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弟弟对我恨之入骨,以至于每逢节日,其他鬼魂都能收到亲人烧来的纸钱,唯有我两手空空,是这阴曹地府里最穷酸的鬼。
鬼差都看不下去我的惨状,给了我三天假期,让我回阳间看看,或许能解开心结。
可当我好不容易回到阳间与弟弟相见,他却一下子将我狠狠按在墙上。掐住我的脖子。
那凶狠的目光如利刃般要将我穿透：我都说了多少次,我的病早就好了,别再整成他那副令人作呕的模样靠近我！
1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当我的意识终于从混沌中逐渐清醒时,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肖子奕,他那双如墨一般的瞳孔中爆发出火焰,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在我耳边道：以为这样就能成功爬上我的床！
你们别费力气了,我告诉你们,我恨他！我恨死陆淮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阴差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推回了人间,连给我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再次睁眼,就对上了肖子奕那醉眼朦胧的目光。
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即便我呼吸不畅,那刺鼻的味道还是直钻鼻腔。
我早就和阴差说过,我和肖子奕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难以化解。
可刚回到他的身边,就听到这人口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还是不由的让这颗原本不属于我的心脏沉重的一跳。
窒息感让我眼前模糊而朦胧,这一刻,我一个孤魂野鬼竟然也会害怕死亡。
不会刚回来,就又要被他掐死了吧..
就在我满心担忧之际,脖颈上那股压迫的力量陡然松开。空气迫不及待地冲进我的鼻腔,刹那间,我弯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对面的肖子奕,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步伐踉跄且颓废地一步步往后退去,咚
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茶几上。
茶几上的酒瓶子,在碰撞中
叮呤咣啷
地纷纷掉落一地。
直到这时,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酒吧的包房里。那明明灭灭的绚丽灯光,洒落在肖子奕苍白的脸颊上,不仅没有增添一丝生气,反而让他看起来愈发憔悴、沧桑。
他狼狈地瘫坐在茶几上,接连干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稳住呼吸,随后,从他口中吐出一句低沉又冰冷的：滚……
肖子奕这副样子,我怎么放心的下,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想要上前扶他：子奕...
然而,我的话音还未落,一个酒瓶子便擦着我的脸颊呼啸而过。
紧接着,传来肖子奕近乎失控的嘶吼声：我让你滚！
你聋了吗听不到吗
滚————
他那声怒吼中的
滚
字,仿佛有着无形的魔力,将我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我能感觉到脸颊上有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顺着我的脸庞,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抬手一抹,满手的鲜红。
正在我进退两难,准备放弃之际。
肖子奕突然身子一软,猛地折下腰去,紧接着
呕
的一声,将胃里的酒液一股脑地吐了个干净。
他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往下倒,我眼疾手快将肖子奕身子稳稳的揽进怀里,怀里的这个人,肌肉紧实,呼吸带着醉酒后的潮热,也是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当初那个才到我胸口的弟弟,已经这么高了。
滚啊..别——碰我——
他说话都不清楚了,却还在本能的抗拒。
烂醉如泥,站都站不稳。
我还在犹豫跟他说什么能让他安稳一点,结果门被从外面打开了,小心翼翼露出个脑袋来。疑惑的问：晕了！
我蹙眉,脑袋思索半响,终于在我所剩不多的记忆里,想起来这人是谁。
徐猛。徐家老三,花天酒地不着边,但重感情也就他跟肖子奕玩的来..
见状,徐猛脸上带上了一抹惊喜的笑意：好机会！
快,去开房,你们两人生米煮成熟饭,怎么肖子奕也拒绝不了！
他说着,激动的背起肖子奕就准备往外走,看我还在原地愣着,他转过身,一脸阴沉：你什么意思,想后悔
别忘了我给了你三十万,后面五十万还想要就赶紧跟上来。
什么钱
要做什么
我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听话的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一方面是现在的身份不能露馅,还有一方面,我属实,放心不下肖子奕。
2
徐家老三把我困在酒店顶楼大套间,临走反复叮嘱我把事办好。
这时我才知道,我竟是肖子奕白月光的替身,被派来伺候他的。
大床上,肖子奕安静睡着,长长的睫毛因酗酒微微颤动。
许是烧灼感让他胃里难受至极,帮他脱下鞋子,肖子奕便没有安全感的将自己像是个虾米一样的缩在一起。
自徐猛离开后,我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许久未见的这个人..
