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社畜之死
周一早晨七点三十分,闹钟准时响起。我闭着眼睛伸手去摸手机,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千百次。关掉闹钟后,我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这已经成了我每天必须的小小反抗仪式。
周默!再不起来又要迟到了!房东太太的吼声穿透薄薄的墙壁。
知道了!我含混地应了一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镜子里的男人头发乱得像鸟窝,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我机械地刷牙洗脸,穿上那套已经穿了三年、洗得发白的深蓝色西装。
八点十五分,我挤在地铁里,脸贴着玻璃门,能闻到前面那人头发上的廉价发胶味道。车厢里弥漫着人类特有的疲惫气息——汗味、咖啡味和若有若无的绝望。
下一站,中央商务区。机械女声播报着。
我随着人流涌出地铁站,八点五十五分到达公司大楼。电梯前排着长队,我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选择爬楼梯。十五层,等我气喘吁吁地推开公司玻璃门时,打卡机显示8:59。
又卡点啊,周默。行政部的张姐斜眼瞄我。
我扯出一个职业微笑:今天电梯特别慢。
我的工位在开放式办公室的角落,旁边是打印机,整天嗡嗡作响。刚坐下,部门经理李总的邮件就来了:周默,季度报表十点前发我邮箱。
我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9:05。那份报表我才做了一半。
十点零三分,我战战兢兢地把报表发过去,附上一句抱歉迟了三分钟。李总的回复很快:下不为例。另外,下午三点会议室,你来做上月项目总结汇报。
我盯着屏幕,胃里一阵绞痛。那个项目我根本没参与多少,临时让我汇报
中午十二点,我躲在楼梯间吃便利店买的饭团。手机屏幕亮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默默,这周末回家吃饭吗你爸说想你了。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后回复:这周要加班,下次吧。
下午三点的汇报惨不忍睹。我结结巴巴地念着PPT,李总的眉头越皱越紧。会议结束后,他把我叫进办公室:周默,你知道公司最近在考虑裁员吧你这样的表现很危险啊。
我明白,我会更努力的。我低着头,感觉喉咙发紧。
晚上九点半,我终于关上电脑。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连清洁工都走了。电梯下到一楼,外面下着大雨。我没带伞,站在大楼门口犹豫要不要冲出去。
手机又响了,是李总:周默,明天早上我要见客户,你七点半到公司准备材料。
我盯着那条消息,雨水溅到屏幕上。七点半意味着我六点就得起床。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尖叫。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幻听。但紧接着,更多的尖叫声从街道那头传来。人们开始奔跑,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直接从他们身上踩过去。
什么情况...我喃喃自语,向前走了几步。
然后我看到了它们。
那些东西看起来像人,但动作怪异,皮肤灰白,眼睛浑浊。它们扑向逃跑的人群,撕咬着,鲜血在雨水中扩散开来。
我僵在原地,大脑拒绝处理眼前的画面。直到一个满嘴是血的人转向我,发出非人的嚎叫,我才反应过来要逃跑。
我转身冲回大楼,疯狂按电梯按钮。电梯还在二十多层,我等不及了,转向消防楼梯。爬到五楼时,我听到下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拖拽声。
操!我骂了一声,加快速度。
十楼,我的腿像灌了铅。十五楼,我几乎是在爬行。终于到达公司所在的十七楼,我撞开消防门,冲进办公室。
我把能找到的所有东西都堆在消防门口——办公椅、文件柜、打印机。刚做完这些,门就被撞得砰砰响。
我退到办公室最里面,躲在会议室桌下,掏出手机拨打110。忙音。再试,还是忙音。
外面的撞击声停了。我屏住呼吸,听到有东西在拖沓地走动。不止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我鼓起勇气从桌下爬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玻璃墙边向外看。
办公室里有三个...姑且还叫它们人吧。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其中一个穿着保安制服,半边脸已经没了。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李总。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三个丧尸同时转头看向我的方向。
完了。我心想,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
它们冲了过来。
我转身想跑,却被椅子绊倒。第一个丧尸扑到我身上时,我闻到了腐肉和血腥味混合的恶臭。它咬住我的肩膀,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另外两个也加入了这场盛宴。我感到自己的肉被撕扯下来,却奇怪地没那么疼了。也许是休克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一个念头是:
至少明天不用上班了...
