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子砸在青石板上迸成碎玉,沈青崖的指尖抠进左肩伤口,温热的血混着冷雨渗进指缝。三日前药王谷的火光又烧上心头——师父将他推入密道时,枯手攥得他腕骨生疼:去金陵...找天青色...,后半句话被破门声斩断,只剩《碧落经》残卷硌在胸口发烫。
东南角!那小子中了我一掌跑不远!
追兵的呼喝刺破雨幕,沈青崖贴着湿滑的墙根急转。腰间玉佩突然发烫,五岁时见过的血色月光在眼前忽闪——也是这般滂沱大雨,娘亲将他塞进沈太医的马车,颈间银簪刻着的星图烙进他眼底。
拐过街角的刹那,他撞进一片冰凉绸缎。油纸伞檐悬着的半枚玉环叮当作响,三颗血髓珠在雨帘中泛起妖异红光。沈青崖踉跄后退,这纹样他在师父的《江湖异闻录》里见过:璇玑阁嫡传弟子的血契环,二十年前就该随那场大火化为灰烬。
让开!他挥开女子搀扶的手。
七杀堂的狗鼻子倒灵。红衣女子铁伞横扫,伞骨弹开三枚透骨钉,钉尖蓝芒映得她眉眼森寒,躲到香案下面去!
沈青崖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油纸伞。玄铁伞面密布鱼鳞纹,伞柄机关转动时带起齿轮轻响,与师父临终前描绘的璇玑阁制式分毫不差。他滚进土地庙残破的香案下,怀中经卷突然灼得胸口发疼。
千机引需配合璇玑步法,他盯着伞面绽开的寒芒,慕天南是你什么人
铁伞骤然抵住他咽喉,伞尖弹出半寸淬毒银针。这话该我问你。女子挑起他衣襟里的鱼形玉佩,伞檐血珠顺着银链滑落,璇玑嫡脉才有的星纹,怎会刻在药王谷弟子的贴身物件上
庙门外传来皮靴碾碎瓦砾的声响。女子旋身撑开铁伞,伞缘十二道棱刃寒光乍现:鬼蝠卫还剩七个,你若是慕家人,就该知道怎么催动碧落真气。
沈青崖瞳孔骤缩。昨夜师父弥留之际,确实在他掌心写过碧落二字,当时只当是经书名讳,如今想来...
咻!
链子镖破空之声打断思绪。女子铁伞如莲绽放,伞面竟将浸毒的镖头尽数弹回。惨叫声中,她反手扣动伞柄机关,三棱刺从伞骨缝隙激射而出,追兵咽喉瞬间绽开血梅。
看够了就搭把手!她突然将铁伞抛向沈青崖,握紧龙骨槽!
沈青崖本能接住伞柄,掌心触到凹槽纹路的刹那,经脉突然灼如沸水。伞面嗡鸣震颤,暴雨在玄铁上蒸腾成雾,他仿佛看见五岁那年火场里纷飞的机关鸟碎片——那些齿轮咬合的声响,此刻正从灵魂深处传来。
果然是慕家血脉。女子夺回铁伞时,最后一名鬼蝠卫已被伞尖洞穿心口。她甩去伞面血珠,玉环上的血髓珠又红艳三分:二十年前陆惊鸿火烧璇玑阁,为的就是逼出你爹私藏的《碧落经》全卷。
沈青崖背靠断墙喘息,药王谷藏书阁的对话忽然浮现。那日师父擦拭着慕天南的机关雀,曾喃喃自语:...谁能想到救死扶伤的《青囊书》,竟是开启天工开物的密钥...
药王谷惨案不是意外。女子突然拽开他染血的衣襟,左肩朱雀胎记赫然显露,陆惊鸿发现慕天南将半部《碧落经》改头换面编入医书,这才屠谷夺卷。她甩出一页焦黄信笺,【吾儿青崖左肩朱雀印】的字迹被火舌舔去半截。
庙外惊雷炸响,沈青崖耳畔嗡嗡作响。记忆碎片在暴雨中逐渐拼合——五岁生辰那夜,父亲慕天南将他高高抛起,机关鸟群在他们头顶织成星图;娘亲攥着银簪刺破指尖,血珠滴入青铜罗盘时绽放的幽光...
