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当天晚上,我躺在这张属于燕元的大床上辗转反侧。
我笑地自嘲。
寂寥的房间中,白天的折磨被悄然放大。
比白日更加刻骨铭心的蚀骨之痛,经由四肢一点一滴的注入心房。
我像幼儿一般将自己蜷缩在床上,任由泪水打湿衾被衣衫。
轰隆！
一声巨吼响彻天际,骇人的闪电划亮了半个天空。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的京城终于迎来了属于夏日的清凉。
啪啪的雨水声击打着屋檐,最后汇聚成一股股的细流顺着窗沿流淌。门窗被这罕见的雨势刮得叮当作响,室内仅留的一盏明灯也在明明灭灭中猝然沉寂。
合着剧烈急骤的雨声雷鸣声,我在寝殿中失声痛哭。
吱呀。
屋门声响起,我以为是被狂风吹开的,可是下一刻砰的关门声,让我瞬间惊起。
雷雨声中,我听到了独特的脚步音。
我抱紧了怀中衾被,十指死死陷进肉中。
小花我试探着呼喊,回应我的是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有那么片刻我甚至破罐破摔的想,真就这么死了也算是解脱。
可是当那道身影出现在我眼前,被窗外闪电照亮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解脱不了了。
本以为干涸的泪腺再次涌出大量液体,我透过朦胧的视野望着来人。
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衣物急流而下,眨眼间便在脚下汇聚成一小片,脚上那双黑缎鹿皮靴也不知踩了何处变得泥泞不堪。
我指尖都在颤动。
我把它捡回来了,你......嘶哑的声音带着彷徨,透过电光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乞求,可否再给我带一次
眼泪彻底决堤,心头剧痛,我将身下的方枕大力砸到他身上,终是失了理智：你走！你走啊！
我不想再看到你。
可是心里却贱兮兮的出现了你回来三个字。
呜呜呜......最后的体面还是没有了,我在燕元面前哭的肝肠寸断。
不知是被我气的,还是被燕元气的。
对不起。
燕元行至床前,那双深情的眸子再次出现。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怒吼,我害怕,我怕我因为它心软,假的,都是假的！
我无力地把脑袋埋在胸前,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就是个骗子,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带给我的痛苦。
头顶覆上来一只手,我唾弃心底那一瞬间传来的悸动。
燕元。我抬起头,愤愤的目光直射他的愧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他盯着我,唇角嗫动：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悲伤的氛围被撕开了一个裂缝。
我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智障。
你说呢声音从我牙缝中挤出,消沉的心情有了难得的缓解。
有时候是挺好骗的。
你......我怒的龇牙咧嘴。
就比如今天白天。燕元快速地补充了剩余的内容。
说到白天,我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也许是眼前的燕元再次给了我熟悉的感觉,我觉得我有点肆无忌惮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去找你的时候有多开心
燕元沉默着,用他的食指勾起了我的小指捏在掌心：听说了。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我羞愤的想要将小指拽出来,却纹丝未动。
想到今天在花园里见到的耳鬓厮磨,心里的酸水咕嘟着往外冒：有需求找你的好妹妹去,来我这儿发什么疯。
那不是我。燕元矢口否认,坚定的神色带着慌张,对上我不信任的眼神张嘴便出卖了自己好友：那是李宜年！
将面具扔到湖里的也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
燕元还邀功似的将另一只手中的红狐狸假面递到我眼前,忐忑又希冀地望着我：可儿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戴面具的机会
眼前的假面已被人擦拭干净,这个人是谁一目了然。
更大的酸意从心底涌起,一时之间我竟是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不叫可儿。
真人,真真。
我依旧没有接过那个假面,想起了当初李宜年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我红着眼睛终于问出了白天没能问出的问题。
带你出来见林可儿那次。
我察觉到林可儿不是你,人还是那个人。她再怎么隐藏,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是不会变得,总会有蛛丝马迹。
后来你听到林可儿这个名字有特殊反应,路过池水飞出来看红鲤,就基本确定了。更何况你吃饭只吃自己喜欢的。
我爹跟我娘......
他们也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道长说这是你命中一劫,不可说破,否则天赐的一线生机便会瞬间泯灭。
那你为何现在又能说了
因为异物已经消逝了。似是知道我不解,燕元细心的解释：林可儿死了。
！！！我震惊的看着他,不敢置信,怎么死的
李宜年动的手。燕元说的时候眼中浸着晦暗。
她到底是何人我更关心这个问题。
燕元有片刻的停顿,抓着我小指的手变成完全覆盖,斟酌着言语：说起来,能这么快解决她,还是因为你。
我我不解。
燕元心虚地转移了目光：因为你今天白天情绪的爆发,让她开心之余放松了心防。你也知道李宜年擅人心之术,趁着林可儿醉酒套了话。
说是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本故事书,书中的主人公就是你我二人。青梅竹马,欢喜冤家,终会比翼白首。
她心生羡慕,便用了唯一的一次机会,进入这个世界将你取而代之。
确定她不能再对你有任何威胁之后,我命李宜年将其除之而后快。
所以她才会知道未来的走向,知道姜侍卫是卧底,知道咱俩书中所写的部分事迹,再细小的情节书中未写她便不知！单一的脉络串成了线,我终于知道了前后矛盾的原因。
也不全是如此。她所说的未来,恐怕也并非事实。姜侍卫是我在安王身边安排的一个谍中谍。此前乃是为试探林可儿故意而为的假死之局。
......高还是您老高。
可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闪电划过天际,炸雷惊散了我脑中迷雾。我眯着眼,扫视燕元,神色泛凉：你可以不说认出了我,但是为何隐瞒替身之事
你是不是很想欣赏我刚知自己心意下一刻就被打入地狱的模样
我大力挣脱燕元的桎梏,伤心的情绪又一次席卷而来,我转身背对燕元：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我现在在无理取闹,我该感谢燕元为我的付出。如果没有他,我可能真就是一只蚊子了。
可是面对他,我的小性子就是嗖嗖嗖的往外冒。
咳,真真。
狗男人轻轻拽着我的寝衣,我故意不搭理他。
傻瓜,还是和当年一样笨。
别的话能忍这话就不能忍了,我气鼓鼓的扭头,猝不及防间入眼的满是怜爱与柔惜,准备好回敬的壮言卡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难受！
咱们真真不开窍,我这爱慕之人自是请君入瓮。冰凉的指腹在我红肿的眼眶上轻柔摩挲。
这个假面,是侍卫提前回来禀报我及时告知李宜年的,不然他定会露出马脚被你察觉。
都是他出主意要以此刺激你一下,没成想却弄巧成拙。今日之事,确是我的不对,没想到你会在今日开窍。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我还是很生气。
真真永远都没错,是我的错。
是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