2
摸鱼丧尸的日常
再次睁开眼睛时,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首先是颜色。一切都像是被调低了饱和度,灰蒙蒙的。其次是声音,我能听到很远处的动静——玻璃碎裂声、模糊的嚎叫声、还有某种低频的嗡嗡声,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呻吟。
我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不太听使唤。低头一看,我的西装已经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右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没有流血。
我变成...它们了我抬起手摸了摸脸,触感变得迟钝,但能感觉到皮肤异常冰冷。
胃里传来一阵奇怪的蠕动感,不是饥饿,更像是一种...渴望。我的牙齿变得尖锐,舌头舔过时能感觉到异常。
办公室里的其他丧尸已经不见了。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平衡感变差了,走路时不得不拖着一条腿。
透过玻璃墙,我看到外面的城市已经变了样。浓烟从几栋大楼升起,街道上横七竖八地停着撞毁的车辆。远处偶尔传来爆炸声。
我本该感到恐惧或绝望,但奇怪的是,这些情绪都很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平静——我已经死了,但又没完全死。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走出公司大楼时,阳光刺眼得让我眯起眼睛。一群丧尸正在街对面分食什么,我明智地选择了另一条路。
作为一只新生的丧尸,我很快发现这个新生活有几个好处:
不用上班
不用付房租
不用社交
不用假装对李总的冷笑话感兴趣
当然也有缺点,比如腐烂的身体和永远无法满足的嗜血欲望。不过我发现后者可以摸鱼——只要混在丧尸群里假装狩猎,实际上偷偷放跑人类,那种渴望就会慢慢消退。
第三天,我遇到了同类。当时我正蹲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试图用不灵活的手指撬开一包薯片——纯粹是出于习惯,其实我对食物已经没兴趣了。
新来的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丧尸,他的制服相对完好,只是脖子上有个可怕的咬痕。
呃,是的。我试着说话,发现声带还能用,只是声音沙哑难听。
我是这片区的巡逻者,他歪着头打量我,你看起来...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太清醒了。大多数新转化的要么疯狂进食,要么呆站着。他凑近闻了闻我,你最近吃过吗
我摇摇头:不太饿。
警服丧尸——他让我叫他老陈——带我去了附近的聚集点。原来丧尸们也有基本的社会结构,有领导者(一个自称王的前健身教练)和简单的等级制度。
王能控制我们,老陈解释道,不是完全控制,更像是一种...冲动。当他发出召唤时,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想服从。
我点点头,虽然我并没有这种感觉。也许是我的转化不完全
明天有狩猎行动,老陈说,王发现了一个人类庇护所,我们要去围攻。你会参加吗
当然。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才怪。
那天晚上,我躺在百货商场的床上用品区,思考着自己的处境。变成丧尸后,我的思维反而比当人时更清晰了。不用为房租、工作、人际关系烦恼,世界突然变得简单起来。
唯一的麻烦是要假装自己是个正常的丧尸。我决定采取职场摸鱼策略:表面积极,实际偷懒;随大流但不冲锋陷阵;遇到检查就装忙。