肖子奕是我父母从孤儿院领养的。初见时,他又瘦又小,像根豆芽菜,缩在角落。后来他小心翼翼牵我的手,奶声叫我
哥哥,我就想把最喜欢的玩具都给他。
爸妈工作忙,肖子奕在我手心里长大,我们相差六岁,他总努力跟在我身后。可十七岁时,一场车祸夺走父母生命,也夺走我的自由。
那时肖子奕也才十一岁,却仿佛一夜长大。他抱着我说：哥,有我在,我能上班干活,别不要我。
因为这句话我决定撑起这个家,好好养大他。
他很听话懂事,起初想辍学打工,我不同意。后来我发现他手上茧子一层又一层,原来他靠帮别人写作业挣钱,一天能挣二十多块。
再后来,他周六日也打工,在图书馆帮忙、洗盘子,累得倒头就睡,衣服洗到发白,跑鞋破洞也不舍得换新。
我们相伴从我的
17
岁到他的
17
岁,我以为会一直这样,直到他娶妻生子。
可一张亲子鉴定报告打破了平静。肖子奕的亲生父母找到了他,他满脸憧憬让我跟他回家。
但他的亲生父母给我大笔钱,要求我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我理解,只能狠下心把他赶出家门。
那天大雨倾盆,肖子奕跪在雨中求我别赶他走,他紧紧抓住我的裤脚。我甩开他时,擦碎了爸妈送的玉牌。
那玉佩碎掉了,就像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跟着断了..
我忍着心痛,含着口中的血腥,一字一句：肖子奕,你不明白吗我把你卖了,一百万！你觉得你有一百万重要吗
3
不怪肖子奕恨我。
我事情做的绝,他在外面跪了一整天,从清晨到日暮,身体在冰冷的雨水和绝望的情绪中渐渐失温。直到体力不支,高烧昏迷,瘫倒在地,才不得不被肖家接回去。
如今再次见到肖子奕,天人两隔,我这个背情忘义的人,终是受到了惩罚。
肖子奕已然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作为肖家的继承人,百亿家产正等着他去执掌。按理说,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不该再与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计较过往恩怨。
可要让他给我烧份纸钱..
或许,他会说一句：陆淮,你配吗
肖子奕小时候最讨厌酒气,我爸爱喝酒,还特别喜欢喝完酒将我和肖子奕抱起来亲,每到这时,肖子奕总会皱起小脸,那双小手不住地忽闪着,嘴里嘟囔着酒味太冲。
如今,他倒是不嫌弃酒味难闻了。
喝完酒的人都燥热不安,我打来一盆水,准备给肖子奕擦擦身子,当我不经意间抬起头,目光触及镜子的那一刻彻底失了神。终于明白为何刚刚肖子奕的情绪波动会这么大。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虽有些陌生,却与我记忆中的自己有八九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就连右侧眉毛下面的那颗小痣,都和我长的地方一样...
我收敛目光等出来的时候,肖子奕已经换了一个动作,他侧躺在床上,被子被踢到了地上,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有些褶皱,黑色的衬衫和他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竟是有种别样的禁欲感。
我将盆子放在一旁,刚准备用毛巾擦拭他的脸颊,抬眸见,却对视上了那双如潭如墨的眼睛,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不发一语。
肖子奕..我帮你擦擦汗——我我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可话刚出口,手腕便被他紧紧握住,那股力量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一般。
你来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宿醉后的沙哑与疲惫。下一刻,周遭的世界天旋地转,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我心里猛地一颤,惊慌的看向对面这个人,他抬起手,温热的手掌抚摸过我的脸颊,尤其是停顿在了我眉下方的那颗痣上,轻轻摩挲..
