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挂了电话,傅衍慈的动作顿住,又看向那个空着的戒指盒。
柳含烟,利用她母亲的死操控他。
她那些话,那些表情,天真无邪底下全是算计。
还有他自己。
那个所谓的催眠。
他确实对他那些朋友动了手脚。
让他们脑子里凭空多出了和沈楠夕发生过关系的记忆。
他以为,这样既能堵住柳含烟那变态的报复欲,又能保护沈楠夕,让她身体上毫发无伤。
真是可笑!
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他怎么就没想过,这种精神上的脏水,这种欺骗,对沈楠夕来说,比真的被人碰了还要残忍!还要磨人!
他让她活在地狱里,活在被所有人背叛、被玷污的噩梦里。
而这一切,是他亲手做的。
傅衍慈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巨大的悔恨和厌恶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吞没。
他就这么站着,像个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东西,在这个充满了沈楠夕生活痕迹的空间里,突兀得可悲。
同一时间,遥远的M国。
飞机降落在灯火织就的国际机场。
沈楠夕戴着宽大的墨镜和帽子,只拉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淹没在涌动的人潮里。
脚踩在异国的土地上,并没有预想中的松弛感,反而是一种强烈到眩晕的不真实。
耳朵里灌满了听不懂的语言,视线所及是陌生的文字和面孔。
巨大的茫然和孤零零的感觉,一下子把她裹紧了。
她下意识地,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有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悄悄生长。
这个孩子,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是她撑下去的念头。
何曼曼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一个接头人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她,把她带到市郊一处准备好的安全屋。
房子不大,收拾得挺干净。
接头人给了她一部新手机,一些当地货币,还有一张崭新的身份证明。
上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和背景。
楠夕,不,现在该叫你......何曼曼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过来,语气里有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叫我安吧,安然的安。沈楠夕看着窗户外陌生的街道,声音很平,透着刻意压下去的疲惫。
好,安。何曼曼应下,国内这边......‘葬礼’很顺利,警方初步结论是意外失火。不过傅衍慈好像不信,在给压力,要求彻查纵火。
何曼曼停顿了一下。
他......他状态看着很糟糕。
沈楠夕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甲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浅白的印子。
糟糕
他也会糟糕吗
那个永远冷冰冰,永远事不关己的傅衍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头快速闪过,快得抓不住。
是觉得可笑还是可怜或者......别的什么
她迅速把那点感觉压了下去。
和我没关系了。她声音淡淡的。
曼曼,以后别再跟我提他。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把孩子生下来,过新生活。
我懂,我明白。何曼曼那边传来一声轻叹。
你自己多保重,缺什么,要帮忙,随时联系我。
哦对了,‘换脸’的事,我帮你联系好了,等你这边稳定下来,随时能安排。
嗯,谢了,曼曼。
电话挂断。
沈楠夕走到窗边。
夜幕下的异国城市,霓虹闪烁,却又那么遥远。
她张开嘴,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有些发懵的脑袋清醒不少。
沈楠夕已经死了。
从现在起,她是安然。
一个全新的身份,一段还没展开的人生。
她又轻轻摸了摸小腹,原先有些涣散的焦距,慢慢凝聚起来。
为了孩子,她得撑住,必须活下去。
还要活得比以前好。
至于傅衍慈,至于那些爱啊,恨啊......
就让它们跟着那场大火,全都烧成灰吧。
M国的空气钻进鼻腔,是和C市全然不同的湿.润,混着些叫不出名字的香料,还有淡淡的海腥气。
沈楠夕——现在是安然了,她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出口,人潮涌动,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有些眩晕。
耳朵里塞满了听不懂的叽里咕噜,视线扫过,全是陌生的文字和面孔。
巨大的茫然感裹住了她,像突然被扔进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她下意识伸手,覆上还很平坦的小腹。
那里有个小东西在悄悄发芽。
是她的孩子。
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攥紧的依靠。
接头人是个利落的中年女人,话不多,按何曼曼的交代,把她送到市郊的一处公寓。
房子不大,收拾得窗明几净。
女人留下钥匙、一部新手机和一些当地货币,没多停留就走了。
安然站在客厅中间,打量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米白色的沙发,小小的餐桌,阳台能看见外面的街景。
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她,这里不是家。
心口有点发紧。
她走到窗边。
楼下车流不息,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来,描出这座异国城市的轮廓。
繁华,又遥远。
小腹那处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那点漂浮感落了地。
她吸了口气,微凉的空气带着雨水冲刷过青草地的味道。
没过几天,怀孕初期的反应就找上门了。
一阵阵的恶心,浑身没力气,只想睡觉。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吃口家乡菜更是难。
有那么几个瞬间,孤单得让人想哭。
可手一摸到肚子,感受到那点微弱却真实的存在,她就硬生生把那点软弱憋了回去。
她不能垮。
沈楠夕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