第二天清晨,丧尸群开始向城市东区移动。我跟在队伍最后面,模仿着其他丧尸蹒跚的步伐。领头的是一只异常高大的丧尸,穿着破烂的健身背心,肌肉发达得即使在腐烂状态下也令人印象深刻——这就是王。
他能发出一种低频的吼叫,让其他丧尸不由自主地跟随。我感受到一种微弱的牵引,但完全可以抵抗。当王转头时,我就假装被控制;当他背对我时,我就放慢脚步。
庇护所设在一所中学里,围墙被加固过,楼顶有人类哨兵。丧尸群到达时,围墙上响起了枪声。
进攻!王咆哮着。
丧尸群如潮水般涌向围墙。我跟着往前冲,但在接近围墙时不小心被绊倒,趴在地上装死。其他丧尸踩着我的背过去,我咬牙忍着——好在痛觉已经迟钝了许多。
战斗(或者说屠杀)持续了几个小时。最终围墙被攻破,惨叫声响彻校园。我趴在地上,听着那些声音,感到一阵不适——这和我摸鱼时放跑的零星人类不同,这是系统性的屠杀。
当一切安静下来后,我爬起来,看到王站在操场中央,身边围着几个看起来比较聪明的丧尸。老陈也在其中。
你活下来了,老陈看到我时说,运气不错。
王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我:我注意到你没有积极参与狩猎。
我低下头:我被击倒了,陛下。我决定拍马屁总没错。
王似乎满意这个称呼:下次表现好点。我们需要更多像你这样能说话的,人类越来越狡猾了。
接下来的几周,我发展出一套完整的丧尸摸鱼生存法则:
远离王的核心圈子
狩猎时尽量落在后面,必要时装受伤
遇到单独人类时,做出狰狞表情但故意行动迟缓让他们逃跑
收集还能用的手机和充电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定期更换休息地点,避免被王注意到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超市遇到一对母女。其他丧尸已经撕开了母亲,正扑向小女孩。不知怎么,我突然冲过去,抱起女孩就跑——这在丧尸界简直是叛徒行为。
我把她藏在一个垃圾箱里,直到丧尸群离开。女孩惊恐地看着我,我试图露出微笑(后来想到这可能更可怕),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到困惑:我到底是什么不是活人,也不是完全的丧尸。一个异类,两个世界的边缘人。
3
边缘行走者
成为丧尸的第三个月,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半死不活的生活状态。
我发现丧尸其实不需要真的吃人肉——那只是一种本能冲动。只要偶尔混在狩猎队伍里,闻闻血腥味,那种渴望就会消退。就像上班时假装很忙,实际上只是在刷社交媒体一样。
我的身体腐烂得很慢,这让我在丧尸群中显得相对体面。老陈说这可能是因为我保留了更多人类意识,新陈代谢(如果还能叫新陈代谢的话)比较慢。
你是个怪胎,老陈一边啃着一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手臂一边说,王对你很感兴趣。
这可不是好消息。王最近变得越来越有组织性,他开始把丧尸分成不同小组:狩猎队、巡逻队、甚至还有繁殖队(虽然丧尸怎么繁殖还是个谜)。被王注意到意味着可能被编入某个队伍,失去我的自由。
为了避开王的注意,我决定离开市中心,向城市边缘移动。那里人类活动较少,丧尸密度也低,更适合我的摸鱼生活方式。
我选择了一个废弃的社区图书馆作为新据点。这里大部分书籍都完好无损,虽然我的眼睛对文字不再像以前那么敏感,但翻看图画书还是能打发时间。
有一天,我正在翻阅一本野生动物图鉴,突然听到外面有引擎声。从窗户望出去,我看到一辆改装过的卡车停在街对面,三个全副武装的人类正在小心翼翼地搜索药店。
我本能地躲到书架后面,但随即意识到:我现在是丧尸,应该害怕的是他们。不过我也不想像普通丧尸那样冲上去送死——那些人显然有武器。
于是我做了个大胆决定:走出去,但表现得毫无威胁。
嘿!那边的!一个穿战术背心的男人发现了我,立刻举起枪。
我慢慢举起双手——这个动作在丧尸界绝对是非主流的——然后故意用沙哑的声音说:别开枪...我不攻击...
