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来电
凌晨三点十七分,苏沁的手机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刺耳的铃声划破寂静。她从浅眠中猛然惊醒,手指准确地摸到手机,甚至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下了接听键。
苏法医,城东开发区工地发现一具女尸,情况特殊,需要您立刻到场。电话那头,值班警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紧绷。
具体位置发我,三十分钟到。苏沁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睡意。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迅速走向衣柜。
十五分钟后,苏沁已经驾驶着她的白色SUV驶向城郊。四月的夜风透过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泥土和钢筋水泥的气息。她习惯性地将左手搭在窗外,感受着空气流动的阻力。法医工作七年,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在深夜被叫醒,前往某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现场。
工地外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蓝红相间的警灯在黑暗中无声地闪烁。苏沁停好车,从后备箱取出工具箱,向站在入口处的警员出示了证件。
尸体在哪她问道,同时戴上了橡胶手套。
最里面的地基坑,陈队已经到了。年轻警员的眼神有些飘忽,喉结上下滚动,苏法医,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那尸体...有点不一样。
苏沁只是点了点头,大步向指示的方向走去。经验告诉她,警员口中的不一样通常意味着凶手有特殊的作案手法或者尸体被刻意处理过——这两种情况都指向一个危险的可能性:他们可能面对的是一个有组织能力的罪犯,而非一时冲动的凶手。
地基坑周围已经架起了临时照明设备,刺眼的白光将坑内照得如同白昼。苏沁顺着临时搭建的梯子下到坑底,立刻闻到了那股混合着防腐剂和腐败气息的特殊味道。她的目光落在坑中央被塑料布包裹的物体上——一个人形轮廓,但异常整齐,像是被精心打包的货物。
终于来了,我们的法医官。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阴影处传来。
苏沁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坑边走过来。他穿着深色夹克,领口处露出警徽的链条,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在强光下显得格外明显。刑侦大队队长陈瑾年,警局里出了名的铁面,破案率最高却也最难合作的刑警。
陈队。苏沁简短地打了个招呼,注意力已经回到尸体上,现场保护情况
第一发现人是工地夜班保安,凌晨一点巡逻时发现异常。他声称没有触碰任何东西,直接报了警。陈瑾年走到她身边,递过一个记录本,初步观察,包裹物是专业级别的防潮塑料布,市面上不常见。
苏沁蹲下身,小心地检查塑料布的边缘。封口处有热熔痕迹,凶手使用了专业工具。她指向一处几乎不可见的皱褶,这里有个标签被撕掉了,但残留的胶痕显示可能是医疗用品。
陈瑾年挑了挑眉:医疗背景有意思。
苏沁没有回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包裹上。她小心地剪开塑料布的一角,一股更浓烈的防腐剂气味涌出。当塑料布被完全打开时,现场几名警员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
尸体是一名年轻女性,全身赤裸,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身体被摆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双腿伸直并拢,就像古埃及木乃伊的安葬姿势。更诡异的是,尸体表面几乎没有明显的腐败迹象,与死亡时间明显不符。
被处理过,苏沁戴上口罩,凑近检查,某种防腐措施,但不是常规的福尔马林。她轻轻抬起死者的手臂,检查关节处的僵硬程度,死亡时间初步判断48小时左右,但尸体状态像是刚死不久。
陈瑾年蹲在她对面:能看出死因吗
苏沁摇头:表面无明显外伤,需要进一步尸检。她小心地检查死者的手指,指甲内有纤维残留,还有微量土壤...不是这里的。她示意助手取样,然后继续检查,等等,这里有东西。
她轻轻拨开死者耳后的头发,露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小点。针孔痕迹,非常细小,专业注射手法。苏沁抬头看向陈瑾年,死者可能被注射过某种药物。
陈瑾年的眼神变得锐利:毒品
不一定。苏沁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尸体被精心处理过然后运来。凶手很谨慎,可能有医学或殡葬业背景。
陈瑾年正要说什么,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走到一旁接听,简短交谈后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又发现一具尸体,他走回来对苏沁说,城北废弃工厂,同样的塑料布包裹,同样的...姿势。
苏沁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两具被同样方式处理的尸体,相隔不到24小时被发现。这不是巧合,而是一个清晰的信号。
连环杀手。她低声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陈瑾年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看来我们有个爱整洁的变态在城里活动。
苏沁重新蹲下身,继续她的工作。在灯光下,死者年轻的面容平静得近乎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但苏沁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一个危险的真相——有人正在系统性地杀人,而且他很可能不会就此停手。
我会尽快完成初步报告,她对陈瑾年说,但确定死因和准确时间需要回实验室。
陈瑾年看了看表:给你四小时够吗天亮后我要向局长汇报。
苏沁皱眉:科学不是按时间表工作的,陈队。我需要完整检验才能给出可靠结论。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似乎有火花闪过。陈瑾年的眼神强硬,而苏沁毫不退让。
好吧,最终陈瑾年让步,但语气依然强硬,但越快越好。如果这真是连环杀手,每耽搁一分钟,都可能多一个受害者。
苏沁没有回答,她已经重新专注于尸体。但在心底,她知道陈瑾年是对的——时间确实紧迫。只是作为法医,她更清楚草率的结论比没有结论更危险。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苏沁终于完成了现场初步勘查。尸体被小心地装入运尸袋,送往法医中心。她摘下手套,揉了揉酸痛的颈部,发现陈瑾年还在坑边与几名警员交谈。
苏法医,看到她上来,陈瑾年走过来,我派了两组人分别跟进两个现场的背景调查。我需要你最晚今天下午给我一些可用的线索。
苏沁本想再次强调科学需要时间,但看到他眼下明显的黑眼圈,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和自己一样整夜未眠。我会尽快,她简短地说,但不会牺牲准确性。
陈瑾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当苏沁转身离开时,她感觉到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背上,沉重而锐利,仿佛要看穿什么。
回实验室的路上,苏沁的思绪不断回到那具被精心处理的尸体。凶手的手法太过娴熟,处理尸体的方式太过特殊。一个模糊的记忆在她脑海中闪现——大约一年前,她曾处理过一具类似的尸体,但当时因证据不足,案件被搁置了。
如果那是同一个凶手...意味着他已经活动了至少一年,而警方毫无头绪。
这个念头让苏沁握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紧。她踩下油门,加速驶向实验室。无论陈瑾年多么着急,她都知道一点:要抓住这个凶手,他们需要的不仅是速度,更是精确到毫厘的细节。
而细节,正是她的专长。
第二章
诡异尸案
苏沁推开法医中心实验室的门时,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上午十点十七分。她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七个小时,太阳穴突突直跳,但精神却异常清醒。第一具尸体——现在他们知道她叫林妍,25岁,某广告公司平面设计师——正静静躺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等待最后的详细检验。
苏医生,第二具尸体的初步报告出来了。助理小李递过一份文件夹,眼睛下方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陈队长已经打了三次电话来催。
苏沁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第二具尸体是在城北废弃工厂发现的,同样被专业塑料布包裹,同样的姿势,甚至连耳后那个几乎不可见的针孔都一模一样。死者身份尚未确认,但从牙齿修复记录看,年龄在22到25岁之间。
胃内容物分析做了吗苏沁问道,手指停在报告的一页上。
刚出来,正要给您送过去。小李又递过另一张纸,发现了些异常物质,实验室正在比对。
苏沁的目光扫过检测结果,突然停在一个分子结构图上。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迅速翻出第一具尸体的检验报告进行比对。
三甲基苯丙胺衍生物...她低声自语,这可不是常见的玩意儿。
她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刑侦队的号码。电话几乎立刻被接起,陈瑾年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紧绷:终于想起来给我回电话了,法医官。
第二具尸体胃部发现了特殊药物成分,苏沁直奔主题,无视了他的讽刺,我需要知道第一发现现场的确切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我十分钟后到。
苏沁刚放下电话,实验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性探头进来,脖子上挂着记者证,上面写着都市日报
林小诺。
请问这里是法医中心吗我预约了采访陈瑾年队长关于最近连环杀人案的...记者的目光落在解剖台上的尸体上,脸色瞬间变白。
苏沁快步上前,挡在她的视线前:这里不对外开放,请立刻离开。
您是苏法医对吧林小诺却不肯退缩,反而挤出一丝职业性的微笑,我听说您和陈队长正在合作调查这起连环杀人案,能否透露一些细节公众有权知道...
公众有权知道的是事实,而不是半成品。苏沁冷冷地说,现在请出去,否则我叫保安了。
林小诺撇了撇嘴,不情愿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多瞄了几眼实验室内的设备和解剖台。苏沁关上门,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媒体的介入从来都不是好事,尤其是在案件刚刚有眉目的时候。
不到十分钟,陈瑾年就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他换了一身衣服,但眼中的血丝证明他同样没有休息。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警员,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
第二现场的照片和物证清单,陈瑾年示意警员把东西递给苏沁,有什么发现这么着急
苏沁接过证物袋,取出里面的照片一张张查看。废弃工厂的环境与工地截然不同,但尸体摆放的方式几乎一模一样,连塑料布的折叠手法都如出一辙。
两具尸体都检测出了同一种特殊药物,她指着显微镜下的样本,这是一种改良型镇静剂,通常用于高端美容诊所的全身麻醉。特点是代谢快、残留少,普通毒理检测很容易漏掉。
陈瑾年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凶手有医学背景
很可能,而且不是普通医生。苏沁调出电脑上的分子结构图,这种配方很特殊,我查了数据库,全市使用类似药物的机构不超过五家。
陈瑾年立刻掏出手机:我让人去查这些机构的员工和客户名单。
等等,苏沁按住他的手腕,这还不够。凶手不仅知道如何使用这种药物,还精通尸体防腐处理。看看这个——她指向尸体耳后的针孔,注射手法极其专业,针头是特制的,几乎不留痕迹。
陈瑾年的目光从她的手指移到她脸上,两人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他身上有咖啡和烟草的味道,而她则是消毒液和淡淡的柑橘香。
你之前见过类似的手法吗他突然问道。
苏沁的手微微一颤,收回放在他腕上的手。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一年前,一具被特殊处理的女性尸体,同样的耳后针孔,同样的防腐迹象。当时她坚持要进一步调查,但案件因证据不足被上级叫停。
可能...见过。她谨慎地回答,大约一年前,但当时没有足够证据立案。
陈瑾年的眼睛眯了起来:档案号还记得吗
B-7147,苏沁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死者叫周雯,28岁,健身教练。
陈瑾年迅速在手机上记下这些信息,然后抬头看她:你记得真清楚。
苏沁转身去整理器械,避开他的目光:职业习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然后陈瑾年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他走到一旁接听,简短交谈后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又一起苏沁从他表情中读出了不妙。
不,是好消息,他挂断电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技术科追踪到那种特殊药物的供应商了。全市只有一家高端私人诊所使用这种定制配方——'维纳斯医疗美容中心'。
苏沁的心跳加快了:地址
市中心金融区,只接待预约客户,会员制。陈瑾年已经开始向门口走去,我去申请搜查令。
等等!苏沁叫住他,我们还需要更多证据。这种高端诊所背后通常有强大的律师团队,一张搜查令不够。
陈瑾年回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每耽搁一分钟,都可能多一个受害者,记得吗
草率行动打草惊蛇更危险!苏沁坚持道,给我24小时,我可以完成更详细的毒理分析,找出更确凿的证据链。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电流闪过。最终,陈瑾年深吸一口气:24小时。但我会先派人暗中调查诊所的背景。
他转身离开,实验室的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苏沁长出一口气,转向解剖台。她知道陈瑾年的急迫有其道理,但科学需要严谨,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狡猾的对手时。
她的目光落在林妍平静的面容上,轻声说道:我会找到真相的,我保证。
窗外,阳光被乌云遮蔽,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当天晚上九点,苏沁仍在实验室工作。她重新检查了两具尸体的每一寸皮肤,在第二具尸体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丝蓝色纤维,与第一具尸体上发现的相似但不完全相同。更关键的是,她在林妍的肝脏样本中发现了微量的重金属残留——某种特殊的防腐剂成分。
正当她准备将这些发现录入报告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她抬头,看到陈瑾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我以为你早就回家了。他走进来,递给她一杯咖啡。
苏沁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到她冰凉的指尖:有发现
维纳斯诊所的老板叫张维,45岁,前整形外科医生,五年前开了这家诊所。陈瑾年靠在桌边,啜了一口咖啡,表面看一切合法,但我查到他两年前曾因违规使用实验性药物被医学会警告。
苏沁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药物
文件上只说'未批准的美容类药剂',细节被加密了。陈瑾年的手指轻轻敲击杯壁,更奇怪的是,投诉后来被撤回了,投诉方拒绝配合调查。
苏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解释得通为什么凶手能获得这种特殊药物。诊所里有可疑员工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陈瑾年的表情变得阴沉,我派去的人被挡回来了,诊所拒绝提供员工名单,说是隐私保护。法官认为我们证据不足,拒绝签发搜查令。
苏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私下调查了,是不是
陈瑾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你违规了。苏沁直视他的眼睛,如果被发现,整个案件都可能被污染。
有时候必须走捷径。陈瑾年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个凶手很聪明,他在进化。第一具尸体处理得比第二具更精细,这意味着他在学习,在改进手法。谁知道第三具尸体会是什么样子
苏沁无法反驳他的逻辑。事实上,她自己也有过类似的担忧。凶手的手法显示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完美主义倾向,这种罪犯通常会随着每次作案而变得更加危险。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她最终问道。
陈瑾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诊所的保洁员告诉我,他们有位医生最近行为异常——张明远,32岁,前外科医生,现在是诊所的麻醉顾问。最有趣的是,他曾经在第一死者林妍常去的那家健身房当兼职教练。
苏沁的心跳加速:联系起来了。
还不够直接。陈瑾年摇摇头,我需要你明天去一趟诊所。
苏沁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去我又不是会员。
以专业咨询的名义。陈瑾年从另一只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我找了个朋友帮你预约了,你是某影视公司的医学顾问,正在为新剧寻找专业整形场景。
苏沁接过名片,忍不住挑眉:你早就计划好了
备选方案而已。陈瑾年耸耸肩,如果你不想去...
