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苏婉宁,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
婚礼的地点在圣瑟教堂,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圣坛前,白玫瑰、粉百合、香槟气球,全都是我一手设计的梦中场景。
而现在,我站在教堂门口,捧着捧花,脸上挂着化好的笑容,却觉得脚下那条红毯,像一条通往地狱的血路。
新娘来了!准备音乐!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朝里挥手。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踏出第一步,忽然,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划破空气。
我怔住,循声望去。
那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车牌我无比熟悉——是顾言深的私人车。他说过,只要婚礼这天,他会亲自来接我,牵我走过这条红毯。
车门打开,他真的来了。
只是,牵着他的手臂的,不是我。
而是我的闺蜜,林婉柔。
她穿着一袭银白色吊带长裙,裙摆扫地,和我的婚纱几乎如出一辙,脸上是得意而又怜悯的微笑。
他们走下车,在阳光下亲密无间。
顾言深看到我,唇角甚至勾起一丝讥讽。
我站在红毯尽头,仿佛整个人被瞬间钉死在原地。
你、你来晚了……我的声音颤抖,像被风吹散的落叶。
我从没说过我会娶你。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走近我一步,低头道,今天是送你下地狱的日子。
林婉柔站在他身侧,轻轻叹息:婉宁,是你太执着了。当初你就该知道,顾哥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你。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拼命想保持站立,可手脚冰凉,全身血液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胸口,一阵钝痛袭来。
我知道,那是心脏病发作的征兆。
我踉跄后退一步,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
顾言深……你说过你会娶我……你求过我……让我救你爸的公司……你怎么……
我是说过啊,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爱你他冷漠地看着我倒下。
别装了。林婉柔皱眉,婉宁你也太爱作戏了,真以为我们会信你突然心脏病发
我的指尖冰冷,想伸手去拉他。
他却退后一步,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耳边的喜庆音乐还在继续,可我却感到如坠冰窟。
世界一点点失去声音,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倒下那一刻,我的头撞到教堂的石阶,视线里只有洁白的玫瑰和模糊的天空。
他们没有伸手,甚至没有人喊救护车。
我听到远远有人议论:
她这是装晕吧
说不定是看林婉柔太漂亮,被气晕的。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顾总都亲自来了,她还想抢人
我想喊:不是的,你们都误会了。
我从十八岁开始喜欢顾言深,为了他学商业,帮他拿下融资,救他父亲的公司,甚至为此推掉了国外的博士录取。
可是没人知道这些。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贪恋婚约、死缠烂打的小可怜。
别扶她。顾言深的声音冷硬,她一向演戏水平一流。
然后,他牵着林婉柔,踩着红毯走进教堂。
在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我的一切努力,全部是笑话。
视线黑了下去,最后一眼,是我自己倒影在教堂门口玻璃上的身影——穿着婚纱、面如死灰、狼狈不堪。
我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低声说:
如果还能活下去,就别再信他。
2
苏婉宁,心脏骤停,送来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冷冰冰的诊断结果,就像刀子般,一字一句割在苏母的心上。
苏家曾经是江城排得上号的地产世家,如今却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跌入谷底。
通知家属准备后事吧。医生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苏母哭得几乎昏厥,扶着医院冰冷的墙面,一寸一寸滑落在地上,嘴里只念叨一句:她还没嫁人啊……她还没嫁人……
没有人来吊唁,婚礼当天的死亡事件很快被媒体炒作成了苏千金的自导自演,评论区尽是谩骂:
果然上不了台面的千金。
听说她自愿求嫁,男方根本不同意。
这年头还有人演死逼婚的吗活该!