三个人类明显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枪口仍然指着我。
什么鬼会说话的丧尸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
可能是新品种,战术背心男说,带回去给博士看看。
等等,我——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感到一阵剧痛,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金属床上,头顶是刺眼的手术灯。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手腕和脚踝都被特制的皮带固定住了。
啊,你醒了。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他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在大学里教生物化学的教授。
能听懂我说话吗他问。
我点点头。
有趣,非常有趣。他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你能说话吗试着说点什么。
呃...你好我艰难地开口,声带像是生锈的铰链。
教授眼睛一亮:惊人的认知能力保留!肌肉控制也相当完好。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周默。我说,你们是...科学家
是的,我们是国家应急生物研究中心的。教授介绍道,我是林博士。这两位是马克和晓琳,我的安全团队成员。他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那对男女,正是抓我的人。
你们要...解剖我吗我问,奇怪的是我并不太害怕。丧尸的感知能力让我对大多数威胁都处之泰然。
林博士笑了:不,至少现在不会。你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保留高级认知功能的感染者,价值连城。我们会先进行一系列非侵入性测试。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意料地...舒适。我被关在一个特制的玻璃房间里,有张简易床和一个马桶。每天林博士会来问我一些问题,做些简单的测试。
周默,你能描述一下转化过程吗
你现在对人类的血肉还有强烈渴望吗
你能回忆起作为人类时的完整记忆吗
我尽可能诚实地回答。作为回报,他们给我提供食物——不是人肉,而是一种红色粘稠液体,林博士说这是实验室培养的替代品。味道像铁锈和过期货架商品的混合物,但能缓解那种奇怪的饥饿感。
有一天,林博士带来了一个消息:我们联系上了其他几个幸存者基地,他们也有报告称发现过类似你的案例——保留意识的感染者。但都很快被同类杀死了。
为什么我问。
我们猜测,完全体的感染者——就是你所说的'王'——会视你们为威胁。就像蜂群会杀死不正常的工蜂一样。
这个比喻让我不舒服。我想到老陈说过王对我很感兴趣,也许那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我现在算是...你们的囚犯我问。
林博士推了推眼镜:我更愿意说是'受保护的特殊研究对象'。外面很危险,对你和对人类都是。在这里你至少安全。
他说得有道理。实验室生活比在外面假装丧尸轻松多了:固定作息、不用躲避人类或同类、甚至还能洗澡(虽然我的皮肤已经不太在乎清洁问题了)。
我开始协助林博士进行更多实验。他们测试我的力量、速度、反应时间,发现我比普通丧尸灵活,但比人类迟钝。我的感官也有变化:嗅觉和听觉更敏锐,视觉和触觉则有所退化。
最有趣的是痛觉测试。
从1到10,这个程度的压力有多疼林博士用一根针轻轻刺我的手臂。
大概...2我猜测道。能感觉到压力,但完全不痛苦。
现在呢他加大了力度。
还是2。
针头刺破皮肤时,我才感觉到一点异样:哦,现在可能有3了。
林博士记录着:显著的痛觉迟钝。这解释了为什么感染者能无视伤害持续攻击。
一个月后,我已经成了实验室的常住客。安全人员不再对我持枪警戒,甚至偶尔会和我聊天。晓琳——那个戴眼镜的研究助理——开始叫我默哥。
默哥,你今天想尝试哪种营养液她拿着两管不同颜色的液体问我,A型是基础配方,B型加了点新成分,可能会让你的皮肤看起来不那么...呃,死气沉沉。
随便,反正都一个味。我耸耸肩。
生活就这样规律地进行着,直到那个警报响起的夜晚。
4
小白鼠的觉悟
深夜的实验室通常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嗡声和偶尔的脚步声。所以当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时,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所有人员立即撤离到安全区域!机械女声重复着警告。
我听到外面走廊上奔跑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几分钟后,林博士冲进我的房间,脸色苍白。
周默,我们得走了,现在!他手忙脚乱地解开我的束缚带。
发生什么了我问,慢慢坐起来活动僵硬的手腕。
庇护所外围被突破了,感染者大举入侵。林博士拉着我往外走,我们有个紧急撤离计划,但——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整个房间摇晃起来,天花板掉下几块碎片。
王找到我了。我突然有种奇怪的确定感。
走廊里一片混乱。研究人员抱着文件和设备奔跑,安全人员大声指挥着撤离路线。透过走廊的窗户,我看到外面院子里有黑影在移动——很多黑影。
地下停车场有装甲车,林博士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得——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打断了他。走廊尽头的窗户被撞开,几个丧尸爬了进来。安全人员立刻开火,但更多的丧尸从其他入口涌入。
这边!林博士拉着我转向一条侧走廊。
我们刚拐过弯,就迎面撞上了一小队丧尸。领头的穿着破烂的健身背心——是王。
找到你了,叛徒。王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轰鸣。
林博士挡在我前面,举起不知从哪拿来的手枪:退后!
王只是笑了笑,然后发出一声特殊的吼叫。那声音让我头骨发震,一种奇怪的冲动突然涌上来——服从、追随、杀戮。
我咬紧牙关抵抗着,但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林博士惊恐地看了我一眼,意识到我正在变化。
周默,坚持住!他喊道,想想你作为人类的记忆!你妈妈给你发的消息!
