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都市小说 > 出土女鬼再就业 > 望仙之四

李岚回完粉丝的私信,现下还有点后怕。
刚刚她听见了头顶传来的金属割裂声,甫一抬头,就见那铁架子俯冲下来,她心里当时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可奇怪的是,肩后忽然涌来一股不容推拒的力量,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拨开,甚至连带着前面的陈松聆也一同躲开了灾厄。
惊魂未定向后一看,除了两个同事摔在地上以外,并没有推她的人在场!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龙竹拍她的肩膀,也恰巧就是在那个位置。
一定是偶然吧!或许真的是第六感和求生意识催发了某种身体的潜能,她本来体育成绩就不错,大学还拿过短跑比赛冠军呢。
经过一番合理化自洽的开解,李岚也就不再耿耿于怀。
这事一出,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特别是宣传公关那边,既喜又忧,这关注量是上来了,可事态也差点恶化,几个领导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最后结论是——还按原定计划表正常开机。
“三二一——”灯光就位,演员迅速进入状态,正式走戏。
温若捷饰演的“庆宁公主”穿着一身红蓝公主翟服,头戴凤翎珠冠,凭栏而立。
她本就五官浓郁明艳,此刻更是瑰姿艳逸,仪态不凡。
尹川则玄衣黑袍,妆容阴柔,目露狠厉。
他便是公主官配——无心无情的祸世大妖“玄冥”。
玄冥修道千年,一心登仙,却在问心之劫被天雷重创。
他恨天道无情,于是为恶四方,想让整个人间陪葬。
他刁难古蜀国的君主:“你若自戕,我就放过你的子民,否则,我明日将屠城千里。
”国君一夜白头,而年少的庆宁公主却挺身而出,勇敢地提出与大妖打赌,从而救下万民。
这场戏便是两位主角的初次会晤。
尹川演技扎实,不多时就将“玄冥”暴戾反常的形象立了起来。
“哦?你一介弱女子,凭什么同我赌?”温若捷不避不惧,仰视着那个主宰着万民生死的大妖,声音从颤抖到坚定。
“请给我三年时间,我有办法,比屠城更能让你开心。
”尹川不屑地“哦”了一声,讽刺揶揄道:“说来听听。
”“若我赢了,请你离去;若我输了,我自愿跳下高台,为你陪葬!……你活了千岁,三年对你来说不值一提,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交易。
”温若捷的台词清晰,情绪到位,开口就让监视屏前的张淮不停竖拇指,在下一段前喊了卡,方便主演补妆喝水。
“真奇怪。
”李岚也在片场,在一堆疯狂夸夸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岔进来。
回头,龙竹正居高临下蹲坐在堆叠了七八层的苹果箱上,拿着供台上顺来的苹果啃。
脚下还横着那条形影不离的拖把。
李岚赶紧让她下来。
剧组有人挺迷信的,之前自己不小心坐在箱子上歇息,便被主管骂了个狗血淋头,而龙竹居然一口气堆了七八个……龙竹没搭理,仍在探讨剧情:“都一千岁了,还想着屠城,真奇怪。
”李岚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奇怪的,男主是妖嘛,一开始的确没有感情,不过后面他爱上了女主,就变善良啦,细想是挺狗血的,不过观众爱看。
”龙竹又啃了一口苹果,无精打采支着头。
“活了一千年还给自己找这么重的活儿,想不明白。
”屠城就是成千上百次地杀人,想想就觉得好累。
还不如在土里多睡几百年,可能睡死了也就死了——那该多好。
李岚不懂龙竹突然在期许什么,旁边的男场务倒是发现了异常,指着高处大吼:“喂上面那个!懂不懂规矩?赶紧下来!”见对方无动于衷,男场务骂骂咧咧走近,伸手就要去拍箱子。
抬头再要指责,却见上面那个脸色阴森的女人端坐高处,脸庞纹丝未动,唯有眼珠冷冷下移,睥睨着他。
男场务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凉意,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脚滑摔倒,七八个苹果箱哗啦啦崩塌,引得导演都取下耳麦,皱眉回头。
“怎么了?!”“我是不小心——”男场务慌忙撑着箱子边角站起来,本以为那女人跌下来肯定受了伤,结果这堆狼藉中并未瞧见其他人影。
李岚赶紧扶他:“你还好吧?”男场务尴尬摆手:“没事,刚刚那个……”他话音顿住,看见龙竹正好整以暇站在两三米远的地方,小臂拄在拖把杆头上,接着啃她没吃完的苹果。