你五岁时,陆惊鸿用你娘性命要挟阁主开启天工地宫。女子擦拭着伞骨间的血槽,阁主假意顺从,却在机关中枢动了手脚。爆炸前夜,他将你与半部经书托付给沈太医。
沈青崖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现在的追杀...
因为你既是钥匙也是锁。女子掀开腰间机关匣,泛黄的暴雨梨花针图谱正在褪色,《碧落经》需慕氏血脉催动,而你的心跳...她突然将罗盘贴在他胸口,磁勺疯狂旋转,就是天工开物苏醒的节拍器。
瓦片碎裂声骤然响起。女子铁伞如盾擎起,十八枚蝴蝶镖嵌入伞面发出淬毒特有的嘶响。唐门的人也来凑热闹。她弹开伞柄暗格,靛青色烟丸在香案下炸开,闭气!这迷烟专克碧落真气!
沈青崖在浓烟中踉跄奔逃,女子天青色的衣袂在雾中若隐若现。他忽然看清她发间银簪的纹路——与记忆中娘亲那支簪子上的半阙星图严丝合缝。
你究竟是谁冲出庙门时他嘶声喝问。
女子反手掷来铁伞,伞面旋开如满月,替他挡下追魂弩箭。璇玑阁执伞人慕怀雪。她劈手夺回铁伞,伞尖点地时炸开三枚雷火弹,也是你父亲的机关试炼人。
火光中,沈青崖瞥见她颈间旧疤——那分明是机关鸟翅刃留下的伤痕,与《天工札记》记载的护主反噬痕迹一模一样。记忆如潮水决堤,他忽然听见五岁那年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中,有人在他耳边嘶吼:活下去!带着璇玑阁的魂!
小心淬骨钉!慕怀雪铁伞横拍,将他从回忆里惊醒。伞面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虎口发麻,三枚透骨钉深深楔入身后古槐。
沈青崖突然抓住伞骨:你说机关认主不等回答,他咬破舌尖将血抹在伞柄星纹上。铁伞剧震,齿轮咬合声如龙吟,伞骨缝隙迸出三十六道银丝,将扑来的唐门杀手绞成血雨。
慕怀雪眼底闪过异色:你想起璇玑锁的用法了
我只想起父亲说过...沈青崖擦去嘴角血渍,伞尖指向雨幕深处隐约可见的机关兽轮廓,真正的杀器,从来不在图谱上。
破庙残烛爆了个灯花,慕怀雪指尖拂过紫铜罗盘边缘,磁勺在沈青崖影子里打转:二十年前中秋夜,陆惊鸿带着七十二派掌门围住璇玑阁。她突然翻转罗盘,磁针直指供桌上摊开的《碧落经》,你爹站在观星台上说,天工开物一旦现世,江湖再无宁日。
沈青崖按住经卷后退半步,纸页间浮起的药草图谱突然扭曲成机关纹路:药王谷十年,师父从未提过什么璇玑血脉。
沈太医当然不敢说。慕怀雪铁伞尖挑起他染血的衣襟,朱雀胎记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当年他带着你逃到雁门关,是扮作产婆的唐门三姑走漏风声。伞尖突然刺破他指尖,血珠滴在罗盘中央,看清楚了,碧落真气催动的璇玑阵。
血珠沿着星图纹路蜿蜒,罗盘层层绽开露出青铜雀。机关鸟振翅扑向经卷,喙尖啄出页间夹着的银箔:这是...沈青崖瞳孔骤缩,银箔上分明是药王谷密室的机关图。
陆惊鸿屠谷夺走的半部经书,记载的是天工地宫方位。慕怀雪弹指击碎袭来的瓦片,唐门淬骨散的气息渗入窗缝,而你身上这半部...她突然拽过沈青崖的手按在青铜雀眼珠上,藏着开启机关的密钥。
机关鸟发出尖厉啼鸣,翅翼间投射出光影。沈青崖头痛欲裂——五岁生辰那夜,父亲握着他的手在星盘上移动:青崖记住,璇玑术不是杀人技...记忆中的星盘与眼前光影重合,竟拼出金陵城地下纵横的密道图。
陆惊鸿以为灭口就能守住秘密,慕怀雪冷笑,却不知慕阁主早将地宫图谱刻在嫡脉骨血里。她突然撕开左袖,臂上狰狞旧伤组成残缺星纹,当年我为护你出阁,被七杀堂的离火刃所伤,这疤就是活地图。
沈青崖触到那凹凸伤痕,熟悉的齿轮咬合声在耳畔回响:所以你救我,是为取地宫秘宝
铁伞砰地砸在供桌上,震得残烛乱晃:若我要秘宝,在你昏迷时就能剖心取血!慕怀雪扯开衣领,锁骨下朱雀纹与他胎记相映,当年三十八死士护送沈太医,只我半口气吊到乱葬岗...她指尖抚过铁伞机关,知道这伞骨用什么打的是葬魂渊底挖出来的同命锁!
