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科幻小说 > 臣妻多娇 > 第160章  记忆有损
萧璟动作滞住,垂眸低首。
昏迷中的她,那双纤细柔弱的手,无力垂着,也泛着青白。
此时的云乔苍白又病弱,萧璟瞧得心颤。
“去京郊,请刘先生来一趟。”
刘先生,是在西北时,乔家养的府医,医术不逊于太医院的任何一位医师。
退烧药驱寒的汤药,一碗碗的煎服,云乔身上的烧终于退下,人却并未醒来。
萧璟的脸色,也更趋低寒。
那位刘先生,终于来了。
他已在路上听说了人的情形,进门瞧见云乔后,面色愣了下。
一瞬后,恢复如常,上前去给云乔把了脉。
“殿下若想要人醒来,并非不可,只是这姑娘即便醒来,心魂和记忆,都绝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
萧璟看着怀里,昏睡不醒的云乔。
抿唇微微捏紧了药碗,问道:“此言何意?心魂记忆皆不能如从前一般?那会损害到什么地步?”
刘先生抿唇低首,缓声道:“失忆罢了,忘记苦忧忘记浓烈的情绪,平静安稳的活下去,不会有性命之忧。”
萧璟给云乔擦拭着唇边的药渍闻言动作停下。
只是失忆吗?
“好。”萧璟颔首应下。
自这日后,足有七天,每日,这位刘先生都来此给云乔送一碗药。
萧璟贴身照料她七日,未曾假手于人。
云乔在昏睡的第七天,每一日都在做同一场梦。
梦里只有一个郎君,温雅如玉,满目柔情,抱她在怀里,给她抹眼泪。
到这第七日,她第一次,梦到了除了梦里那个温柔郎君外的旁人。
那是一场漫天的血色,是一个婴孩,哭闹不止的声音。
她头疼的厉害,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漫天的血色,为什么那个婴孩哭泣时,她心如刀绞。
直到她看见面容温雅的情郎,变作索命的厉鬼,站在她面前。
她瞧见他手里握着利剑,也瞧见剑刃上,沾染着,不知是谁的鲜血。
她看见他把剑横在那个婴孩襁褓上,她瞧见那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小婴孩,脖颈潺潺不止都是血色,将裹着她小身子的襁褓都浸得只有血色。
于是梦境支离破碎,云乔脑袋裂开一般的疼。
时光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一点点碎裂。
婴孩被梦境撕烂,那个梦里化作厉鬼的郎君,也被一道撕扯成了碎片。
她孤身被拉入时光长河,记忆一点点从她眼前消散。
也许是梦里的那一幕太痛了,她本能的不想记起。
不想记得那场血色,不想记得,那个由枕边亲昵情郎,化作眼前修罗恶鬼的男人。
不想记得,她心尖尖上的女儿,连性命都捏在旁人手中,可以轻易被人杀死,永远消失在血泊中。
于是她开始忘记,开始将记忆,倒着往回走。
云乔最先忘记那场血色中的人头落地。
之后,忘记这一路从扬州到京城的屈辱难堪。
也忘记她的丈夫为求自保,逼她伺候旁人。
忘记她婚内失贞,却爱上了那个毁她清白的男人。
也忘记了,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只将她当做对旧情人,求而不得的慰藉。
过往伤她最深的痛得记忆,一点点消散忘记。
晨钟暮鼓声在梦境中阵阵响起,像是一道道梵音,将云乔跌宕又满是苦意的心绪和记忆,一点点洗净。
只留下一道混在佛寺钟声里的,婴孩哭音。
和那坠入床榻下,挨着漆黑的墙壁,无人知晓,也无人看见的平安锁。
她眼睫颤抖不止,刘先生看着萧璟喂她服下第七碗汤药,低首给她号脉,指腹触到的脉搏,汹涌跳跃,虽乱得不成样子,却又极为生机勃勃。
那刘先生抬眼看向云乔的脸,瞧见她颤抖不已的眼睫,意识到她应当是要醒了。
砰!
萧璟手边药碗脱手坠地,昏迷中的云乔,终于睁开眼帘。
云乔抬眼看去,还未来得及看一看自己周身所处的环境,便觉喉头骤然腥甜,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来。
血水咳出,溅在地上,猩红可怖。
云乔唇瓣也被血色染污。
一旁萧璟被那血水吓得面色惨白,慌忙揽着云乔肩膀,轻拍着她背脊安抚。
云乔仍在咳个不止,口齿间,大片的血水从唇瓣淌出,染污她身前的被衾,也弄脏她素白色寝衣。
柔软孱怜的,似雨后被霜雪打的凋零花枝一般的姑娘,伏在被衾上,眼底全是腥红,血污将她身前被衾和身上衣裳都染脏,连地砖上,都有一滩血色,
萧璟抱着她,心里蔓延出无尽的恐慌。
“刘彦生!你不是说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吗!”
他厉声质问那郎中,明明是少年时便在西北尸山血海里挣扎求生的人,今日,竟会因一个小女子咳出的血,止不住的手抖。
萧璟掩在袖中的手颤抖不停,眼底的猩红,不比云乔咳出的血色,弱上半分。
目光紧锁着云乔苍白病弱的脸色。
喉头艰涩问那刘郎中:“她身子究竟如何了?为何醒来了,却会咳出这么多的血来……”
萧璟问的艰难,刘彦生上前去,摸了下云乔的脉。
起身道:“无碍,瘀血积在心头,心气儿难消,如今能咳出心头血瘀,是好事,对她的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了这话,萧璟掩在袖中的手,方才稳住。
他低首苦笑,暗道自己真是关心则乱。
既是醒了,又没受过什么大的外伤,咳血自然不会是要她性命的事。
自己居然怕成这般模样。
他垂眸敛去方才眼底的慌张情绪,抽了她枕边细软帕子,动作温柔抬手,要给云乔擦唇边的血污。
云乔刚刚醒来又咳了血,此刻人还很是苍白。
萧璟给她擦唇瓣血污,都怕弄碎了她。
他动作极轻极缓的,将帕子伸到她唇边。
刚要落下,云乔却猛地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萧璟脸色微变,攥紧了那帕子。
却突地,听见云乔,带着哭腔,语气慌乱道:“你……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我明明是在佛寺里上香的,怎么醒来,突然……突然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