所以,你是可怜我,还是我又犯病了陆淮。你当真,就这么恨我一次,也不愿意来我的梦里
听到他唤出我的名字,一股电流般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直达心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而这人依旧不停地喃喃自语：他们都说我病了,说你死了,说我见到的你都是幻觉,是我精神分裂幻想出来的。
怎么可能,明明你是那么的真实,你说了,你原谅我了,你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看,就像现在,我手下的你,是温热的,是真实的。
所以,我不是病了,对不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渴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肖子奕在说什么胡言乱语,我听不明白,什么精神病,什么活着都是些什么和什么啊..
脑子一片浆糊,可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肖子奕突然倾身下来,带着酒气温热的唇贴在我的额头,鼻梁,眼睛,尤其是在眼睛上停留的时间最久,似是留恋。
他压抑着,一字一句在我耳边说着：陆淮,我真的恨死你了——
4
我知道,其实不用再重复了,毕竟在我生前就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他不仅仅恨我,还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我的骨灰都扬得一干二净。
自我们分开以后,并非没有过碰面的机会。
那次,我在街头看到一个人的背影酷似他,鬼使神差地便跟着来到了一家
KTV
的包房。
我站在包房门口,透过细微的门缝见他身着一身昂贵的西装,笔挺而帅气,身边围绕着一群看似关系要好的朋友。他已然成长为我曾经所期望的模样,顶天立地,气场不凡。
只是,肖子奕那双本应该明亮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与空洞。
他静静地坐在包间的角落里,眼神淡漠地看着朋友们嬉笑打闹,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就在这时,一个不知深浅、毫无眼力见的家伙竟提起了我的名字,妄图用我来羞辱这位肖家刚刚找回不久的继承人。
这也正是肖家父母当初非要我彻底消失在他生活里的原因。即便对外宣称肖子奕是在老家由亲戚养大,可还是没能阻止那些神通广大的人打探到他曾被拐卖,且在普通小户人家成长的过往...
当时的肖子奕脸色瞬间就变了,仿佛只要一提到我,就能勾起他那些不堪回首、不愿面对的痛苦回忆。
他的目光冰冷如刀,一一扫过众人,随后冷漠地开口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根本不配在这里被提起。
那人却依旧不死心,还想继续追问。肖子奕紧咬着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遇见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我不敢在往后听了,逃一般的离开...
现在想来,真不该听小白的话回来找肖子奕,明明他有更好的生活,死了的人何苦为难活着的人呢...
可此刻,看着压在我身上的他,眼神里却满是脆弱与迷茫,和当初在包房里那个冷漠决绝的他判若两人。
我刚要开口,喉间却像是被什么哽住,舌头也仿佛打了结。他粗重的呼吸不由分说地闯入我的鼻腔,紧接着,我身上的衣物便被他狠狠扯动。
唔！
我拼尽全力挣扎反抗,双手用力想要推开他,可肖子奕的力气大得远超我的想象,我根本无法挣脱。
肖子奕！！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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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怒气如熊熊烈火烧了上来,我恨不能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好让他清醒过来,看清楚我是个男人！
可肖子奕却突然诡异一笑,那笑容如同寒冬里的冰刃,令人不寒而栗。他的指节一点点用力,缓缓挤进我的拳头,随后与我十指紧扣。
陆淮..对,就是这样,陆淮会生气。就像现在这样！他喃喃自语着,眼神中疯狂与欲望交织。
他是疯了！他是真的疯了！
肖子奕眼神中的欲望几乎要喷薄而出,那扭曲的笑容让我毛骨悚然,脊背一阵发凉。
此刻的我,就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看他将头埋在我的颈肩,看他一点点,将我吃干抹净..
