于顾先生的身体状况,建议申请提前审理。
顾沉舟猛地抬头,镜片后的血丝密布：我不同意！他踉跄着扑过来,却被沈言拦住。我看着他因肺癌折磨愈发消瘦的身形,突然想起三年前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商界新贵。原来仇恨真的能将人啃噬成怪物,连他自己也未能幸免。
顾总还是先管好自己的身体吧。我攥着诊断书起身,输液管在身后摇晃出细碎声响,听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部了这句话让他如遭雷击,踉跄着扶住窗台。窗外的雨幕中,苏晚晴的红色跑车疾驰而过——自从真相败露,她再也没露过面。
开庭前的夜晚,我在医院走廊撞见偷偷做放疗的顾沉舟。他戴着宽大的棒球帽,苍白的脖颈上还残留着化疗贴片的痕迹。听见脚步声,他慌忙扯下口罩,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念念,我给你带了桂花糕,是你最爱吃的那家......
我看着保温盒上晕开的水渍,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将蛋糕砸在我脸上,说穷人不配吃甜食。此刻他眼底小心翼翼的讨好,反而比当年的羞辱更刺痛人心。拿走吧。我别开脸,现在看见你,我只会想吐。
他僵在原地,喉结滚动：当年在孤儿院,你给流浪猫喂火腿肠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这句话让我浑身发冷。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就是那个在火灾里救过他的小女孩。当年他浑身是血地抓住我的手,哭着说等我长大一定娶你,而如今,那些誓言都成了扎向我心脏的刀。
庭审当日,顾氏集团的股价在股市上雪崩。我坐在原告席,看着顾沉舟被法警带入法庭。他的西装空荡荡地挂在骨架上,却固执地打着我送他的那条深蓝色领带——那是订婚三周年时,我在商场打工三个月才买下的。
被告顾沉舟,涉嫌商业欺诈、恶意收购......法官的声音在法庭回荡。苏晚晴的父亲作为污点证人出庭,供出当年陷害我父亲的全过程。当监控录像里出现顾沉舟授意篡改我父亲病历的画面时,旁听席一片哗然。
反对！这是剪辑过的视频！顾沉舟的律师站起来嘶吼。而我只是安静地翻开病历本,将医生的证词和录音证据一一呈上。最后一页,是顾沉舟三年前在订婚合同上龙飞凤舞的签名,此刻却像一张狰狞的符咒。
休庭间隙,顾沉舟冲破法警的阻拦抓住我的手腕：念念,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恨！可后来......后来我真的爱上你了！他的掌心滚烫,带着病态的灼热,你不是说要去北海道看樱花吗等这场官司结束,我们就去......
顾沉舟,你真可笑。我甩开他的手,你以为用绝症和忏悔就能抵消这三年的折磨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他当年掐出的淤青疤痕,这些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撞上长椅。沈言冲过来护住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别和他废话了,医生说你该吃药了。我点点头,任由他搀扶着离开,身后传来顾沉舟绝望的呼喊,渐渐被走廊的回音吞噬。
判决结果在暴雨中公布。顾沉舟因多项罪名成立,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当法警为他戴上手铐的瞬间,他突然挣脱束缚,朝着我的方向狂奔。念念！我在监狱里等你！等我出来......他的声音被雨声淹没,我站在法院台阶上,看着他被重新制服的身影,突然想起那年孤儿院的大火。
那天我也是这样看着他被消防员抱走,他哭着朝我伸出的手,和此刻拼命想要抓住我的姿势重叠。原来命运早就写好了剧本,只是我们都在错误的时间,用最残忍的方式重逢。
深夜,我在病房收到顾沉舟的绝笔信。信纸上晕染着大片血迹,字迹却工整得可怕：念念,对不起。我把所有财产都转到了你的名下,密码是你生日。如果有来世,我想干干净净地爱你一次。信纸的角落,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和当年我在孤儿院喂过的那只一模一样。
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来世两个字。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黎明前的黑暗中,我摸到枕头下的止痛药瓶。最后几片药片顺着喉咙滑下,我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突然觉得释然。
这场被仇恨与谎言扭曲的虐恋,终于要画上句号了。而我,也该去赴另一场约会——与那个在病痛中挣扎的自己,与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初恋,与即将到来的,真正的解脱。
监狱探监室的白炽灯泛着冷光,铁栅栏将空间割裂成明暗两截。顾沉舟被带进来时,我几乎认不出他——曾经笔挺的脊梁佝偻如弓,鬓角生出大片白发,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记忆里的锋芒,在触及我手中的胃癌晚期复查报告时,骤然猩红。
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窗,指节死死抠住探视台,我让律师把海外的专家都请来了,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活了。我打断他,将报告单推过铁栅栏。化疗导致的指甲脱落让纸张滑落时发出细碎声响,顾沉舟,你在监狱里赎罪,而我在外面等死,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他突然剧烈咳嗽,腥甜的血沫溅在金属台面上。我想起庭审那日他被拖走时,也是这样倔强地回头看我。法警上前搀扶的瞬间,他嘶吼着照顾好她,声音刺破雨幕,却终究没抵过警车呼啸的鸣笛。