我去。苏沁打断他,但我们需要明确规则——我只是观察,不采取任何可能打草惊蛇的行动。
陈瑾年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遵命,法医官。
他的笑容让苏沁莫名有些不自在,她低头整理桌上的文件,掩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还有别的事吗
有。陈瑾年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我查了你提到的那起旧案,B-7147。当时的结案报告很草率,几乎没有深入调查。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死者周雯也是那家健身房的会员。
苏沁猛地抬头,两人目光相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认识——这不是巧合,而是一个清晰的模式。三起案件(如果算上一年前那起的话),同一个健身房,现在又指向同一家诊所。
明天上午十点,我让人来接你。陈瑾年说完,转身离开。
苏沁望着关上的门,思绪万千。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发现竟然是她喜欢的香草拿铁,不禁有些惊讶。她没告诉过陈瑾年自己的口味偏好,他怎么会知道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灯光在玻璃上反射出模糊的倒影。苏沁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墙上的一张旧照片上——那是她和母亲的合影,拍摄于母亲失踪前一个月。十五年过去了,母亲的下落依然是个谜。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如果这个凶手真的已经活动了一年多,那么他手上是否还有更多受害者甚至...包括她母亲
苏沁摇摇头,强迫自己回到工作中。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有证据要分析,有一个潜在的连环杀手要追捕。但那个念头就像一粒种子,已经悄然落入她的心底,生根发芽。
第三章
暗网追踪
苏沁站在维纳斯医疗美容中心的玻璃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她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蓝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完全是一副专业医学顾问的模样。陈瑾年安排的车就停在街角,里面有两名便衣警员随时待命。
苏女士您的预约是十点对吧前台接待员露出职业微笑,眼睛快速扫过苏沁手中的名牌包——那是陈瑾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道具。
苏沁点点头,递上那张伪造的名片:是的,和张医生约好了。
张维医生正在等您。接待员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让人带您过去。
苏沁跟着一位助理穿过宽敞明亮的走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诊所装修奢华,墙上挂着各种资质证书和名人合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昂贵的香氛。
助理在一扇磨砂玻璃门前停下,轻轻敲门:张医生,苏女士到了。
门开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苏女士,久仰。我是张维。
苏沁握了握他伸出的手,敏锐地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压痕比实际戴的戒指要宽——他最近摘掉了婚戒。办公室里,一张家庭合影被巧妙地转向了墙面。
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里,苏沁扮演着她的角色,询问关于整形手术流程的专业问题,而张维则热情地介绍诊所的各种先进设备。她时不时点头,偶尔提出几个深入的问题,让对方确信她的专业身份。
我们最引以为豪的是这台3D成像系统,张维指向一台庞大的机器,可以精确模拟术后效果。当然,还有我们的麻醉团队,全部由资深专家组成,使用最安全的定制药物。
苏沁的眼睛微微一亮:定制药物这很少见。
专为我们诊所研发的配方,张维骄傲地说,代谢快,副作用小,恢复期短。我们的客户很多都是公众人物,隐私和安全性是最重要的。
正当苏沁想进一步询问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抱歉打扰,张医生,这份麻醉记录需要您签字。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张维皱了皱眉:苏女士,这是我们诊所的麻醉顾问,张明远医生。他转向男子,张医生,这位是星辉影视的苏顾问,正在为新剧做调研。
张明远微微点头,目光在苏沁脸上停留了一秒。他看起来三十出头,身材修长,面容端正,但眼睛却异常平静,像两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苏沁的脊背窜过一丝寒意,她强迫自己保持微笑。
张医生是麻醉专家她状似随意地问道,我听说现在有些高端诊所使用三甲基苯丙胺衍生物作为麻醉辅助
张明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那是过时的配方了。我们使用更先进的组合。他简短地回答,将文件放在张维桌上就退了出去。
苏沁注意到他离开时左手微微颤抖,右手则稳如磐石——外科医生常见的特征,惯用手控制力极强。
会谈结束后,苏沁婉拒了张维共进午餐的邀请。一出诊所大门,她就掏出手机拨通了陈瑾年的电话。
怎么样电话那头,陈瑾年的声音透着紧张。
见到张明远了,苏沁压低声音,走向约定的街角,他有问题。当我提到三甲基苯丙胺时,他有反应。而且他的眼神...不对劲。
上车说。陈瑾年突然出现在她身旁,接过她的包,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带她走向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
苏沁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配合他的伪装。直到车门关上,她才甩开他的手:没必要这样。
陈瑾年耸耸肩:诊所对面有摄像头。他发动车子,详细说说张明远。
苏沁描述了会面的细节,特别是张明远对特定药物的反应和他那双异常平静的眼睛。他不是普通医生,她总结道,那种眼神...我在一些连环杀手的档案照片上见过。完全缺乏共情能力的表现。
陈瑾年点点头,转动方向盘驶向警局:我查了他的背景。张明远,32岁,医学院优等生,曾在外科实习期间因'过度追求完美'被投诉。三年前从公立医院辞职,原因不明。之后在几家私立医疗机构辗转,最后落脚维纳斯诊所。
过度追求完美苏沁皱眉。
字面意思。他会在手术中反复修正已经很好的缝合,甚至擅自延长手术时间以达到他所谓的'完美效果'。有病人因此出现并发症。
苏沁若有所思:强迫型人格障碍,加上可能的反社会倾向...符合连环杀手的心理画像。
还有更劲爆的,陈瑾年将车停在红灯前,转头看她,他确实在林妍和周雯那家健身房当过兼职教练。'巅峰体态',听说过吗
苏沁摇摇头,但心跳加速了。又一个联系点。
高端健身房,会员制,主要客户是企业高管和名人。陈瑾年解释道,巧合的是,第二名死者田蕊也是那里的会员。
三个受害者,同一个健身房...苏沁喃喃道。
我已经申请了对张明远的全面监控和财务调查。陈瑾年踩下油门,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才能申请逮捕令。
就在这时,陈瑾年的手机响了。他按下车载系统的接听键,技术科小王的声音充满了紧张:陈队,出事了!城西公园发现第三具尸体,同样的塑料布包裹!局长已经下令成立专案组,媒体都炸锅了——这次的受害者是宏远集团老总的女儿!
陈瑾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具体位置我们马上过去。
苏沁的心沉了下去。宏远集团是市内龙头企业,这意味着案件已经从警方内部关注升级为全城焦点,压力将呈几何级数增长。
当他们赶到城西公园时,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层层围住,闪烁的警灯引来了大批围观者和记者。苏沁一眼就看到了林小诺,那个曾经闯入她实验室的记者,正挤在最前排,相机对准了被白布遮盖的尸体。
陈队!现场警员看到他们,立刻掀起警戒线,局长说要您一到就联系他。
陈瑾年点点头,但先跟着苏沁走向尸体。法医组的老李正在做初步检查,看到苏沁来了,如释重负地让开位置:苏医生,你来看看这个。
苏沁戴上手套,轻轻掀开白布。又是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防腐处理,但这次的包裹塑料布上有几处破损,似乎是在运输过程中造成的。
死亡时间陈瑾年蹲在她旁边问道。
苏沁检查了尸体的僵硬程度和眼结膜:36到48小时之间。她轻轻拨开死者的头发,耳后有针孔,同样的位置。当她的手移到死者的手臂时,突然停住了,等等,这是什么
在死者右手肘内侧,有一个微小的金属碎片,几乎不可见。苏沁小心地用镊子取下它,放入证物袋。
看起来像是某种器械的零件,她对着阳光观察,可能是针头的一部分,但结构很特殊。
陈瑾年立刻叫来技术员:优先化验这个,我要知道它来自什么设备。
陈瑾年!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沁回头,看到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肩章显示他是市局副局长。
刘局。陈瑾年站起身。
媒体已经报出来了,受害者是程建国的女儿,刘副局长压低声音,但苏沁仍能听出其中的怒意,市长亲自打电话来问,给我们72小时破案,否则就换人接手!
陈瑾年的下巴绷紧了:我们需要时间做扎实的调查,不能因为受害者身份特殊就——
72小时,没得商量。刘副局长打断他,目光扫过苏沁,这位就是法医中心的苏医生吧听说你们有些发现
苏沁简要汇报了药物和健身房的线索,但隐去了对张明远的直接怀疑。刘副局长听完,点点头:健身房是个突破口。陈瑾年,你和苏医生亲自去查,但记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低调行事,别打草惊蛇。
刘副局长离开后,陈瑾年低声咒骂了一句:72小时...简直儿戏。
但我们现在有方向了,苏沁平静地说,健身房和那个金属碎片。如果碎片确实来自某种医疗设备,而张明远能接触到这种设备...
