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的及笄礼
沈卿鸾在剧痛中睁开眼时,正听见铜漏滴答一声。
金丝楠木雕的八仙祝寿屏风外,传来嫡妹沈月柔甜腻的嗓音:太子哥哥莫急,姐姐的及笄礼,总要簪上那支鸾凤衔珠钗才圆满。
她盯着自己完好的十指,腕间赤金镶红宝的镯子硌得生疼。
这是承平十七年,她十五岁生辰宴。
前世就是今日,沈月柔借着为她簪发,用鸾凤钗划破她耳后肌肤。那钗上淬了南疆蛊毒,令她容颜溃烂三月,生生错过选太子妃的春日宴。
二姑娘孝悌,连太后赏的鸾凤钗都舍得。屏风外太子温润含笑,沈卿鸾却听得浑身发冷。
谁能想到,这位端方如玉的储君,七年后会踩着她父兄的脊骨登基,笑着说:卿鸾,你可知沈家男儿的血,浇在丹墀上格外红
铜镜里映出少女明艳的脸,沈卿鸾突然轻笑出声。
她抬手拔下鬓间海棠,任由鸦青长发逶迤及腰:妹妹既喜欢这钗,不如……
寒光骤现!
沈卿鸾攥着鸾凤钗直刺沈月柔咽喉,在对方惊恐的尖叫里堪堪停住。金钗挑开嫡妹衣襟,露出锁骨处那枚胭脂痣——前世她直到被做成人彘才知晓,原来沈月柔早就是太子枕边人。
不如让太子殿下看看,妹妹这里……她贴近沈月柔耳畔,声音甜如浸蜜:藏着多少腌臜心思
满堂宾客倒抽冷气。太子霍然起身,却见那传闻中温婉的侯府嫡长女转身跪在御前。少女素衣散发,额间却迸出灼人的艳色:臣女斗胆,求陛下赐婚。
你要嫁谁帝王饶有兴致。
朱漆宫门忽然洞开,玄色蟒袍卷着风雪闯入。沈卿鸾望着那道前世抱着她尸身杀穿皇城的身影,眼眶刺痛:臣女心仪摄政王,已非一日。
玉杯碎裂声里,萧晏礼掐着她下巴抬起。男人眼底翻涌着沈卿鸾看不懂的疯狂,拇指重重碾过她唇瓣:沈大小姐可知,本王最恨被人算计
王爷怕了她笑得眼尾沁泪,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道:毕竟您前世为我收尸时,哭得可比现在凶。
萧晏礼瞳孔骤缩。
2
碎骨簪
沈月柔颈间金钗寒光凛冽,那枚胭脂痣在满堂烛火下艳得刺目。
姐姐疯了!她颤声去扯太子衣袖,却见萧晏礼玄色蟒袍掠过丹墀,腰间螭纹玉扣正撞上太子指尖。
骨裂声清脆可闻。
殿下当心。萧晏礼漫不经心碾过太子红肿指节,沾血的皂靴停在沈卿鸾裙边。他俯身时龙涎香裹着铁锈味,沈姑娘说要嫁我,却连定情信物都要借太子的东西
沈卿鸾尚未开口,掌心突然刺痛。
半截染血的玉簪被强硬塞入,正是前世萧晏礼屠宫那日,插在她坟前的碎骨簪!
用这个。他薄唇擦过她耳尖,声线淬着前世城楼下的血雪:毕竟你右耳后第三根骨头,本王收在枕边七年。
沈卿鸾浑身剧颤。
原来他竟也重生!
摄政王慎言!太子踉跄着要来夺人,却被沈卿鸾反手一簪划破锦袍。碎玉簪头挑着块双鱼佩,正是她前世在冷宫枯井里找到的——沈家通敌案的关键证物!
殿下将此物赠予月柔时,可想过会落在臣女手里她将双鱼佩举过眉间,满座哗然中清晰可见背面东宫制三字。
沈月柔倏然惨白着脸跪下:这是姐姐上月丢的……
是吗沈卿鸾突然拽过她手腕,翡翠镯磕在青砖上迸裂,露出内侧缠绵交颈的鸳鸯——正是太子冠礼时帝后所赐!