5
等我悠悠转醒,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轻柔地洒落在房间里。只觉全身的骨骼像是被人狠狠拆散又胡乱拼凑起来,酸痛感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昨夜不知有多少次,我在无尽的悲戚中哭到昏睡过去,又在满心的惊惶与痛苦中哭着醒来,那一幕幕不堪的画面,如噩梦般挥之不去。
我强忍着浑身的不适,艰难地转过身,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肖子奕那如冰锥般冰冷的眼神,寒意瞬间顺着脊梁骨蹿了上来。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在向我索要一个解释,要我给他一个交代。这露骨又无理的眼神,简直让我又气又想笑...
究竟是谁被狗啃了一口！
不止一口！
呵,徐猛派你来的,给你什么好处
他垂下眼眸,动作优雅而专注地扣着自己的手表,那副模样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值一提。话音刚落,他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施舍般地瞥了我一眼。
我喉结动了动,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像是肿了,撕裂的疼。
肖子奕看到我这般狼狈的样子,竟
好心
地递过来一杯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杯子。刚一触手,便感觉到杯壁传来的滚烫热度,这杯中的水,少说也有九十五度以上。
我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杯子,双手在杯身倒来倒去,试图缓解那滚烫的温度,心中满是疑惑与警惕。
喝了。他命令。
这祖宗,怕生下来就是为了折磨我的..
心里埋怨,可身体却不受控制,我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将水抿进嘴里。热水顺着干涩肿痛的喉咙缓缓流下,带来一阵刺痛后的舒缓。
当我抬起头时,身旁早已没了他的踪影。只见他拿着手机,踱步到一旁的落地窗前,挺拔的背影透着一股冷冽的气场。听他讲话的语气,情绪显然不佳,估计是在跟徐猛通话。
没多一会儿,放置在我身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来信显示是徐猛。他说我事情办得很好,剩下的钱会在明天打到我的账户上。
我莫名其妙。
就听肖子奕说：穿衣服,跟我走。语气简短而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左右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无处可去,认识的人也就只有肖子奕了。于是,我默默起身,穿上衣服,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车子缓缓在别墅区停下,眼前的景象令我微微一怔。这是我从生前到经历过死亡又
重生
后,所见过的最为气派的房子。肖子奕领着我踏入其中,我正满心好奇地打量着这宽敞宏大的空间时,身旁的肖子奕突然开了口,开始跟我约法三章。
他神色严肃,语气冰冷,尤其强调了其中一条：负一层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绝对不能靠近。
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在警告我,一旦违背,必将承受严重的后果。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不过好在,我这人的好奇心还不至于太过旺盛,对于他所强调的这个禁忌,我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6
不知不觉,三天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天。我顺利地住进了肖子奕的家,可他一回来便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砰
的一声关上了门,将我隔绝在这空旷冷清的空间里。
这个所谓的
家,除了空间大得惊人之外,实在是没有一丝人气。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
用餐时间已至,饥肠辘辘的我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左顾右盼,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准备饭菜。无奈之下,我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踱步,最终打开了冰箱。所幸,里面还存放着一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我从中挑出几样小菜,打算亲自下厨。
久违的烟火气。
我正享受着此时惬意的时光,肖子奕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的头发凌乱不堪,一身灰色的家居服穿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脖子上挂着个吊坠,在他的一举一动里,晃来晃去..