陈瑾年的手机又响了。接完电话,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金属碎片的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是一种高端注射泵的零件,常用于精确控制麻醉药物剂量。维纳斯诊所恰好有两台这种设备。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证据链正在逐渐形成,但他们还需要更直接的关联。
健身房,陈瑾年突然说,我们今天就去。如果张明远真的是凶手,那里就是他挑选受害者的地方。
苏沁点点头:但我们需要伪装身份,不能暴露警察身份。
我已经想好了,陈瑾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们扮作情侣,新入会的会员。你是医院研究员,我是金融公司高管,正好符合他们的客户群。
苏沁挑眉:情侣
最不引人怀疑的掩护,陈瑾年一脸正经,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何况,我们需要自然地在健身房各处走动而不被怀疑。
苏沁想反驳,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案有道理。她叹了口气:好吧,但仅限于工作。
三小时后,苏沁换上了一身运动装,站在巅峰体态健身房富丽堂皇的大堂里。陈瑾年穿着休闲西装站在她身边,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腰上。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传来,让苏沁有些不自在,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微笑。
前台接待员热情地欢迎了他们:两位是新会员吧需要我为您们介绍教练吗
那太好了,陈瑾年露出迷人的微笑,手臂收紧将苏沁拉近,我女朋友想增肌,我需要减脂。听说你们这里的私人教练很专业
当然!我们所有教练都有专业认证,接待员骄傲地说,我看看谁现在有空...啊,张教练刚结束一节课。
苏沁的背脊一僵。张教练不会是...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健身区走出来。张明远穿着紧身训练服,勾勒出精壮的身材,脖子上挂着教练证。看到苏沁和陈瑾年,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张教练,这两位是新会员,想咨询私教课程。接待员介绍道。
张明远走近,目光在苏沁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转向陈瑾年:欢迎。我是张明远,体能训练和康复专家。他伸出手。
苏沁注意到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握力恰到好处——完全符合一个优秀外科医生的特征。当张明远的手握住她的时,那种奇怪的寒意又出现了,仿佛被一条蛇轻轻缠绕。
苏...苏雪,她用了预先准备好的假名,我是医学研究所的。
陈先生,苏小姐,张明远微笑着,不如我先带两位参观一下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张明远带着他们走遍了健身房的各个区域。他的介绍专业而详尽,时不时插入一些健身小知识。表面上,他是一位热情专业的教练,但苏沁敏锐地注意到几个细节:他走路时几乎无声;在路过某些女性会员时,他的目光会短暂地变得异常专注;经过储物区时,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这是我们最受欢迎的TRX训练区,张明远指向一个角落,很多名人会员都喜欢在这里训练,包括最近很受关注的那位程小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妙的停顿。
苏沁和陈瑾年交换了一个眼神。程小姐——正是今天发现的第三名受害者。
程小姐陈瑾年装作好奇地问,是宏远集团的那位吗我在财经新闻上见过她。
张明远点点头:她很注重身材管理,几乎每天都来。不过最近几天没见到了。他的语气平静,但苏沁注意到他右手食指轻轻敲击大腿——一种克制的兴奋表现。
参观结束后,陈瑾年兴致勃勃地签下了十节私教课程,约定第二天开始训练。走出健身房大门,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一上车,陈瑾年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苏沁的眉头紧锁: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当提到程小姐时,他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不是遗憾或关心,而是...满足。
陈瑾年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还有他对你的态度。
我
他认出你了,陈瑾年启动车子,虽然你今天打扮完全不同,但他看你的眼神...就像猎手看到熟悉的猎物。
苏沁沉默了一会儿:我们需要搜查他的家和办公场所。那些失踪的衣物、个人物品,还有作案工具...他一定会保留一些作为'战利品'。
我已经让人去申请搜查令了,陈瑾年说,基于金属碎片和药物成分的匹配。但法官可能还需要更多证据...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陈瑾年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技术科在张明远的电脑记录中发现了一些加密文件,破解后发现是三名受害者的详细身体数据——包括她们在健身房的体测结果和...一些私人信息。
苏沁倒吸一口冷气:他一直在跟踪她们。
不仅如此,陈瑾年的声音低沉,文件里还有第四个人的资料,但还没完全解密。我们可能还有一位潜在的受害者。
天色渐暗,街灯一盏盏亮起。苏沁望着窗外匆匆行走的路人,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一个精心策划的杀戮游戏正在进行,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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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完美标本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会议室,苏沁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四个小时,面前摊满了三名受害者的资料、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墙上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时间线、关联点和待查线索。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陈瑾年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和一份文件。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的胡茬也没刮,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搜查令下来了,他将其中一杯咖啡推到苏沁面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包括张明远的公寓、诊所办公室和健身房储物柜。
苏沁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到她冰凉的指尖:这么快我以为至少要到下午。
刘局亲自去找了法官,陈瑾年在她对面坐下,翻开文件,媒体对程家女儿的案子穷追不舍,市长给了压力。我们有两组人已经待命,就等我们分配任务。
苏沁抿了一口咖啡,是加了香草糖浆的拿铁——她喜欢的口味。她不确定陈瑾年是记得她的偏好,还是巧合,但现在没时间纠结这个。
我们需要分头行动,她指向白板,张明远的诊所和健身房已经暴露在我们视线中,如果有证据,他更可能藏在家里。
陈瑾年摇摇头:太冒险了。如果他真是凶手,家里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我和你一起去他家,其他人查诊所和健身房。
不行,苏沁坚持道,我们需要同步行动,以防他收到风声销毁证据。你是队长,应该坐镇指挥中心协调。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电流闪过。陈瑾年的眼神强硬,而苏沁毫不退让。
最终,陈瑾年叹了口气:好吧,但你带两名警员一起去他家,保持通讯畅通,有任何异常立刻撤退。他顿了顿,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苏沁点点头,起身收拾文件。当她经过陈瑾年身边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心点,法医官。这家伙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指腹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苏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和皮革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轻轻抽回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小时后,苏沁和两名便衣警员站在了张明远所住的高级公寓楼下。这是一栋位于市中心的新建大厦,安保严密,大堂里24小时有值班人员。
根据物业记录,张明远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离开家,应该是去诊所了,年轻警员小张汇报道,电梯和楼梯间都有监控,我们进去后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回来。
苏沁点点头,但心里仍有一丝不安。张明远给她一种异常警觉的感觉,就像能嗅到危险的野兽。
物业经理用万能钥匙打开了张明远的房门。苏沁戴上手套,第一个走了进去。
公寓宽敞明亮,装修风格简约现代,一切井井有条到近乎强迫症的程度——书架上书籍按高度和颜色排列,茶几上的遥控器与桌沿平行,连沙发靠垫都对称得一丝不苟。
分头找,苏沁低声指示,注意任何与三名受害者有关的物品,医疗设备,或者可疑的药物。
她走向书房,这里同样整洁得令人不适。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已经被技术科带走破解的那台。书架上的医学书籍按照科目和字母顺序排列,没有一丝灰尘。
苏沁的目光被一个上锁的抽屉吸引。她从工具箱里取出撬锁工具,几秒钟后就打开了它。里面是一本黑色皮面笔记本,翻开后,苏沁的呼吸为之一窒。
页面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身体数据——身高、体重、体脂率、肌肉比例,旁边还贴着照片。三名受害者的资料都在其中,详细到每一处疤痕和痣的位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完成度评分和改进建议栏,就像某种病态的质量评估表。
苏医生,您需要看看这个,警员小李在门口轻声说,在主卧卫生间。
主卧的浴室看起来像个小型的医疗室。柜子里整齐摆放着各种药品和医疗器械,包括一台与受害者体内发现的金属碎片匹配的注射泵。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墙上的照片——数十张女性在不同场合的偷拍照,有些在健身房,有些在超市,甚至有几张是在她们自己家中。三名受害者都在其中,还有几个苏沁没见过的面孔。
他在跟踪她们,小李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苏沁的视线被角落里一个小冰箱吸引。她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它。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个小玻璃瓶,每个都贴着标签。她拿起一瓶对着光看,里面的液体微微泛蓝。
三甲基苯丙胺衍生物,她轻声说,和受害者体内发现的一样。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苏沁猛地转头,看到小李已经拔出了配枪。
有人在外面,小李用口型说,慢慢向门口移动。
苏沁的心跳加速,她迅速拍下冰箱内容的照片发给陈瑾年,然后关闭冰箱门,示意另一名警员小张从另一边包抄。
小李猛地拉开门,枪口指向前方——空无一人。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
可能是听错了,小李松了口气,放下枪。
但苏沁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她走回客厅,目光扫过每一个细节。突然,她注意到进门时完全对称的沙发靠垫现在有一个微微歪斜了。
有人进来过,她低声说,就在我们搜查的时候。
小张立刻联系了大堂保安,确认没有陌生人进入。但苏沁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她快步走向门口,突然注意到门框内侧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划痕——新鲜的。
他在监视自己的公寓,她恍然大悟,可能有隐藏摄像头或者报警装置。我们得立刻离开。
三人迅速收拾证据,准备撤离。就在他们走向电梯时,苏沁的手机响了。是陈瑾年。
苏沁,立刻撤离!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惊慌,张明远十分钟前离开了诊所,系统显示他刷门禁进了公寓楼!
苏沁的血液瞬间凝固。电梯显示正从一楼上升,她当机立断:走楼梯!
他们刚冲进楼梯间,就听到电梯到达的叮声。苏沁从门缝中看到张明远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神情自若。但当他走近自己的公寓门时,脚步突然停住了。他的头微微侧向一边,像在倾听什么,然后慢慢转身,目光直接投向楼梯间的方向。
苏沁屏住呼吸,轻轻关上门。三人无声而迅速地向下撤离,直到冲出公寓楼,坐进车里,她才敢大口喘气。
他发现我们了,她对着手机说,声音因奔跑而略微颤抖,他知道有人搜查过他的公寓。
电话那头,陈瑾年咒骂了一声:立刻回警局。我们在诊所和健身房都找到了证据——健身房的储物柜里有受害者的私人物品,诊所办公室的暗格里发现了更多药物和一本记录...他称它为'完美标本日志'。
回到警局,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陈瑾年站在白板前,脸色阴沉。看到苏沁进来,他的眼神明显放松了一瞬,但很快又绷紧了。
张明远没回诊所,也没回家,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失去了他的行踪。
苏沁将公寓发现的证据交给技术科,然后简要汇报了他们的发现。当她展示那本记录着女性身体数据的笔记本照片时,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这家伙把她们当成实验品了,小李忍不住说,那些'完成度'和'改进建议'...他以为自己是谁上帝吗
陈瑾年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根据现有证据,我们有足够理由逮捕张明远。问题是,他现在去哪儿了更重要的是,他指向白板上第四个人的模糊照片,这是谁技术科还没完全破解那个加密文件。
苏沁仔细看着那张模糊的照片。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的侧脸,在健身房更衣区被偷拍。某种奇怪的熟悉感击中了她,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我们需要发布通缉令,陈瑾年继续说,同时保护可能的目标——所有在张明远照片墙上出现的女性。
不行,苏沁突然说,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保护所有潜在受害者,会打草惊蛇。张明远明显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不会随便对名单外的目标下手。我们需要先确认第四个人的身份。
陈瑾年皱眉:那你的建议是
查张明远的财务记录,苏沁指向笔记本上的一页,这里有个细节——他记录了三名受害者的消费习惯。林妍每周四晚上会去一家特定的咖啡店;田蕊每月5号会在同一家银行存钱;程小姐则固定使用某家干洗店。他在观察她们的规律。
陈瑾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在选择最容易下手的时机...所以财务记录可能显示他跟踪第四个人的模式。
他立刻安排人手调取张明远的银行流水和信用卡记录。等待结果的时间里,苏沁重新检查了从张明远公寓带回的证据。在一堆医疗收据中,她发现了一张不起眼的转账记录——张明远向林妍的账户转过一笔钱,金额不大,标注是私教课程退款。
奇怪,她自言自语,如果是退款,为什么不是林妍给他钱
她打开电脑,查询林妍的银行记录。转账发生在林妍死亡前两周,而就在同一天,林妍的账户有一笔等额的取现。更奇怪的是,取现地点不是她常去的银行,而是城郊的一个偏僻支行。
苏沁的心跳加速了。她调出那家支行的监控记录,很快找到了当天的画面——林妍确实去了银行,但她不是一个人。监控角落里,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ATM机旁,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修长的身形和独特的站姿,苏沁一眼就认出是张明远。
他们在私下交易什么...苏沁放大画面,注意到林妍递给张明远一个小信封。就在她准备继续追踪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陈瑾年大步走了进来,脸色异常严肃:找到第四个人了。张明远加密文件里的照片是刘莹,25岁,健身房的兼职前台。更重要的是,他停顿了一下,我们追踪张明远的手机信号,他在半小时前出现在刘莹公寓附近。
苏沁立刻站起来:她危险了。
我已经派人去她家,同时发布了张明远的通缉令。陈瑾年抓起外套,我们也得过去。
两人快步走向停车场。路上,陈瑾年的手机不断响起更新——刘莹不在家,同事说她今天调休;张明远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城东的一个废弃工厂区;技术科破解了更多文件,发现张明远记录了刘莹每天的作息规律...
