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科幻小说 > 臣妻多娇 > 第59章  可怜
云乔视线落在萧璟身上血洞处,眼里泪光打转。
她唇角带着苦涩,心口似是被沉甸甸的巨石,压着滚过。
窒息,憋闷,说不出的情绪。
方才他身边人的话音,此刻仍在她耳边,不住的回响。
是啊,
他生得好皮相,出身高贵,目下无尘,怎么会真心喜欢她这样的女子。
他们口中,他真心喜欢的,该是那位和他同样出身高贵,高高在上的郡主。
想来少年情深,自是刻骨铭心。
才会在那女子远嫁多年后,至今不娶,念念不忘。
云乔猛地闭眸,垂手阖上暗道的门,不再看卧房内的景象。
步伐跌撞急切,转身下了扶梯。
萧璟卧房外头的奴才叩门,气喘吁吁的禀告。
“京中解药到了!京中解药到了!”
嬷嬷松口气,忙起身去迎送药的奴才。
赵琦也顾不得旁的,只操心着萧璟安危。
嬷嬷接过药去,近前给萧璟喂下。
解药入口,沉沉昏迷的人,眉峰微蹙,似有生机。
“主子有动静了,有动静了,解药有效!”
云乔双足一从扶梯上落地,手不过刚刚松开扶梯,膝盖便因麻木的疼,挺不起腿弯,狼狈跌跪在地。
头顶暗道入口处,却传来了仆人那段话音。
“解药……解药……”
她低眸苦笑,掌心捂着自己膝盖疼痛处。
怎么这么傻啊,他那样聪明的人,如何会真让自己身处险境,又哪里用得找她来担心,多做这些无用事。
漆黑暗道里,只有微弱的烛火亮光,地上杂乱的碎石,硌得她膝盖生疼
云乔咬紧了唇,说不出话来。
后头等着的和尚算着时间太久,敲着暗道的石壁,低声催她。
“女施主,该回了,这暗道太逼仄,气息不畅,若是呆的时辰久了,仔细出去头晕。”
和尚声音入耳,云乔如梦初醒。
她低声应了句,猛敲了几下膝弯处,强撑着起身。
拖着几乎难以承受的腿,一手扶着暗道的石壁,迈着艰难的步伐往前走去。
一路跌撞,泪珠冰冷。
和尚听到她出来的动静,转身提着灯盏在前引路。
“瞧见他人了吧,这回总该放心了,区区毒药,他福大命大,必定死不了。”
和尚随口说着话,云乔目光微凝,缓慢点了点头。
“嗯,是啊,他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
云乔话落,抚了抚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师父,快些走吧,我……我有些喘不上气……”
漆黑暗道里,那和尚瞧不见云乔面上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受不住暗道的逼仄,忙加快了步伐。
来时,她走得急切,是等不及要见他,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他是否平安。
而今,她走得急切,却是落荒而逃。
好似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就能只听到冽冽风声,再听不见那在暗道入口,折磨她的话音。
不知多久过去,总算到了暗道入口。
香烟缭绕的佛殿内,云乔颊边挂着冷却的泪,扶着供案站稳。
护卫和小沙弥正好赶来。
小沙弥端着托盘,盘子上头,放着刚取来平安符纸。
“请施主写上所求平安者的名姓。”
云乔垂眼瞧着那平安符纸,目光沉黯。
名姓……她至今,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云乔眸中溢出苦涩,心里说不清的情绪,似乱麻一般揪着她。
她又想起方才在暗道里,听到的那些话语。
眼眶里泪珠打转。
是啊,她不过是他失去旧情人的慰藉。
不与她提及名姓,也是寻常。
云乔垂眸,看着那平安符,目光满是空洞,看不出半点情绪。
和尚和护卫对视了眼,一时拿不准,萧璟是否曾随口告诉过云乔个什么化名,故而不敢妄言。
周遭静了几瞬,那和尚,轻咳了声打圆场道:“心诚意至便是,施主身子疲累,瞧着也很是憔悴,还是尽早回去歇着的好。”
云乔微微颔首,从沙弥僧侣手中接过那平安符。
柔声道:“多谢师父。”
她柔声说着话,衣袖遮掩下的细白手指,紧攥着那平安符的黄纸。
护卫上前去搀着她手腕离开,才发觉她手腕,冰冷得不成样子。
“姑娘手怎么冰成这样子……可是身子哪不舒服?”