肖子奕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然而,他眼神中透露出的疲惫与倦怠,又不像是刚刚经过休息的样子。
我在他面前可称之为提心吊胆,可对面这人一句话不说,只有那双如同深潭一样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像是长夜里的恶鬼,爬出深渊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的目光炽热而又锐利,仿佛能穿透我的身体,直抵内心深处。在他的注视下,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
肖子奕,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
那个..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我也就是客气一下,毕竟用的是肖子奕家里的厨房,想起之前徐猛说的五十万,我很有被包养的自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我也明白。
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对面的‘金主爸爸’不开心。
肖子奕依旧注视着我,仿佛在透着我的眼睛,在寻找谁的影子,他忽而冷嗤一声,修长苍白的手指拉过一边的碗筷,动作懒散,似是不经意。
他动作矜贵的拿起勺子,轻尝了口我做的汤,表情没有变化眉眼低垂,我还想要等待肖子奕一个结果,哪怕珍贵的‘不错’两个字也行啊。
长大的肖子奕就是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父母离世后,我有时间也会给他煮饭做菜,那时候的肖子奕就会亮着一双眼睛,开心的跟我说：好吃,哥做的饭是最好吃的！
怎么样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可话音落下我便后悔了,因为肖子奕的动作突然戛然而止,他缓慢的抬起眸子,目光再度锁定在我的脸颊上,一秒..两秒..三秒...
紧张的氛围蔓延,下一瞬间,他重重的将筷子搁在桌子上,带着埋怨和愤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7
这阴晴不定的性格,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看着他那副没什么食欲的模样,不禁让我觉得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他的口味
看来时间能改变一切,就包括一个人喜欢吃的东西。
收拾完碗筷后,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他的房门前。
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犹豫要不要进去。可进去之后我能说些什么呢难道要直接告诉他,我就是陆淮,然后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让自己过着这样潦倒的生活
可是就算问了又能怎样呢就算把这些话说出口,又真的能改变眼前的状况,改变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吗
就在我这般纠结不已、进退两难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清脆且怪异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房间里只有我和肖子奕两人,这怪声究竟从何而来我还是不放心,顺着声音的方向朝着负一层走了过去。竟是忘了肖子奕之前的交代。
别墅的负一层也是被精心装修过的,墙壁上装饰着精美的壁纸,图案繁复而典雅,制的高档家具摆放得错落有致,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然而,尽管装修精美,这里却莫名地透着一股寒意,阴气重得厉害。这种寒意并非来自温度,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触碰着人的脊梁,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所有的灯都是触感式的,人走到哪里,哪里的灯光便会应声亮起,就这样,灯光一路延伸,当我走到尽头时,一只奶牛猫映入眼帘。它正悠然自得地舔舐着自己背上的毛发,姿态慵懒而惬意。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它悠悠的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小猫的一只眼睛呈现出黑色,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留下的淤青,我歪着头仔细端详,心中猛地一惊
,这竟是以前在家后面的那只流浪猫！我原以为自己离开后,它便无人照料,还特意将它托付给了旁边的宠物医院,万万没想到,它竟被肖子奕收养了。
我想去摸摸它,可还没有走过去,那小猫似乎受到了惊吓,一个敏捷的转身,径直钻进了一扇门里。
我急忙喊道：诶！不乖！子奕不让乱走的！
一边试图跟它讲道理,一边加快脚步准备将猫咪抱走,生怕肖子奕发现后会生气,把我和猫咪一同撵出去。
可门已经敞开,不经意间的余光让我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屋子里瞥去,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因为,在那房间里,赫然立着的是我的灵牌,和一旁摆放着的骨灰盒……
8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
正当我要往前走上一步的时候。
身后突然有股力量将我包裹,耳边温热的气息低声说着：我不是说了,不要来到负一层。
为什么还要来
他似是自言自语,根本没有想着得到我的回答,只是感觉腰腹部的力度更紧了些,可当我稍稍稳定下自己的思绪,却发现肖子奕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样的颤抖明显不正常。
你..你怎么了——我张开嘴,声音沙哑而无力。可尾音还未落下,耳边便清晰的听到肖子奕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知道...是你回来了。微微一顿,那声音轻柔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我的耳中,紧接着,他再次唤了一声：陆淮。
他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而后又轻声说道：我吃药了,可我还是看见你了,所以,你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对不对。
他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眼中满是渴望与不安,那目光直直地穿透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看穿。
见我没说话,他便开始解释：他们都说我是神经病,因为我能看到你,我还能跟你置气,你生活在我的眼前,和我一起吃饭,睡觉,有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在厨房里像之前那样,帮我做饭。