更荒唐的是,顾家竟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连一个花圈都没送。
几天后,苏家的律师带来通知:苏婉宁生前授权其父苏启明全权管理财产,而这些财产如今已被冻结。
原因是——苏启明涉嫌挪用顾氏资金。
消息一出,苏家名誉尽毁,曾经巴结他们的所谓亲戚、朋友纷纷避而远之。
苏启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去找顾言深当面求证,带着五年前合作留下的所有凭证。
却连顾氏的门都没能踏进。
他在顾氏楼下蹲了一天一夜,最后一个电话打出去,语气平静地对妻子说:婉宁死了,这世上没人能信我了。
第二天早上,他跳楼身亡。
葬礼冷冷清清,只有几位老邻居来送最后一程。
苏母当场哭晕,被送进医院抢救。
那天江城下着雨。
医院走廊尽头,一位穿黑衣戴帽的男人站在窗边,看着远方低声说了一句:
该还的债,还没开始。
他叫纪言,苏婉宁曾经的学弟,一个执着安静又敏锐的天才少年,五年前因车祸休学,如今以纪清为新名,成为金融圈最神秘的风投操盘手之一。
无人知晓,他是她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也是那个曾经在无数深夜里,对着手机屏幕质问她:你真的要嫁给他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爱你
而她总是笑着说:我不图爱,我只想嫁一次心甘情愿的人。
那时他气得把手机砸了,却又忍不住在她婚礼前夜站在她家楼下,静静地看着她房间的灯亮着,彻夜未熄。
但他没有去教堂。
他没想到,等到再次见到她的名字时,竟是在讣告上。
可他隐隐觉得不对。
这不像苏婉宁的剧本。
她不会轻易服输,不会在没有真相揭开前选择死亡。
几天后,一笔五百万的巨款匿名转入苏母账户,备注:江城只是开始。
还有一封快递,静静躺在苏家门口,包裹上没有寄件人,只印着一句话:
她不该为别人偿命。
3
五年后,江城机场,国际航班落地。
一位身着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的女子走出通道,长发束起,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踩着细高跟,拉着行李箱,身姿笔挺地穿过人群。
她名叫江楠。
没人知道,她就是五年前死在婚礼现场的苏婉宁。
江总,车已经准备好了。助理小李恭敬地接过行李。
去顾氏总部。她语气平稳。
今天不先回公寓
时间不多。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五年前那场死亡,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提前预谋的谋杀。
她的心脏病是假的,是林婉柔悄悄换掉了她的药;她被送去医院的路上被延迟了抢救时间,是顾言深授意拦下救护车。
而这些,都是她醒来后,从那位叫纪清的男人口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纪清救了她,也帮她完成了假死脱身。
这五年,她跟随他在海外金融圈学习、投资、布局,从被踩在脚下的苏家千金,蜕变成了江楠——一家跨国投资机构的联合创始人,手握国内多个上市企业股份。
她一直等着。
等到顾言深高调筹备顾氏海外并购的那一刻。
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在并购计划中动用五年前苏家留下的那笔账目。
她要以合法、干净的方式——让他为当年的背叛和冷血,一点一点偿还。
而她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江楠的身份,站在他面前。
顾氏总部顶楼会议室,顾言深冷着脸坐在主位,正在听汇报。
他五年来事业顺风顺水,顾氏顺利上市,市值翻了三倍,如今又即将吞并一家外资控股企业,可谓如日中天。
顾总,合作方江楠女士已到达。秘书敲门道。
让她进来。他淡淡地说。
门被推开。
一个修长清冷的身影走进会议室,手中没有任何资料,只有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顾言深下意识抬头。
两人视线碰撞的刹那,他眼眸微震。
这张脸,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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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五年前的苏婉宁脸上更多是柔和和讨好,如今的江楠,却是一种从容、锋利、不动声色的气场。
顾总。她主动伸手,嗓音低柔却清晰,初次见面,我是江楠。
顾言深伸出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瞬间,他竟有种错觉——
