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沈明洲接过来,随手拆开文件袋,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
那里面竟然是离婚协议书和五年前的诊断记录！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完了,五年前的事被白雪知道了！
沈明洲跌坐在办公椅上,心中巨大的恐慌将他包裹起来。
他再度拿起那纸离婚协议书翻到最后,落款处是白雪熟悉的清秀字迹。
因为发现了真相所以要离婚吗
不,不可能,就算是诊断书也会有误诊,他还可以解释！
想到这里,沈明洲立刻拨打了白雪的电话。
只要白雪愿意听他解释,他一定可以挽回的！
这么想着,沈明洲的心才稍稍定下了一些。
嘟的一声后,沈明洲迫不及待地开口：小雪,不是这样的,你一定是误会了！当初的事......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冰冷机械的女声打断了沈明洲的话,他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被拉黑了
他又打开微信,给白雪发送消息。
编辑了几百字的消息在发出的一瞬间弹了红色感叹号。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
白雪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沈明洲再度慌了神。
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拉黑删除,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已经无心上班,抓起文件袋就要往家赶。
6
在医院门口,沈明洲迎面遇见了林嘉嘉。
林嘉嘉提着早餐,朝沈明洲招了招手：明洲,这么着急去哪里
沈明洲顿住脚步,和林嘉嘉打了个招呼：我要回趟家找一下小雪。
林嘉嘉一听,挑了挑眉,是不是她又闹脾气了白雪也真是的,明知道你工作忙,还总是闹孩子脾气。这些年她情绪阴晴不定的,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说着挽住了沈明洲的胳膊,
干嘛这么着急,昨晚庆功宴闹的太晚,你早上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特意给你买的早饭,你吃完了再回去吧。
她理所当然地拉着沈明洲就要往医院里走,嘴里还茶里茶气地阴阳着白雪不懂得珍惜。
若是换作以往,能被林嘉嘉挽着,沈明洲不知道有多飘飘然。
可是现在他心里只有白雪要离婚这件事,面对林嘉嘉的阴阳怪气,只觉得有些不耐烦。
他挣脱开林嘉嘉的手,拧着眉头道：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早饭我就不吃了,白雪她对我有些误会,我必须要立刻回去解释。
林嘉嘉微微一愣,眼珠子转了转：那正好,我是开车来的,我送你回去吧。
沈明洲有片刻犹豫,他昨晚没回家,车也没有开到医院来,赶时间的话确实坐林嘉嘉的车是最快的。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驱车回到家,沈明洲也顾不上林嘉嘉,下了车就飞奔进门。
他顾不上换鞋,一边往里跑一边大喊道：白雪,白雪你在吗,你听我解释！
可屋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沈明洲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挂在墙上的巨幅婚纱照不见了。
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跟在他身后的林嘉嘉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捂着嘴惊讶道：白雪这脾气闹的有些大啊,竟然给婚纱照都取下来了明洲你也别太生气,她估计就是残疾之后情绪不稳定吧。
沈明洲没时间听林嘉嘉说话,转身往卧室跑去。
不出所料,卧室里空空荡荡,白雪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不止如此,连他们两人共同的物品也全部消失了。
沈明洲仿佛被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
白雪她......离家出走了
她没了一条腿,走路都成问题,怎么敢就这么离家出走
如果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沈明洲乱了方寸,心里慌得不行。
见状,林嘉嘉的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白雪这是铁了心要离婚啊......明洲,你照顾她这五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也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说着,她再度挽上沈明洲的胳膊。
明洲,魏礼总是在忙工作,都没有时间陪我。当初我要是选你就好了......
她的话颇有些暗示的意味,可沈明洲却意外地没有接茬。
他有些不耐烦地挥开林嘉嘉的手,开始给亲朋好友打电话,询问是否有人知道白雪的下落。
林嘉嘉又一次被拒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明洲,你又不爱她,干嘛这么着急她走就走呗,你还少了点负担呢。你都赔给她五年了,也足够了。
她冷哼一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沈明洲冷眼看向林嘉嘉,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这么的陌生,和自己记忆中的美好模样天差地别。
五年前,如果不是她梨花带雨地和自己哭诉说去法国芭蕾舞团的名额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得不到就会放弃生命,自己怎么可能趁着白雪昏迷期间做出那种违背医德和良心的事
因为怕林嘉嘉有负担,他把这个秘密埋在了心里,没告诉任何人。
可听林嘉嘉的话,她分明早就知道了白雪截肢的真相。
见沈明洲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林嘉嘉不自然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又站起身来安慰道：你放心,她不可能出事的,顶多是躲在哪里看你着急罢了。
沈明洲却懒得和她继续谈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白雪。
他冷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找白雪。
明洲......