庙外忽起夜枭啼,三长两短。慕怀雪瞳孔骤缩:唐门七绝阵。她甩开铁伞擎住横梁,上屋顶!地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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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青砖翻起毒针如瀑。沈青崖旋身滚向香案,案底机关鸟突然尖啸,翅翼张开挡住毒针。接着!慕怀雪抛来铁伞,握龙骨槽,转璇玑位!
沈青崖接伞刹那,血脉如沸。伞柄星纹吸着掌心血珠,三十六道钢索自伞骨迸射,在毒针雨中织成蛛网。千机锁他本能地扣动伞柄暗钮,钢索绞碎地砖,这不是《天工札记》里禁用的杀器
你爹改良的。慕怀雪踏着钢索跃上房梁,铁伞在她手中化作长鞭,原本要绞血肉的钢索,现在专破机关阵...话音被破窗而入的蝴蝶镖打断,她旋身甩伞,伞面弹回的飞镖钉住三个绿袍人。
沈青崖钢索卷住唐门杀手脚踝:陆惊鸿怎会驱策唐门
因为他许诺唐老太太...慕怀雪铁伞劈开淬毒袖箭,天工开物里的九转还魂枢!伞尖突然迸出银针,将偷袭者钉在柱上,唐门老祖宗瘫了二十年,就指望这机关续命呢。
钢索突然震颤,沈青崖虎口崩裂。地下传来机括闷响,整座土地庙开始倾斜。地遁术!慕怀雪铁伞插入承重柱,唐门鼠辈要活埋我们!
供桌轰然倒塌,青铜雀撞进沈青崖怀中。鸟喙刺破他手腕时,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岁那年密室中,父亲将青铜鸟放在他掌心:若遇死局,以血饲之...
发什么呆!慕怀雪拽着他撞破后窗,身后庙宇塌成废墟。烟尘中飞出七道绿影,淬毒弩箭封死所有退路。
沈青崖突然翻转伞柄,血珠顺着星纹渗入机关。铁伞嗡鸣剧震,伞面鳞片逆立如刃,暴雨梨花针从三百六十个孔洞激射而出。唐门杀手如落叶坠地,每具尸体喉间都钉着带倒刺的银针。
谁教你的'星雨落'慕怀雪夺过铁伞检查机关,这招需配合碧落心法...
是它教我的。沈青崖举起怀中青铜雀,鸟眼泛着血光,碰到我血之后,那些齿轮声...他按住突跳的太阳穴,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拆解机关图。
慕怀雪瞳孔微颤:阁主在你神识里种了璇玑引。她突然扯开他衣襟,朱雀胎记已蔓延出金纹,当年爆炸前,他把毕生心血封入你灵台...铁伞尖划破自己指尖,将血抹在他眉心,闭眼!看识海里的星盘!
沈青崖眼前炸开白光。浩瀚星空中浮动着无数齿轮,父亲的声音从光幕中传来:青崖,若你见此幻象,说明为父种下的机关种已发芽...星尘聚成手掌抚上他头顶,璇玑术的真谛,在平衡二字...
现实中的剧痛将他拽回。慕怀雪正用银针封住他心脉:机关种苏醒会烧毁神智,我必须...她突然噤声,铁伞如电射向树丛。
怀雪师姐好身手。树后转出白袍书生,折扇轻敲掌心,可惜这具偃甲不是真身。傀儡胸口嵌着的留声枢发出笑声,师父让我带句话——交出沈青崖,唐门许你重建璇玑阁。
慕怀雪伞尖点地,三枚雷火弹呈品字形炸开:回去告诉唐老太,璇玑阁的魂在伞骨里站着呢!烟尘中拽着沈青崖急退,这是唐门大弟子唐无影的传声偃甲,真身至少在三里外。
沈青崖抹去唇边血渍:他们怎么追踪...