五年前在教堂倒下的那个人,又站了起来。
……久仰。他声音微哑。
江楠收回手,优雅地坐下。
我直接说合作条件。她目光淡漠,我们可以注资你们收购北欧绿能集团,但我有两个附加要求。
哪两个
第一,我要加入你们董事会;第二,我要顾氏在苏氏名下冻结的所有财产——无条件解封。
会议室骤然一静。
一旁的律师代表皱眉:江小姐,您的第二个要求,似乎……
这是我能接受合作的底线。她不等人说完,淡声打断,否则——我们会转向顾氏的竞争对手。
顾言深的目光沉下来,指节微动。
你对苏家的旧案……似乎很感兴趣
她唇角轻扬,那就看顾总的答案,有没有让我满意。
会议结束后,他独自坐在办公室,眼神久久未能移开桌上的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江楠。
这个女人,像极了死去的苏婉宁,却又比她更加危险、深不可测。
他甚至有些……好奇。
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走进了她布下的局。
而这局的终点,是她五年前死去那一刻所埋下的仇。
她要让他,看着他曾亲手摧毁的女人——如何一步步将他的人生,全部推向深渊。
4
顾言深最近很不对劲。
秘书察觉到他办公室的咖啡喝得比平时多,烟灰缸每天都满,会议上他常盯着某个空白页面出神。
而唯一的变化,就是江楠的出现。
她像是一颗漂亮却危险的棋子,悄无声息地闯进他的世界,不动声色,却能搅乱整个局面。
顾总,江女士邀请您今晚参加一个小型投资酒会。秘书递上请柬。
他低头看了一眼——
地点是苏家老宅旁新开的观景酒会厅。
他唇角讥讽地一挑:她倒是会挑地方。
夜晚,江城灯火通明。
酒会厅光影交错,身穿晚礼服的江楠端着一杯香槟,漫不经心地与各方资本代表寒暄,姿态从容而优雅。
当顾言深走进会场,她正站在阳台上,一手轻扶栏杆,微风拂起她肩头微卷的发丝。
他走过去:江女士,邀请我,不会只是为了重游旧地吧
当然不是。她转过身,微笑如风,却冷得没有温度,是为了谢谢你,顾总。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
听起来,我倒像是你的人生贵人了。
某种意义上,你确实是。她垂眸抿了一口酒,不过,我也会还礼的。
什么礼
我结婚了,来请你喝喜酒。
顾言深怔住。
她说得很轻,却如同炸雷在他耳边炸响。
你说什么
我的未婚夫,是这次跟你竞标并购案的对手。她顿了顿,像在刻意加重,我们下个月登记,邀请函很快会送到你公司。
他冷笑,目光微寒:你是在公私不分,用你们的私人关系影响项目
顾总这话可笑了。她反问,你五年前能用婚姻布局整死一个家族,为什么我不能用婚礼告诉你,我过得比你好
她走近一步,语气温柔中带着锋利:
你不是说,我最适合穿婚纱躺在棺材里吗
那这一次,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穿着婚纱,从你身边走过去,步入新郎怀里。
顾总,别缺席。
说完,她放下酒杯,转身而去,留下一串清冷的高跟鞋声,仿佛踩在他心上。
深夜,顾言深在办公室看着投影幕上关于江楠的信息。
她这几年确实一直在国外,资料几乎没有破绽。手下汇报,但她的长相和背景有很多疑点,像是经过刻意洗白。
继续查。
还有一件事……助理犹豫了一下,她的未婚夫,是纪清。
顾言深眉头猛地一皱。
那个名字,他听说过。五年前曾是江大风头无两的经济天才,后来因事故休学,如今归国掌舵瀚星资本。
瀚星最近正是顾氏海外并购的最大对手。
继续查她的过去,尤其是……和苏婉宁的关系。
顾言深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夜色,胸口莫名发闷。
那一晚江楠离开后,他在酒会厅站了很久。
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底那股异样的熟悉感。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转身时的背影,太像了——
像极了五年前,那个在他面前心如死灰倒下的女人。
如果她还活着——
那他从来都没有赢。
而此时,江楠站在苏家老宅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那座尘封多年的三层小楼。
她伸手摘下耳边的耳坠,捏碎。
微型监听器启动,她对着耳麦低声说:
目标已出现心理动摇,计划第二阶段,启动。
她站在黑暗中,目光如刀,声音轻如羽:
顾言深,你给我的痛,我要你一寸一寸偿还。
5
第二天上午,顾氏总裁办的秘书室收到了一封特殊快递。
信封雪白,烫金的字迹写着:喜帖
·
江楠&纪清
顾言深拆开信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请柬,黑底金字,烫金压纹的花体字优雅而克制。
【谨定于本月十八日
举办婚礼
新人:江楠
&
纪清
诚邀:顾言深
先生】
他盯着这张请柬,指尖发紧,连眉骨都隐隐跳动。