林嘉嘉似乎有些不甘心,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沈明洲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还不走
7
等林嘉嘉离开后,沈明洲立刻打电话给了宋妍。
白雪不见了,她有去找你吗
宋妍嗤笑一声：沈明洲你不是最宠老婆吗白雪怎么会不见了
沈明洲有些尴尬：我们闹了点小矛盾......
这还是小矛盾可真刑啊！
宋妍翻了个白眼,忍住想要刀人的心：不知道,我没见过白雪,你问别人吧。
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沈明洲找了白雪整整一天,也没有任何头绪。
不得已,他只好报了警。
失踪24小时,警察立案协助。
在家门口的监控里,沈明洲终于找到了白雪的身影。
监控视频里,她拄着拐杖,推着一个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打车离开了。
当警察在网络上登录信息查询的时候,才发现了另一件不对劲的事。
沈先生,我们的系统显示,您的妻子已经于三天前提交了注销了个人身份信息的申请,就在刚刚已经生效。
注销个人身份信息
沈明洲当场愣住。
他想起了三天前在厨房做早餐时,听见白雪在打电话。
她在说要注销什么证件。
自己还顺口问了一句。
可当时,白雪只是十分随意地指了指假肢,说注销的是用不上的驾驶证。
原来从三天前,她就铁了心要离开吗
因为白雪已经注销信息,警方也没有办法再继续追查她的下落,寻找白雪的事陷入了停滞。
而沈明洲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白雪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离开。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沈明洲在失物招领窗口看见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白雪的围巾。
这条围巾是他送给白雪的生日礼物,他手工制作的,全世界只有这一条。
沈明洲心头警铃大作,连忙询问失物招领处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捡到的围巾。
得到的答案是,四天前的下午,就在沈明洲诊室外的消防通道口。
四天前......白雪来过医院......
四天前！
电光石火之间,沈明洲猛然想起了自己在办公室和李元聊天的事。
难道那时,白雪就在门外！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自己的那几句混账话被门外的白雪听见了,她得知五年前的真相心如死灰,选择了注销证件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沈明洲在这一刻情绪彻底崩溃。
他找到了李元,像是发泄情绪一般说出了白雪离开的事。
李元听了,面露不忍。
沈明洲,如果不能好好珍惜,你就放过她吧。五年前你为了林嘉嘉害了她,骗了她整整五年,她选择离开已经是最仁慈的了。
沈明洲几天没休息好了,眼睛满是红血丝,却十分执拗：不,我还没有赎完我的罪,我要照顾她一辈子......
李元看着眼前失态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沈明洲,你是为了赎罪吗你就没有一点点爱过她
爱
沈明洲愣了愣。
脑海中飞速闪过和白雪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的笑容,她的泪水,每一幕都是那么美。
是啊,怎么可能不爱呢
这五年的相处,他早已将白雪当做了这辈子唯一的伴侣。
还有你当初......让她截肢,真的是为了把芭蕾舞团名额送给林嘉嘉吗我看你,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她。
李元真实而残忍的戳破了沈明洲骗了自己五年的借口。
沈明洲仿佛被当头一棒,埋葬了多年的阴暗心思被人一下子暴露在阳光下。
当初让白雪截肢,难道不是因为想把她留在身边吗
如果她和魏礼结婚,又顺利去了法国,那么她就会像一轮高不可攀的明月,和自己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所以听见林嘉嘉带着恶意的哭诉,一个阴暗的念头在沈明洲心里滋生。
毁了她,留下她。
让那轮明月沾上尘埃。
沈明洲做了五年的模范丈夫,将饱受苦难的白雪捧在手心,全然忘记了那苦难皆因他而起。
他去看林嘉嘉的演出,是因为爱吗
他只是去看看自己的共犯。
看到台上闪耀的林嘉嘉,他只会想,站在舞台上的人,还好不是白雪。
见沈明洲沉默不语,李元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要是白雪,我也不会原谅你。
8.