你身上有陆惊鸿种的碧落引。慕怀雪掀开他后领,颈后暗红印记泛着幽光,平日被药王谷的九花玉露丸压着,如今药效过了...她突然咬破指尖在他背上画符,这是阁主自创的障目阵,能撑两个时辰。
冰凉指尖划过脊椎,沈青崖浑身剧颤。记忆闪回五岁时娘亲为他点朱砂的场景,那支描纹的笔杆似乎刻着...
别动!慕怀雪按住他肩膀,当年你娘用朱雀血为你绘护身阵,我如今只得用寻常人血...符咒成型的刹那,她忽然闷哼,掌心浮现黑气,唐门居然在傀儡里藏了噬心蛊!
沈青崖反手扣住她脉门:你什么时候中的招
挡蝴蝶镖时...慕怀雪扯开右袖,腕间黑线已过肘关,唐门七绝蛊,中者七日癫狂而死。她竟笑起来,倒是巧,这蛊虫最爱碧落真气...铁伞突然刺入自己肩头,黑血喷溅在伞面星纹上,劳烦少主替我执伞。
沈青崖接住铁伞的刹那,蛊毒顺伞柄窜入掌心。慕怀雪瞳孔骤缩:松手!却见他颈后障目阵亮起金芒,蛊虫在碧落真气中化为飞灰。
看来陆惊鸿的碧落引,倒成了驱毒良药。沈青崖转动伞柄,残留的蛊毒被星纹吸入,慕姑姑可知,药王谷最擅以毒攻毒
慕怀雪凝视他侧脸,恍惚看见二十年前观星台上测算天机的阁主。远处传来机关兽的轰鸣,她突然将铁伞拆解重组,玄铁伞骨竟化作三尺青锋:该教你真正的璇玑剑法了。
剑锋挑起地上唐门弩箭,在月光下划出星轨:第一式,贪狼破军。箭矢随剑势回转,钉入百步外树干的年轮中心,你爹创这套剑法时说过,机关再妙,终需执剑人的魂牵着。
沈青崖剑指划过刃口,血珠滚入伞剑机簧。齿轮转动声与记忆中的童谣重合,他突然旋身刺向虚空——剑气激得落叶成阵,竟在空中拼出半幅璇玑图。
好个'天璇点星'!慕怀雪剑锋微颤,这招我练了三年,你倒是无师自通。
不是无师。沈青崖望着剑身映出的火红光点,我识海里...有人在教。
机关兽的咆哮撕破夜空,慕怀雪劈手夺过伞剑:该走了,你的剑鸣会唤醒更多追兵。她突然割破两人掌心,血交融处泛起金纹,以血为契,今日教你最后一课——
双掌接触的刹那,地底传来齿轮咬合巨响。无数机关臂破土而出,托着二人滑入幽深暗道。沈青崖最后回头望去,月光下的战场残留着伞剑划出的星图,宛如二十年前父亲在火海中刻下的绝笔。
暗道里的机关齿轮咬合声震耳欲聋,沈青崖的掌心还残留着结契时的灼痛。慕怀雪点燃火折子的刹那,青磷火顺着壁龛里的铜管窜出,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璇玑星图。
这是你爹设计的逃生道。慕怀雪铁伞尖划过刻痕,二十年前本该直通江边渡口,可惜...伞柄突然卡进某处凹槽,前方石壁轰然中开,露出半截焦黑的机关兽残骸。
沈青崖触碰残骸上的掌印,碧落真气突然沸腾。记忆如利刃刺入脑海——五岁生辰夜,父亲将他的手按在同样纹路上:青崖记住,天工开物不是兵器,是...