萧晏礼嗤笑出声:太子殿下的定情信物,倒是遍布沈府。
陛下!沈卿鸾重重叩首,碎玉簪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臣女愿以性命起誓,今日若有一字虚言,便叫我沈氏满门不得好死!
毕竟前世,他们确实不得好死。
帝王手中茶盏重重砸在太子额角。沈卿鸾垂眸掩住快意,却见萧晏礼玄色袖摆突然罩下。男人就着这个俯身的姿势,舌尖卷走她掌心一滴血珠。
沈卿鸾,他在满殿抽气声中抚上她颈间脉搏,你这条命现在归我了,要死也得等本王玩腻了。
殿外忽然传来凄厉鸦鸣。沈卿鸾望着开始飘雪的天际,想起前世也是这样的雪夜,萧晏礼单枪匹马杀进东宫,剑尖挑着太子眼珠问她:这个够不够给你做聘礼
3
碎铃铛
萧晏礼的呼吸缠在颈侧时,沈卿鸾嗅到了熟悉的血腥气。
前世他被万箭穿心那日,也是这样将额头抵在她冰凉的尸身上低笑:卿卿,黄泉路太冷,我让他们全族血河来暖你。
王爷想要怎么玩她故意用染血的指尖勾他玉带,果然感觉男人肌肉骤然绷紧。
帝王怒喝打破僵局:太子禁足东宫!沈家二姑娘既与储君私相授受,拖去慎刑司……
陛下且慢。沈卿鸾突然撩开左袖,雪肤上狰狞鞭痕惊得满殿哗然:月柔妹妹上月初七赠的珊瑚手钏,里头藏着三十六根毒针呢。
沈月柔还未来得及尖叫,萧晏礼已捏着个鎏金铃铛踱来。铃舌竟是半枚带血的指甲——正是沈卿鸾前世被拔去的拇指!
沈二姑娘的铃铛,落在东宫暖阁的鸳鸯枕下。他含笑将铃铛系在沈月柔脚踝,叮当声倒是配得上慎刑司的水牢。
太子突然暴起夺剑,却被沈卿鸾用碎骨簪刺穿掌心。簪头触到鲜血竟泛起幽蓝磷光,殿外老臣突然痛哭出声:这……这是漠北玄铁!当年沈老将军就是被这毒铁蚀骨而亡!
沈卿鸾瞳孔骤缩。
她终于明白,为何父亲棺椁送回时只剩半具枯骨。
萧晏礼突然扯开自己蟒袍,精壮腰腹间盘踞着与沈卿鸾颈间相似的鞭痕:巧得很,本王这里也有沈二姑娘的手笔。
满殿死寂中,帝王手中念珠突然崩断。
沈卿鸾趁机扑到御前:臣女恳请开棺验父!她重重叩首,藏在舌下的药囊催出满口鲜血:若沈家当真通敌,臣女愿受千刀万剐!
准。
萧晏礼在禁军围上来时突然将她扯进怀里,染血蟒袍裹住两人:王妃怕什么你父亲棺木里,可藏着比通敌更有趣的东西。
沈卿鸾想起前世萧晏礼屠宫前夜,曾将个玄铁匣塞进她坟冢。此刻男人指尖正勾着她腰间绦带,与那夜往她棺中放长明灯的动作分毫不差。
开棺那日雪虐风饕。
当仵作撬开沈老将军棺木时,一柄镶着东宫印的断剑直刺太子眉心!
这不可能!太子疯狂踢踹棺椁,却震出数百封泛黄信笺。首封赫然是太子笔迹:【漠北王亲启:沈家军布防图在此,望依约取沈凛首级】
沈卿鸾在百姓哗变声中轻笑转身,却见萧晏礼站在漫天纸钱里,正用匕首削下腕间溃烂的皮肉——与她前世中毒症状一模一样!