纪清。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不只是商业对手,更是——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变量。
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他并不认识这个江楠。
她像是一团雾气,看似温和,实则刀锋藏芒。
他将请柬丢进抽屉,却在下一秒又取出来,重新盯住。
——她居然请他喝喜酒。
她居然敢。
与此同时,江楠坐在南郊的忆川私室,这里曾是苏家旧宅附近的私人别墅群,如今改为会员制高端餐所。
纪清坐在她对面,正翻看一本厚厚的资料夹。
顾家私账账户,你说得没错,确实从五年前开始,在某笔非正常转账中掺杂了伪装投资资金。
金额呢
1.2亿。
江楠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这笔账,足够送他下监狱。
纪清顿了顿,问:真的要曝光吗不留一点情面
她轻轻合上茶杯,语气平稳:
他让我家破人亡,他有没有留情
婉宁,我只是怕你——
怕我走太远
她看向窗外的老街道,眼神中带着掩不住的恨意和倔强。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以为埋掉的东西,会一件一件重新站在他面前。
我不是回来求原谅的,我是回来复仇的。
纪清沉默几秒,点头:我会把证据交给财经记者,匿名投稿。
等到你婚礼当天,所有真相一起爆炸。
顾氏内部已经开始动荡。
第一轮股东会议上,有人质疑董事长账户遭调查,媒体也开始捕风捉影,传出顾氏即将被并购失败涉嫌财务隐瞒等流言。
顾言深当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正常。
他派出人手调查江楠的背景,终于——
他拿到一份五年前的视频备份,是婚礼教堂门口的监控。
视频里,苏婉宁倒地后,工作人员并没有第一时间呼叫救护车,而是有人——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刻意走到角落拨打了一个电话。
而通话记录显示,那是林婉柔的私人号。
再往下查,林婉柔早已出国,销声匿迹。
更诡异的是,那名保安并不在当日的雇员名单中。
顾言深一夜未眠。
而最终,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人脸识别比对结果:
江楠
=
苏婉宁(93.2%相似度)
那一刻,他只觉得大脑炸裂。
她没死
她没死!
而她这五年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回来复仇!
他带着满腔怒火冲进宴会厅时,江楠正站在灯火璀璨的楼梯上,身穿一袭高定旗袍,细腰长腿,笑容从容。
你到底想怎样!他低吼。
她不疾不徐地转身,站在他面前:我请你喝喜酒,怎么不乐意
你根本没打算结婚。
是啊。她笑得妩媚,只是想让你尝一尝,被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你为什么回来!他嘶声问。
她逼近一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顾言深,我不是回来活给你看的,我是回来——要你死得体面的。
三天后,《财经风暴》《江城晨报》《金融圈爆料》同时推送:
【顾氏财务造假坐实,或涉非法资金转移1.2亿,苏家旧案或将翻盘】
顾氏股价应声大跌,连夜停盘。
而纪清那边,顺利接手原拟并购方,市值再创新高。
江楠站在屏幕前,冷眼看着顾家崩塌。
——这不过是开始。
她要的,不止是他的名声、他的财富。
她要他尝尽——痛、悔、孤独、绝望。
如同五年前,她在教堂门口倒下时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全部。
6
顾氏彻底乱了。
证监会介入调查,外资撤资,合作方集体跳船。原本呼风唤雨的顾家,如今像一头负伤的巨兽,随时都会倒下。
而顾言深,五年未曾一败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被全世界围剿的滋味。
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敌人到底在哪,刀从哪来。
江楠
还是苏婉宁
或者,她从一开始就是复仇的代号。
他几乎是失控地冲进江楠的办公室。
她正在签最后一份合约,抬头看见他,仍旧神色淡然。
顾总,您来我公司,是投资还是闹事
你到底想怎样他咬牙切齿,眼中布满血丝。
她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唇角含笑:我想让你知道,什么叫亲手葬了自己。
你恨我!他愤怒吼出声,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恨你!