是救人的牢笼。慕怀雪踢开残骸下的骷髅,白骨腕间七杀堂铁令泛着绿锈,陆惊鸿当年在此处截杀,逼得阁主启动自毁机关。她突然拽过沈青崖的手按在壁龛星盘上,试试碧落真气。
星盘触血生光,暗门轰隆转动。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沈青崖的火折子照亮壁上血书——【慕天南绝笔】四字如刀刻斧凿。慕怀雪突然踉跄,腕间蛊毒黑线已漫至肩头。
还有两日。她撕下衣摆扎紧手臂,足够把你送进地宫核心。
沈青崖凝视壁面星图,那些交错的铜管忽然扭曲成父亲书房里的浑天仪。五岁那年总角宴,父亲握着他的手指向仪枢:青儿看,这是平衡诸天星辰的璇玑锁...记忆中的铜球转动声与眼前机关共鸣,他鬼使神差地扳动三处星位。
地底传来龙吟般的巨响,整条暗道开始倾斜。慕怀雪铁伞撑住坠落的碎石:你启动了地脉机关
是修复。沈青崖指向星图间浮现的金纹,父亲在血书里藏了复原阵。他咬破指尖在浑天仪上勾画,齿轮咬合声渐成韵律,唐门的蛊毒,或许能用天工炉净化。
慕怀雪猛地攥住他手腕:天工炉连着地宫核心,陆惊鸿定在那里布下...话音被破壁声打断,七杀堂的穿山弩凿穿石壁,淬毒箭雨倾泻而入。
铁伞旋如满月,慕怀雪咳着黑血将沈青崖推进暗格:记住,天工开物需要平衡之力!伞面炸开最后三枚雷火弹,她反手锁死机关,若我入魔...杀了我取血髓珠!
沈青崖撞进冰冷潭水,怀中青铜雀遇水苏醒,衔着他衣襟往深处游去。石壁上渐显荧光,父亲的手书随水波晃动——【青崖吾儿,若见此讯,当知碧落经实为医典。陆惊鸿逆练功法走火入魔,唯有天工炉可重塑经脉...】
气泡从喉间溢出,沈青崖忽然看懂经卷里的药草纹样——那分明是人体经络与机关节点的对照图。青铜雀啄开他腰间锦囊,染血的《碧落经》遇水显形,银箔机关图与石壁刻痕完美契合。
原来如此...他在窒息前抓住青铜雀尾羽,碧落真气轰然爆发。潭底机关感应到血脉,旋涡将他卷入深处的地脉核心。
睁开眼时,九丈高的天工炉正在眼前运转,炉身三千六百个铜环随星图转动。沈青崖的胎记突然灼痛,炉内传来陆惊鸿的狂笑:贤侄来得好!且看本座如何...啊!
惨叫声中,炉口喷出血雾。沈青崖跃上控制台,只见陆惊鸿左半身嵌在炉枢里,机关触须正蚕食他的血肉。逆练碧落经的滋味如何他握紧父亲留存的操控玉玦,天工炉只认慕家血脉。
陆惊鸿独目充血:当年就该把你剁碎了喂...话音戛然而止,慕怀雪的铁伞贯穿他后心。伞面血髓珠红得发黑,映出她魔气森森的眼瞳:师兄,还记得这把同命锁打的伞吗
沈青崖心头骤紧——慕怀雪周身黑气缭绕,腕间蛊毒已蔓至脖颈。天工炉感应到邪气,三千铜环齐齐转向。慕姑姑!他抛出玉玦,接住璇玑心!
玉玦在半空被机关触须击碎,慕怀雪铁伞如电插入炉枢。地动山摇间,沈青崖看见她唇语:用千机锁...碧落真气随念而动,炉内父亲预留的禁制骤然苏醒。
万千钢索自炉壁迸射,将陆惊鸿钉成血筛。慕怀雪趁机抽身,铁伞点地时却踉跄跪倒:蛊毒入心...快走...
沈青崖扶住她后仰的身躯,惊觉她后背嵌着七杀堂的碎魂钉。天工炉开始过载,父亲的声音突然响彻地宫:青崖,平衡才是璇玑正道!炉顶星图投射出两道光束,正照在二人胎记上。
原来所谓天工开物...沈青崖望着交织的光束,是要两人共持!他拽过慕怀雪的手按在操控台,蛊毒黑气竟被星图缓缓抽出。
慕怀雪咳出污血:你早知我是...
朱雀双生。沈青崖划破两人掌心,血交融处金纹大盛,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双生儿的襁褓。他转动炉身铜环,陆惊鸿的惨叫渐弱,姑姑,该重启璇玑阵了。
地宫穹顶轰然开裂,月光灌入核心。青铜雀衔来残破的暴雨梨花针图谱,在月光下与《碧落经》融合。沈青崖碧落真气全开,三千铜环奏出清越钟鸣。
不!陆惊鸿残躯突然暴起,机关触须卷住慕怀雪脚踝。沈青崖本能地护住她后心,却见她唇角微扬:等得就是此刻。铁伞尖刺入自己心口,血髓珠应声炸裂。
血雾凝成朱雀虚影,将陆惊鸿残魂撕成碎片。慕怀雪倒在沈青崖怀中,腕间黑气尽褪:同命锁总算断了...她扯下颈间银链,坠着的半枚玉玦与沈青崖的玉佩严丝合扣,当年我分走你半条命,如今...