我还有三个月。我摸出沈言为我准备的止痛药,透明药瓶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在这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出狱手续办妥那天,天空飘着细雪。顾沉舟穿着我带来的黑色羊绒大衣,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我们坐在开往城郊的车上,他始终不敢看我,只是盯着自己布满冻疮的手——那双手曾执掌百亿资产,如今却连点燃一支烟都在发抖。
孤儿院的断壁残垣在荒草中若隐若现。我踩着瓦砾走进当年的活动室,墙壁上褪色的卡通画还在,只是被烟熏得斑驳。还记得吗我指着角落焦黑的铁架床,你被压在下面,是我用钢筋撬开的木板。
顾沉舟突然跪在满是碎石的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地面：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着重复,白发被风吹起,像一片残破的雪。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顾氏总裁,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我弯腰捡起半块烧焦的小熊玩偶,那是火灾时我拼命护住的礼物。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我将玩偶递给他,在你为了救我挡下那辆失控的货车时,在你偷偷往我病房送桂花糕时,在你把所有财产都转到我名下时......
他猛地抬头,眼里燃烧着绝望的光：那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我们可以去瑞士,那里有最新的靶向药......
因为我累了。我打断他,胃部传来的剧痛让眼前泛起黑雾,顾沉舟,爱一个人太累了,恨一个人更累。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我们沿着护城河漫步到黄昏。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我的影子重叠又分离。他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说孤儿院的老院长总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给他,说他每晚都对着星空许愿,说有个扎马尾的小女孩是他唯一的光。
后来我父亲的公司越做越大,我却再也找不到你。他的声音被晚风吹散,直到在商业酒会上见到你父亲,我才知道,原来命运给了我复仇的机会。
我停住脚步,望着河面上破碎的夕阳：可你复仇的代价,是毁掉两个相爱的人。
他浑身一震,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我转身时,他突然从背后环住我,力道轻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念念,让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吧。就当......就当是我们重新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像普通情侣般逛街、看电影、吃路边摊。他会笨拙地帮我系围巾,会在我胃痛时整夜抱着我哼儿歌,会在清晨偷偷抹泪,生怕我发现。有次在医院做检查,他跪在医生面前求药,额角磕出血也不肯起身。
顾沉舟,别这样。我擦掉他脸上的血,能这样平静地度过最后的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三个月后的深夜,我在他怀里醒来。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熟睡的脸上,我轻轻抚摸他眼角的皱纹,想起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胃袋传来的剧痛让我浑身颤抖,我摸索着抓住枕边的药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痛......我忍不住呻吟。顾沉舟猛地惊醒,慌乱地给我按摩腹部,声音带着哭腔：忍一忍,救护车马上就到！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的手按在我的心口：别叫了......就这样抱着我吧。
他的眼泪砸在我脸上,滚烫而灼热。我望着窗外的星空,恍惚又回到了孤儿院的夜晚。那时的我们没有仇恨,没有阴谋,只有两个孩子在星空下许下的,最纯粹的愿望。
顾沉舟......我的声音越来越轻,下辈子......换你......先来找我......
他的呼喊声渐渐模糊,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上升。最后一眼,我看见他抱着我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而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将他的身影染成金色。
后来,沈言在整理我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未寄出的信。信纸上只有一行字：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重新学会了爱。而顾沉舟,在我离开后的第七天,因肺癌恶化离世。他的枕头下,藏着半块烧焦的小熊玩偶,和一张泛黄的合照——照片里,扎马尾的小女孩和穿白衬衫的男孩并肩站在樱花树下,笑得灿烂而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