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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翌日,我起得早,在院子里打了一套五禽戏。
这是祁正教我的,他说我太瘦了,多舒展筋骨有好处。
旁边传来甜腻的声音。
泥巴堆里出来的就是卑贱,还会耍猴戏呢。
是五禽戏,强身健体的,我继续动作,泥堆里的日子都靠熬,我可得多活几年,熬过那些体弱多病睡不好的。
你!你这是咒我!魏瑾脸都红了,伸手指向我,你才早死呢!
魏二小姐怎得这样早桂花枝条晃了一下,祁正走近,高挑的身影挡在我面前,隔开那根手指,似笑非笑调侃道,往日都是午膳时才能见到,今日真是荣幸至极。
魏瑾大抵是方才失了态,这会心虚地转了转眼睛,很快便又娇嗔:祈公子说笑了,瑾儿将来要继承家业,自然要勤勉些,又不像那些耍把式的。
妹妹怕是没见过那些手艺人吧,我揉了揉手腕,鸡鸣便要起来练功,寒冬腊月也不能休息,若是一日不出摊,全家老小都要跟着饿死。
魏二小姐金枝玉叶,自然不会知晓手艺人的辛劳。
长身玉立的男子看向魏瑾,面上流转着淡淡的笑意。
你!魏瑾面带怒气,伸手要拽我,看了一眼挡在前方的祁正冷淡的脸色,又生生收了回去,只是可怜巴巴地眨眨眼,语气愈发腻歪,瑾儿年岁尚浅,那些贱民的事情自然不懂,比不得姐姐博学,祈公子可不要故意笑话瑾儿。
我看着她那副模样,突然觉得烦闷,没忍住出言打断:祈公子找我有事吗
来叫你用早膳,他微微一笑,拿出带着淡淡熏香的手帕递给我,擦擦汗吧。
正厅里,母亲已经到了,魏瑾跑过去亲亲热热地搂着她,说着体己话,我盯着她们相握的手,又想起我被躲开的一幕。
香甜的糕点味瞬间变得发腻,直往鼻子里钻。
盈盈来了,母亲被逗得满脸笑意,声音愈发柔和,快坐下用早膳。
我点点头,却有些迟疑。
姐姐怎么不吃魏瑾笑嘻嘻地说,多吃些,你从前都没吃过吧。
我轻皱眉,看向母亲探究的眼神,垂眸思考片刻,平淡地说:从前一天就是一个包子。
母亲立刻一脸心疼地看着我。
若是养父外出赌钱输了,那天就连一个包子也没了,我抬手拢了拢鬓发,衣袖宽大滑下,露出手腕上斑驳的伤痕,他心情不好时还会打我,那时候我就想,我的爹娘在哪里呢,如果他们知道我过得不好,一定会伤心的吧。
手腕上一暖,母亲坐到我旁边,双手握住我的手腕,眼里有些动容:好孩子,你回来了,为娘定会好好补偿——
怪不得如此纤瘦,魏瑾开口打断:姐姐这身衣裳倒是很合适呢。
因为来不及赶制,我穿的是魏瑾的旧衣服,她这是在说我只配穿她不要的旧衣裳吗
魏大小姐身段好,哪怕是粗布麻衣,也好看,祁正将一盘桃花糕推给我,抬眼看向母亲,不过毕竟是魏家千金,总不能真穿粗布麻衣吧。
魏瑾也听出来了,这是在嘲讽她的衣裳,却不好反驳,憋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母亲怜爱的目光还未收回,闻言点点头:这个月新的天丝锻应该好了,正好给盈盈做衣裳。
娘亲,瑾儿也要新衣裳,魏瑾眼神一亮,王家小姐约我几日后夜游看昙花呢,天丝锻在月光下最漂亮了。
好好好,魏母禁不住她撒娇,拍拍她的手,犹豫片刻,对我说,盈盈,你暂且让一让妹妹,下月出的给你做。
魏瑾马上兴奋起来,拉着魏母的手讨论新衣裳的样式。
娇滴滴的声音,针扎一样刺耳。
一顿早膳吃得索然无味。
直到母女二人离开,祁正才放下筷子,缓缓开口:天丝锻产量极低,且只有魏家能做,除去上贡,能在民间流通的少之又少,且多为纯色,但魏瑾连绣花鞋面都是天丝锻的。
怪不得,她那天夜里踩我手的时候,鞋面都闪着微光。
她从小娇养,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无论多么昂贵稀少,只要她想要,就一定能有,魏琪正勾起唇角,似乎冷笑了一声,但终究一个绣花枕头,毕竟你才是魏家真正的千金。
我望向他,他的眼里有看不懂的浓稠墨色,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我,莫名让人着迷。
转身,他接过贴身小厮端进来的锦盒,轻轻放在我面前,微笑示意我打开。
里面是一匹月白色的布料,碧色竹纹穿梭其中,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微光。
即便我不懂,也能看出比魏瑾身上的还要好。
天丝锻,他俯身拿起,淡淡熏香又萦绕着我,无需忍让,她一个假千金有的,你自然一样也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