空气倏地静了下来。
江楠抬眸,第一次露出微妙的错愕:你说什么
我恨你!顾言深眼中燃着几近癫狂的怒意,我恨你五年前假死离开我,让我以为你真的死了!你明明活着,却眼睁睁看着我在地狱里煎熬五年!
你煎熬她笑了,眼中却泛起寒意,顾言深,是你亲口说的——我不配活。你让我倒在婚礼的红毯上,像个笑话死去。现在你说你煎熬
我以为你只是装病——我不知道他们真的下了手——
你不知道她轻声反问,眼神像刀,可你当时站在教堂门口,看着我倒下,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牵着林婉柔走进去。
那一刻,你就已经杀了我。
顾言深哑口无言。
她站起身,缓缓逼近:
你以为只有你会恨吗你有没有想过,失去一切的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从死亡边缘爬回来,一点一点重塑自己,一刀一刀割掉曾经的我,只为了今天站在你面前——
不是求你原谅,是要你清醒地看着,你曾经踩在脚下的人,如何一点一点碾碎你。
顾言深,你所谓的爱,不过是你自负的幻觉。
她转身要走,他却忽然抱住她,像是抓住最后的浮木。
婉宁,我真的……后悔了。
放开我。
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她闭了闭眼,声音冷得彻骨:你早就失去了资格。
你连爱我的资格,都没有了。
纪清站在电梯外,看着顾言深抱着她,眼底情绪翻涌。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顾言深松开手,看见纪清走来,一时间脸色复杂。
你知道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拿你当复仇工具!
纪清淡淡一笑:没关系,她恨你,我就替她护住她。
你不怕她玩火自焚
那我就陪她一起烧。
说完,他脱下西装,轻轻披在江楠肩头。
走吧。别把力气浪费在垃圾身上。
那一刻,顾言深终于意识到:
他失去了她。
不仅是过去的苏婉宁,更是现在的江楠——那个再也不会回头、不会原谅他的女人。
那天晚上,顾言深独自站在苏家老宅前,手中握着那张早已被揉皱的喜帖。
月色清冷,风吹过枯叶簌簌作响。
他忽然跪下,指尖颤抖。
他曾经说:苏婉宁,你注定只配当我的棋子。
如今,那枚棋子早已翻盘,把他逼上死局。
——而他,连喊停的资格都没有了。
7
苏家老宅外,秋风卷起黄叶,一片一片地落在顾言深的肩头。
他跪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却像一尊僵硬的雕像,动也不动。
那张皱皱巴巴的喜帖还握在手里,像是最后的遮羞布,却又讽刺到极致。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过。
但此刻,他眼眶发红,连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
耳边是五年前那个清晨的回响:
顾总,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你们……确定吗
确定。签字吧。
他签了。
那一笔,签掉了她的命,也是签掉了他这一生仅有的一点人性。
现在她活着站回来,却不是来原谅,而是来清算。
那一瞬间,他才明白,真正的惩罚,不是她死了。
而是她活着,且再也不属于他了。
一周后。
纪清和江楠的婚礼如期举行。
现场布置低调而典雅,选在江城最老的一座古礼堂,外墙爬满常青藤,正门口挂着一块红木匾额:归处。
纪清站在红毯尽头,身穿深蓝色西装,身形挺拔,神情温润。
江楠挽着纪母的手走上红毯,身穿改良式中式婚纱,红底金线绣凤,气场强大又温柔。
她脚步从容,一步一步走近那个等待她的男人。
她不再是那个在教堂门前瑟瑟发抖的新娘。
这次,她自己选择了归属,选择了命运。
主持人开口:在此,我们请新人交换誓言——
稍等。
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
众人回头。
顾言深穿着黑色西装,神色落魄地站在礼堂门口。
他一步步走上红毯,直到站在江楠面前,停下。
我不是来抢婚的。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
只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江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神情淡漠。
