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哭了。
那个自从童年火灾后就学不会哭、感受不到情绪的傅衍慈,此刻像个走丢了的孩子,在无人的角落里,哭得狼狈不堪。
戒指上的焦痕,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关于沈楠夕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每一帧都清晰得可怕。
初见时,她站在拍卖后台,眼睛清亮又倔强,像只受了惊吓却不肯服输的小鹿。
为了母亲的医药费,她走进那个房间时脸上决绝又屈辱的表情。
他帮了她之后,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每天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着那些他当时觉得幼稚又可笑的表白。
工作室里,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低头画着图纸,手指纤细灵巧,侧脸专注又柔和。
她说:衍慈,我相信你。
那份全然的信任,现在回想起来,像把钝刀子,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她说:我怀孕了......
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说:那我们结婚吧。语气平淡得像在安排日程。
他甚至想起,她偶尔会因为他一句无意的称赞而脸红,会因为他不经意的靠近而呼吸急促......
这些画面,这些细节,曾被他视为催眠的副产品,被他刻意无视。
现在,失去她的痛楚如此真实地扼住他的呼吸时,他才惊恐地发现——那不是假的,不是被.操控的!
那是他自己被冰封的情感,在不知不觉中被她一点点焐热、一点点唤醒的证据!
他,傅衍慈,原来早就爱上了沈楠夕。
这个认知来得太晚,伴随着排山倒海的悔恨,几乎将他吞噬。
他对柳含烟的纵容,以为是报恩,是弥补。
现在看来,不过是被她利用了童年创伤和愧疚感,进行的一场长达数年的精神绑架!
他像个傻子,被她牵着鼻子走,满足她那些扭曲的欲.望。
而他对沈楠夕做的那些事......才是真正的罪孽滔天!
他默许甚至安排了那些所谓的兄弟对她进行羞辱——即便后来用了催眠去掩盖,但最初的意图和伤害是存在的!
他偷了她为母亲准备的【母爱】项链,只为了换柳含烟一个笑脸!
他在柳含烟当众欺辱她时,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开口维护施暴者!
他用那样敷衍、冷漠的态度向她求婚!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冷漠,每一次伤害,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想起沈楠夕在茶楼外煞白的脸,想起她在医院里含泪的质问,想起她最后答应求婚时那故作平静的眼神......
我......都对她做了什么......
傅衍慈痛苦地低吼,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我厌弃。
他甚至觉得有些滑稽,自己这个顶尖的心理医生。
竟然被一个女人操控了这么多年,还亲手毁掉了唯一真正走进自己内心的人。
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很快把他淋了个透。
冰冷的雨水混着同样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渗进衣领。
他却像感觉不到冷,失魂落魄地在空旷的街道上走着。
雨幕模糊了一切,整个世界都像融化在水里。
他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有手里那个装着焦黑戒指的证物袋,提醒着他刚刚失去的一切,以及他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