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偏偏不信。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已泛起了红晕,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他生得本就俊美,那一双凤眼尤为勾人。无论是曾经委屈地唤着
哥哥,还是落泪祈求不要将他抛弃时,都让人难以抗拒。
可当初,我还是狠心将他丢下了。
我刚要开口唤他,试图打断他的话,可
肖子奕
三个字刚出口,他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不用骗我,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陆淮烫手的时候,会下意识摸两侧耳朵。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一瞬也不眨,仿佛要将我看穿,你也是。
他微微顿了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神情变得愈发专注,接着缓缓说道：他慌乱的时候,眼神会不由自主看向右下方,连续眨五次眼睛。
他重复：你也是。
他做饭的时候,会将要下锅的菜放在一个盘子里,会在下厨的时候哼歌,每次都是那一首,Yesterday
Once
More。
你也是
他缓了口气,最后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就连味道也都是一样的。
陆淮。哥哥——
每一次他叫我哥哥,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猛地一颤,一种难以名状的慌乱和揪心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
那些独属于我,连自己都不曾太过留意的细微习惯,他竟如同镌刻在心底般记得丝毫不差。
而此刻,这些习惯在我如今的这具身体上被他一一识破,让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呆立在原地,任他的目光如芒在背。
我想转过身,可肖子奕慌乱的锁住双臂,像是害怕我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哥哥,对不起,我错了。
这句话我很早就想要跟你说了,我不该跟你生气,我不该说那些违心的话,可你也不能这么狠心啊..
你怎么能。怎么能生病了不告诉我,怎么能彻底不要我...
他真的委屈极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抽泣,微微颤抖着,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地上,也砸在我的心上。这时我才恍然发觉,原来肖子奕是如此容易落泪,而每一次他的眼泪,都如同一把把利刃,轻易地割破我的心防,让我心疼不已。
小奕。我趁着他松了些力气,转过身,抬起手轻轻抚摸过肖子奕的发丝,似是安慰：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啊...
9
无能为力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我属实不想让肖子奕经历第二次..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当初,那张亲子鉴定与我的体检报告一同出现在我手中。当看到体检报告上那
确诊胃癌晚期
的字样时,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一片黑暗.....
不过,让我多少感到有些安慰的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归宿。至少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我的小奕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当时这样的情况,我没得选。
我也曾怨天尤人,不知为何人生这一路为何要设定这么多的磨难来考验我,为何我努力的活着,想要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却处处是阻碍。
我不想肖子奕因为我而割扯不断,难以脱身。他本应自由自在地活着,而不是被我这沉重的病痛与苦难所拖累,陪我一同承受痛苦的煎熬。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许私心,不想让他看到我最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狼狈不堪甚至濒临发疯的模样。
肖家要带走肖子奕,带走我唯一的牵挂和精神支柱,那可是在这残酷世界里,支撑我熬过无数个艰难日夜的宝贝啊。我怎么舍得。
但我真的没得选..
哥——他忽而叫着我。
我抬眸变对上肖子奕湿润的眼眸,他苍白的唇在颤,过了很久,才挤出来一个问题：如果..你没有生病,你会放我离开吗
你会——不要我吗
这个问题,我也曾在无数个日夜思考过,在那些被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折磨的睡不着觉时,想着他,念着他,看着我们两人仅剩下的照片,一次次的后悔。
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病痛,和不可挽回的结果,我想,我是不会让肖子奕跪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我舍不得,只要他愿意我可以和他就这样两个人过一辈子。
我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下意识地凭借自己心意摇了摇头。
他似乎终于得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肖子奕猛地将我紧紧搂进怀里,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我嵌入他的骨血之中。
他泣不成声,声音颤抖得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晰了：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想过你是为了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就算是这样,我依旧生气你将我推给了别人,其实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想要你。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察觉到,我对你的感情与旁人不同,可到了最后,我连向你表达自己心意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走了。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哥——我好想你——
10
那天,肖子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养在自己身边的小崽子却对我有别样的心思..