他缓缓弯下膝盖,单膝跪地。
这一幕,瞬间让全场安静。
苏婉宁,他抬起头,眼中浮起哀求与悔意,我愿用余生,来偿你五年前跪在红毯上的每一分钟。
江楠眼底泛起波澜。
那一幕,太熟悉了。
五年前,她也这样跪着。
红毯滚烫,地面冰冷,所有人看她笑话,没人来扶她。
而现在,跪着的人换了。
他终于明白了她的痛。
她轻轻一笑,缓缓开口:
顾总,你跪下的样子,真像五年前的我。
不过很遗憾,那时我跪着求你活命,你不理;现在你跪着求我原谅,我也没义务。
她将请柬轻轻一摊,放在他手中。
这份请柬,不是请你来忏悔的,是让你清清楚楚地看到——你失去了什么。
她转身,挽起纪清的手。
从今往后,我的生命里,不再有你的位置。
顾言深跪在红毯上,手中紧握着那份喜帖,仿佛要将它揉进骨血。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众叛亲离。
他终于看清——
那个他亲手放弃的女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柔软依赖的苏婉宁。
她是江楠,是在地狱里淬火归来的王。
仪式结束,江楠站在礼堂门口,望着漫天飞舞的喜糖和彩纸,长长吐出一口气。
纪清站在她身旁,轻声问:结束了吗
她看了看远方跪着的人,眼神不再冷冽,而是淡淡一笑。
结束了。
我已经不恨他了。
因为我终于为自己活了一次。
8
婚礼结束,宾客散尽。
江楠站在礼堂后院的池塘边,月色洒落在她的红色嫁衣上,像极了盛开在夜里的曼珠沙华,绚烂,却带着决绝。
她静静地望着水面。
倒影中是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不是那个三年前,在教堂门口失去一切的苏婉宁。
也不是那个五年前卑微求爱,试图用温柔感化冷漠的未婚妻。
她终于彻底脱胎换骨,成了自己的救赎者。
纪清走过来,把披肩轻轻搭在她肩上。
累了吧
她轻轻点头,却笑了。
今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着婚纱不觉得冷。
纪清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
他的体温很暖,很实在,不是幻觉,也不是施舍。
是她一手争来的安心。
你后悔吗他忽然问。
后悔她轻笑一声,不。连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没有顾言深的背叛,我不会认清爱情有多虚伪;
如果没有那场死亡,我也不会明白,活着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
现在,我不恨他了。
纪清望着她的眼睛,静静听她继续说。
恨是因为还放不下。可今天,我终于放下了。
我站在红毯上,看他跪在那里,我没有一滴眼泪。
我终于不再为他落泪了。
而此刻,顾言深独自站在苏家老宅后门的破院墙边,远远望着那一对新人离开的背影。
他曾站在这里,居高临下地俯瞰一切,如今,却成了被世界抛弃的人。
他的公司已经停盘,他被列为被调查对象,所有董事会成员集体请辞。
他一夜之间,从神坛跌落。
手机不断响起,全是清盘通知、银行冻结、合作解除……
可他都没接。
他只是痴痴地看着那红色的嫁衣,在黑夜中一点点远去,像曾经的自己,一去不返。
他低声喃喃:
婉宁……我真的……爱你啊……
只是,他爱得太迟了。
太迟了。
几个月后。
江楠和纪清一起搬去了北城新址,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亲手布置的新家——不大,却温馨。
她偶尔还会梦到过去,梦见那个在教堂门口倒下的自己。
梦里她哭得撕心裂肺,伸手去抓那个转身离去的男人。
可她从梦中醒来后,只会轻轻叹息,然后翻身靠进纪清怀里,继续安睡。
她的心脏曾被碾碎过一次,如今早已重塑。
那上面刻着教训,也写着成长。
有人问她,你真的不爱他了吗
她笑了笑,只说了一句:
我爱过他——但现在,我更爱我自己。
有时候,她会一个人走到江边,望着那条通往旧城的小桥。
那里是她十七岁时和顾言深第一次牵手的地方。
现在桥还在,人却早已变了。
她站了一会儿,轻轻把一枚银色的发夹抛进水中。
那是当年他送的订婚礼物。
风吹过她发梢,裙摆轻扬,她忽然笑了。
再见了,苏婉宁。
你好,江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