“无碍……”云乔将手从护卫搀扶中抽出。
如同行尸木偶般,机械的,往佛殿外走。
护卫隐隐觉得不对劲,视线疑惑地看向和尚,眼神问着方才可有发生何事。
另一边,云乔抬步跨出门槛的那瞬,膝盖终是扛不住,猛地朝着门外的石阶砸了下去。
数台石阶,一节节滚落。
她浑身剧痛,膝盖砸在阶沿上,额头也破皮渗血。
“姑娘!”护卫听到动静回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云乔倒在殿门前,已经听不真切护卫的话语。
额头血水流下,迷了她眼眸。
她抬起目光,在血影下,隔着重重石阶,看向香烟缭绕中的佛。
世间,如果有神佛,
为什么,不可怜可怜她呢。
云乔没了气力,目光空洞。
自那日箭雨中后,日夜提心吊胆,耗尽心神。
此刻,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她疲惫的,无力的,近乎悲哀的,阖上了眼。
她累了,好累好累,
她想睡一觉……
好好的睡一觉……
也许睡醒后,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护卫冲向她身边时,云乔已经睁不开眼了。
“姑娘!姑娘!”护卫抓着云乔胳膊,一叠声的喊,唯恐云乔有个三长两短。
那和尚略通医术,忙近前去,给云乔搭脉。
这一搭,和尚眉心紧拧,心道不对。
脉象极乱,应是大悲之状。
心神不稳,极悲极苦,心绪乱得很。
可是,她不是刚刚见过萧璟吗,缘何会大悲呢?
“师父,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呢,我家主子醒了若是得知奴才照料下姑娘出了事,必定饶不了奴才,您给想想法子啊!”
和尚回过神来,想不通云乔心绪为何如此,医术也不算多精通,只道:
“许是多日提心吊胆,今日爬佛阶又受了罪的缘故,只是昏迷,并无大碍,熬几副养神的汤药,好生养着就是。下山难,先在寺中住着,你家主子从前的住处还备着,你带她过去吧。”
云乔人昏着,不便下山,便被带到了厢房。
秋日暴雨雷鸣,她沉沉昏睡,掌心却紧攥。
平安符在她手中,被汗水濡湿,却没掉落。
明明知道,他早有谋算,这符纸也不过是多此一举,为什么,昏迷睡梦中,仍旧舍不得松。
风声吹得木窗吱呀作响,屋内烛火摇曳。
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眼尾不住流着泪。
好似连梦中,都觉得委屈,无意识攥紧了心口处的衣襟,梦中都觉窒息难受。
护卫煎了药送来,见云乔眼尾有泪,忙伸手给她拭泪。
擦了泪,才喂她服药。
“哎呦,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梦里还在掉眼泪……”
护卫口中嘟囔着,一勺勺养神的汤药入口,云乔睡梦中眼尾的泪才渐停。
外头雷雨声中,有人叩响房门。
“开门,嬷嬷来了。”
说话的是那景慧和尚。
护卫闻言赶忙搁下药碗,疾步去开了房门。
“嬷嬷,还下着雨,您怎么来了?”
“主子解毒苏醒了,眼下还不能下榻,过两日便亲自来接姑娘回去,特命我先来给姑娘送个信儿。”
嬷嬷说着话,往屋里张望,纳闷地问:“咦,姑娘人呢?”
护卫垂下头,这才道:“姑娘……姑娘现下还昏迷着。”
“走时好端端的,让你来贴身照料,怎么给人照料昏迷了!”嬷嬷边斥责,边推门往屋里走去瞧云乔情形。
护卫跟了过去,低垂着脑袋道:“这……姑娘上山给主子求平安符,原本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的就……方才梦里都还在哭呢,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还好好着呢。”
那和尚,在嬷嬷落坐在云乔身旁时,立在远处,状似不经意地提及。
“傍晚时分,我带她进了暗道,让她瞧了瞧殿下,出了暗道,她脸上有泪,我原以为只是瞧见萧璟伤势忧心,并未多思,可她昏迷后,我给她把脉,脉象极乱,似是大悲之象。嬷嬷,傍晚时分,殿下住处,可有什么不对?”
傍晚时分……傍晚时分!