我落地纽约,住进了全球最有名的康复医院。
不为别的,我只是想努努力,找回被偷走的人生。
医生说,只要我恢复的足够好,我还是有机会站上那片属于我的舞台。
一个月,两个月,我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逐渐可以脱离轮椅和拐杖。
练习很辛苦,我的断肢处磨出了大大的血泡,可我依旧咬着牙坚持。
我要做我自己,不靠任何人的白雪。
过去的五年,沈明洲以不放心我一个人走路为由,从不让我练习无拐杖独立行走。
他说：你有我,别这么辛苦。
现在想想,他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重新站起来之后抢了林嘉嘉舞团首席的位置吗
真是可笑。
寒冬过去,初春时节,我终于彻底的摆脱了拐杖。
我从没想过,戴着假肢我也可以健步如飞,像个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跑跑跳跳。
这一刻,我梦了整整五年。
也是在这个春天,宋妍联系我,说沈明洲找到我了。
找到我的原因很巧,这家康复医院住着沈明洲以前医治过的病人,五年前曾和我有过几面之缘。
他并不知道我和沈明洲的过往,只是在和沈明洲逢年过节的问候中无意提起了我。
沈明洲在国内找了我几个月,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只身来了美国。
有我消息的当天,沈明洲就飞来了纽约。
他到的时候,我正在练习走路。
我很享受在阳光下走路的感觉,自从可以自由行走,我每天都会在医院前门的草坪上走半个小时。
白雪！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医院门口,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抬头看了看他,又自顾自地继续走路。
沈明洲跑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胳膊。
白雪,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简直快疯了！
我再度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乱蓬蓬,下巴上已经有了青色的胡茬,他脸色很差,黑眼圈也很重。
看起来确实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挣脱开他的手,淡淡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白雪。
9
白雪已经死了。
我已经注销了这个身份,在美国为自己换了新的身份证。
沈明洲脸上痛苦的神色不似作假,他再次拉起我的手,用恳求的语气说：我错了,白雪,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错了错哪了
他却沉默了。
错哪了
我......不该给你做截肢手术,毁了你的人生。我也不该向你求婚,骗了你五年。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知道我该死,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我可以把我的命赔给你！
我盯着沈明洲那张写满忏悔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的命值几个钱沈明洲,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你！
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比不过林嘉嘉对你的诱惑,你能为了她对我下毒手,还敢祈求我原谅你
怎么,我离开后你们俩没搞在一起吗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和我说去出差的日子飞去世界各地看她的演出,手机里写满了对她的爱意,沈明洲你可真是个情种啊！
我的话让他的脸色惨白了几分。
他慌张地解释：不是这样的,白雪,我已经明白了我不爱她,我爱的是你啊！我只是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怕你离开！林嘉嘉......她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这仿佛我本年度听见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爱我你折断我的翅膀,是为了留下我沈明洲,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我转身往医院大楼走去。
沈明洲又一次拦在我面前,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白雪,你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拿走我的命,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只觉得浑身发毛,又挣脱不开,当即大喊：help！
听见我的呼救声,附近的保安和护工全都跑了过来,保安一把拉开沈明洲,护工将我护在身后,询问我是否认识沈明洲。
我摇了摇头。
沈明洲大喊：我是她的丈夫！我是她的丈夫！
我躲在护工身后,重复道：我不认识这个男人,帮帮我。
沈明洲立刻被赶出了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他连医院的门都进不来,更别提见到我的面。
沈明洲无计可施,索性租了个房子在纽约住了下来,每天站在医院外等着我。
等也白等,我才不出去。
一个月后,我的康复训练彻底结束,宋妍也联系我,说拿到了当年车祸的证据。
那果然不是个意外。
在得知沈明洲是为了林嘉嘉才给我做了截肢手术时,我就有怀疑。
这场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所以在出国前我委托了宋妍帮我调查五年前车祸的真相。
巧的是肇事司机被判了五年,今年正好出狱。
司机说,当年的车祸,就是林嘉嘉安排的。
他检查出绝症,没钱治疗,为了给老婆孩子留点钱,他答应了林嘉嘉开车撞我,撞死或者撞残都行。
事成之后他会得到五十万。
可进了监狱的他发现,绝症只是误诊,他平白害了我。
他说他很后悔,在狱中一直良心不安,见宋妍来重新调查,就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也算是为老婆孩子积德。
有了司机的口供和林嘉嘉的打款记录,还有当年的医疗记录,宋妍很激动,我们将林嘉嘉和沈明洲一起告上了法庭。
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承担法律的代价。
我火速回了国。
结果沈明洲也追了回来。
他不死心地纠缠着我,直到我狠狠给了他一耳光,让他彻底滚出我的生活。
他说,他明白了。
开庭当天。
我们左等右等没等来林嘉嘉和沈明洲,对方律师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他们。
半小时后,交警队传来消息,沈明洲开车撞死了林嘉嘉,自己也伤重不治身亡。
临死前,他塞给了警察一封信,说是给我的。
我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请原谅我。
我翻了个白眼把信烧了。
原谅晦气！
一年后,我戴着假肢以一部《天鹅湖》重回芭蕾舞的闪耀舞台。
聚光灯下,我重新找回了自我。
我知道,我的未来还很长,很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