上车后,陈瑾年突然转向苏沁:你在张明远公寓还发现了什么刚才电话里没时间细说。
苏沁告诉他关于转账和监控的发现:我认为张明远和林妍之间有某种私下交易,可能是购买药物或者其他非法物品。这也许是他选择她的最初原因。
陈瑾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解释了他为什么能轻易接近受害者——先建立信任关系,再下手。他猛打方向盘拐过一个弯,但程小姐和田蕊的背景调查没显示类似交易。
也许方式不同,苏沁思考着,程小姐是名人,可能通过诊所接触;田蕊...等等,田蕊的尸检显示她曾经做过隆鼻手术,维纳斯诊所恰好擅长这个。
陈瑾年瞥了她一眼:你是说,所有受害者都通过不同途径与张明远有过医疗或健身方面的接触
一个完美的狩猎模式,苏沁的声音低沉,他以专业人士身份接近她们,了解她们的习惯和弱点,然后选择最佳时机下手。
陈瑾年的手机再次响起。接完电话,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刘莹的同事说,她最近抱怨过睡眠问题,张明远'好心'地给了她一些'天然助眠剂'...
天啊,苏沁倒吸一口冷气,他已经在给她下药了!
陈瑾年打开警笛,车速骤然提升。苏沁紧握扶手,脑海中不断回放张明远公寓里那些冰冷的记录和照片。这个男人将谋杀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完美标本制作过程,而他们现在正与时间赛跑,试图阻止第四起命案的发生。
但内心深处,一个更大的疑问困扰着她——那张在张明远记录中似曾相识的模糊照片,到底是谁为什么它会让她感到如此不安
第五章
记忆迷局
雨水拍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苏沁盯着手机屏幕上技术科发来的最新报告,眉头紧锁。他们已经搜寻了刘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公寓、健身房、常去的咖啡店——全都空无一人。更糟的是,张明远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城东工业区后就再没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
你觉得他察觉到了苏沁问道,声音在雨声和引擎的嗡鸣中显得格外轻。
陈瑾年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不是觉得,是确定。那个冰箱里的药物少了三瓶,他回去检查过了。他的目光扫过后视镜,又迅速回到前方湿滑的路面上,专业人士的直觉——他知道我们盯上他了。
车子驶过一片废弃的工厂区,昏暗的路灯在雨幕中形成一个个模糊的光晕。每隔几百米就有一辆警车停在路边,警员们冒雨搜查着可能的藏身之处。但苏沁知道,在这片占地数平方公里的工业区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刘莹失踪已经八个小时了,她看着手表说,如果张明远的模式一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陈瑾年没有回答,但车速又提高了几分。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湍急的小溪流,雨刷器拼命工作也难以保持清晰视野。
突然,陈瑾年的手机响起。他按下车载系统的接听键,技术科小王的声音充满了静电干扰:陈队,有发现!东郊污水处理厂附近发现一辆弃置的黑色SUV,车牌匹配张明远的车!
具体位置陈瑾年立刻调转车头。
老工业路尽头,已经派了最近的巡逻车过去。还有...小王的声音突然变得犹豫,我们在张明远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些加密照片,技术组刚刚破解了一部分...是十五年前的一些案件资料。
苏沁和陈瑾年交换了一个眼神。十五年前那远早于他们现在调查的连环杀人案。
什么案件陈瑾年问道,声音异常紧绷。
几起女性失踪案,当时没破,后来成了悬案。小王停顿了一下,最奇怪的是,其中一些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是内部档案才有的...张明远不可能拿到这些。
陈瑾年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把资料发到我邮箱,同时查一下张明远十五年前的活动轨迹。
挂断电话后,车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刷器的规律声响。苏沁观察着陈瑾年的侧脸,他下巴上的那道疤痕在昏暗的车灯下显得格外明显。
十五年前...她轻声说,那时候张明远才十七八岁吧
陈瑾年点点头:太年轻不可能是主谋,但如果是帮凶或学徒...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车子驶入一条坑洼不平的老路,远处隐约可见闪烁的警灯。当他们靠近时,苏沁看到一辆黑色奔驰SUV歪斜地停在一个废弃仓库门口,驾驶座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几名警员已经拉起警戒线,看到陈瑾年的车立刻迎了上来。
陈队,车里没发现张明远,一个浑身湿透的警员报告道,但后座有挣扎痕迹和少量血迹,已经取样送检了。
陈瑾年戴上手套,检查车辆内部。苏沁则绕到车后,注意到后备箱边缘有一点布料纤维。她用镊子小心取下,放入证物袋。
看这个,陈瑾年从副驾驶座底下勾出一个透明小袋,里面有几粒白色药片,可能是他用来控制受害者的药物。
苏沁接过袋子,对着车灯观察:不是我们在受害者体内发现的那种。这看起来像是普通镇静剂。
他换药了陈瑾年皱眉。
或者...苏沁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这次的受害者还活着。这些药是用来控制活人的,之前的药物是用于尸体防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向那个黑漆漆的仓库。陈瑾年拔出手枪,示意警员们从两侧包抄。苏沁紧跟在后面,心跳如擂鼓。
仓库大门半掩,里面一片漆黑。陈瑾年用手电筒照进去,光束划过堆积如山的废旧机械和货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变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分头搜,陈瑾年低声指示,苏医生跟我和小李走左边,其他人右边。发现任何情况立刻呼叫支援。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手电筒光束扫过每一个角落。苏沁的耳朵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声音——微弱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链条轻轻晃动。她拉了拉陈瑾年的袖子,指向声音来源——仓库最深处的一个小隔间。
三人无声地向那里移动。随着距离缩短,苏沁闻到了更浓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血腥气。隔间的门虚掩着,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
陈瑾年示意他们停下,侧耳倾听。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声!他猛地推开门,枪口指向前方。
眼前的景象让苏沁倒吸一口冷气:刘莹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头无力地垂着,手臂上有明显的针痕。她身边是一个简易医疗台,上面摆满了各种药剂和器械。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墙上贴着的照片和笔记——一个详细记录着四名受害者(包括刘莹)身体数据的完美标本计划表。
他还在这里,苏沁低声说,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这一切布置得太精心了,他不会就这么放弃。
陈瑾年迅速检查了刘莹的脉搏:还活着!叫救护车!同时对着对讲机下令,所有人注意,嫌疑犯可能仍在仓库内,全面搜查!
苏沁上前检查刘莹的状况。她的瞳孔扩大,呼吸浅慢,明显是被药物控制的状态。但与其他受害者不同,她的耳后没有那个标志性的针孔。
他没来得及完成'程序',苏沁说,我们打断了他。
仓库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警员的喊叫声和奔跑声。陈瑾年立刻冲了出去,苏沁则留下来照顾刘莹,同时收集现场的证据。
她从医疗台上小心取样了几种药物,特别注意那些已经开封使用的。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个小型冷藏箱,里面放着几支已经装好药液的注射器。与之前在张明远公寓发现的配方不同,这些药物的颜色略微发黄。
新型组合...苏沁自语道,将样本收入证物袋。她突然注意到冷藏箱背面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分子式和一行字:记忆消除效果待验证。
记忆消除张明远在试验某种能影响记忆的药物这解释了为什么他敢留下一个活着的受害者——他自信刘莹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苏沁最后扫视了一圈隔间,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小型摄像机上。红灯亮着——它在录像!她迅速取下摄像机,取出存储卡。
当医护人员抬走刘莹后,陈瑾年回来了,脸色阴沉:没抓到。他从后门溜了,但留下了这个。他举起一个证据袋,里面是一部手机,故意留下的,里面只有一条未发送的草稿:'游戏才刚刚开始'。
回到警局已是凌晨三点,但专案组全员都在。刘莹被送往医院重症监护,医生表示她体内有多种药物混合,但生命体征稳定,有望恢复。
会议室里,苏沁正在分析从现场带回的药物样本。这是一种新型组合,她指着屏幕上的分子结构图,包含镇静剂、肌肉松弛剂和一种实验性化合物,与我们之前发现的配方不同。张明远在改进他的'配方'。
记忆消除效果呢陈瑾年问道,你发现的那张便签...
可能只是他的妄想,苏沁摇摇头,目前没有药物能精准消除特定记忆。但刘莹确实可能因药物影响而记忆模糊。
技术科的小王匆匆走进来:陈队,你让我们查的十五年前案件有眉目了。张明远十八岁时曾在一家叫'康泰'的私人诊所实习,而那家诊所的老板赵康正是当年女性失踪案的主要嫌疑人!
赵康...陈瑾年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我记得那个案子。五名女性失踪,只找到部分遗体,尸体都被特殊处理过。赵康因证据不足最终被释放,案件成了悬案。
苏沁的心跳突然加速:尸体处理方式...和现在的案子相似吗
陈瑾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非常相似。防腐处理,特定姿势摆放...只是当时技术有限,无法精确检测药物成分。
会议室陷入沉默。如果张明远是赵康的学徒,那么现在的连环杀人案可能是对当年案件的某种扭曲延续或致敬。
找到赵康,陈瑾年打破沉默,他可能是唯一知道张明远下一步计划的人。
赵康七年前就死了,小王说,酗酒过度导致肝功能衰竭。但我们在张明远的加密文件中发现,他定期访问一个叫'完美艺术'的暗网论坛,最近很活跃。
陈瑾年立刻安排人手追踪这个暗网论坛。会议结束后,大部分警员都回去休息了,只有苏沁和陈瑾年还留在会议室,继续梳理证据。
十五年前...苏沁突然说,那时候你刚入行
陈瑾年点点头,眼神飘向远处:我父亲是那个案子的负责人。两年调查一无所获,舆论压力巨大...他在案件被搁置后自杀了。
苏沁震惊地看着他。陈瑾年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更别说这样私人的悲剧。
抱歉,我不知道...