就连他脖子上带着的挂坠里面都放着我的骨灰。
他不怕鬼,他就怕我再也不回来了。
肖子奕问我为何会在这副躯体里,这次,我犹豫了,因为说不出口只有三天的时间,能跟他再次相见,相遇,相处....
但倘若这次再不说,等到真正分别的那一刻,他又该如何承受想到这儿,我终于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他。
听到我是因为在地府太穷了,被赶上来的时候,肖子奕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浓浓的愧疚,那眼神里满是心疼与自责。
我从始至终没想过要将自己去世的消息告诉肖子奕,我宁愿他恨我,让那恨意支撑着他继续前行,也不想让他陷入绝望的深渊。可命运弄人,不知怎的,在我离开人世一年之后,我的死讯还是传进了肖子奕的耳中。
等他匆忙赶到我的坟前时,见到的不过是一抔冰冷的黄土,以及那座孤寂的墓碑。
肖子奕也因此患上了心理疾病,他幻想我还活着,幻想天天在我的耳边说爱我。
幻想跟我做了所有情侣能做的事情,身边的人都以为肖子奕谈恋爱了,每当大家起哄着让他把恋人带来一起聚聚时,肖子奕总是一脸幸福的笑容,带来的却只有空气。
他旁若无人地对着那无形的存在轻声细语、温柔微笑,还细心地为
我
夹菜,一声声亲昵地唤着
哥哥,仿佛在他的世界里,我从未离开。
直到无意他下了自己的地下室,看到了被自己徒手挖来的骨灰盒,和正中间放着的遗像。
彻底梦醒..
他开始吃药,开始治疗,他的世界里的那个‘我’消失了。
肖子奕开始失眠,开始吃不下东西,开始酗酒,让自己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沉沦。心理带来的问题让他躯体化,手抖,心慌,全身骨骼传来的剧痛,仿佛我生前经历过的折磨丝毫不减的在他身上应验。
这才是徐猛想要找一个替身给他的原因吧..
留给我们的时间仅仅只剩两天了。思索再三,我决定与他谈一场真正的恋爱。我要让他明白,和我恋爱真实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精心为他准备早餐。肖子奕最爱吃我做的鸡丝面,可这次,面条咸了,因为有部分,是他的眼泪...
窗外阳光格外明媚,似乎也在为我们这难得的时光添彩。
上午去了游乐场,玩了小时候不敢玩长大了没钱玩的项目,在摩天轮的最高峰,我吻上了他的唇,这次,是我主动的。
傍晚太阳快下山,我们漫步去了海边,随意找了块草坪坐下看夕阳,夜晚降临,竟有流星雨划过,他急忙双手合十许愿。
我好奇的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他却含着笑意,温声开口：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回到家里,我依着他的心意,我们两人一同窝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电影。
记得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紧紧靠着我,放心地将后背交给我,仿佛这样便能寻得满满的安全感。而这次,他轻轻地躺在了我的腿上,不多时,我便感受到了大腿处传来的潮湿。
11
第三天。
这一回,是肖子奕主动走进厨房准备早饭。他那挺拔的身姿立于灶台前,系着蓝白色相间的围裙,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心动的张力。
是啊,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儿了,每天晚上都能让我骨头散架。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含着笑意转过头：哥,你快来,尝尝我做的菜。
我走过去,他就从身后拥住我,将下巴枕在我的脖颈,眼神亮晶晶的看我吃菜..
味道真的不错。
好吃。我认真点头,再次肯定：真的好吃。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唇角,下一瞬,倾身舔过我唇角上的汤汁。一点点挪移,我们接了一个缠绵的吻,他在我的耳边哽咽的开口：哥,我好想永远停在这一刻。
我好想...