4
葬心灯
沈卿鸾攥着那叠通敌信退到廊下时,腕间突然灼痛难忍。
萧晏礼腕上溃烂的皮肉里,竟浮现出与她前世尸身颈间相同的朱砂咒纹——这是南疆巫族的共生禁术!
原来王爷用半魂作祭……她话音未落,就被男人掐着腰按在沈家祠堂的祭台上。泛着尸臭的经幡垂落,萧晏礼打开他衣襟露出心口:王妃不如猜猜,这里纹着什么
祠堂外传来禁军掘地的轰鸣。
祠堂内,萧晏礼带着她指尖抚上自己心口。凹凸的肌肤下,竟是用鲛人血刺出的女子画像——正是她前世从城楼坠落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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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接住你的不是手。萧晏礼喉间溢出血沫,笑得疯戾:是本王剖开这里,才盛住你碎成十七块的骨头。
沈卿鸾在剧震中听见瓦砾崩裂声。
院中银杏树下,赫然挖出五爪金龙的明黄衣角!
沈家竟敢私藏龙袍!帝王眼瞳迸出精光,却见沈卿鸾突然掀开祠堂牌位后的暗格。尘封的懿旨跌落展开,竟是先帝亲笔:【若贤妃诞皇子,去母留子】
陛下当年为得谢家支持,毒杀生母贤妃时,可想过她的怨魂一直在东宫看着您她踢开龙袍下的陶瓮,数十具缠绕朱砂符的青铜铃滚落,每个铃铛里都封着块焦黑骨殖:这些镇魂铃,压的才是真正的龙脉!
妖女住口!帝王劈剑砍来,萧晏礼的匕首却已抵住他后心:皇兄,你当年喂我吃下的那块贤妃血肉,还在我胃里留着呢。
沈卿鸾趁机点燃祠堂帷幔。
冲天火光里,她看见萧晏礼剖开腹腔,真的取出血肉模糊的肉块——正是重生禁术的阵眼!
禁军骚乱中,萧晏礼将肉块塞进她掌心:吞下去,你就能摆脱共生咒……
沈卿鸾却反手将巫族圣药拍进他溃烂的伤口:萧晏礼,你以为我为何要重生她撕开裙裾,腿内侧赫然是与男人心口相同的咒纹:我要的是与你同罪,不是独活!
祠堂地砖突然塌陷。
沈卿鸾坠下去的瞬间,看见密室穹顶挂满人皮灯笼。最中央那盏用金线绣着她的眉眼,灯下青铜鼎中浮沉着七具琉璃骨——每根骨头都刻着太子生辰!
5
尸蚕引
沈卿鸾的脊背撞上密室石壁时,腕间咒纹突然灼如炭火。
萧晏礼腰间螭纹玉带扣迸裂,竟钻出三条通体血红的尸蚕——这正是《溪蛮丛笑》记载的湘西三大阴蛊之首!
别动。萧晏礼单手掐住她命门,另一只手直接探入自己腹腔。血肉撕裂声中,他竟扯出半截蠕动的尸蚕:这是用贤妃心尖血养了二十年的好东西……
尸蚕触到沈卿鸾的瞬间,她颈间浮现出傩舞面具状的图腾。密室内悬挂的七具琉璃骨突然嗡鸣,在青砖上拼出商周甲骨文:【傩神降世,血祭通幽】
原来如此。沈卿鸾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琉璃骨上。那些刻着太子生辰的骨殖竟腾空而起,狠狠刺入帝王四肢:陛下可知,傩族圣女的血,专破借命邪术
帝王发出非人的嚎叫。他龙袍下爬满蛆虫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心口用朱砂写的《抱朴子》延年符——正是用沈家一百三十口人血画的!
萧晏礼闷哼着将尸蚕塞回腹腔,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沈卿鸾后颈:圣女殿下不妨猜猜,为何你的重生咒偏偏应在我身上
密室穹顶的人皮灯笼骤然大亮。沈卿鸾在强光中看见惊悚画面:前世她咽气那晚,萧晏礼正跪在傩神庙,用刀将自己脊骨雕成傩面——正是她此刻脸上的图腾!