男场务手心冷汗涔涔。
这么远的距离……这是怎么回事呢?没时间等他想明白,导演在喇叭里喊开始了。
这次是女一号和女二号在室内对戏。
温若捷穿着吉祥纹的绉绸寝衣,神色温柔地嗅着一束露水粼粼的野花。
姜贝饰演的公主侍令“图南”言笑晏晏地替公主卸下鬓边钗环。
“他竟不惜受伤也要从仙山摘来此花,看来他已经对公主情根深种……您的计谋果然成了!”温若捷叹了一口气:“还剩下一年时间。
”“图南,若我到时后悔了,你一定要叫醒我。
”姜贝错愕又心痛:“公主莫非是……真的爱上了他?”温若捷抚摸着花瓣:“可笑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卡!服化组把衣领整理一下。
”还未收场,因为收音组的反映说底噪大了,得再来一条。
第二次开拍,张淮戴起耳麦,全神贯注地监听起现场收音。
“图南,若我到时后悔了,你一定要叫醒我。
”到这里还算正常。
姜贝的情绪仍然十分饱满:“公主莫非真的爱上了他??!”这时,不知为何,棚内光线忽然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明明灯光设备也无运行故障,但就是有团看不见的阴影,悄然弥漫在镜头前。
温若捷抚摸着花瓣,本该温柔的神色变得木讷冰冷,双目猝然失去神光,声音也尖细刺耳,竟是在念一段阴气袅袅的诡异戏词。
“……魂飞魄散,地火焚身,死无葬,方休此怨啊……”接着便是一段令人骨寒毛竖的细碎低语,姜贝离得最近,听得后背发凉。
现场工作人员这才觉得不对劲,导演更是连连喊“卡”,可温若捷一直陷在情绪里,直到姜贝忐忑地推了推她,她才恍然回神。
“怎么了张导,要再保一条吗?”温若捷对自己刚刚的状态全然不知,神色如常地笑着。
“你刚怎么了,在唱的什么?”温若捷茫然眨了眨眼,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难倒了。
“我就正常走戏啊……唱?谁在唱,唱什么了?”一时间,影棚里都静了下来,大家有些紧张地交换着眼神。
张淮按捺住往某个方面的猜测,故作镇定地问姜贝:“你方才离得近,说说。
”姜贝刚刚的确是被吓到了。
可人的记忆有时候挺奇怪的,只要那种氛围没有持续,过了一会儿,她本人也会怀疑,刚刚是不是错觉。
毕竟,面前的温若捷看上去简直正常极了。
抱着不想得罪前辈的心态,姜贝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没听清,可能是哪里的杂音吧。
”“张……张导!”摄影指导突然语无伦次地招起手:“回放这,拍出来是……”几个人围住监屏,屏息看着回放,场内落针可闻。
画面定格在了温若捷最后说台词的画面。
没有正常台词,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戏腔。
她在笑。
直勾勾地,不眨眼地,对着镜头一直咧嘴。
看得久了,便更觉得不似真人,而是个劣质做工的塑料模特。
“啊!”姜贝只看了一眼,方才那段可怕记忆便彻底清晰具象起来。
温若捷也脸色发白:“我、我刚刚表情是这样的吗?这……”拍摄棚内一阵骚动。
片刻后,张淮叫人把开机仪式的法坛拾掇到了棚内,刚好遇上副导林森和尹川、陈松聆等人从b组过来。
“张导,这些不收起来?”林森的普通话不怎么标准,他常居国外,对内地这些求神拜佛的迷信一向敬谢不敏。
其实他也并非有其他信仰,只偶尔去教堂听诗,用此搪塞罢了。
张淮给其他人手里塞了三根香:“这两天住景区,会叨扰神灵,咱们再拜拜。
”尹川心里觉得好笑,但还是点头应了。
林森却嗤之以鼻,他冷淡看了一眼腕表:“明天还要抢天光,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累了,去酒店好好休息。
”论名气,林森不如张淮。
但他资历深,国际人脉广,有倨傲的资本。
张淮知道林森不信这些,并不多劝,只拉着几个主演再次上香。
陈松聆当然是无所谓这些,接过香就要敷衍地弯腰,不料身旁探出一双手,嗤地掐灭了冒着火星子的香头。
“又是你!”陈松聆后撤一步,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阴森的女人。
隔近了,他才发现对方用来掐香的两根手指上,指甲是深青发紫的颜色,乍一看以为是指甲油,但细看又像是遭受重物撞击后,溢满淤血的样子。
龙竹微微搓了搓指腹,似感觉不到烫。
她捻了一点,面无表情舔了口。
陈松聆看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陈富军,你用这个。
”她重新往对方手里塞了几根红签香,神色自若地交代:“今晚回房后别和任何人说话,包括我。