不必。陈瑾年打断她,声音出奇地平静,我只是想说,这个案子对我...很特别。
苏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这个案子如此执着,为什么总是追求完美破案记录。那不只是职业素养,更是一种救赎。
我母亲也是十五年前失踪的,她听见自己说,甚至惊讶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官方记录是离家出走,但我从不相信。她不会那样离开我。
陈瑾年转向她,目光专注:有任何线索吗
苏沁摇摇头:没有尸体,没有证据,就像人间蒸发。她停顿了一下,直到今天看到张明远那些十五年前的案件资料...我在想...
两者可能有联系陈瑾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想法。
太巧合了,不是吗同样的时间段,类似的受害者特征...苏沁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说完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陈瑾年沉思了一会儿:明天我调出你母亲失踪案的档案看看。现在...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天亮了,我们需要休息几小时。
他们一起走出警局。雨已经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陈瑾年突然问道:饿吗我知道附近有家店,这个点还开着。
苏沁本想拒绝,但胃部的抗议声出卖了她。她点点头:好啊。
陈瑾年带她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餐馆。令苏沁惊讶的是,这家店居然有个小型爵士乐队在凌晨表演,演奏着慵懒的蓝调音乐。
我不知道你还喜欢爵士乐,她说,小口啜饮着热咖啡。
陈瑾年微微一笑,那道疤痕随之舒展:偶尔听听。有个叫'蓝调角落'的小酒吧,周三晚上有不错的现场表演...怎么,你也喜欢
'蓝调角落'苏沁惊讶地放下杯子,我常去那里!他们上个月的迈尔斯·戴维斯纪念演出我几乎没错过。
陈瑾年挑眉:我就在那场演出。坐在最角落那个位置。
我就在吧台右边...苏沁摇摇头,感到一种奇妙的巧合,我们居然去了同一个地方那么多次却从没遇到过。
或者遇到过但没认出对方,陈瑾年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毕竟下班后我们都...不太一样。
苏沁想起自己听爵士乐时的装扮——放下头发,换上休闲服,与工作时严肃的法医形象截然不同。她想象不出陈瑾年在爵士酒吧放松的样子,但突然很想亲眼看看。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低头吃起刚上的煎蛋。两人在舒缓的音乐中安静地吃完早餐,谁都没有再提案件或那些沉重的过去。有那么一刻,他们只是两个欣赏同一家爵士酒吧的普通人,分享着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光。
但当他们走出餐馆时,现实立刻回来了。陈瑾年的手机响起,医院打来的——刘莹短暂恢复了意识,说出了几个模糊的词:白色房间和镜子。
白色房间...陈瑾年重复着,眉头紧锁,张明远的公寓和诊所都没有这样的地方。
苏沁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维纳斯诊所的宣传册上提到过他们有'全白无菌手术室',号称全市唯一...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车子跑去。新的线索出现了,而时间,可能又一次所剩无几。
第六章
陷阱迷踪
维纳斯诊所的白色手术室空无一人。
苏沁站在这个四面纯白的房间里,感到一阵挫败。她和陈瑾年带着搜查令突袭了诊所,但所谓的全白无菌手术室只是一个普通的整形手术间,没有任何异常。张明远显然不在这里,也没有迹象表明他曾将刘莹带到这里。
又一条死路。陈瑾年摘下橡胶手套,声音里透着疲惫。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二十个小时,眼睛布满血丝。
苏沁的目光扫过手术室每一个角落:不一定。看这里——她指向药品柜边缘的一点刮痕,最近有人匆忙取过东西,而且...她蹲下身,从柜子底部拈起一根细小的蓝色纤维,和张明远公寓里发现的一样。
陈瑾年蹲在她旁边,两人的肩膀几乎相触。他身上有淡淡的咖啡和薄荷须后水的气味,混合着一丝汗水的咸涩。苏沁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而没有争吵或紧张。
他在准备什么东西,陈瑾年低声说,但没来得及完成就不得不离开。
苏沁点点头:刘莹说的'白色房间'可能不是指这里,而是另一个类似的地方。
他们继续搜查了整个诊所,但没有更多发现。张维——诊所的老板——坚称对张明远的犯罪行为一无所知,尽管证据显示他曾多次签署批准特殊药物的使用申请。
回到警局,苏沁正在实验室分析从白色手术室带回的样本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苏法医。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传来,既不像男也不像女,带着一种诡异的机械感。
苏沁的手指瞬间收紧:你是谁
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真相...关于你母亲的失踪。声音继续说道,每一个词都像冰水滴在她的脊背上,她不是自愿离开的,对吗
苏沁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你知道什么
城南废弃纺织厂,B区仓库。一个人来,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真相将永远消失。电话突然挂断,留下一串忙音。
苏沁站在原地,手机仍贴在耳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十五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声称知道母亲失踪的真相。理智告诉她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但那个可能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她无法置之不理。
她看了看表——下午四点二十。陈瑾年去参加案情分析会了,至少一小时内不会回来。她迅速写了一张便条放在桌上:去查个线索,两小时内回来。含糊其辞,但万一出事,至少有人知道她不是无故消失。
城南废弃纺织厂曾是城市的地标,十年前倒闭后一直无人接管。苏沁把车停在杂草丛生的停车场,走向锈迹斑斑的B区指示牌。夕阳将一切染成血红色,长长的影子在地上伸展如鬼魅之手。
B区仓库大门半开,里面黑洞洞的。苏沁从包里取出手电筒和防身喷雾,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仓库内部空旷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金属氧化的气息。手电筒光束照出堆积如山的纺织机械和布料残骸,蜘蛛网像幽灵的婚纱一样悬挂在各处。
有人吗苏沁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
没有回答,只有远处滴水的声音。她小心地前进,手电筒扫过每一个角落。突然,光束捕捉到一面墙上的照片——数十张女性照片拼贴在一起,中央赫然是她母亲年轻时的笑脸!
苏沁的血液瞬间凝固。她踉跄着上前,手指颤抖地触碰那张泛黄的照片。那是母亲三十岁生日时拍的,她穿着最爱的蓝色连衣裙,背景是家里的花园。照片怎么会在这里谁把它放在这儿的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照片墙下方有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把手术刀和一页发黄的笔记纸。纸上写着:完美的标本需要完美的处理。第一步:选择合适的对象;第二步:建立信任;第三步:在巅峰时刻保存永恒...
笔记的署名是赵康——十五年前那个悬案的主要嫌疑人,张明远的导师!
苏沁的大脑飞速运转。母亲和赵康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母亲的失踪真的和这个案子有关
一个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从身后传来。苏沁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照向声音来源——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十米外的阴影中。
张明远!她脱口而出,同时后退几步,手指紧握防身喷雾。
那人慢慢走进光线中,但不是张明远。这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眼神飘忽不定。
你是谁苏沁警惕地问,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男人摇摇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他说你会来。他说你一定会来...为了真相。
谁说的张明远他在哪苏沁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走进了精心设计的陷阱。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注射器。苏沁的心跳加速,迅速评估着逃跑路线。大门太远,最近的出口在左侧,但那堆废旧机械后面可能有路...
就在她准备行动时,仓库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男人惊慌转身,苏沁抓住机会向左侧冲去。她听到身后有追赶的脚步声,还有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转过一堆废机械,她面前突然出现一条死路——一堵砖墙挡住了去路。苏沁转身,看到男人已经逼近,注射器在手,眼中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芒。
别过来!她举起防身喷雾。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他答应给我药...只要我拦住你...
就在他扑上来的瞬间,一声厉喝从侧面传来:警察!放下武器!
陈瑾年!他从一堆废料后冲出,手枪直指那个男人。男人惊恐地后退,但突然改变方向朝苏沁冲去。陈瑾年毫不犹豫地开枪,子弹击中男人大腿,他惨叫一声倒地,注射器摔出老远。
苏沁!你没事吧陈瑾年快步上前,目光快速扫视她全身检查伤势。
你怎么——
你的便条。陈瑾年简短解释,一边用手铐控制住那个呻吟的男人,太含糊了,我查了你电脑的浏览记录,发现你搜索了纺织厂地址。他的声音里混合着愤怒和担忧,见鬼的,苏沁!这明显是个陷阱!
苏沁想辩解,但突然注意到陈瑾年左臂的袖子被血浸透了:你受伤了!
擦伤而已。他皱眉,用对讲机呼叫支援,我在外面遇到了埋伏,两个人,已经控制住了。
苏沁指向照片墙:看那个...我母亲的照片。还有这个——她递过那页笔记,赵康写的。
陈瑾年快速浏览笔记,表情越来越凝重:这不是巧合。张明远故意引你来这里,他知道你在调查你母亲的失踪...
支援警员很快赶到,将受伤的袭击者带走。技术组开始全面勘查仓库,而苏沁和陈瑾年则被送往医院处理伤口。
医院的白色灯光下,苏沁坐在急诊室的帘子后面,看着护士为陈瑾年清理手臂上的伤口——那根本不是他说的擦伤,而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需要缝合。
你应该先处理这个,他对护士说,指向苏沁手腕上的一圈淤青,她先受伤的。
只是淤伤,苏沁摇头,你的更严重。
护士最终先处理了陈瑾年的伤口,然后是苏沁的淤青和几处擦伤。当所有检查完成后,医生坚持让他们留院观察一晚。
深夜的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器发出的规律滴答声。苏沁躺在病床上,无法入睡。隔壁床的陈瑾年同样醒着,望着天花板。
谢谢。苏沁最终打破沉默,如果不是你...
你应该告诉我,陈瑾年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太危险了。
苏沁知道他是对的,但那个电话触动了埋藏多年的心结。他说知道我母亲失踪的真相...十五年了,陈瑾年。十五年来我第一次觉得可能找到答案。
陈瑾年沉默了一会儿:我理解。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沁突然意识到他真的理解。父亲自杀的阴影,悬而未决的案件带来的痛苦...他们背负着相似的重量。
我父亲...他曾经是市局最好的刑警,陈瑾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直到那起连环失踪案。五名女性,全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有稳定工作和家庭,没有任何理由消失。媒体称他为'无能警探',受害者家属每天在警局外抗议...
苏沁静静听着,能想象那种压力。
两年调查,没有任何实质进展。最后一名受害者的丈夫当面诅咒他...那天晚上,他在书房用配枪结束了一切。陈瑾年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但苏沁能感受到下面的痛苦,我发现的尸体。十七岁,本该准备大学考试,却要面对那个场景...
苏沁的心揪紧了。她从未想过那道疤痕下是这样的往事。
所以我理解你对真相的执着,他转向她,月光下眼睛闪闪发亮,但请不要一个人冒险。我们...我需要你安全。
苏沁感到喉咙发紧。在黑暗中,她允许自己流下一滴泪,为他的伤痛,也为自己的。我母亲失踪那天,是我十六岁生日。她早上还吻了我的额头,说晚上会给我惊喜...然后就再没回来。她深吸一口气,警方认定她是离家出走,因为她的护照不见了,银行账户取空。但我知道不是那样的。她绝不会不告而别,绝不会错过我的生日...
你成为法医是为了找到她,陈瑾年轻声说,就像我成为警察是为了证明我父亲不是失败者。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了解对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第二天清晨,医生终于批准他们出院。回到警局,他们发现技术科已经连夜分析了纺织厂的证据。照片墙上的指纹确认属于张明远,而那个袭击者是个有前科的瘾君子,声称一个医生给他钱和药物,让他在那里等一个会问很多问题的女人。
张明远在密切关注你,陈瑾年皱眉,他知道你母亲的事,专门设计了这个陷阱。
苏沁点点头,感到一阵寒意。张明远不仅是个连环杀手,还是个精于操控的心理战专家。
接下来的几天,调查有了新方向。结合纺织厂发现的笔记和之前的证据,他们确认张明远确实继承了赵康的完美标本理论,并将其发展成更系统化的杀人模式。同时,追踪发现张明远可能伪装成医疗器械销售员活动,使用假身份在几家私立医院和美容诊所出入。
他需要那些特殊药物和专业设备,苏沁分析道,作为销售员,他能轻易获得这些而不引起怀疑。
陈瑾年赞同地点头:我已经通知了所有医疗机构留意可疑的销售代表。他停顿了一下,苏沁,关于你母亲...我会调出当年的档案重新审查。如果张明远和赵康真的有关联...