你拿骨殖当聘礼她抚上萧晏礼苍白的脸,触到他耳后密密麻麻的缝合线。男人嗤笑着撕开衣襟,露出爬满尸蚕的胸膛:错了,是拿命当锁魂钉。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东宫方向传来滔天水声。沈卿鸾被萧晏礼拽着跃出地缝时,看见护城河逆流成血瀑,数百具悬尸脚系红绳顺流而下——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青铜傩面!
陛下!!禁军统领突然惨叫。
众人回首,只见帝王正在琉璃骨阵中急速衰老。他疯狂撕扯脸上的皮肉,露出底下贤妃的脸:哀家的续命红绳,可还合用
6
骨铃铛
萧晏礼的手掌覆在沈卿鸾眼上时,她闻到了混着药味的血腥气。
别看。他声音嘶哑得厉害,腕间尸蚕在皮下鼓动成诡异的纹路,这些悬尸脚上的红绳,是用沈家军的弓弦编的。
沈卿鸾掰开他染血的指缝。
护城河漂来的悬尸面容扭曲,每具尸体的心口都钉着青铜傩面——正是她在沈家祠堂暗格里见过的图腾!
陛下……不,该称您贤妃娘娘。她突然抢过禁军火把掷向河面,您当年亲手勒死我母亲时,可想过傩族血咒会反噬
烈焰腾空的瞬间,帝王衰老的躯体发出少女般的尖笑。
沈卿鸾看着他撕开龙袍,露出腰间巴掌大的胎记——与她母亲留下的遗书里描述的贤妃特征分毫不差!
你以为赢的是傩族圣女贤妃顶着帝王的脸大笑,指尖却开始渗出黑血,当年你母亲自愿剜心做药引,才换得先帝多活三年……
萧晏礼突然剧烈咳嗽,呕出团缠绕金线的蚕茧。沈卿鸾劈手斩开,泛黄的丝帛上赫然是沈老将军字迹:【吾女卿鸾亲启:东宫地宫第三室,有七星钉魂阵全图】
王爷这吐信的毛病,倒比前世更甚。她将丝帛按在萧晏礼渗血的伤口上,余光瞥见太子正偷偷割断悬尸红绳。
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沈卿鸾拽着萧晏礼疾退三步,方才站立处裂开丈宽地缝。腐朽的檀木箱涌出,箱内整整齐齐码着七千枚骨铃——正是沈家军阵亡将士的指骨所制!
姐姐小心!
沈月柔的尖叫来得突兀。沈卿鸾偏头避过暗箭,反手将骨铃掷向太子。铃舌相撞发出凄厉嗡鸣,东宫方向骤然亮起冲天火光。
不愧是沈凛之女。贤妃抚掌大笑,每拍一下便从七窍钻出条尸蚕,可惜你母亲临死前还在求我,说愿用傩族秘术换你活过及笄……
沈卿鸾忽然解开发簪。
乌发间藏着枚青铜钥匙,正是前世萧晏礼塞进她棺中的那柄。钥匙插入地缝瞬间,整条护城河的水位开始骤降,露出河床密布的玄铁链——尽头拴着具雕满傩面的石棺!
娘娘可认得这个她一脚踏上石棺,指尖抚过棺盖上的甲骨文,当年您借我母亲心头血施续命术,却不知她早将真正的傩族圣物换了位置。
萧晏礼忽然闷哼跪地。
他心口的傩面图腾泛出青光,与石棺产生共鸣的瞬间,万千尸蚕从耳鼻中喷涌而出。沈卿鸾趁机劈开棺盖,棺内静静躺着支白玉骨笛——笛身正是用她母亲的胫骨雕成!