我心头一颤,趁他没将话说完前一刻,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我警告他：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听着心里不舒坦,不喜欢听。。
肖子奕眉宇低落,难过的情绪充斥,可即便如此,他环住我腰肢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整个人紧紧地贴在我的身后,像一只渴望得到安抚的大狗狗,脑袋在我的背上轻轻蹭了蹭。
后来,我们回到了以前的那个小家里,这个家全是我们两人的回忆,也是我临死前最想要回来的地方。
这里很干净,定是肖子奕常常找人打扫,我从一个密码锁的小盒子里找到了一件东西,仔细而小心的握在手中。
哥,你藏了什么
被肖子奕发现了。
他从我身后悄无声息地探出一个脑袋来,好奇的打量。
这物件本就是打算送给他的,既然已经被瞧见了,我便不再隐瞒。缓缓转过身,我将那个裂开却又被我精心修补好的平安玉牌拿起,轻轻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曾经我们争吵将他赶出门时,被我不小心摔碎的,肖子奕没有带走。
这玉牌是爸妈从山上虔诚求来的平安符,我们两人一人一块,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舍得卖掉,却被我摔碎了,我找了很多师傅,终于将我的那块补在了他的那块上,从此之后,我们两人的玉佩便合二为一了。
生前就想送给他,没有机会..
我怜惜的摸着上面的裂痕：小奕,答应我,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弟。
听到我这句话,明显感觉他的身子剧烈的一颤,我抬眸看向他的时候,这人的眼眶又红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你知道的,小时候他可破个小伤口,我都心疼的紧,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该一直在我手里健康快乐的长大的。
所以,小奕,答应我,照顾好他行吗,哥哥我求你。
说到后面,我只感觉自己嗓口又发不出声音来了,看见肖子奕落泪,心脏像是被分割了无数块,疼的无法呼吸。
他垂头,看着胸前被修好的玉牌,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是断了线一般的往下落。
我轻轻抚去他眼角的泪,竭尽全力将我最想要告诉他的说给他听：小奕,哥哥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的回应你听到了吗
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会永远的陪着你。乖,不怕。
那天晚上,肖子奕撑着精神躺在我身边,生怕一个不注意我就离开了,可三天没有怎么合眼的肖子奕早已疲惫不堪,眼睑止不住地沉重下垂,我轻轻吻过他的额头：睡吧。
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怕他会做傻事,总要留点任务在他的身上：我在地府穷死了,你要记着给我烧钱过去啊..不然,我太可怜了。
小奕,晚一点再来找我吧,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所以过好你的人生。要健康且快乐的生活。
都说他最爱哭了,看,睡着觉眼角还是淌泪湿了枕头。
可我真的该走了。
12
等我再次缓缓睁开双眼,意识逐渐回笼时,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地府之中。小白满脸焦急,几步跨到我身前,眼中满是关切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还好吧
我下意识地想要仰起头回答他,可脖颈却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得难以挪动分毫。小白看到我这般模样,微微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子,先好好休息吧。以后你要是需要钱,再来找我要就行。
可从那天开始,隔三岔五就会有大量的纸钱、精美的衣物,甚至是纸扎的豪华大别墅,源源不断地烧给我。原本在地府中穷困潦倒的我,财富迅速累积,一跃成为了地府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榜首,这变化之快,让众人皆惊讶不已。
我生前喜欢种花,无奈后来家庭的重担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肩头,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实在抽不出半点闲暇来培养自己的这份兴趣爱好。
如今到了地府,虽条件有限,我还是在那豪华大别墅的后面,种下了一整片的彼岸花。
实在是别无他法,在地府之中,也唯有这鲜艳似血的彼岸花可寻了。
不过,彼岸花终究也是花,每当它们竞相绽放之时,也是极美的。
正当我浇花时,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我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一道似曾相识的气息悄然靠近。我不敢回头,怕不是他,更怕是他....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一点点向我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我的心尖之上。
紧接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畔轻轻响起,那声音轻柔而又带着一丝颤抖,饱含着无尽的思念：哥
——
好久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