苏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不再有最初的剑拔弩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契的理解和尊重。
下午,当苏沁在实验室分析纺织厂带回的证物时,陈瑾年突然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看这个,他气喘吁吁地说,将文件摊在桌上,张明远的假身份之一——李明,医疗器械销售代表。上个月他曾申请访问市法医中心!
苏沁的血液瞬间变冷:他来踩点...研究我们。
不止如此,陈瑾年的表情异常严肃,根据访问记录,他特别询问了关于尸体防腐处理的技术细节...和你负责的案件。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张明远不仅知道苏沁在调查他,还对她个人产生了兴趣。纺织厂的陷阱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
从现在起,你不单独行动,陈瑾年的声音不容反驳,无论是工作还是回家,都有人陪同。我会安排轮班保护。
苏沁想抗议,但理智告诉她这是必要的。张明远已经将她标记为目标,而他的手法既精密又残忍。
好,她点头同意,然后指向文件上的一个细节,等等,这个日期...他访问法医中心是在林妍案发前一周。
陈瑾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不是随机选择受害者的。整个计划...包括对你的关注...都是预先设计好的。
这个发现让案件变得更加复杂而危险。张明远不是在被动逃避追捕,而是在主动进行一场精心策划的游戏。而苏沁,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这个游戏的一部分。
第七章
蛇窝迷局
你疯了吗这太危险了!陈瑾年的拳头砸在会议桌上,震得咖啡杯里的液体溅了出来。他的眼睛在苍白的脸色衬托下显得格外漆黑,下巴上的疤痕因愤怒而泛红。
苏沁没有退缩,双手平放在桌面上保持镇定:这是最快的方式。张明远已经两周没露面了,而这家'圣心医疗会所'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陈瑾年递给她一份文件:看看这个。会所老板马国栋有前科——非法医疗实验、走私管制药品。而且他与赵康是医学院同学!这地方就是个蛇窝,你不能一个人去。
文件中的照片显示一栋白色的三层别墅,坐落于城郊半山腰,四周树木环绕,私密性极佳。根据线报,那里表面上是提供高端抗衰老治疗的私人会所,实际上可能进行着非法的实验性治疗。更重要的是,三天前有人目击一个酷似张明远的男子进入会所。
我不是以警察身份去,苏沁冷静地说,我应聘他们的医疗顾问职位。简历已经通过了初审,下午三点面试。她看到陈瑾年的表情更加阴沉,迅速补充,我会戴窃听器,外面有接应。一旦发现张明远的证据,你们就冲进来。
陈瑾年绕过桌子,站在她面前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如果他认出你呢如果他已经在等你自投罗网呢纺织厂的陷阱还不够明显吗
苏沁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那我们就抓住他。她放低声音,陈瑾年,我必须去。不仅为了现在的受害者,还为了我母亲...如果张明远真的知道什么...
陈瑾年的表情软化了片刻,但随即更加坚决:不,我不会允许。这是自杀任务。
你不是我的上司,陈瑾年。苏沁后退一步,我已经决定了。
两人僵持着,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最终陈瑾年深吸一口气:至少让我们重新规划。更隐蔽的通讯设备,更近的接应距离,还有——
好。苏沁点头同意。她知道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苏沁站在圣心医疗会所的铁艺大门前。她穿着米色西装套裙,头发挽成严谨的发髻,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完全是一副专业医疗顾问的形象。耳中的微型耳机传来陈瑾年的声音:我们就在山下,直线距离三百米。信号测试
苏沁轻咳一声作为回应。她手腕上的手表是改装过的摄像头,胸针则是高灵敏度麦克风。会所外围有六名便衣警察潜伏,随时准备突入。
大门缓缓打开,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女接待员微笑着迎接她:苏小姐马博士正在等您。请随我来。
会所内部装修奢华,全白的墙壁和家具给人一种无菌的错觉。走廊两侧挂着抽象画作,但走近看会发现那些扭曲的线条隐约组成人体器官的形状,让苏沁脊背发凉。
她被带到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透明的手术台,周围是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站在设备旁,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正是照片上的马国栋。
苏雪小姐他伸出手,眼睛却上下打量着苏沁,像在评估一件商品,您的简历令人印象深刻。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博士,专攻细胞再生。
苏沁握了握他的手,注意到他的掌心异常柔软,没有医生常见的茧子: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马博士。贵所的创新疗法我一直很感兴趣。
我们走在前沿,马国栋骄傲地说,引导她参观设备,传统医学治疗症状,我们治疗时间本身。他指向一台庞大的机器,这台设备可以将衰老细胞的端粒体重新激活,理论上逆转生物钟。
苏沁装作感兴趣地点头,同时悄悄观察着房间的每个角落。耳机里,陈瑾年的呼吸声告诉她连接正常。
当然,这种尖端治疗需要特殊药物辅助,马国栋继续说,走向一个冷藏柜,我们自己研发的配方,基于三甲基苯丙胺结构改良...
苏沁的心跳加速。就是这种药物出现在受害者体内!她假装好奇地凑近:稳定性如何代谢产物呢
马国栋似乎对她的专业问题感到高兴,详细解释了药物特性。苏沁边听边记,同时注意到冷藏柜角落里有几个标记着代码的小瓶,与张明远公寓发现的完全一样。
这些是...她指向那些小瓶。
马国栋的笑容僵了一瞬:特殊配方,不在常规治疗中使用。他迅速关上柜门,来,我带您看看我们的康复区。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马国栋带她参观了会所的各个区域,但苏沁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在避开西翼的某个区域。每当她靠近那边,马国栋就会巧妙地引导她转向。
那边是什么她直接问道。
只是储藏室和设备间,马国栋回答得太快,没什么好看的。
就在这时,苏沁注意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微微开着,里面透出蓝光。当马国栋转身回答一个护士的问题时,她迅速溜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悬浮着数十个人体器官和组织——心脏、手指、耳朵、甚至整张人脸——全部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墙上挂着的不是艺术品,而是精心排列的女性皮肤切片,每一块都标注着日期和...名字。
林妍、田蕊、程小姐...三名受害者的名字赫然在列。
但最让苏沁浑身发抖的是角落里的一个独立展示柜。那里悬浮着一只女性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独特的蓝宝石戒指——她母亲最珍爱的结婚戒指,从未离身。
苏沁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十五年来第一次,她有了母亲下落的直接证据。那只手...那只温柔抚摸她额头的手...
我猜你会找到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沁猛地转身,看到张明远站在门口,白大褂一尘不染,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银光在冷色调的灯光下闪烁。
我一直在等你,苏沁...或者该叫你苏法医他慢慢走近,马国栋太容易上当了。我告诉他今天会有一个假应聘者来调查,他还不信。
苏沁后退几步,手悄悄摸向包里的防身喷雾:你杀了我母亲。
张明远歪着头,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周雯——你母亲的名字很美。她是赵康老师的杰作,最完美的标本。可惜老师晚年酗酒,手艺退步了...所以当我继承他的事业时,我不得不从头开始练习。他指向那些展示柜,前几个都不够完美,直到林妍...
苏沁的视线模糊了,愤怒和悲痛如潮水般涌来。耳机里传来陈瑾年急促的呼喊,但她无法回应。张明远知道她戴着窃听器,这意味着...
你的警察朋友们恐怕帮不了你了,张明远笑道,会所的电磁屏蔽系统已经启动,所有信号都被阻断。另外,我安排了一场小爆炸在城南,他们现在应该正忙着处理那个'紧急情况'。
苏沁突然冲向门口,但张明远动作更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拽回来。她感到后颈一阵刺痛,转头看到张明远手中的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
别担心,这只是让你安静点的东西,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关于你母亲的最后时刻。
苏沁奋力挣扎,但药物已经开始起作用。她的四肢变得沉重,视线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张明远微笑着举起手术刀的画面...
当苏沁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身处一个白色的小房间。她的手腕和脚踝被塑料束带固定,嘴里塞着布条,头沉重得像灌了铅。
房间另一头,张明远背对着她,正在整理一排手术器械。听到她的动静,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
醒了很好。他取下她嘴里的布条,我想让你能说话。毕竟,母女重逢应该好好聊聊。
苏沁的喉咙干涩:你...你这个怪物...
张明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走向墙边的一个显示屏:看看这个。赵康老师当年的作品——你母亲,完美的保存状态。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悬浮着苏沁母亲的全身!她看起来像在沉睡,皮肤苍白但完好无损,穿着那件蓝色连衣裙,只是...少了右手。
十五年过去了,没有任何腐败迹象,张明远骄傲地说,赵康老师的防腐技术是革命性的,可惜他太感情用事,总是对'作品'产生依恋。他俯身靠近苏沁,我不一样。对我来说,你们只是材料,等待被塑造成永恒的艺术。
苏沁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多年来寻找的答案竟如此残酷,母亲从未离开,而是被变成了这个疯子的收藏品。
为什么要杀她们她强迫自己提问,争取时间,为什么要做这些
张明远的眼睛亮了起来:完美,苏法医。我在追求完美。他指向墙上的一张解剖图,人体在25岁达到生理巅峰,之后就开始衰退。我想捕捉那一刻的完美,永远保存。他的手指滑过苏沁的脸颊,你32岁,已经过了最佳年龄,但你的骨骼结构...非常像你母亲。
苏沁强忍战栗:你不会成功的。警方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们会找到这里。
张明远大笑:不,他们正忙着在城南挖废墟呢。至于这里...马国栋有足够的钱和关系掩盖一切。等他们找到你时,你已经成为我的新杰作——和母亲团聚。他拿起一把骨锯,赵康老师会为我骄傲的。
苏沁看着那把锯齿缓缓接近,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她是法医,知道人体最脆弱的部分,知道药物代谢的时间...她注意到张明远左手无名指微微抽搐——神经系统受损的迹象,可能是长期接触化学药剂所致。
等等,她突然说,你的手法有缺陷。
张明远停下,眉头皱起:什么
田蕊的右肩胛骨,苏沁迅速回忆尸检细节,下刀角度偏差3度,破坏了菱形肌的完整性。还有林妍的腰椎穿刺——深度多了2毫米。
张明远的眼睛眯了起来:...我故意那么做的。为了适应个体差异。
不,你不明白吗苏沁故意提高声音,赵康没告诉你最关键的一步——神经束的预处理!看你的左手,已经开始颤抖了吧
张明远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左手,就在这一瞬间,苏沁用尽全力将椅子向后倾倒!她的头狠狠撞在张明远膝盖上,他痛呼一声,骨锯掉在地上。
苏沁趁机用椅子腿压住锯子,摩擦割断手腕上的束带。张明远扑上来,但她已经挣脱一只手,抓起地上的手术刀划向他的脸!