妈妈的短信...那个问我周末回不回家吃饭的消息...
我猛地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王的控制力很强,但并非不可抵抗。
博士,跑!我推开他,自己冲向王。
两具丧尸身体撞在一起,我倒地时听到林博士的脚步声远去。王骑在我身上,腐烂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会付出代价,他咆哮着,为了那些被你放跑的人类!
我本该感到恐惧,但奇怪的是,一种解脱感涌上心头。不再需要伪装,不再在两个世界间徘徊。我终于可以做出明确的选择。
你知道吗我嘶哑地说,当丧尸比当人轻松多了...但至少当人时,我不必假装成别的什么。
王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种回应。我趁机用头狠狠撞向他的鼻子——丧尸的弱点之一。
他嚎叫着后退,我爬起来就跑。走廊里到处都是丧尸和尸体,我跳过一具研究员的尸体时,认出了那是经常给我送食物的晓琳。
停车场的方向传来引擎声。我循声跑去,看到林博士和几个幸存者正在登上一辆装甲车。
周默!这里!林博士看到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跟他们走意味着回到实验室的小白鼠生活;留下来则是无尽的丧尸群游荡。两种选择都不完美,但至少前者能让我保留最后一点人性。
我向装甲车跑去,却在半路被一股大力扑倒。老陈腐烂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警服现在沾满了鲜血。
王说你必须死,他嘶吼着,为了族群的纯洁。
我挣扎着,但老陈的力气比我大。就在他尖锐的指甲即将刺入我眼睛时,一声枪响,他的头爆开了。
转头看去,马克站在装甲车旁,手中的步枪还在冒烟。
最后一次机会,丧尸小子!他喊道。
我爬起来,用尽全力冲刺。就在丧尸群即将追上我时,我跳上了正在移动的装甲车。林博士和马克把我拉了进去,然后重重关上门。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六个幸存者——包括林博士、马克和另外四个我不认识的研究员——都盯着我看。
谢谢。我最终说。
林博士摇摇头:不,谢谢你。你本可以跟你的...同类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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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实验室建筑,那里现在挤满了丧尸。王的身影站在最高处,似乎在看着我们离开。
所以现在怎么办我问。
我们前往北方的主基地,林博士说,那里有更完善的设施继续研究。
而我继续当小白鼠
林博士露出疲惫的微笑:我更愿意说是'特殊顾问'。你的知识和经验对我们非常宝贵,周默。不仅是作为研究对象,更是作为两个世界的桥梁。
装甲车驶入黎明前的黑暗。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感受着引擎的震动。这不是我活着时梦想的生活,也不是变成丧尸后期望的结局。但也许,在这末日世界里,像我这样的异类终将找到自己的位置。
至少现在,我终于不用再假装了。
5
血清与救赎
装甲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了整整两天。北方的道路状况比想象中更糟,到处是废弃车辆和临时路障。我们不得不几次绕道,甚至徒步穿越危险区域。
主基地比我想象的庞大许多——一座建在山区的军事科研综合体,高墙环绕,哨塔林立。进门时,警卫们用枪指着我,直到林博士出示了证件。
这是我们的特殊研究对象,林博士对警卫队长说,直接受张将军管辖。
我被带到一个比之前更宽敞的观察室,三面透明墙,一面是镜子——毫无疑问是单向玻璃。房间里有张简易床、一个小书桌,甚至还有几本书。
这是你的临时住所,林博士说,我需要向上级汇报。别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
他离开后,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这里的灯光比之前的实验室柔和许多,让我想起以前公司的节能灯泡。想到公司,我突然好奇李总是否还活着,是否也变成了丧尸——这个念头让我莫名想笑。
三天后,林博士带着一位穿军装的中年男人回来了。
周默,这位是张将军,项目总负责人。林博士介绍道。
张将军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我:就是这只丧尸放跑了二十七个平民
三十四个,我下意识纠正道,如果算上那对母女的话。
将军挑了挑眉:林博士说你保留了完整的人类认知能力,看来是真的。他转向林博士,开始第二阶段研究吧,时间不多了。
第二阶段研究比第一阶段深入得多。他们抽取我的骨髓、脑脊液,甚至切取了一小块脑组织(神奇的是这并不怎么疼)。我成了实验室里最忙碌的员工,每天在不同的仪器间辗转。
你的细胞非常特别,有一天林博士兴奋地告诉我,病毒在你体内发生了某种突变,既保持了宿主认知功能,又抑制了攻击性。这可能是疫苗的关键!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乱糟糟的头发,意识到这位科学家可能已经几天没睡了。所以我能拯救世界我半开玩笑地问。
很有可能。林博士认真地说。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奇怪的梦。随着研究推进,我的待遇越来越好——更好的房间,更多书籍,甚至偶尔有新鲜水果(虽然我尝不出味道)。科学家们看我的眼神也从恐惧变成了某种敬畏。
三个月后,第一支试验疫苗诞生了。林博士拿着一个小瓶子,手微微发抖:基于你的血清样本开发的。如果这个有效...