地宫开始坍塌,沈青崖抱起她冲向出口。怀中的暴雨梨花针图谱突然浮空展开,无数银针在月光下织成星桥。父亲最后的留言在星辉中显现:【吾儿青崖,怀雪,此去江湖路远,莫忘璇玑本心】
晨曦刺破乌云时,沈青崖站在废墟上调试青铜雀。慕怀雪的铁伞插在焦土中,伞面残留的星图正与朝阳共鸣。他望向江边新发的商船,药草香混着晨风掠过鼻尖——那分明是《碧落经》最后一页的安魂香方。
慕姑姑,该重建璇玑阁了。他轻抚伞柄弹痕,机关鸟群从废墟中腾空而起,翼尖银针在云层间绘出万里河山。
天工炉的轰鸣震落穹顶星屑,沈青崖的掌心贴在炉壁璇玑锁上,血脉与三千铜环共鸣。慕怀雪的铁伞斜插在操控台前,伞面倒映着陆惊鸿扭曲的面容——这位武林盟主半身嵌在炉枢里,机关触须正将他炼成血傀。
贤侄可知...咳咳...你娘咽气前求我什么陆惊鸿独目渗血,声音被齿轮碾得支离破碎,她说'让青崖做个寻常郎中'...他突然狂笑,震得炉内铜环乱颤,可慕天南的儿子,生来就该是机关怪物!
沈青崖的胎记骤然发烫,记忆如钢针刺入灵台。五岁生辰夜的地动山摇中,娘亲将他塞进密道时的触感清晰如昨——她指尖沾着的不是泪,是操控机关鸟的鲛人油。
当年你为逼父亲启动天工开物,在我娘经脉里种下子母蛊。他转动炉身铜环,青铜雀衔来的《碧落经》悬浮半空,却不知真正的机关枢,早被父亲封入蛊虫。
炉内突然迸发青光,陆惊鸿嵌在机关中的右臂瞬间碳化。慕怀雪的铁伞就在这时破空而至,伞尖挑断他最后一根完好的经脉:师兄,同命锁的滋味如何她腕间蛊毒黑线已爬上眼角,却笑得畅快,当年你用这邪术控制七杀堂主,可想到反噬自身
沈青崖瞥见她后背透出的碎魂钉,碧落真气在喉间翻涌。天工炉感应到杀意,三千铜环奏出清心咒的韵律——父亲的声音从炉芯传来:青崖,医者当诛心魔而非人命...
可他们不是人!慕怀雪突然厉喝,铁伞扫落穹顶坠石,是贪嗔痴养出的机关兽!伞面血髓珠红得发黑,映出她眼底猩红,你爹就是太仁善,才落得...
爆炸声打断控诉,地宫东侧岩壁轰然崩塌。七杀堂的穿山弩车轧过废墟,弩箭上绑着的唐门嫡系死士眼冒绿光——竟是种了碧落引的药人。
好侄儿,看看这些活机关。陆惊鸿残躯被机关触须拽回炉内,唐门用你改良的暴雨梨花针图谱,造出了会喘气的杀人械...
沈青崖的指甲掐进掌心。药人颈后的朱雀纹刺痛双目——那分明是药王谷入门弟子才有的烙记。慕怀雪的铁伞忽然覆上他手背:别中计,他在激你催动杀阵。
青铜雀突然尖啸,翅翼展开投影。父亲临终景象在硝烟中浮现:火海里的璇玑阁主将玉玑放入青铜鸟喙,身后是七十二具自戕的机关学徒。青崖,记住...焦黑的手指向星空,活人的魂,比死机关贵万倍...
投影戛然而止,陆惊鸿的嗤笑刺耳:慕天南这伪君子!若肯用碧落血祭,当年早该...
该像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慕怀雪旋身甩伞,十二枚透骨钉封住陆惊鸿七窍,师兄可知,阁主临终前还在为你测算生门她拽过沈青崖按在星盘前,开生休伤杜景死惊——你的生路在东南巽位。
沈青崖的碧落真气灌入星盘,地宫突然倾斜。药人们随着塌陷的地板坠入岩浆,陆惊鸿的狂笑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本座早将元神寄入天工炉!你们杀...