张明远惨叫后退,脸上多了一道血痕。苏沁挣扎着想要完全挣脱,但药物的影响使她的动作迟缓。张明远很快恢复,一脚踢飞她手中的刀,然后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撞向地面。
剧痛中,苏沁模糊地看到房间角落的通风管道。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腕上的手表扯下来扔向管道口——那是陈瑾年给她的摄像头,现在成了唯一的求救信号。
你以为这有用张明远冷笑,拾起手表碾碎,没人会来救你,苏沁。你母亲临死前也这样希望过,但最终...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会所的安保系统发出警告:警方包围!警方包围!
张明远脸色大变,冲向监控屏幕。画面上显示会所外围满了警车,全副武装的特警正在突入。领队的正是陈瑾年,他脸色铁青,手持冲锋枪冲在最前面。
不可能!张明远怒吼,迅速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注射器,时间提前了...但没关系,你会先走一步。
苏沁奋力挣扎,但无力阻止针头刺入她的颈部。冰冷的液体流入血管,世界再次开始模糊...
最后的意识中,她听到远处传来撞门声和喊叫声,看到张明远匆忙逃离的背影,然后是陈瑾年惊恐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他的嘴唇在动,喊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黑暗吞噬了一切。
第八章
致命重逢
陈瑾年一拳砸在医院的墙上,指关节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监护仪器的滴答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神经。病床上的苏沁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随时可能消失。
医生的话仍在耳边回响:大剂量复合麻醉剂加上神经抑制剂...目前无法确定对大脑的损伤程度...需要观察48小时...
陈队。小李站在门口,声音小心翼翼,技术科有发现。
陈瑾年最后看了一眼苏沁,轻轻捏了捏她冰凉的手指,然后大步走出病房。走廊上,技术科的小王捧着笔记本电脑等他。
我们追踪了张明远的手机信号,小王调出地图,最后出现在城北废弃工业区,然后消失了。但查了他的车辆记录,发现他在郊外红枫区租了一个仓库,用的是假名,但付款方式匹配。
陈瑾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地址给我。
还有这个,小王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是苏沁被碾碎的手表,我们在残骸里恢复了最后一段录像。虽然画面损坏,但音频还能提取一部分。
陈瑾年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苏沁急促的呼吸声首先传来,然后是张明远的声音:...你母亲临死前也这样希望过...赵康老师会为我骄傲的...接着是一阵杂音,最后是苏沁虚弱但清晰的一句话:红枫区...B7仓库...通风管...
陈瑾年的血液沸腾了。苏沁在失去意识前留下了线索!他立刻召集特警队,同时通知局长申请突击搜查令。
陈队,小李犹豫地问,要不要等苏医生醒过来再...
没时间了,陈瑾年打断他,声音低沉,张明远知道我们找到了会所,现在肯定在销毁证据。每耽搁一分钟,关键证据就可能永远消失。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这是苏沁等了十五年的答案。如果错过这次机会...
一小时后,十辆警车无声地停在红枫区B7仓库外围。这是一个孤立的混凝土建筑,四周杂草丛生,唯一的出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无人机热成像显示里面有两个人形热源——一个在东南角静止不动,另一个在西北区域活动。
分组突入,陈瑾年压低声音分配任务,A组跟我正面突破,B组守住后门,C组准备医疗支援。嫌疑人极度危险,可能持有武器和药物。看到直接制服,不要给他任何反应时间。
特警队员们点头确认。陈瑾年检查了配枪,深吸一口气。这不是普通的抓捕行动,这是为了苏沁,为了所有受害者,也为了...他自己。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父亲未解的案子,与这一切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行动!
爆破手炸开仓库大门的同时,陈瑾年第一个冲了进去。仓库内部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东南角的手术台上,一个年轻女性被束缚着,处于昏迷状态——正是失踪多日的刘莹!
C组!这里需要医疗支援!陈瑾年喊道,同时向西北角移动。那里的灯光亮着,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突然,一个玻璃瓶从暗处飞来,在陈瑾年脚边炸裂,喷出浓密的白色烟雾。
小心!可能是麻醉气体!他迅速后撤,示意队员们戴上防毒面具。
借着烟雾掩护,一个白色身影冲向仓库深处。陈瑾年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穿过一排排高大的货架。货架上摆满了玻璃容器,里面漂浮着各种人体组织和器官,就像某种噩梦般的博物馆。
最深处是一个被帘子隔开的小房间。陈瑾年猛地掀开帘子,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张明远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前,容器里悬浮着一具完整的女性尸体,穿着蓝色连衣裙,缺了右手。旁边的操作台上散落着手术器械和一本发黄的笔记本。
站住!警察!陈瑾年举枪瞄准。
张明远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他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针头对着容器中的液体:再靠近一步,我就毁了她。这是苏沁的母亲,不是吗你想让她连这点遗骸都没有吗
陈瑾年没有放下枪,但也没有扣动扳机:结束了,张明远。会所已经被查封,马国栋在押,你的所有罪行都暴露了。
罪行张明远轻笑,我在创造永恒的艺术。普通人的身体会腐烂,而我的作品将永远保持完美状态。他指向玻璃容器,周雯是第一个接近完美的,可惜赵康老师当时已经手法不稳...我不得不重新开始。
陈瑾年的手指紧贴扳机:你为什么要杀她们为什么要做这些变态的事
变态张明远的表情扭曲了,那些女人自愿出卖自己的身体——为了美貌,为了青春。我只是帮她们永远定格在最完美的时刻。他突然拿起笔记本,赵康老师的理论就在这里!人体在死亡瞬间如果经过特殊处理,可以永远保持那一刻的状态。但关键在于药物的精确配比和注射时机...
陈瑾年注意到张明远说话时左手不停颤抖,眼神飘忽不定——药物成瘾的症状。他悄悄向前移动半步:所以你跟踪她们,研究她们的身体数据,然后...像收集标本一样杀害她们
选择!我在选择最完美的素材!张明远激动地挥舞注射器,林妍的骨架比例接近黄金分割,但皮肤质地不够好;田蕊的肌肉线条完美,但鼻梁有轻微歪斜;程小姐...啊,她的五官几乎无可挑剔,可惜胸型...
陈瑾年感到一阵恶心。这个疯子将谋杀变成了一场病态的选美比赛。他必须拖延时间,等后援合围:苏沁呢她不符合你的'完美标准'吧为什么针对她
张明远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她母亲!周雯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作品,即使过了十五年,她的皮肤、肌肉组织仍然保持弹性。我想看看这种完美是否有遗传...而且,他露出残忍的微笑,看到她发现母亲真相时的表情,简直是无价之宝。
就在这时,帘子外传来一声轻响。张明远警觉地转头,陈瑾年抓住这一瞬间扑了上去!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注射器飞了出去。张明远虽然瘦削,但力气大得惊人,他翻身压住陈瑾年,双手掐住他的喉咙。
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徒劳地追查赵康老师,张明远喘息着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最后还不是自杀了你们陈家注定失败!
陈瑾年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仍奋力挣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帘子外冲了进来,举起一个金属托盘狠狠砸在张明远头上!
张明远痛呼一声,松开了手。陈瑾年惊讶地看到脸色苍白的苏沁站在面前,手中握着带血的托盘。
苏沁你怎么——
医院...醒来就赶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说,目光却死死盯着玻璃容器中的母亲,泪水无声滑落,他...他对我母亲...
陈瑾年迅速爬起,将张明远铐住,然后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沁:你需要回医院!
苏沁摇摇头,挣脱他的搀扶,走向操作台。她的手指颤抖着翻开那本发黄的笔记本:赵康的原始记录...这里有我母亲的名字,日期正是她失踪那天。她继续翻动,突然停在一页上,还有...其他受害者名单。五个名字,全是十五年前失踪的女性。
陈瑾年凑近看,心脏猛地一缩——名单上的第五个名字旁边写着陈明华处理,正是他母亲的名字!
你父亲...苏沁震惊地看向他。
陈瑾年的世界天旋地转。原来他父亲追查的案件中,最后一个受害者竟是自己的妻子难怪他会崩溃自杀...
张明远突然大笑起来,尽管头上血流如注:完美的讽刺,不是吗赵康老师不知道陈警官的妻子也在名单上。那个蠢货,调查自己妻子的谋杀案两年,却一无所知...
陈瑾年的拳头狠狠砸在张明远脸上,打断了他的狂笑。特警队员们终于赶到,将张明远拖走。仓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苏沁低低的啜泣声。
她跪在玻璃容器前,手指隔着玻璃轻触母亲的脸:十五年...我一直相信她还活着...