7
锁魂殿
骨笛触到唇畔的瞬间,沈卿鸾耳后旧疤骤然灼痛——正是前世被鸾凤钗划破的位置。
萧晏礼染血的手指突然压住笛孔:王妃可知,这支笛要用剜目之痛来吹
地宫深处传来铁链铮鸣,沈卿鸾望着石壁上熟悉的抓痕,忽然记起前世被做成人彘时,曾听见同样的声响。
王爷当年在地牢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右耳后第三根骨,适合做笛'。她故意用齿尖磨过笛身,如愿看到萧晏礼颈侧青筋暴起。
石棺突然迸裂,数百枚青铜傩面腾空贴附墙壁,拼出完整的东宫地宫图。沈卿鸾指尖抚过母亲胫骨雕成的笛身,在第七个音孔处摸到凹凸——正是沈家族徽!
七星钉魂阵在此。她将骨笛狠狠插入地砖缝隙,当年娘娘用我母亲心头血钉住的,怕是自己的魂魄吧
贤妃操控的帝王躯壳突然僵直,七窍中钻出的尸蚕疯狂扑向骨笛。萧晏礼挥剑斩断蛊虫,黑血溅上石壁竟显出一行小楷:【贞元二十三年,贤妃借沈夫人腹孕双生,偷天换日】
原来如此。沈卿鸾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朱砂痣与萧晏礼溃烂处的咒纹严丝合扣:娘娘当年把我与太子调换,真正的凤命之女本该入主东宫!
地宫穹顶轰然塌落,露出上方金銮殿的景象。文武百官惊恐地看着水晶地面下,贤妃正将婴孩塞进沈夫人剖开的腹腔——正是沈卿鸾出生那日的场景重现!
难怪我自幼能梦魇。萧晏礼剑尖挑开太子衣襟,露出与他心口相同的胎记:皇兄这些年饮的'长生汤',实为沈家嫡女心头血吧
沈卿鸾趁机吹响骨笛,地宫四十九盏人皮灯笼应声炸裂。最中央那盏属于她的脸皮飘然落下,内侧用血写着:【卿鸾亲启:东宫密室第三柜,有断指十根,可证太子私造龙袍】
妹妹可还记得这个她拽过企图逃跑的沈月柔,将其右手按在灯笼血字上。十指断口竟与字迹完全吻合——前世被斩下的手指,早被萧晏礼做成揭发太子的证物!
8
合血诏
三足青铜鼎被抬上金銮殿时,沈卿鸾嗅到了熟悉的血腥气。
正是前世她被困东宫密室,被日日取血的那口炼药鼎!
此鼎内壁应有七道刮痕。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舀起一瓢清水,去年重阳,太子殿下用我的血在此鼎炼丹,不慎被鼎耳划破指尖——
萧晏礼突然扯过太子右手,拇指关节处果然有道旧疤。沈卿鸾将匕首刺入自己结痂的耳后伤,血珠坠入鼎中竟泛起诡谲的紫光。
《洗冤录》载,至亲血脉入铜鼎,遇玄参汁呈绀色。她将药汁泼向鼎身,水痕蜿蜒出三行小字:【贞元二十三年,贤妃窃沈氏嫡女】
太子暴喝着要砸鼎,却被沈卿鸾掷出的断指击中膝窝。那十根保存在人皮灯笼中的断指,正牢牢扣住他腰间玉佩——内侧沈字血痕未干!
陛下可要试试她将另一把匕首呈给龙椅上僵直的帝王,看看您这具身子流的,到底是萧氏还是傩族的血
萧晏礼忽然闷哼着单膝跪地,从胸腔挖出枚生锈的七星钉。钉尾赫然刻着沈家军徽记:岳丈大人的玄铁甲,倒是比钦天监的罗盘好用。
沈卿鸾瞳孔骤缩。
这分明是父亲战死那日,被漠北弯刀劈碎的护心镜残片!
不可能!贤妃操控的帝王躯壳发出尖叫,沈凛的尸骨早被……
早被炼成镇魂钉了萧晏礼笑着展开染血的裹尸布,上百枚同样制式的铁钉叮当落地:可惜娘娘不知道,漠北送回来的尸首是假的。
屏风后突然传来机括响动。
沈卿鸾劈开紫檀屏风,藏在其中的先帝遗诏滚落展开:【立淑妃之子晏礼为嗣,贤妃及其孽子永囚地宫】
难怪娘娘要换婴。她踩住遗诏抬头,看着贤妃从帝王七窍中爬出,原来您与先帝才是偷天换日的主谋!