“坏了坏了……天爷哟……”嬷嬷一拍自个脑门,想起了傍晚时分的事。
“傍晚时分,赵世子问了我关于姑娘的事,言谈间,提及了姑娘和郡主生得肖似之事……许是……许是被姑娘给听到了……”嬷嬷脸色难看的解释道。
“什么?”景慧和尚面色一变。
一旁护卫脸色犹豫道:“姑娘好性子,知晓此事,应当不要紧吧,左右,进了京到了东宫,也是瞒不住的。”
好性子……
多可笑,她性子柔和,待人温良,下人奴婢也说不出她半句不是。
可结果呢,结果是,连奴婢护卫都觉得,萧璟拿她当替身的事,即便被她知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毕竟,一个本来要死的罪臣妇,攀上当朝太子爷已是泼天富贵,她该感谢她这张脸才是。
她凭什么不情愿,又凭什么委屈,她该感恩戴德才对,她该庆幸自己生了这样一张脸,不是吗?
任谁,应当都会如此想。
护卫自然心里也是这般看的。
可嬷嬷在云乔跟前日子长些,略微是清楚些云乔性子的。
温柔良善是不假,可这姑娘,骨子里,是极要自尊的。
她待殿下真心,而今知晓殿下待她好的真相,怕是比当众扇她一个耳光,还要让她疼,还要让她觉得屈辱。
可疼又如何,屈辱又怎样。
殿下看上了她,是她的福气,她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嬷嬷长叹了声,喃喃道:“是啊,瞒不住,早知道早好,左右是要知道的,总瞒不了一辈子。”
屋檐雨下,那和尚下意识回首,看了眼门槛,想起那日佛寺暴雨,这女子被绑来扔进去的情形,低叹了声。
福祸都是命,万般不由人。
暴雨一连下了整夜,到第二天清晨,才雨后初晴。
昏睡整夜的云乔,在日光中,掀开了眼帘。
她嗓子发痒,似是受寒着凉,掩唇咳了声。
守着的嬷嬷和护卫听到动静,忙近前查看。
“姑娘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云乔脸色白着,咳声稍停,撑着床榻想掀被起身。
那嬷嬷近前去,握着她的手,只觉仍是冰冷,又探了探她额头温度,察觉住她是烧了起来。
“雨夜寒凉,姑娘这是着凉发烧了,快躺下快躺下。”
云乔被嬷嬷扶着睡下,压着咳意,才道:“嬷嬷,你怎么来了。”
“是主子毒药已解,吩咐我来给您送个信儿。”
云乔闻言目光微垂,低声道:“解了就好。”
嬷嬷见状,叹了声道:“姑娘,您在暗道里,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对吗?”
云乔抿唇,并未答话。
嬷嬷心里的猜疑彻底落实。
“奴婢不瞒您,那位郡主确实是爷从前的未婚妻,只是,人如今已然远嫁,和主子爷是早没戏了的,你啊,别放在心上。”
云乔眼帘低垂,辨不清情绪。
良久后,才抬眸,问道:
“我……和那位郡主,生得很像吗?”
屋内只有嬷嬷和那护卫。
嬷嬷正犹豫着如何答话,护卫倒先开了口。
“确实是像的,想来,亲姐妹也不过如此相像……”
云乔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苦笑。
原来,是这样的相像啊,那他,看着她的时候,看到的,究竟是谁呢?
嬷嬷见状,当即变了脸色,斥责道:“你胡说什么呢,还不快退下。”
护卫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告罪退了出去。
嬷嬷在旁又劝道:“姑娘别多想……”却连自己都词穷,不知如何劝眼前的女娘。
云乔微阖眼帘,似是疲惫极了。
她拉过被衾,侧首躺向里侧,声音带着极力压抑后的平静。
缓声道:“嬷嬷,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嬷嬷怕多说多错,心道主子真是造孽,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卧房里,云乔摊开掌心,看着手中,那枚被攥的,不成样子的平安符。
她想扔掉它,想扔掉这本就无用的东西。
可是,她看了许久许久,最终却将那平安符,妥帖放在了袖笼中。
唇角干得起皮,喉头发痒,云乔起身,拉开被子,想去给自己倒一盏茶水。
下榻走了几步,手刚提起茶壶,就猛地摔在了地上。
她的腿,这一遭,是患了不轻的外伤的。
只是疼到麻木时,连她自个儿,都忘了身体的不适。
瓷器砸落,四分五裂,云乔掌心压在一块瓷片上。
血珠涌出,她疼得蹙紧了眉头。
门口吱呀了声,有人抬步走来。
步伐疾疾,行至她跟前。
“怎么这样不小心,多大个人了,走路也能摔……”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云乔愣愣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