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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阮家。
阮父和阮青梅这些日子,一直暂居在魏哲的空房子里。
魏哲能提供房子,却不能提供饮食。
因此,一直都是阮木兰往返于医院和房子之间,做饭洗衣。
这天一早,阮父照常起床,踢踢踏踏走到餐桌前,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阮木兰居然没准备早饭!
他一下子恼了,跑到医院,闹着要见女儿:
早就知道这丫头一肚子坏水!她姐姐肠胃不好,不能饿着,她居然只顾着照顾她妈,连早饭都不做了!这母女俩,真是一模一样的自私自利!
正值周末,国营饭店爆满。
魏哲的秘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他定到了一张桌子,还给他送来了菜单。
既然是请女孩子吃饭,那就提前点些她爱吃的菜色。
魏哲觉得言之有理,就拿起铅笔,欲在菜单上勾画。
一分钟,两分钟。
他迟迟没有下笔。
怎么了秘书问。
魏哲沉默。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阮木兰的喜好。
跟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几十年,他竟不知她爱吃什么、有何忌口。
可是,他每次回家,阮木兰端上桌的,却都是他爱吃的......
愧疚如藤蔓,缠上他跳动的心脏,那一刻,他无比迫切地,想要补偿阮木兰。
等她赴约时,自己点吧。他吐出一口浊气,将菜单交给秘书,起身就去医院找阮木兰。
可刚到医院门口,他就看见了阮父正慌慌张张地走出来,一见到他,就好像见到了救星。
魏主任,出大事了,木兰那丫头,把她妈妈带走了!
这话没头没尾,魏哲皱起眉头:
阮大叔,你说什么
我说,阮父喘了一口气,阮木兰给她妈办了出院手续,昨天连夜坐火车走了,连医生护士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不孝的东西!我和青梅还没吃早饭呢!
他说着,就希冀地看向魏哲。
作为物调局的主任,魏哲请他们父女吃顿早饭,是不在话下的。
往日,只要他提起阮青梅,魏哲也总是答应得很痛快。
可今天,他却好像没有听懂阮父话里的暗示,而是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俊俏的面容瞬间扭曲:
你说什么谁走了阮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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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省城。
急促的铃声响起,宣告了第一次高考的圆满结束。
阮木兰有些遗憾的停下了笔。
她还有最后一道题没有写完。
不过她并不担心考试成绩,因为她的答题速度,在考生中已经是凤毛麟角。
绝大部分考生,能做出卷面上十之一二的题目都困难。
这位同学,你好厉害,卷子写得满满当当。坐在她身后的考生由衷赞叹,请问怎么称呼
阮木兰回头,匆匆瞥他一眼。
这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一身藏青毛呢的军便服,脚下一双棕色的三接头皮鞋,手上戴着亮晶晶的手表,桌上还放了一个锃亮的牛皮书包,胸前还别了一枚红色徽章。
看得出来,他是军属大院长大的孩子。
我叫阮木兰。阮木兰轻声道,你呢
男生笑眯了一双眼睛,朝她伸出手:木兰同学你好,我叫臧天青。
臧天青,一个很有军人特色的名字,阮木兰这样想着,便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孰料,臧天青下一句话就是:木兰同学,咱们俩对对答案吧。
阮木兰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这整个考场,估计也就他俩能对一对了。
见她答应,臧天青欢天喜地地拿出草稿纸。
语文不需多言,主要是数学和物理。
两人一道一道对过去,惊讶地发现,他俩出了名字,纸面上所有的答案,都一模一样,只除了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阮木兰没有来得及解,而臧天青解出了完整的答案。
但即使如此,也足够臧天青倒吸一口凉气的了。
他自己很清楚,他能够答得这么好,是因为他这些年一直有家庭教师授课,而且提前得知了恢复高考的消息,早早找到教科书开始备考。
可眼前的这个姑娘,一身化纤混纺的格子衫,一条补丁叠补丁的土布裤,一双泛黄开胶的护士鞋。
这是个毫无疑问地,穷人家的姑娘。
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在动荡的十年里,是靠什么读书的又是怎么在开考前,找到复习资料复习的
他两眼发亮地看着阮木兰:
同学,我请你吃顿饭,可以吗说不定,我就是本省的状元,你就是本省的探花,能上同一所大学呢。
阮木兰被他的青春热情感染,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好啊。但是谁是状元,谁是探花,依我看,还有待商榷,毕竟语文没有标准答案,说不准我就超过你了呢!
臧天青嘿嘿笑,露出一对小虎牙:那就说定了!要是你赢过我,我请你吃饭!
阮木兰也笑,但也不过笑了几秒钟,愁苦重新爬上了她的脸。
她想到了躺在医院的妈妈。
臧天青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木兰同学,你怎么了
我......
阮木兰眼眶一酸,未语泪先流。
自从重生后,她受了太多太多委屈,希望一次次破灭,什么都没留住。
听完她断断续续的讲述,臧天青一张俊脸也严肃起来。
这么说,你在省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不如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