萧晏礼突然掐诀叩响铜鼎,鼎内血水翻涌成镜。镜中映出二十年前真相:贤妃将真正的皇子掐死,换入娘家幼子——正是如今龙椅上这具躯壳!
该收网了。萧晏礼拾起沈卿鸾的断指,蘸血在遗诏背面书写。每一笔都精准覆盖先帝笔迹——正是前世他临摹了七年的字迹!
9
脊上碑
萧晏礼撕开蟒袍时,金銮殿传来整齐的抽气声。
他脊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竟与沈卿鸾前世自刎的刀口形状完全相同——连最细微的枝状裂痕都分毫不差!
诸位可知《唐律疏议》载,刺骨为证者,需验伤三日沈卿鸾指尖抚过那些疤痕,在第七节脊椎处停住,此处刀痕长三寸七分,与永和元年兵部案卷记载的沈家军佩刀制式……
大理寺卿突然跪地高呼:是漠北细作惯用的弯刀!
萧晏礼低笑着展开明黄卷轴,正是从真皇子尸骸手中取出的婚书:贞元二十二年,沈氏婉如与萧氏晏礼定亲——这才是沈夫人真正的婚约!
沈卿鸾夺过禁军佩刀劈开龙椅,暗格中百张血契飘散如蝶。每张都按着太子指印:【甲字七号,诛沈凛,赏千金】
甲字七号。她捏着前世自己被斩下的拇指按在契书上,断口朱砂痣与指印完美重合:殿下用我的手指签契时,可想过天理昭昭
贤妃操控的帝王躯壳突然暴起,却被萧晏礼用铁链穿过琵琶骨:娘娘当年在地宫教我的锁魂术,用在自己身上可还顺手
沈卿鸾趁机掀开真皇子的裹尸布,腐尸心口插着半块玉珏——与她及笄礼上摔碎的凤佩严丝合扣!
这不可能!太子疯狂踢踹尸骸,本王才是……
你才是贤妃娘家马夫之子。沈卿鸾将玉契丢进铜鼎,火光中浮现户部档案:【永和三年,贤妃母族购男婴于西市,耗钱三百文】
萧晏礼突然剧烈咳嗽,吐出枚蜡丸。剖开后竟是先帝亲笔:【沈氏女与晏礼婚约,乃镇国基石,违者天下共诛】
陛下现在可知,他剑指龙椅上扭曲的贤妃,当年您毒杀沈夫人时,她为何笑着饮下那杯鸩酒
沈卿鸾在满殿死寂中举起母亲遗书,泛黄纸页上字字泣血:【吾儿卿鸾:汝与晏礼血脉同源,乃破局唯一生门】
地宫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沈家祠堂轰然倒塌。尘烟中升起块玄铁碑,碑文正是沈老将军绝笔:【臣以七千将士骨为契,换吾女重生】
10
青史刃
三司会审那日,长安落了大雨。
沈卿鸾站在刑部验尸房,看着仵作剖开太子胃囊。铁钳夹出的不是虎符,而是半枚鎏金长命锁——内侧刻着【沈氏婉如孕于贞元二十三年腊八】。
《宋提刑洗冤录·补遗卷》载,孕妇吞金可保尸身不腐。她将长命锁浸入醋盆,铜绿褪去后显出细密针孔:我娘用湘绣手法在锁内藏了百张药方,其中就有七星钉魂术解法。
萧晏礼突然掀开左臂,溃烂处泡过药酒后,皮下浮现舆图纹路:岳母大人在本王身上刺的青囊图,倒是与太医院失窃的砒霜流向一致。
惊堂木炸响,大理寺卿颤声宣读:经查,永和三年至九年间,东宫共支取砒霜九百七十两——与沈家军阵亡人数相符!