要拿我做实验吗我问。
不,林博士摇头,先从普通感染者开始。
他们带回一只被束缚的普通丧尸,注射了疫苗。起初没什么变化,但二十四小时后,奇迹发生了——那只丧尸的瞳孔开始恢复一些清明,攻击性明显降低。
上帝啊...林博士喃喃道,它有效!
实验扩大到十只,然后是五十只丧尸。成功率在70%左右,足够好了。基地开始筹备大规模生产和投放计划。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皮肤逐渐恢复血色,伤口开始愈合,甚至能尝出一点食物的味道了。林博士说这是逆转现象——我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人类状态。
这说不通,他翻阅着数据,病毒应该不可逆才对。
也许我一直就没完全变成丧尸,我耸耸肩,只是个半吊子,连变异都偷工减料。
林博士笑了:正是你的'半吊子'状态拯救了我们。
疫苗大规模生产的那天,基地举行了简单仪式。张将军亲自向我敬礼:周先生,人类文明将永远铭记您的贡献。
这个曾经用枪指着我的将军,现在称我为先生。世界真奇妙。
6
快乐社畜
尾声
快乐社畜
两年后,我坐在阳光明媚的办公室里,面前放着一杯咖啡——现在我能尝出味道了,甚至能区分拿铁和美式。
落地窗外,城市恢复了生机。街道上不再有丧尸,只有忙碌的上班族和嬉笑的学生。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前丧尸——他们戴着特殊手环,表明是康复者,正在重新融入社会。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博士发来的消息:今晚庆功宴,别迟到。张将军要给你颁发终身成就奖。
我笑了笑,回复:告诉他折现就行。
办公室门被敲响,新来的实习生探头进来:周总,季度报表我做好了,您要看一下吗
放那儿吧。我指了指办公桌。
是的,我现在是周总了。那笔丰厚的实验基金让我实现了财务自由,但我还是选择回到这家公司——毕竟,当个有钱的社畜比当无所事事的富豪有趣多了。
李总哦,他确实活下来了,现在是我的下属。有趣的是,他完全不记得曾经让我周末加班的事。丧尸病毒似乎损伤了他的部分记忆,尤其是那些关于自己有多讨厌的记忆。
下午五点,我准时关电脑准备下班。经过李总的工位时,他正焦头烂额地改PPT。
周总,这个项目总结明天要用,我可能得加班...他可怜巴巴地说。
我拍拍他的肩膀:别太辛苦,明天再做也行。
走出公司大楼,我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街角的报刊亭挂着最新一期《时代》杂志,封面是我穿着白大褂的照片,标题是:从丧尸到救世主:周默的非凡旅程。
我压低了棒球帽,悄悄走过。拯救世界很酷,但现在的我更喜欢普通生活——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偶尔和老同事们(包括林博士和张将军)打打麻将。
毕竟,当你知道自己随时可以辞职时,上班就成了一种享受。摸鱼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摸,毕竟我是公司的股东。
手机又响了,是妈妈:默默,这周末回家吃饭吗你爸说想你了。
这次,我立刻回复:好,我带瓶好酒回去。
夕阳西下,我漫步在熙攘的街道上,周围是匆忙回家的上班族、约会的情侣、遛狗的邻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场景,却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毕竟,我知道另一种可能性有多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