诛心即可。沈青崖突然平静下来。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金纹,那是《碧落经》最后一页缺失的璇玑阵,慕姑姑,借伞一用。
铁伞入手刹那,三千铜环齐鸣。慕怀雪腕间蛊毒突然回流,黑气顺着伞骨注入炉芯。你竟用我的蛊毒做药引她咳着血沫大笑,不愧是慕天南的儿子!
炉内陆惊鸿的惨叫陡然变调。沈青崖转动伞柄,暴雨梨花针图谱在炉壁显形:唐门造的假图谱缺了最关键一环——仁心。伞尖点地时,青铜雀衔来他碎裂的玉佩,而真正的密钥...
玉佩碎屑融入炉壁,缺失的星图骤然完整。父亲预留的禁制全面苏醒,陆惊鸿的元神被碧落真气包裹着抽离机关:不!本座筹谋二十年...
该醒了。沈青崖轻声说。天工炉轰然炸裂,万千银针裹着青光洞穿虚妄——每一根针尖都刻着药王谷的安魂咒。
慕怀雪在气浪中扑来,铁伞如盾护住他心脉。沈青崖嗅到她发间残存的龙涎香,恍惚回到五岁那年总角宴——娘亲抱着他指点璇玑星图,父亲与执伞少女在月下校验机关雀。
原来你一直戴着娘亲的银簪。他抬手拂过慕怀雪鬓边,簪头星图与玉佩纹路严丝合缝,双生朱雀,一明一暗...
慕怀雪突然咳出黑血,蛊毒随阵法反噬尽褪:当年阁主夫人产下双生子,为避天煞孤星命格,将我寄养在唐门。她扯开衣领,锁骨下朱雀纹与他胎记相映,陆惊鸿正是知晓这秘密,才诱唐门反水...
地宫在晨曦中彻底崩塌,江风卷着硝烟灌入废墟。沈青崖抱起力竭的慕怀雪跃上残存的高台,青铜雀引着机关鸟群在头顶盘旋。
天工开物毁了。慕怀雪望着烟尘中的炉渣,后悔吗
沈青崖将修复好的银簪插回她发间:父亲说真正的机关...他指向江面商船,船头药旗迎风招展,在黎民灶火间。
慕怀雪轻笑,铁伞尖忽然挑开他衣襟。心口金纹已化作完整朱雀,与朝霞同辉:你这身碧落真气...
该用来做这个。沈青崖执伞点地,伞骨迸出千缕银丝。钢索缠住废墟中的机关残骸,在江滩上拼出巨大星图——正是《碧落经》首页缺失的安魂阵。
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阵中的机关碎片开始消融。七杀堂药人眼里的绿光渐熄,唐门死士颈后的傀儡丝寸寸断裂。慕怀雪望着随江风消散的怨气,忽然将铁伞抛入阵眼:同命锁该断了。
伞面血髓珠应声炸裂,赤蝶纷飞中,二十年血色江湖如烟散去。沈青崖的玉佩突然嗡鸣,父亲最后的声音随晨风响起:青崖,怀雪,去看看为父藏在《青囊书》里的...
两人相视而笑,异口同声:万亩药田。
江鸥掠过重生的璇玑阵,叼走一片铁伞残页。沈青崖望着水天相接处,忽然想起什么:姑姑可知,药王谷密室里藏着父亲的手札
慕怀雪正调试新铸的机关雀,闻言挑眉:写着'吾妻怀雪亲启'那本
沈青崖被呛得咳嗽,耳根发红。慕怀雪大笑着掷出铁伞,伞面在朝阳下绽如金莲:愣着作甚今日要教三十六路璇玑针法——
伞骨开合声惊起白鹭,机关鸟群掠过新耕的药田。江心商船传来药童清唱,调子正是璇玑阁旧时的锻器谣。沈青崖的银针在空中划出星轨,针尾系着的安魂香随风散入万家炊烟。
百里外荒山上,陆惊鸿的残魂附在乌鸦眼中,最后看见的是沈青崖心口金纹映日生辉。那朱雀分明振翅欲飞,羽尖沾着机关与药香淬炼的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