贤妃操控的帝王躯壳突然暴起,却被沈卿鸾用铁链穿过锁骨:娘娘可知,《大明律》规定巫蛊罪需灼骨验亲她将真皇子骸骨置于炭盆,贞元二十三年的接生嬷嬷还活着,她袖中藏着您赏的翡翠镯——内侧刻着换婴时辰!
地宫方向传来巨响,玄铁碑被运至公堂。沈卿鸾抚过碑文裂痕,突然抽出萧晏礼佩剑劈下——碑身中空处滚出七千枚染血竹牌,正是沈家军失踪多年的身份令!
父亲用玄铁碑藏尸骨,是为防贤妃焚尸灭迹。她拾起竹牌掷向太子,每块牌子浸过松脂,遇东宫特供的龙涎香便显字——诸君请看!
竹牌在香雾中渗出血字:【太子通敌】。
萧晏礼忽然解开衣襟,心口傩面图腾遇水汽竟成北疆舆图:陛下当年将军事布防图刺在臣身上时,可想过王妃会解傩族水印术
混乱中,沈卿鸾劈开金銮殿地砖,取出封存在琉璃匣中的《洗冤录》残页。泛黄的纸上赫然是沈老将军批注:【换婴案合血法:取父母中衣蒸煮,析盐验亲】
请陛下脱衣。她含笑捧出贤妃当年的贴身小衣,您这件罗裙浸过漠北岩盐,与真皇子骨殖中的盐渍……
够了!贤妃终于从帝王七窍中钻出,苍老躯体撞向玄铁碑:沈凛这个匹夫,竟用七年阳寿设局!
沈卿鸾在碑文裂痕处摸到父亲绝笔:【鸾儿,为父请西域匠人制此碑,热胀冷缩时可显字。若见此文,吾计成矣】。
11
千秋鉴
终章
千秋鉴
永和十年的雪落满诏狱天窗时,沈卿鸾正用父亲留下的西域透镜验看案卷。
铜镜折射的光斑落在《洗冤新律》扉页,恰照亮萧晏礼新添的朱批:凡诬告者,以其罪罪之。
王爷这手字,倒比前世更遒劲了。她将虎符压在案牍上,那是从太子胃中取出的沈家军信物,明日三司要议漠北军饷案,陛下可要同去
萧晏礼从奏折堆里抬头,腕间溃烂处已结痂成沈家族徽:爱卿这是要朕当廷剖了兵部尚书他笑着展开漠北舆图,心口那道换婴案留下的刀疤与图纸严丝合扣。
更漏声里,沈卿鸾抚过金銮殿新铺的墨玉砖。砖下藏着父亲设计的传声铜管,此刻正传来大理寺的审讯——罪臣招了!当年沈老将军截获东宫通敌密函,太子命我等在漠北玄铁中掺入硫磺粉,这才让沈家军刀剑尽断……
萧晏礼突然将暖炉塞进她掌心,炉身刻着西域匠人的徽记:岳丈大人在世时常说,硫磺遇热会析出蓝焰。他引她看向殿外,禁军正用火把炙烤新铸的兵器。
幽蓝火光中,七千沈家军灵位渐次浮现于太庙玉璧——正是玄铁碑遇热显影的机关!
这才是真正的镇魂碑。沈卿鸾将虎符嵌入祭坛凹槽,北疆刚送来的捷报随风展开:今晨漠北王庭已降,用的是父亲改良的破甲箭。
雪住时,新帝的立后诏书与平反檄文同时传遍九州。
沈卿鸾立在重修过的沈家祠堂前,看着碑林间嬉闹的孩童。他们手中风车转出父亲最爱的《破阵乐》,而萧晏礼正蹲在地上,教幼子辨识玄铁上的水印暗纹。
娘亲!小太子举着块硫磺石奔来,父皇说等我认全《洗冤录》,就带我去验西域商队的骆驼!
她望向宫墙上新绘的《万里江山图》,其中漠北孤城处,隐约可见七千沈家军甲胄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