陈瑾年蹲下身,轻轻抱住她颤抖的肩膀。没有言语能安慰这种伤痛,他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苏沁突然站起身,擦干眼泪:取证。我们需要完整记录这一切。她的声音恢复了法医的冷静,尽管眼泪仍在流,每一件证据,每一个细节...我要确保他再也不能逃脱法律制裁。
接下来的几小时里,苏沁以惊人的专业态度协助取证。她仔细拍摄、记录每一个玻璃容器中的标本,收集药物样本,特别是那本记录了赵康和张明远全部罪行的笔记本。
当技术科准备移动苏沁母亲的遗体时,她坚持亲自操作。陈瑾年站在一旁,看着她以最温柔的动作和专业的流程处理母亲的遗骸,既是一个悲痛的女儿,也是一名专业的法医。
她戴着戒指,苏沁突然说,指着母亲的左手,结婚戒指。但右手...右手不见了。
陈瑾年想起会所里那个展示柜中的蓝宝石戒指:张明远保留了它,作为'收藏品'。
苏沁点点头,继续工作。当她轻轻抬起母亲的头颈时,一个小东西从头发中掉了出来——一枚小小的银色钥匙。
这是什么陈瑾年捡起来。
苏沁盯着钥匙,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母亲失踪那天...她早上说晚上会给我一个惊喜。十六岁生日礼物...她的声音哽咽了,她总是把特别的东西存在银行保险箱。
陈瑾年握住钥匙:我们会查出来。
取证工作接近尾声时,刘莹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医生表示她虽然虚弱,但没有生命危险。张明远被押往警局,一路上仍在喃喃自语关于完美标本的疯言疯语。
日落时分,陈瑾年和苏沁终于走出仓库。夕阳将天空染成血红色,照在两人疲惫的脸上。陈瑾年的手机响了,是局长打来的祝贺电话,但他直接按掉了。
你需要休息,他对苏沁说,我送你回医院。
苏沁摇摇头,目光坚定:不,先去银行。我想知道母亲留给我什么。
陈瑾年想反对,但看到她眼中的决心,最终只是点点头。上车后,苏沁突然转向他:你母亲...也是受害者之一。你之前不知道
陈瑾年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我父亲从不谈她的事。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一直以为是指离家出走...他苦笑一声,两个警察家庭,都被同一个疯子毁了。
苏沁轻轻握住他的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两人沉默地驶向市区,各自沉浸在痛苦却又释然的思绪中——十五年的谜团终于解开,尽管答案如此残酷。
城市银行的金库管理员核对了钥匙编号和苏沁的身份证明后,带他们进入地下保险库。小小的保险箱打开后,里面只有一个褪色的信封和一个天鹅绒小盒子。
苏沁双手颤抖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周雯抱着婴儿时期的苏沁,笑容灿烂。信很短:
给我亲爱的沁儿:
十六岁生日快乐!盒子里是你外婆传给我的戒指,现在该由你保管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爱你。
——妈妈
苏沁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银戒指,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她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陈瑾年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衬衫。
在这个阴暗的地下金库里,两个被同一个案件摧毁又重塑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某种平静。正义虽然迟到了十五年,但终究没有缺席。
而那个装着母亲最后留言的信封背面,苏沁注意到写着一行小字:若有不测,查赵康医生。他迷恋永恒。——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线索,也是指向真相的路标。
第九章
永恒之殇
三月的风带着初春的凉意掠过墓园,吹动苏沁额前的碎发。她跪在母亲崭新的墓碑前,手指轻轻描摹着上面刻的名字——周雯,生于1970年,逝于2007年。十五年的谜团,终于有了一个安息之地。
法医中心做了最完善的防腐处理,苏沁轻声说,仿佛母亲能听见,您看起来...很平静。她喉咙发紧,不得不停顿一下,案件已经移交检察院,张明远和马国栋将面临多项谋杀和非法医学实验的指控。您和其他受害者的正义...终于要实现了。
墓碑旁放着一束白色郁金香——母亲最喜欢的花。苏沁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蓝宝石戒指,轻轻放在花束中央。这是她思考数周后的决定——母亲应该带着她最珍爱的戒指长眠。
我找到了您留给我的信和外婆的戒指,她继续道,声音越来越稳,我会好好珍藏。还有...我原谅您那天没能回来给我过生日。那不是您的错。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沁没有回头。她知道是陈瑾年,一如既往地保持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以示支持,足够远以给她私人空间。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如此。
葬礼结束后,陈瑾年开车送苏沁回家。车窗微开,春风带着花香涌入车内。两人都沉默着,但这种沉默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充满张力,而是一种舒适的宁静。
心理医生怎么说在一个红灯前,陈瑾年终于开口。
苏沁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认为我进步很大。不再做噩梦了。她转向他,你呢
差不多。陈瑾年嘴角微微上扬,那道疤痕随之舒展,终于能完整地谈论父亲的事而不...失控。
案件结束后,局长坚持让所有参与案件的警员接受心理评估。苏沁和陈瑾年——作为直接受害者和家属——被强制要求进行至少三个月的心理咨询。
张明远的律师又提交了新动议,陈瑾年转换话题,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声称他患有'强迫型完美主义精神障碍',要求转入精神病院而非监狱。
苏沁的手指在膝盖上收紧:证据确凿,他休想逃脱。
证据足够,但...陈瑾年犹豫了一下,他背后的势力比我们想的强大。几家私立医院和制药公司联名请愿,声称他的'研究'有医学价值,要求从轻判决。
苏沁冷笑一声:用人体做实验的'研究'他们以为这是什么,中世纪吗
利益,陈瑾年简短地说,张明远和马国栋开发的某些药物确实有商业价值,那些公司想拿到配方。
车子停在苏沁公寓楼下。她没有立即下车,而是转向陈瑾年: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不仅为了我母亲和你父亲,还为其他受害者家属。
陈瑾年点点头:我已经联系了所有受害者家属,他们同意联合申诉。检察院也同意由你主笔最终的医学证据报告。
明天开始,苏沁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会整理一份任何法官都无法忽视的报告。
接下来的几周,苏沁几乎住在了法医中心。她重新检查了每一份物证,比对每一位受害者的尸检记录,梳理出一条无可辩驳的证据链。陈瑾年则负责协调法律程序,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滴水不漏。
他们常常工作到深夜,共享外卖咖啡和疲惫的微笑。有时,当苏沁埋首显微镜时,会感觉到陈瑾年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但当她抬头,他总是假装在看文件。
四月中旬的一个雨夜,苏沁终于完成了最终报告。她伸了个懒腰,发现陈瑾年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案卷。灯光下,他看起来比醒着时年轻许多,那道疤痕也不再显得那么严厉。
苏沁轻手轻脚地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却被他突然抓住了手腕。陈瑾年的眼睛猛然睁开,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警察的本能。
报告写完了他松开手,声音因刚睡醒而沙哑。
苏沁点点头,在他旁边坐下:三百页,附带所有实验室数据和照片。张明远这次逃不掉了。
陈瑾年翻阅着厚厚的报告,眉头渐渐舒展:这太全面了...你连十五年前的证据都重新做了比对
嗯。苏沁疲惫但满足地靠向沙发背,用现代技术重新检测了赵康案的所有物证,确认与张明远的DNA和指纹多处吻合。证明他不仅是模仿者,实际上从十五岁起就参与了赵康的犯罪活动。
陈瑾年突然站起身,走向窗边。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像无数小小的河流。
我父亲...如果当年有这些技术...他的声音哽住了。
苏沁走到他身边,没有触碰,只是并肩站着:你父亲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就像我们一样。
陈瑾年转向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我们比他们幸运。至少...我们不是一个人面对。
两人的目光在雨夜的灯光中交汇,某种无需言明的情感在空气中流动。最终是苏沁先移开视线,假装查看手表:很晚了,我们明天还要去见检察官。
五月的法庭之战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张明远表现得时而冷静理智,时而疯狂偏执,完美地扮演着精神病患者的角色。但苏沁的医学报告和陈瑾年的侦查记录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墙,将真相完整呈现。
最终,法官驳回了精神病辩护,判处张明远和马国栋多项终身监禁,不得假释。当法警将张明远带出法庭时,他回头看了苏沁一眼,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仿佛在说游戏还没结束。
但苏沁不再畏惧那个眼神。她平静地回望,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法庭侧门。
他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了,陈瑾年低声说,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苏沁重复道,感到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从心头落下。
案件结束后,局长批准了陈瑾年的提议——成立一个专门调查连环犯罪和悬案的小组,由他和苏沁共同负责。小组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重新审查过去二十年所有未解的连环犯罪案件,寻找可能的联系。
六月的一个周末,苏沁接到陈瑾年的电话,约她去城东的一个地方见面,说有重要事情商量。当她到达时,发现是那个废弃工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如今已经长满野草,围栏上爬满了藤蔓。
陈瑾年站在当年发现第一具尸体的地方,穿着休闲衬衫而非警服,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什么重要事非得在这里说苏沁走近,好奇地问。
陈瑾年深吸一口气:我想过很多地方...餐厅、公园、甚至那家爵士酒吧。但最后选择了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因为这是我们开始的地方。
苏沁的心跳突然加速,但她保持表面平静:开始什么
一切。陈瑾年做了个含糊的手势,我们的合作,我们的...友谊。也可能是我希望的...更多。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苏沁突然注意到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不是纯黑,而是带着深褐色的纹理,像温暖的咖啡。
过去一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陈瑾年继续说,声音越来越稳,破案、危险、失去、找回...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所以...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苏沁的心几乎停跳——但那不是戒指,而是一把钥匙。
我买了栋房子,他有些笨拙地解释,离警局和法医中心都不远。有个朝南的小院子,可以种郁金香...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考虑搬来一起住不是现在,当然,等你准备好的时候...
苏沁看着他罕见的慌乱模样,突然笑了。她上前一步,接过钥匙,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嘴唇——那个她一直好奇的、带着疤痕的嘴唇。
这就是你的回答当她们分开时,陈瑾年不确定地问,眼睛亮得惊人。
这是'我考虑一下'的回答,苏沁微笑着说,正式的答复等我看到房子再说。
陈瑾年大笑起来,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完全放松的笑容。他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向工地出口,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对了,苏沁突然说,房子有足够的空间做书房吗我的医学书籍很多。
整个二楼都是书房和办公室,陈瑾年立刻回答,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隔音设计,这样我深夜看球赛不会吵到你工作。
完美的安排,苏沁捏了捏他的手,就像我们的合作。
比合作更好,陈瑾年纠正道,像郁金香和春天,爵士乐和深夜...天生一对。
苏沁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与他十指相扣。十五年的迷雾已经散去,而前方的路,他们将不再独行。
尾声
一年后
苏沁推开窗户,初夏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涌入书房。晨光中,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微光——一个简单的铂金圈,内侧刻着3:17——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凌晨时刻。
楼下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接着是陈瑾年走调的哼唱。一年同居生活下来,他的厨艺进步神速,但音乐天赋依然令人绝望。苏沁微笑着合上案卷,那是他们特别调查组接手的第七起连环杀人案,昨天刚结案。
早餐好了!陈瑾年的声音从楼梯传来,伴随着咖啡的香气。
苏沁走下楼梯,看到餐桌上摆着她喜欢的牛油果吐司和太阳蛋,旁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草拿铁。陈瑾年站在料理台前,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转身时,那道下巴上的疤痕在晨光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递给她一杯鲜榨橙汁,手指轻轻擦过她的手腕。
上午要去趟法医中心,下午和心理医生有预约。苏沁咬了口吐司,你呢
局里有个新案子要讨论,不过...陈瑾年突然变得有些局促,晚上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苏沁挑眉:又是惊喜上次你说'惊喜',结果带我去看了三小时侦探电影马拉松。
这次不一样,陈瑾年信誓旦旦,眼睛亮得可疑,保证你喜欢。
傍晚六点,陈瑾年开车接上苏沁,却不肯透露目的地。当车子驶入城东区,苏沁渐渐认出了路线。
工地她转向陈瑾年,我们要去那个工地
陈瑾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一年过去,那片工地已经彻底荒废,野草长到齐腰高,围栏上爬满了藤蔓植物。但今晚,入口处挂着几盏柔和的灯,照亮了一条铺着简易木板的小路。
闭上眼睛,陈瑾年停好车,轻声说。他牵着苏沁的手,引导她向前走。
苏沁听到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远处城市的嗡鸣,还有自己加速的心跳。当陈瑾年让她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站在当年发现第一具尸体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一片被灯光照亮的空地,中央摆着一张简易野餐桌,上面放着晚餐和蜡烛。
这是...
我们开始的地方,陈瑾年轻声说,我想在这里...重新开始。
他引导苏沁坐下,倒了两杯红酒。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染红了远处的建筑轮廓。他们安静地吃着简单的晚餐,谈论着工作、即将到来的假期、房子后院该种什么花...所有平凡而珍贵的话题。
当星星开始在深蓝色天幕上显现时,陈瑾年突然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一年前的今天,我在这里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他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镶着蓝宝石的戒指——和她母亲留下的那枚惊人地相似,今天我想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正式的那种。
苏沁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傲慢自大的刑侦队长,现在跪在杂草丛生的工地上,眼中盛满不加掩饰的爱与忐忑。一年来,他学会了尊重她的专业,耐心倾听她的想法,在她做噩梦时整夜握着她的手...
你知道蓝宝石代表什么吗她最终开口,声音微微发颤。
陈瑾年眨了眨眼:呃...忠诚
智慧和真理,苏沁微笑,法医的最爱。她伸出手,是的,我愿意。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陈瑾年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手指上。
我们的调查组要改个名字,苏沁认真地说,'特别罪案调查组'太普通了。
陈瑾年大笑,将她拉入怀中:你想叫什么'真相与正义联盟'
太漫画了,苏沁假装思考,就叫'3:17小组'吧。纪念那个把我们叫醒的电话。
成交,陈瑾年吻了她的额头,现在,未来的陈太太,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新房我买下了隔壁那栋...
苏沁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陈瑾年得意地说,更大的书房,隔音更好的影音室,还有...儿童房。他迅速补充,当然,不急,只是...为未来准备。
苏沁望着这个曾经不苟言笑的男人,现在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描述着他们的新家,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她伸手抚上他下巴上的疤痕:我爱你,陈瑾年。包括你所有的过去和我们的未来。
陈瑾年的眼睛在星光下闪闪发亮:我也爱你,苏沁。从你指着我说'科学不是按时间表工作的'那一刻起。
他们相视而笑,在曾经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庆祝着新生活的开始。远处,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如同无数繁星落入凡间。而在某个警局的档案室里,3:17小组的名牌已经准备好,等待他们的下一个案件,下一个真相,下一段共同的旅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